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国家博物馆除了著名的《古代中国》基本陈列,还有许多专题展值得深入去看。今天想说的是中国古代佛造像馆。跟其他专题展厅比,佛造像馆规模不大,只有一个厅,236件展品,但几乎件件精美绝伦。将这些展品一一看过去,就是中国古代佛造像艺术的一部发展史。从这些展品上,能够看到不同地区佛造像的精彩造型,能够触摸到外来文化与中华文化交融的脉络,能够感受到不同时代的精气神儿。





进入展厅,看到一张大大的地图,是中国代表性石窟寺分布图。石窟寺作为佛教传播的载体,中国在3世纪左右开始建造,5至8世纪最为兴盛,最晚延续到16世纪。主要分布在新疆、中原北方、南方和青藏四大区域。这些地方的石窟寺风格迥异,但又相互影响、相互融合。石窟寺的分布也就是佛教在中国的传播之路。在发展过程中,石窟寺造像艺术不断与中国传统文化艺术相融合,给中华文明留下了无数宝贵的文化遗产,许多都是我们旅行必然要去的地方,如云冈、龙门、敦煌等等。在这个展区,可以看到好些代表性的佛造像。

下图的这个佛像,是1928年新疆焉耆七个星佛寺遗址发现的,年代在5-6世纪。佛像的发髻是大波浪纹,面颊丰颐,曲眉秀目,高鼻纤口,双耳长垂。身穿通肩大衣,衣纹简洁流畅,衣质轻薄,有丝绸般的质感。他的表情,是如此快乐、开心,让人看了也不由得心生欢喜。细部的塑造也很到位,看他拎着衣袖的左手,非常地传神。这尊佛像既有佛教发源地古印度地区的艺术风采,也有当地传统艺术的特色,展现了中国古代佛造像早期发展的面貌。

下图的三尊彩塑菩萨头像,也发现于新疆焉耆七个星佛寺遗址,年代属于6-7世纪。菩萨束发梳髻,脸部圆润,眉眼细长,高鼻小口,面目清秀,五官相对集中于面部中央,具有西域佛像的特色。菩萨头像的耳朵上挂着的耳饰实在是太漂亮了。给人的第一感觉,菩萨的神态特别安详,与之对视,人心都能瞬间静下来。打眼一看,这几个菩萨似乎更具女性特征。其中第一尊头像是1928年黄文弼先生参加中瑞考察团时在新疆地区考古时所得,是中国考古学家首次在新疆地区进行科学考察的成果。



接下来看到的两尊佛像来自于云冈,属于北魏晚期。云冈去过,印象最深的是北魏早期那高大浑厚、气势磅礴的"昙曜五窟"。而这两尊北魏晚期的佛像,却风格不同。佛像高肉髻,面相清瘦俊美,细颈削肩,比例适中,身穿双领下垂式袈裟,这就是著名的“秀骨清像”。“秀骨清像”来自于南朝画家陆探微的绘画风格,借助清瘦飘逸的外表,体现内在高雅人格和超然精神面貌。这是魏晋南北朝时期民族文化融合的产物,也是当时审美风潮的体现。


接下来看到的是一尊唐代的石雕菩萨坐像,来自山西太原天龙山石窟第21窟。菩萨颈佩项饰,上身斜系帛带,下身穿贴体长裙,宽肩细腰,胸部与腹部微微隆起。虽然是石头雕刻,肌肤的质感却似乎触手可及。这是盛唐时期石雕佛造像的代表作品。转着看菩萨的正面、侧面,雕刻细腻,线条柔和。菩萨的坐姿是游戏坐,十分优美,远看近看,都散发着一种大唐时代的自信和雍容。听讲解员介绍,这尊石雕菩萨的身子是原物,头像的原物在美国大都会博物馆呢。而展厅中另外有一尊来自天龙山第18窟的石雕菩萨头像,菩萨高束发髻,眉眼细长,高鼻小口,面相丰满圆润。头像雕刻得细腻传神,既有菩萨的端庄,又有唐代妇人的丰腴华贵之美,体现了唐代菩萨“美而不媚,丰满有余”的特点。天龙山石窟据说毁坏比较严重,但仅从这两尊菩萨像,便可以窥见其当年是怎样的华美。






展厅中有一尊著名的宋代佛像,是四川安岳毗卢洞第5龛的水月观音像。这座观音像太高大了,并非原物,是等比例数字化3D打印复制的。安岳位于四川中部,是成渝古道的要冲。其石窟开凿兴盛于唐宋时期,现存许多重要的石刻造像。其中最著名的就是这尊观音像,观音右手置于膝上,左手撑于身侧,衣带飘飘,双眼微垂,舒适惬意地坐于岩石座上,表现出一种特别放松、悠闲、妩媚的神态。观音像雕刻精美,装饰华丽,是宋代佛像雕塑的精品。这个我是已经种草许久,今年一定要到安岳去亲眼看看。


还有一尊出土于四川成都万佛寺的石雕天王立像,年代属于6世纪。天王佩戴高领护颈,身穿铠甲,双肩披帛,帛带系于胸前。平常见到的天王造型,都是怒目圆睁、威风凛凛,这个天王的造型却是丰腴挺秀、神情敦厚,看上去十分亲切,就好像是现实中的一员武将。万佛寺是四川成都著名古刹,始创于东汉延熹年间。从万佛寺这一俗称就可以知道,当时寺内肯定有大量佛造像,只可惜今天看不到了。只能从这尊天王像想像当时的繁荣景象。

