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艺谋靠跟领导“打招呼”考入北京电影学院,报名签到那天,签到单上别人的名字都是打印的,而他的名字是手写的。
张艺谋的父亲和两个大伯都毕业于黄埔军校,母亲是皮肤科医生,这在上世纪60年代可绝不是好出身。要以这种出身进工厂那更是天方夜谭,但张艺谋运气不错,因为他有文体特长,一是篮球打得好,二是擅长写美术字、刷大标语,所以借此跨过了出身之坎,在1971年成了陕西省咸阳市国棉八厂的一名工人,一干就是7年。
1977年,国家恢复高考,当年就举行了迄今为止唯一一次冬季高考。张艺谋当时只念到初二就辍学了,高中都没上过,更别说想上大学了。他心里压根就没有上大学的概念,他每天上班下班,工作之余就拍拍照片,过得优哉游哉。
到了1978年,社会上传言这是最后一年面向社会招生,以后就只招应届生了,厂里的人都蠢蠢欲动起来。看到大家都想着要上大学,张艺谋这才意识到,自己也得去上个大学。他首先想到的,是去考体育学院,可是想到自己虽然会玩好几种球,但全是业余水平,加上自己身体单薄像个猴似的,心想肯定考不上,便放弃了。张艺谋其次想到的,是去考美院,但美院要考素描,张艺谋发现自己连球都描不圆,心想考美院也没戏,于是也放弃了。
张艺谋最后想到的,是去考西北农学院,据说畜牧业专业分比较低,很容易考上。就在张艺谋打点行装要去考时,他遇到了一个贵人——染印厂工艺室的田钧,进厂前,他是西安美院附中的学生。田钧给张艺谋出了个主意,他说既然你拍照拍得不错,不如去考北京电影学院。张艺谋当时连这个学院都没听说过,但想来电影学院总比西北农学院好,于是他去翻阅《人民日报》,终于看到了这个学校的招生简章。但一看之下,一颗心又悬了起来,他看到学院招生有年龄限制,摄影系只招到22岁,而张艺谋当时已经27了。咋整?死马当活马医。张艺谋决定无论如何也要试他一试。于是趁着去北京出差的机会,他带着摄影作品到北电报名,老师们对他的摄影作品评价很好,但碍于年龄实在超出太多,最终名都没报上。
回到厂里,田钧叫他别泄气,说还有一招,你去给文化部部长黄镇写一封信。田钧说:“黄部长是个内行,你不妨给他写封信,把你的作品寄去,照片这东西对方一看就知道好坏,没准一爱才,就把你给要了。”张艺谋立刻找朋友借了一间临时搭在厕所的暗房,将自认最能体现自己水平的照片冲了出来。后来有人提醒他,你报得是电影学院,不是园艺大专,光弄些花花草草的照片怕是不行。张艺谋一听有道理,于是立刻发动当时国棉八厂除他之外的三位大才子,让他们扮演被捕的海军战士,拍了几组人像,放进作品集。田钧还特别嘱咐,给领导的信,字一定要大,内容一定要简短,诉求一定要清晰。
就这样将一切都准备好后,张艺谋托人送了出去。后来,这信真到了文化部部长黄镇手中,黄镇觉得张艺谋的作品“很有水平”,随即向电影学院领导小组提议,以进修生或其他适当名义招收张艺谋。但没多久,电影学院领导小组向黄镇解释了诸多现实困境和年龄上的障碍,借此回绝了这个提议。但黄镇很坚持,有传言说,他当时拍了桌子,说了九个字:“收也得收,不收也得收。”
很快张艺谋等来了一封信,内容很简单,让他去北电报到。张艺谋去了北电,签到名单上,别人的名字都是打印的,只有他的名字是手写的,可见其仓促,但不管怎样,他入学了。
一到北京,张艺谋说,他强烈感受到自己的老和土。“老”是因为他比同届同学大了有十岁,“老谋子”的称呼就是这么来的。“土”则是因为他一个外地工人,看的书少,看的电影更少,远比不上身边那些被艺术浸染长大的同学。
——《张艺谋的作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