下面,我想较系统地讲一讲具有历史性的柏林战役的经过。
在我军进攻开始前两天,进行了全线侦察,兵力各达1个步兵营的32个侦察支队,在4月14和15日的两昼夜时间内,用战斗查明了敌人防御的火力配系、敌军的部署及其防御地带的强弱点。

手持PPSh-41设伏的苏联士兵 图片来自网络
进行火力侦察还有另一方面的目的。就是迫使德军把更多的有生力量和技术兵器调到前沿,这样在4月16日实施进攻的炮火准备时,以方面军全部炮兵的火力予以覆盖。
4月14和15日进行侦察时,还伴随了有大口径火炮参加的猛烈的炮兵射击。
敌人把这一侦察当作了我军进攻的开始,只要列举下面一点事实就足够说明问题:
我各侦察支队作战的结果,一些德军部队被赶出了它们所占领的第一线阵地,而且几乎德军的全部炮兵都参加了抗击我侦察部队的进攻。
我们的企图实现了,敌人急忙将自己的预备队调往二线阵地。然而,我军却停止向前推进而在现地固守下来,这使敌军统帅部迷惑不解。事后查明,有的德军司令官还把这看成是我军进攻受挫。
在战争年代里,我军照例是从清晨开始实施突破前的炮火准备,因为步兵和坦克需要在白昼实施冲击。敌人对此已习以为常,决没有料到我军将进行夜间冲击,我们也就决定利用这一点。
在开始炮火准备和航空兵准备的几个小时以前的深夜,我前往近卫第8集团军司令员崔可夫将军的观察所。
途中,我见到了许多诸兵种合成兵团和坦克兵团的指挥员,以及近卫坦克第1集团军的司令员卡图科夫将军和参谋长沙林将军。他们都通宵未睡,正在再一次检查所属部队战斗准备的细节。
卡图科夫将军和沙林将军的预见性使我感到高兴。原来,他们还在昨天早上,就把预定在本集团军第1梯队行动的各兵团指挥员,派去近卫第8集团军各军长的观察所,以便商定协同动作的细节和投入突破口的条件。
从近卫坦克第1集团军司令员处,我又打电话到波格丹诺夫的近卫坦克第2集团军司令部。他不在司令部,而在集团军司令员库兹涅佐夫那儿。
来接电话的是近卫坦克第2集团军的参谋长拉济耶夫斯基,当我询问预定在第1梯队行动的各兵团指挥员在何处时,他回答说:
“在前面,由于当前的工作,他们正在库兹涅佐夫的各‘单位’中。”
战争年代里,我坦克兵指挥员在战役战术方面的这种进步,只会令人感到高兴。
带着这种情绪,我和军事委员捷列金及方面军炮兵司令员卡扎科夫来到近卫第8集团军司令员崔可夫的观察所。
该集团军的军事委员、参谋长、炮兵司令员,以及其他将军和高级军官也在那里。

图片来自网络
正值夜里3时,各级组织都在对进攻开始前的战斗准备作最后的检查。一切都进行得认真而镇静,没有过分自信和对敌人估计不足的现象。
可以感觉得到,部队准备作认真的搏斗。与强大、有经验而且顽固的敌人交战时,正应该这样。
一个半钟头之后,我们结束了全部检查,确定于晨5时进行炮火准备,表针走得比任何时候都慢。
为了设法度过剩下的时间,我们大家决定喝一杯浓浓的热茶,这茶是一位姑娘就在地窖内准备的,记得她不知为什么叫一个非俄罗斯的名字——马尔戈,我们默默地喝着茶,每个人都思考着问题。
在炮火准备前3分钟整,我们大家走出地窖,在观察所占据了自己的位置,这个观察所是第8集团军工程兵主任特别用心构筑的。
昼间,从观察所可以看见奥得河沿岸的整个地势,此刻这儿却为黎明前的雾所笼罩着,我看了看手表:刚好是早晨5时整。
立刻,数千门火炮、追击炮和神奇般的“喀秋莎”火箭炮射击的火光,把整个大地照得雪亮。紧接着响起了火炮发射以及炮弹、迫击炮弹和航空炸弹爆炸的震天动地的隆隆声,在空中,轰炸机的不间断的轰隆声也越来越大。
敌人方面,在最初一瞬间还哒哒地响了一会机枪,随后转入一片寂静,似乎连一个生物都没有剩下。
在30分钟猛烈的炮火射击过程中,敌人未发射二发炮弹,这表明敌人已受到充分压制,其防御配系已被打乱。于是,我决定缩短炮火准备的时间,立即发起总攻。
随后,空中升起了数千枚五彩纷飞的信号弹。根据这一信号,间距为200公尺的140部探照灯一下子都开亮了起来。1000多亿度电光照亮了战场,它使敌人目眩眼花,它从黑暗中显露出我坦克和步兵的冲击目标。
这是一个给人留下非常强烈印象的场面,可以说,我一生从未有过类似的感受…………