展厅正中,有两尊硕大的宋代佛像,无论是其体量,还是雕刻的精细,都十分让人惊艳。一个是彩绘木雕观音菩萨头像,菩萨头戴贴金花蔓冠,冠正面中间有阿弥陀佛坐像。菩萨面庞丰润,神态慈祥,庄重高雅。无论是从正面还是从不同的侧面看,菩萨慈悲的眼神仿佛都在注视着你。宋代倡导含蓄内敛、趣味高雅的审美思想,佛像雕刻也注重突出这种艺术意境,通过神圣、庄重、高雅的形象传递出富含哲理、超凡脱俗的意境。菩萨头像并不知道原在何处,也不知道是否还有身体部分,但如果有,这么大的头像,得有多高的身体,可以想像。




另外一尊是宋代的彩绘木雕观音菩萨坐像。菩萨头戴高花冠,身披帔帛,胸饰璎珞,下着长裙。长裙色彩鲜艳,覆座垂地。裙腰结带,腰带饰宝珠花并自然垂落。右手持莲花,左腿下垂,足踏山石。左手轻柔地微微上翘,美得无语。整个造像雕刻流畅,造型飘逸脱俗,庄严中蕴含沉静之美,充分地体现出宋代的美学精神。这尊雕像也不知道原来位于何处,听讲解员介绍,是国家花了大价钱从国外找寻回来的。想想咱们不知道有多少精美的艺术品流失海外。



从公元1世纪佛教传入中国后,佛造像艺术不断吸收、融汇中国古代艺术精华,逐渐脱离了古印度及中亚佛造像风格的影响,融入了更多的中华民族艺术特点,逐渐形成了汉传佛造像独特风格。展厅中展示了不同时代、不同材质、不同风格的汉传佛造像。魏晋南北朝到隋唐时期,石雕造像是佛造像的主流,除了石窟寺的大批佛像,河北曲阳修德寺遗址出土的2200多尊汉白玉石雕佛像堪称代表。除这个展厅,国博还有一个临展专门展出曲阳白石佛造像,也是不可不看的。





古代佛造像中有许多是金属材质的,特别是明代以后,随着冶铸技艺的发展,佛像铸造更加丰富多样。展厅中展出的铜布袋和尚面庞丰腴、头大耳垂、满含笑意。鎏金铜的大势至菩萨面阔圆润、神态慈祥。铁铸佛立像神情肃穆庄严,衣纹清晰,体现了较高的铁铸工艺水平。鎏金铜观音菩萨面相丰润,细眉长目,表情庄重而不失柔和。明清以后,佛造像融入了人间更多的生活气息,其造型和愉悦的表情,寄托了人们对美好生活的向往,也是佛造像世俗化的表现。这几尊佛造像都是明代的作品。




木雕佛造像是古代佛造像的另外一个高峰。展厅中除了前面说到的两个大型的木雕,还有另外几尊雕像也非常有特点。宋元时期的彩绘木雕菩萨立像身躯修长、体态健阔、神情沉静。宋金时期的彩绘木雕菩萨坐像面庞饱满、宽肩阔胸、神情庄重。明代彩绘漆金木雕观音菩萨坐像线条流畅、纹饰精美、自在悠闲。另外一尊明代的彩绘木雕菩萨坐像我最喜欢,只见他弯眉秀眼,抬头上望,表情纯真,像一个天真的孩童,神游天外。




展厅中还有两尊明代的陶瓷三彩菩萨坐像,由于体量大,上下是分开烧造的。宋代以后随着制瓷业的发展,造型丰富、釉色各异的陶瓷佛造像很多,陶瓷将佛像的“形”“意”之美与自身特点相融合,有着与其他材质不同的特点。陶瓷佛像、三彩佛像既是佛造像艺术的典范,也是当时陶瓷制作高超技艺的再现。


藏传佛造像是中国古代造像的另外一个重要体系。佛教传入西藏地区后,形成和发展为藏传佛教,主要流传于西藏、青海、甘肃、四川、内蒙古、山西、河北、辽宁等地区。在独特的地理环境中,藏传佛造像艺术融汇了中亚、汉传佛造像艺术的精华,形成了具有多元文化因素的造像风格。展厅中用一整面墙展示了西藏、内蒙古地区的佛造像。





展厅中有一个特别的展柜,展示和介绍的是古印度地区佛造像。公元1世纪,古印度西北部的犍陀罗地区(今巴基斯坦北部和阿富汗东部)因受到希腊造像艺术的影响而创造了佛造像,这是古希腊与古印度文明交汇而诞生的雕塑艺术。此后,古印度地区佛造像出现了犍陀罗、秣菟罗、笈多和波罗等不同的风格。不同风格的佛造像艺术传入周边地区后,融入了当地的雕刻手法和审美情趣,形成了斯瓦特、克什米尔、东北印度、尼泊尔等明显地域风貌的造像。展柜中展示了部分佛教高僧来中国传法时随身携带的古印度地区造像。这些造像小巧精致,风格鲜明独特,有很高的辨识度。




展厅中另外一个展柜介绍的是明清宫廷佛造像。明清时期为满足朝廷布施与供奉的需要,宫廷制作了大量藏传佛造像,在明清佛造像艺术史上占据重要地位。这些造像在藏传佛造像模式的基础上,融入汉地传统审美情趣和工艺特点,注重表现造像优美的造型,含蓄、温雅的神态,华丽的装饰,以及细腻的雕刻技法,呈现出汉藏合璧的艺术风格。皇家制造,自然是最好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