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三月初，天气依旧寒冷。朝鲜的大学三月初开学，广场几个年轻旅客正在交谈，我隐约听到某个旅客说要到平壤上大学，最后激动得哭了起来。

我非常理解他的心情，在朝鲜上大学非常不容易，上平壤的大学更加不容易。我想到了刚才蹭他餐食的张平日，他都快三十了，才考上平壤的大学。

我还想到了黑车司机的女儿，去年黑车司机还找我帮忙，希望我找李美雪帮忙，走后门让他女儿上平壤的大学，当时我果断拒绝了。很长一段时间，黑车司机对此耿耿于怀。

前几天，黑车司机告诉我，他闺女凭实力考上了平壤观光大学，在我面前炫耀。我送去了诚挚的祝福，还给她女儿送去几百中国元的生活费。黑车司机感激涕零，誓言让她女儿毕业后，到我制衣厂工作，回报我的恩情。

平壤观光大学也叫平壤旅游大学，主要培养旅游方面的人才。黑车司机的闺女选的中文专业。黑车司机让闺女学中文，是看到了学中文的巨大好处。

他自己和中国人打交道，捞到不少好处。将来女儿大学毕业，能讲一口流利中文，肯定能捞到更多好处。黑车司机和一群中国人打交道，思想受到了影响，比很多朝鲜人开明。

朝鲜主流思想观念是，孩子毕竟后尽量进党政机关，进不了党政机关，进国营工厂也是不错的选择。很少有父母希望孩子大学毕业后成为个体户，或者进外国人办的工厂工作。

广场上有人哭，卢武正道：“我过去看看怎么回事？”

韩静宜道：“我陪你一起去。”

卢武正道：“不用了，你们去办公室等我，我争取提前下班，和你们一起回去。”

韩静宜噘嘴道：“我今天生日，你没什么要跟我说吗？”

卢武正笑笑道：“忘了给你准备礼物，改天补上。”

韩静宜道：“我不要礼物，只希望你多陪陪我。”

卢武正笑着问：“我经常往你家跑，你爸妈不会烦我吧？”

韩静宜道：“我爸妈可喜欢你了，怎么可能烦你。”

卢武正想了想道：“那行，有时间了去你家吃饭。”

卢武正说完，朝几名年轻旅客走去，我和韩静宜回到办公室。等卢武正下班的时间很无聊。韩静宜拿起桌上的报纸看，我拿出手机玩游戏，顺便给手机充电。

快到九点的时候，卢武正回来了。他笑着道：“我跟领导请假了，今天提前一个小时下班，我们可以回铁道大院了。”

韩静宜道：“我走路过来的，现在走路回去吗？”

卢武正看着韩静宜道：“我骑摩托车了，我载你回去。”

韩静宜指着胡伟问：“他怎么回去？”

卢武正道：“他也坐我的摩托回去。”

韩静宜问：“能坐得下两个人吗？”

卢武正道：“挤一挤，能够坐得下。”

看得出来，对我坐摩托车回去，韩静宜有些不满。这破坏了她和卢武正独处想法。我也没办法，我初来此地，人生地不熟，也不知道铁道大院在哪里，只能跟他们一起回去，

“胡总会骑摩托车吗？”卢武正开口问我。

“以前骑过，很多年没骑了。”我如实回答。

“以前骑过就没问题，你骑车载我们回去。”卢武正这样建议。我想了想，顿时明白了他的想法。如果他骑摩托车，我难免要和韩静宜挤在一起，如果换我骑摩托车，就避免了和韩静宜身体上的接触。

不过我心里没底，白天在平原地区骑摩托没问题。现走山路，天黑路滑，我有点虚。

“回去的路好走吗？”我看着卢武正问。

“有点颠簸，雪天路滑，慢点骑问题不大。”

“摩托停在那里？我先试试。”

“就停在办公室旁边棚子里，我带你过去。”

出了办公室，我随卢武正来到办公室旁的一个停车区。停车区用铁皮临时搭建的，里面停了一辆面包车，车顶挂着几个大喇叭，应该是用来宣传的车辆。在朝鲜这种宣传车很常见，不管是城市还是农村，都能见到它的身影。