炮兵更加猛烈地射击,步兵和坦克协同一致地冲向前去,猛烈的两层徐进弹幕射击伴随着他们冲击。到黎明时,我军已克服敌第一线阵地,并开始冲击第二线阵地。
敌人在柏林地域有大量飞机,但是在夜间却无法有效地使用它们,而到早上我各冲击梯队又距敌军如此之近,以致敌飞行员要轰炸我先遣部队,就有击中自己部队的危险。
希特勒军队完全被埋葬在一片炮火和钢铁的海洋之中,掀起的烟尘在空中形成了一道厚厚的烟墙,有的地方甚至探照灯的强烈光芒也照射不透。
我们的航空兵一大批一大批地从战地上空飞过。夜里,数百架轰炸机突击了我炮兵达不到的远距离目标,其余的轰炸机则在早晨和昼间协同部队作战,在交战的头一昼夜里,出动的轰炸机达6,550架次以上。
第一天,单是炮弹就计划发射119.7万发,而实际上发射了123.6万发。2,450车皮的炮弹,即差不多98,000吨钢落到了敌人头上。
纵深达8公里范围内的敌人防御都被消灭和受到压制,在一些有敌抵抗枢纽部的地段上,遭到消灭和压制的范围甚至达到纵深10-12公里。
后来,当德军坦克第56军军长、炮兵少将维德林在方面军司令部受审问时,关于这一天的情况他是这样讲述的:
“4月16日,在进攻的最初几个钟头里,俄国人就突破了步兵第101军右翼的‘柏林’师地段,从而造成了对坦克第56军左翼的威胁。
下半天,俄国坦克又突破了属于党卫军坦克第11军编成内的步兵第303师的地段,形成了从翼侧突击‘明谢贝格’师各部队的威胁。
同时,俄国人还从正面对我这个军的地段施加了强大的压力。4月16日夜间,我这个军的部队在遭受重大伤亡后,被迫退到泽劳弗以东的高地。”
4月16日晨,在方面军的各个地段上,部队均顺利向前推进。但是,敌人在醒悟过来后,开始从泽劳弗高地用炮兵和迫击炮进行抵抗,从柏林方面也出现了敌轰炸机群。我军越抵近泽劳弗高地,敌人的抵抗就越激烈。
这一天然防线高居四周地势之上,且坡面陡削,在各方面都成为向柏林进攻途中的严重障碍,它犹如一面厚墙挡在我军面前,掩护着它后面的一片高原,而在这片高原上应当展开柏林近接近地上的交战。
正是在这儿,在泽劳弗高地的脚下,德国人企图阻止我军的推进。他们在这里集中了最大量的兵力和兵器。
泽劳弗高地不单限制了我坦克的行动,对我炮兵也是重大的障碍。它遮盖着敌人防御纵深,使得从我方地面上无法对敌纵深进行观察。我炮兵只好加强火力来克服这些困难,而且往往只好实施面积射。
对敌人来说,守住这一最重要的防线,还有其精神上的作用。因为在它的后面就是柏林。希特勒的宣传机关千方百计地强调泽劳弗高地具有决定意义,吹嘘它是不可克服的,有时把它称之为“柏林之锁”,有时又称之为“无法攻克的堡垒”。
到13时,我已清楚了解到,敌人在这里的防御基本上还是完整的,倘若我们仍旧保持开始冲击和进攻时的那种战斗队形,要攻克泽劳弗高地是不可能的。
为了加强冲击部队的突击力和可靠地突破敌人防御,经与各集团军司令员商议之后,我们决定把卡图科夫将军和波格丹诺夫将军的两个坦克集团军投入交战。

苏军攻克柏林旧照 图片来自网络
14时30分,我从自己的观察所已看到近卫坦克第1集团军的各第1梯队在运动。
15时,我打电话给最高统帅部报告说,敌人的一线和二线防御阵地已被我突破,方面军部队向前推进了6公里,但在泽劳弗高地一线遇到敌人顽强的抵抗,看来敌人在该处的防御基本上还是完整的。
为了加强各诸兵种合成集团军的突击力,我已把两个坦克集团军投入交战。我认为,到明天日终时我们将突破敌人的防御。
斯大林仔细地听完我的报告后,镇静地说:
“在科涅夫那儿,敌人的防御要弱些。他比较容易地就渡过了尼斯河,向前推进时也未遇到特别的抵抗。你要用轰炸航空兵来支援各坦克集团军的突击。晚上你再打电话给我,报告你们那儿的情况。”
晚上,我又向最高统帅报告了在泽劳弗高地接近地上遇到的困难,并说在明天晚上以前将不可能攻克这一防线。
这一次,斯大林同我谈话已不象白天那样冷静:
“你没有按最高统帅部的要求去做,而让近卫坦克第1集团军在近卫第8集团军的地段上投入交战,结果毫无益处。”
随后,他又问道:
“你们有把握在明天攻克泽劳弗防线吗?”
