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淄城外的麦田泛起金浪时，田乞站在粮仓前的身影比齐王宫阙还要高大。公元前530年的初夏，齐国百姓发现官府放粮的斗器突然大了一圈，而收税的斗斛却悄然缩小。

这个看似细微的变化，像一粒投入淄水的石子，激起的涟漪终将淹没姜姓齐国五百年的宗庙。

陈完奔齐那年，太卜龟甲上的裂纹曾预言"五世其昌"。当他的玄孙田乞在稷下学宫诵读《周官》时，或许已经参透了这个谶言的真意——真正的权力不在庙堂之上的冠冕，而在庶民手中的粟米。

齐景公二十三年，临淄市井开始流传新的童谣："田氏粟，姜氏赋，得粟者生，纳赋者亡。"

国高二氏的覆灭来得比预期更早。田乞在祖庙祭奠父亲田无宇那夜，铜爵里的酒映着七星剑的寒光。他记得祖父田穰苴被鲍氏构陷时，国氏在朝堂上的冷笑。

当五千甲士冲入宫城的时刻，田乞特意绕道太公望祠堂，对着姜尚塑像深深一揖——这个动作后来被史官记为权臣的伪善，却无人知晓他衣袖里藏着的，正是当年陈完从故国带来的半片占卜甲骨。

田常诛杀齐简公那日，东海之滨的康公正在用最后的玉圭垂钓。潮水漫过脚背时，这位姜尚后人忽然大笑："原来太公垂钓渭水，等的不是文王，而是田氏。"

三百里外的新都临淄，周天子使节正将九锡送入田和府邸，青铜铭文在阳光下闪烁如鳞，恰似当年陈完渡黄河时，衣襟上未干的浪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