朝鲜宣传工作很到位，将军的伟大思想和伟大恩情通过宣传车，能被所有人民群众感受到。宣传车常年出现在车站、小区门口、以及集市上等人多的地方，播放内容以主体思想和将军讲话为主，同样的内容经常反复播放。

除了宣传车，棚子里还停着两辆摩托车和十多辆自行车。这些交通工具，都是车站员工的。卢武正推出老旧的摩托车，擦擦座位上的灰尘道：“这就是我的战马。”

卢武正很爱惜摩托，虽然是老摩托，卢武正依旧当宝贝看。朝鲜男人骑摩托车，风光程度不亚于国内富二代开跑车，朝鲜男人骑摩托泡妞成功率很高。

也难怪韩静宜对卢武正有意思，这小子家庭条件肯定不差。我定睛看着摩托道：“你的匹战马看起快退休了？”

我觉得老摩托不安全。如果十年前，我早就跨上摩托，一脚油门飞驰而去，年轻时天不怕地不怕，一心把心爱姑娘追。现在年纪越大胆子越小。做什么都谨小慎微。

“战马都是战死战场，不会退休。我买它一年多了，这一年来它载着我风里来雨里去非常靠谱。”卢武正递给我一双皮手套，补充道：“骑摩托要戴手套。”

我接过手套戴上，指着棚子里的宣传车道：“我会开小汽车，能开小汽车回去吗？”

卢武正笑着摇头道：“这是用来宣传的小汽车，明天还有宣传任务，你肯定不能开走。”说实话，我确实想开面包车回去，开摩托车回去先不说安全问题，肯定很冷。

但现在没有更好的办法，卢武正说骑摩托车回铁道大院都要半个小时，不可能走路回去。

我跨上摩托车，用脚蹬开支架，连续踩动脚蹬子，摩托车踩发出轰隆的启动声。前一阵子，我送了一辆摩托给大舅哥金孝男，自己也骑着溜达了几圈。虽然多年没碰摩托车了，但骑摩托的基本要领还是知道的。

摩托车启动后，我一边松刹车一边轻拧油门，在广场转圈圈。卢武正也跟着摩托车跑，笑着道：“技术不错，我们出发吧。”

我刹住摩托，用脚撑着地面道：“上车吧，现在就出发。”

卢武正跨上摩托车，拦腰抱住我，然后扭头跟韩静宜道：“上来吧。”

韩静宜犹豫片刻，伸出大长腿跨上摩托车。老战马载一个人很宽松，载两个人就很拥挤了。好在我们都不胖，如果都像伟大将军的体型，老战马可能都要压爆胎。

韩静宜上车后，卢正武往前顶了顶，我顺势往前挪挪屁股，大腿都要碰到摩托车油箱了。幸好冬天，大家穿得厚，避免了很多不必要的尴尬。

倘若大夏天，一个男人光着膀子从后面拦腰抱着自己，我会全身起鸡皮疙瘩，当然了如果换作女人，我就没那么排斥了，正所谓同性相吸。

韩静宜抱着卢武正，卢武正抱着我，我擒着摩托车把手，缓缓驶离火车站，沿途都是漆黑的山路，不少路段结冰，我不敢怠慢，全神贯注骑行。

火车站地势偏高，铁道大院位于低洼处，回去的路一直是下坡。好在山路不是很陡峭，没有掉进山沟沟里。

半个小时后，我们抵达山间一块平地，周围房子多了起来，卢正武告诉我，已经到了城内里集市，再往前一公里就到了铁道大院。城内里街市很小，和国内小镇差不多，只有两三条街道。房子也很矮，三层以上的箭镞都很少见到。

不一会儿，我们就到了街道尽头，前方出现一个大的院落，卢正武指着前方的一扇铁门道：“停车，我们到了。”

我刹车，韩静宜和卢武正依次下车。卢武正开口道：“静宜，你带胡总进去，我推摩托车进去。”

我把摩托车交给卢武正，随韩静宜进了铁道大院，说是大院其实也不大，六七栋瓦房围成一个院子，院子里静悄悄，我们刚进院子，就传来狗叫声。

卢武正喊了一声千里马，那狗停止叫唤，摇着尾巴窜了出来。院子中间有一口水井，旁边立着一根竹竿，竹竿上挂着一个灯泡。院子里扯了很多铁丝电线之类的东西，上面晾晒着衣物，有些已经被冻住了，像干鱼一样挂在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