我尽量保持冷静地回答说:
“明天,4月17日日终前,一定能突破泽劳弗高地的防御。我认为,敌人为抵抗我军在这里投入的部队越多,我们攻克柏林就会更快,因为在开阔地比在城市里更容易消灭敌军。”
斯大林说:
“我们打算命令科涅夫让雷巴尔科和列柳申科的两个坦克集团军从南面突击柏林。而对罗科索夫斯基,则打算命令他加速渡河,也从北面对柏林实施迂回突击,”
我回答说:
“科涅夫的两个坦克集团军完全能够迅速地推进,应该让它们突击柏林。至于罗科索夫斯基,他不可能在4月23日以前展开进攻,因为他在强渡奥得河时还会耽搁。”
斯大林相当冷淡地说了句“再见”,来代替回答,就放下了话筒。
很快,我们收到了最高统帅部给乌克兰第1方面军和白俄罗斯第2方面军下达的指令:
命科涅夫用近卫坦克第3集团军经措森从南面进攻柏林,并让近卫坦克第4集团军前出到波茨坦;而对罗科索夫斯基,则命令他加速强渡奥得河,并以部分兵力从北面向柏林迂回进攻。
从4月17日清晨起,在方面军的各个地段上展开了激烈的交战,敌人进行拚死抵抗。
然而到傍晚,头天投入交战的我各坦克集团军,在各诸兵种合成集团军的协同下,在一系列的地段上突破了泽劳弗高地的防御。敌人经受不住我坦克集团军的突击,开始退却。4月18日晨,泽劳弗高地被我攻克。
突破泽劳弗防线后,我们就有了将所有的坦克兵团在宽大正面上投入交战的可能。
然而到4月18日,敌人仍然企图阻止我军的推进,投入了全部预备队,甚至抽调柏林的城防部队来抵抗我军。

苏军攻克柏林旧照 图片来自网络
只是在4月19日,当德国人受不住我各坦克集团军和诸兵种合成集团军的压力,在遭受重大伤亡后,才开始退向柏林防御地域的外城廓。
几天之后,马利宁报告我收到了最高统帅部的指示,内容是取消以前的要罗科索夫斯基的白俄罗斯第2方面军从北面迂回进攻柏林的指令。
十分明显,白俄罗斯第2方面军部队要强渡奥得河的极复杂的水系,还要克服敌人在该地的防御,他们不可能在4月23日前投入进攻。
事件的实际进程表明,白俄罗斯第2方面军只是在4月24日以后,才能以主力展开进攻,而那时柏林市内已在进行巷战,白俄罗斯第1方面军部队的右翼集团已从北面和西北面迂回了柏林。
在4月16和17日交战过程中以及在后来,我曾一次又一次反复地分析过方面军部队的战役布势,以求弄清在我们的决心中是否包含可能使战役受挫的错误。
错误是没有的。然而必须承认,我们有一点疏忽,致使突破战术地幅的交战拖长了一两天。
在进行战役准备时,我们对泽劳弗高地一带地形的复杂性有些估计不足,未料到在这一带敌人有可能组织起难以克服的防御。
敌人距我出发地区10-12公里,隐蔽在很深的地下,特别是隐蔽在高地的反斜坡上,其兵力和技术兵器都不易被我炮火和航空兵的轰炸所损伤。诚然,我们准备柏林战役的时间极为有限,也不能以这一点来为自己辩解。
战役准备不够充分的过失主要应由我承担。
我想,有关的集团军司令员,即使不公开表示,但当他们扪心自问的时候,也会承担起本集团军对攻取泽劳弗高地准备不足的责任的。在制定炮兵进攻计划时,本来是应当考虑到在这一地域克服敌人防御的困难的。
现在,当过了许久之后再来思考柏林战役计划时,我得出的结论是:
粉碎柏林敌军集团和夺取柏林完全正确,但可以用稍许不同方式来实施这一战役。
