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康城朱雀航的茶肆里,说书人拍响醒木,正讲到白袍将军陈庆之七千破三十万的传奇。临窗的几位北客却忽然冷笑:“可知悬瓠城外,是谁让白袍鬼见愁弃甲曳兵?”这话引得满堂哗然,而故事的主角,正是史册笔墨吝啬的东魏名将尧雄。
上党尧氏的宅院里,少年尧雄的弓弦声总在寅时初刻响起。这个出身文宦世家的子弟,偏偏痴迷于《六韬》《三略》。永安三年的并州城外,二十一岁的尧雄单骑突入尔朱兆溃军,生擒敌将的英姿,让高欢在战马上抚掌大笑:“此子当为吾之尉迟敬德!”
天平元年的颍川城头,新任豫州刺史尧雄正在亲手为负伤士卒包扎。这个能让三千残兵死守孤城四十日的猛将,治下却出现“路不拾遗”的奇观。当梁军细作混入市集打探军情,卖炊饼的老妪竟主动将可疑人物扭送官府——这般民心,成了尧雄最坚固的城防。
大同元年的春寒中,陈庆之望着汝水对岸的东魏军旗,怎么也没想到五年前的手下败将已非吴下阿蒙。尧雄故意将粮草暴露在梁军斥候视野中,待李洪芝中计劫粮时,伏兵从麦田里暴起的身影,撕碎了白袍军不可战胜的神话。
悬瓠城下的血战持续了七个昼夜。身中两箭的尧雄撕下战袍裹伤,亲自擂响进军鼓。当陈庆之的帅旗开始后撤时,东魏士卒才发现主帅的铠甲缝隙里渗出的鲜血,已在地上凝成暗红的冰晶。此战过后,豫州孩童传唱起新的民谣:“尧郎铁骨铮,白袍绕道行。”
面对西魏名将韦孝宽的精锐之师,尧雄上演了古代版“围魏救赵”。他放弃正面驰援颍州,反而率轻骑直扑梁朝要塞白苟堆。当韦孝宽得知后院起火时,尧雄的先锋已经焚毁了西魏军的粮道。这场教科书式的机动战,让二十年后玉璧之战的主角也尝到了败绩。
兴和四年的寒冬,十万东魏大军巡行西南边境。站在轘辕关上的尧雄却突然呕血,手中紧握的,是部下刚从故乡捎来的黄土。四十四岁的将星陨落时,侯景在军帐中焚毁了最心爱的宝刀——这位乱世枭雄,以最郑重的仪式向真正的对手致哀。
史书总爱浓墨重彩胜利者的光环,却常遗忘那些真正改写战局的身影。当我们在茶肆酒坊惊叹陈庆之的神迹时,或许该记得,历史的天平曾因一个叫尧雄的将军,微微颤动过它的指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