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里克·巴依:我的旅途

肉眼凡胎侃球 2025-02-17 08:52:37

2010年,我登上了前往布基纳法索的飞机。那是我人生中最忐忑的时刻之一,因为这架飞机承载着我的梦想,也承载着未知的恐惧。

三年前,13岁的我毅然决定退学,去追逐成为足球运动员的梦想。在科特迪瓦,这可是个大决定。像我家这样,一家人挤在阿比让的小木屋,教育几乎是改变命运的唯一途径,意味着有安稳的生活。所以,父亲一开始坚决反对。

但这次,我受邀参加布基纳法索的锦标赛,听说会有欧洲俱乐部的球探到场,这可是我成为职业球员的绝佳机会。我把全部希望都寄托在这次旅行上,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可当我登上飞机,害怕的不是足球,而是坐飞机这件事本身。接到邀请时,我问父亲怎么去,听到 “坐飞机” 的回答,我简直不敢相信。布基纳法索和科特迪瓦紧挨着,却要钻进一个金属圆筒飞向天空,想想就觉得惊险。

我从没坐过飞机,这一点旁人一看便知。登机时,我紧张得不行,工作人员让我系安全带,可我连按钮在哪都找不到;让我把椅子拉起来,我更是一头雾水。周围的人都在找座位,飞机突然发出尖锐噪音,发动机轰鸣,就像要发射到太空。我看向旁边,发现一个同样去参加锦标赛的孩子,他也是第一次坐飞机,而且坐在靠窗位置,看起来比我还害怕。

飞机沿着跑道滑行,我和他不再对视,各自应对内心的恐惧。我紧紧抓住座位,眼睛直视前方,不断告诉自己 “我没动,我没动”。

起飞的那一刻,随着飞机上升,恐惧渐渐消散。我侧身看向窗外,阿比让慢慢远去。我努力寻找自家房子,还有平时卖手机和香烟的街道,可只看到了刚刚和父亲告别的机场。那一刻,我想父亲还没意识到足球能带我走多远,其实,我自己也不清楚。

不过,这次飞行注定会改变一切。

你们可能知道,我受伤有段时间了,膝盖受伤后就没再踢球。这对我来说很难熬,每天在疼痛中,还得拄着拐杖。我从没经历过这样的手术,这种身体随时可能出问题的感觉,真的很让人不安。

但我早就做好了面对困难的准备,因为职业足球运动员的生活就像一个泡沫,和普通人的生活截然不同。受伤固然艰难,但我在非洲小时候经历的一切,可比这艰难多了。所以,在这些日子里,回顾过去,想想自己是怎么走到今天的,对我很有帮助。而我的思绪,总会回到那次飞往布基纳法索的飞行。

你们都知道我作为职业球员的光鲜生活,现在,我想和你们讲讲我的真实生活。

九岁时,我和大多数男孩一样,上学、在街上踢足球,还帮母亲阿波琳做家务。我和哥哥蒂埃里住在小村庄宾吉维尔,父亲德西雷和姐姐安娜在阿比让,父亲在那边找工作。后来父亲找到工作,我们全家搬到阿比让,生活很开心。但在心底,我越来越不想上学,每次和朋友踢足球,我都觉得自己能做得更好,甚至梦想成为职业球员,去欧洲踢球。

可在科特迪瓦,几乎没有父亲会允许儿子退学去踢球,我父亲更是如此。他说自己以前也踢球,但那时候,不上学就会被祖父母打。而且,父亲是小学教师,他自律、严格、老派,总觉得谦逊和勤奋最重要。每次回家,他都唠叨着让我干活,尤其是打扫卫生。

“嘿,埃里克,帮你妈妈打扫走廊。”

“嘿,埃里克,你打扫家具了吗?”