毫无疑问,在目前,当我们对情况已有详尽而全面的了解时,是比那时更容易思考如何制定战略计划的,而在当时我们实际上是必需演算一个具有多个未知数的方程式。虽然如此,我想谈一谈自己有关这一问题的想法。
夺取柏林的任务,本来从一开始就必须交于两个方面军,即白俄罗斯第1方面军和乌克兰第1方面军来共同完成。
它们之间的分界线应当定为:
奥得河畔法兰克福—菲尔斯滕瓦尔德—柏林市中心。
采取这一方案,白俄罗斯第1方面军的主要兵力集团就可在较窄的地段上,从东北、北面和西北面对柏林实施迂回突击,乌克兰第1方面军则可以其主力集团从最近的方向突击柏林,并从南面、西南和西面包围柏林。
当然,还可以采取另一方案:
夺取柏林的任务仍交予一个方面军,即白俄罗斯第1方面军完成,但至少要给它的左翼加强两个诸兵种合成集团军、两个坦克集团军、1个航空兵集团军以及相应的炮兵和工程兵部队。
采取这一方案,战役的准备和指挥会变得复杂一些,然而将大大简化在粉碎柏林敌军集团时,特别是攻取柏林时兵力和兵器的总的协同动作。各种各样的摩擦和误会也将减少。
至于白俄罗斯第2方面军,对它的进攻可以组织得更简单一些。
可以在斯德丁—施韦特地域留下一支不大的掩护部队,而把方面军的主力集中在施韦特以南,并使其与白俄罗斯第1方面军的右翼相衔接;甚至还可以用该方面军已渡过奥得河的翼侧兵力展开作战,向西北方向实施突击,以孤立敌斯德丁--施魏特集团。
由于一系列的原因,在最高统帅部审查和批准柏林战役计划时,未提出这些方案,而最高统帅部采用了以宽大正面突击的方案。
下面,我们仍回过头来叙述当时的事件。
在交战的最初几天里,白俄罗斯第1方面军的两个坦克集团军毫无办法向前突进,它们只能在与各诸兵种合成集团军密切协同的情况下作战。
与第3和第5突击集团军共同战斗的波格丹诺夫将军的近卫坦克第2集团军比较顺利一点。而且,自4月18日以后,在该集团军的方向上,敌人的抵抗也较弱一些。
乌克兰第1方面军的进攻,从第一天起,就发展得较快。正如预料的一样,在该方面军的突击方向上,敌人的防御比较薄弱,在这种情况下,该方面军的两个坦克集团军在4月17日晨就投入了交战,它们推进20-25公里后,强渡了施普雷河,并从4月19日晨开始向措森和卢肯瓦尔德推进。
然而,当科涅夫的部队接近措森地域时,由于敌人加强了抵抗,乌克兰第1方面军部队的推进速度减慢,地形特点也使雷巴尔科将军的坦克集团军难于以展开的战斗队形行动。
方面军司令员科涅夫曾因此给雷巴尔科发去如下电报:
“雷巴尔科同志,你们又在成单线推进了。一个旅作战,整个集团军都停着。我命令你们以展开的战斗队形,沿数条路线,经由沼泽地通过巴鲁特—卢肯瓦尔德地区…………执行情况向我报告。科涅夫。45年4月20日”
4月20日,即战役的第5日,库兹涅佐夫上将指挥的第3突击集团军所属步兵第79军的远程炮兵,对柏林开火射击,对法西斯德国首都具有历史意义的冲击开始了。
这时,属于第47集团军近卫加农炮兵第30旅的,由А·И·久金少校指挥的炮兵第1营,也对法西斯首都进行了齐射。
4月21日,第3突击集团军、近卫坦克第2集团军、第47集团军和第5突击集团军的部队,进至柏林城郊,并在那里展开了战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