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后生,一看就是退伍的兵哥儿吧?就这站姿,绝对错不了。"候车的老大爷乐呵呵地望着我。我刚要搭话,却见不远处的姑娘悄悄打量了我一眼,忽地低下了头。
我叫孙铁锋,2007年底退伍回到北京。那是2008年初春的一个清晨,我遇见了她——林巧月。
地铁里人挨人挤得密不透风,我习惯性地挺直腰板站着。身旁的座位上,林巧月正在翻看一本《读者》。她穿着一身老老实实的米色风衣,扎着马尾辫,像是刚参加工作不久的模样。
"大娘,您坐。"我把位置让给了一位拄着拐杖的老太太。林巧月抬起头,目光在我身上停留了片刻,又飞快地移开。
"好好好,谢谢小伙子。现在像你这样懂礼貌的年轻人不多喽。"老太太笑眯眯地说。
我憨厚地笑了笑:"应该的,大娘。"
林巧月悄悄合上杂志,起身给老太太让座。她站到我旁边,挎包还紧紧抱在胸前。
"你也是去西直门?"我壮着胆子问。
"嗯,我在那边一家贸易公司上班。"她的声音细声细气的。
列车到站,人群一阵推攘。她一个趔趄,我下意识伸手扶住她的胳膊。那一刻,仿佛有股暖流淌过全身。
"谢谢同志。"她红着脸说,还带着几分拘谨。
出站的时候,我看着她的背影,鼓起勇气喊道:"同志,等一下!"
她转过身,有些疑惑地看着我。
"我叫孙铁锋,刚退伍回来。能...能留个手机号码吗?"我的心砰砰直跳。
她犹豫了一下,小声说:"你先告诉我,你是哪个部队退下来的?"
"我是北京军区某部侦察营的,去年底转业的。"
她这才点点头:"我叫林巧月。"
就这样,我们开始了断断续续的联系。那会儿手机还不算普及,发短信还要算字数。可我还是经常给她发消息,聊聊部队的趣事,问问她工作怎么样。
有一次,我约她去北海公园划船。她问我:"在部队最难忘的是什么?"
"抗洪救灾。"我说,"那年松花江发大水,我们连夜行军赶到现场,在齐腰深的水里一站就是十几个小时。看到群众安全了,再苦再累也值得。"
她静静地听着,眼里泛着光:"你们解放军真是好样的。"
慢慢地,我们的感情在不知不觉中升温。我告诉她,我想开一家保安公司,把部队的纪律作风带到社会上。她说她爸妈都是国企职工,很支持我这样有志气的想法。
可天有不测风云。有一天晚上,我送她回家,在小区门口碰到几个小混混骚扰路过的女同志。我二话不说就冲上去,结果挨了一刀。
"你这个傻子!"她急得直掉眼泪,在医院守了我一整夜,"你以为现在还在部队啊?"
我躺在病床上,看着她憔悴的样子,心里又疼又暖。
转眼到了五月,汶川发生大地震。我放下刚起步的生意,毫不犹豫地报名去做志愿者。临走那天,她红着眼睛说:"一定要平安回来。"
一个月后,我回到北京。她扑进我怀里,哽咽着说:"你瘦了好多。"
我轻轻拍着她的背:"我答应过你要平安回来的。"
那年夏天,我的保安公司总算有了起色。这天,我约她去天安门看升旗。
她挽着我的胳膊,望着冉冉升起的五星红旗。我说:"还记得咱们第一次见面吗?"
"记得,你让座给大娘,还把我扶住了。"
"那时候我就觉得,你是个好姑娘。"
她嗔道:"就你会说话。"
我掏出一个小盒子:"巧月,跟我去民政局领证好吗?"
她愣住了,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你这人真是,连个戒指都不会准备。"
"戒指有什么好的,咱们年轻人该务实点。"我半开玩笑地说。
"你呀!"她擦擦眼泪,"那咱们什么时候去?"
婚礼很简单,就在街道办的礼堂办的。战友们凑了一套二手家电,她爸妈给我们收拾了一间小房子。
日子虽然清苦,但我们都很知足。每天早上挤公交地铁上班,晚上一起去菜市场买点便宜的菜。她总说:"咱们慢慢来,日子一天比一天好。"
1999年底,我的公司接到了第一个大项目。我兴冲冲地跑回家,却发现她在床上发高烧。原来她怀孕了,还硬撑着上班。
我心疼得不行:"傻丫头,身体要紧。"
她虚弱地笑笑:"我知道公司不容易,不想给你添麻烦。"
那一刻,我紧紧抱住她,眼眶湿润了:"有你真好。"
如今,我们的女儿都上小学了。每当走过那条地铁线,我总会想起当年那个春天的早晨。而她,依然会在我让座时,悄悄地朝我微笑。
有时候我在想,也许退伍不是终点,而是另一段幸福的起点。是她的温柔,让我这个糙老爷们懂得了生活的美好;是她的坚持,让我明白了责任的分量。
那年的地铁之缘,成就了一段平凡而温暖的姻缘。而我,何其有幸,能与她相守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