“嘿,埃里克,擦擦电视。”

每天他下班回家,就瘫在客厅专属沙发上看电视新闻,那个沙发别人都不许坐,就算能坐两人,他也独占着,典型的科特迪瓦父亲形象。要是他回家晚,多半是和社区朋友聚会去了。太阳落山,工作结束,社区里女孩玩游戏,男孩踢球,女人们聊天,男人们下跳棋。

13岁那年,父亲的决定让我大吃一惊。他说如果我想踢足球,就去做自己喜欢的事。后来我才知道,家里新添了弟弟亚瑟,四个孩子的生活压力不小,上学又要花钱,所以父亲才松口,让我试试成为足球运动员。

我特别感激,觉得一定要抓住这个机会,哪怕不去欧洲,只要能成为职业球员就好,我还想帮家里减轻负担。

我从训练中心开始,上午九点训练,然后坐公交回家吃饭休息。有时候还得躲着妈妈,因为她怕我中午出去太热。之后就和朋友去街上卖东西,家里虽然不缺吃的,但我不想完全依赖父母,就在黑市卖二手手机和香烟。

忙碌一天回到家,总能看到父亲坐在沙发上。

“嘿,埃里克,帮你妈妈打扫厨房。”

那时候,父亲不太关注我的足球生涯,他会看职业足球比赛,尤其是科特迪瓦国家队和切尔西的比赛,因为有德罗巴,但他从不来看我的比赛。

14岁那年,我参加锦标赛,球队进了决赛。比赛结束后,很多人来祝贺我,一个朋友还说:“你爸来看你比赛了。” 我简直不敢相信。

晚上回家,父亲坐在沙发上,让我 “坐下”(其实是让我坐在地板上),然后说:“我今天看你踢足球了…… 人们说你踢得好…… 但我觉得其他球员太差了!” 他还是那么爱唠叨,从不直接夸我。不过从那天起,他开始更关注我的足球之路了。

两年后,我参加锦标赛,表现出色被选中,代表科特迪瓦去布基纳法索比赛。谢天谢地,飞机安全着陆。我一到就问什么时候回去,因为已经开始担心回程的飞行了。

这次锦标赛有很多国家的队伍参赛,还有比利亚雷亚尔、都灵、西班牙人等俱乐部的球探。我感觉自己踢得不错,比赛结束后,大家都回家了,组织者说如果有俱乐部感兴趣,会联系教练。我怀着忐忑的心情登上飞回阿比让的飞机,满心期待能有好消息。

几周过去了,父亲开始每场比赛都来看我。社区里的人都知道我去了布基纳法索,他也渐渐意识到我在足球上真的有潜力。和朋友下跳棋时,大家都对他说:“你儿子踢足球很厉害啊,要好好培养。”

有一天,我和姐姐回家,发现母亲做饭比平时早,哥哥还跑进客厅,很是奇怪。看到父亲坐在沙发上,我本以为又要被安排清洁任务,可他什么也没说,只是微笑。

我回房间换好衣服出来,父亲让我坐在他旁边的枕头上(这可是真正的沙发啊)。我坐下后,感觉沙发织物几乎是新的,和父亲坐的那个因为常年看比赛和新闻变得破旧的枕头截然不同。母亲从厨房出来,坐在我们旁边,哥哥坐在地板上,就像开家庭会议,但主角只有我。我还以为自己做错了什么。

父亲说:“没什么事。你的教练来过,和我们一起吃了饭,他带来了好消息。”

“什么消息……?” 我紧张地问。

“有个俱乐部给他打电话了……”

我一下紧张起来:“什么俱乐部?!”

母亲笑着说:“冷静点。”

“我很冷静!”

父亲接着说:“那个俱乐部想让你去试训三个月。”

“哪个俱乐部??”

“西班牙人。”

听到这个消息,我激动得从沙发上跳起来,抱住母亲,又拥抱父亲,泪水止不住地流。“我不敢相信,我不敢相信。” 这是我生命中最幸福的一天,我终于有机会成为职业足球运动员,去西班牙!

那天晚上,我兴奋得根本睡不着。父亲让大家保密,因为只是试训,要是社区的人知道了肯定会庆祝。但我太激动了,根本顾不上这些,心里只想着 “这不可能…… 这不可能……”

然而,现实却给了我沉重一击。科特迪瓦爆发了战争,因为选举分歧,全国陷入暴力冲突,阿比让机场被封锁,我无法飞往西班牙参加试训。我的梦想似乎就这样破灭了,那种痛苦难以言表。

战争期间,生活变得异常艰难,买食物都很困难,我得用头顶着桶去运饮用水。一家人都在受苦,还有很多人比我们更惨。

战争持续了好几个月,结束后,我听说西班牙人队还对我感兴趣。十个月后,我终于有机会前往西班牙进行新的试训。

我特别感激,毕竟西班牙人队大多人没看过我踢球,只是看过布基纳法索比赛的视频,他们本可以放弃我,毕竟非洲有那么多足球人才。

但我知道这只是试训,还没合同,要是没通过,之前去布基纳法索的努力就白费了。

去欧洲那天,全家人都陪我去机场。前一天我就身体不适,因为从未离家这么远,而且一去就是三个月,还在欧洲,独自一人。对于习惯和家人在一起的我来说,这真的很难。在机场,我们都哭了,那三个月感觉无比漫长。

母亲最担心我,她总把我当小孩,还担心我会冻着。我心说:“妈妈,你都没去过欧洲,还操心冷不冷?” 她却说:“我在电视上看到那里很冷。” 所以,我穿着冬大衣站在阿比让机场,热得汗流浃背。

这次坐的是法国航空,目的地巴黎,还是商务舱,我完全不知所措。“坐在那儿,” 有人告诉我。座位前有电视,但我一个按钮都不敢碰,生怕弄坏什么,最后干脆睡觉。

到巴黎后,我得找下一班去巴塞罗那的飞机。我只背了个背包,怕去取行李更麻烦。我的任务很简单:落地,找飞机,离开!

幸运的是,我找到了正确登机口。到巴塞罗那时,我松了口气,以为一切都会好起来。

可巴塞罗那和阿比让截然不同,到处是灯光、汽车和嘈杂声,街上的人也不打招呼。我心想:“这就是欧洲啊?” 还有那寒冷,十二月的科特迪瓦很温暖,这里的寒冷简直让人受不了,母亲说得没错。

不过我知道必须尽快适应。幸运的是,一个月后,俱乐部说:“我们看够了,我们要你。” 第二个月,我就和西班牙人队签了合同,终于成为一名职业足球运动员。

回到科特迪瓦,家人和朋友都为我高兴,父亲更是欣喜若狂,甚至亲自下厨煮鸡。之后我回到西班牙,加入西班牙人队青年队。收到第一笔工资时,我就给家里转账。

从那以后,一切发展得很快。2011年我加入西班牙人,三年后完成一线队首秀,然后在比利亚雷亚尔度过 18 个月,接着就为曼联效力。短短五年,我从在阿比让街头卖香烟,变成了为世界顶级俱乐部踢球的球员。

我的生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成了明星,Ins上有大约两百万粉丝,在家乡也很有名。

但这一切在我看来都不真实,就像一种虚假的生活。作为职业足球运动员,这样的生活几乎不可避免。我不是说曼联俱乐部不好,而是周围的一切让我有些无奈。有些人表面说喜欢我踢球,背后却批评我;有些人因为我为曼联踢球,就把我当成足球运动员,而不是一个真正的人。

我真的不喜欢这样,我虽然为曼联踢球,但我还是埃里克。所以,请把我当作埃里克对待。

我很感激现在的生活,为了走到这一步,我牺牲了很多。我知道在我们国家,还有很多人连温饱都解决不了。我也为能把家人接到欧洲看我踢球而自豪。

但对我来说,保持正常、保持谦逊很重要。母亲一直这样教导我,人总会变老,身体也会不听使唤,总有一天要退役,到那时,还剩下什么呢?

所以,我还是埃里克,希望大家把我当作埃里克对待。回到真实的生活,对我来说,就是和妻子范妮莎、大儿子约安在曼彻斯特漫步;是邀请胡安和保罗来家里吃晚饭,就像在阿比让和朋友聚会一样;是回到科特迪瓦看望亲友,看孩子们在街上玩耍,女人们聊天,男人们下跳棋。

最重要的是,真实的生活是关于家庭,家人永远不会让你失望,永远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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