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中国有一种学说叫五行学说,在五行中以赤、黄、青、白、黑为代表,举凡战场之上皆有令旗,这些令旗则是以这五种颜色为象征,如“青红黑白旗,按东南西北四方”,其中又以赤色最为盛行,皆有肃杀庄严之意。
在今天的人看来,赤色与红色、朱色很多时候是可以划等号的,从色泽的感官度上来看,这三种颜色只是存在文字上的表达不同,而没有本质上的区别。那么,事实真的如此吗?在中国古人眼中,赤、朱、红真的是一种颜色吗?
《东周列国志》中有很多关于赤、朱、红的不同表达,正是从这些不同的表达中,我们或可分辨出来,这三种颜色其实还是有区别的,除了在用途上的不同,即便是其本身的色泽上或也有很多其他不同。
“车上站著两个人,臂挂朱弓,手持赤矢,向著宣王声喏曰:吾王别来无恙?”,这里赤、朱同在,赤色或是略淡,而朱色泽要略深,这也才有对比度的存在,要是两种颜色完全相同,即便搭弓射箭,很可能对手也很难看得出射箭之人是在有所行动。但有一点是相同的,则是赤、朱同在,皆有杀伐之意。
“班中又走出一员少年将军,面如傅粉唇若涂朱,头带束发紫金冠,身穿织金绿袍”,这里的朱色蕴于脸色之中,则显是有些活气。不过这种形容词也是很大程度上是用在战场之将军身上的,也有杀伐之意。
当然,也有用朱色来形容美男子的,如“诸儿生得长身伟干,粉面朱唇,天生的美男子”,如“望见异人,生得面如傅粉,唇若涂朱,虽在落寞之中,不失贵介之气”,可见朱色更显生气得多。也即是说或许即便代表肃杀之气,朱色也还是能代表些微的生气。或正是因之于此,说雕梁画栋之时,大多有朱兰玉砌之说,朱色也被用来形容庄严之建筑。
如“筑高台于淇河之上,朱栏华栋,重宫复室,极其华丽,名曰新台”,如“四围朱栏曲槛,凭栏四望,市井俱在目前”,如“不见文公视朝,来至公宫询问,只见朱扉双闭,门上挂著一面免朝牌”,如“中间高轩一区,朱栏绣幕,甚是开爽,此乃宴客之所”,要“美人登朱楼,凭栏而立,自下望之,飘飘乎天仙之步虚矣”,天子诸侯,名臣良将,宫苑妃嫔,诸如等等,皆喜欢朱色之楼。
因有朱楼之说,便是可能让天下诸侯们皆有崇尚之意,即便是贵族之家也对朱色有所向往,便是在生活中的物件之中装裱了朱色。如“取金盘收其涎沫,置于朱校之中”,如“公车千乘,朱英绿縢”,如“朱漆兽皮,皆车饰也”,如“排列著朱盘玉盂盛牲歃盟之器”,也即是说如果不是在很庄重严肃的场合,朱色是不能随便用的。
朱色不能随便用,那就自然要与平凡人家有所区别,最好的办法当然就是上升到鬼神之意上,有“桓公睁眼看之,似人非人,似兽非兽,约长一尺有余,朱衣玄冠,赤著两脚”,或是“其大如毂,其长如辕,紫衣而朱冠”,或“秦若使人被其发,以朱丝绕树,将奈之何?”这里的朱色则是与鬼神有关,大致是充满黑色调的。就比如赵国的赵无恤就很是聪明,充分利用了朱色的鬼神之意,如“竹中有朱书二行:告赵无恤,余霍山之神也,奉上帝命,三月丙戌,使汝灭智氏。”
跟朱色相比,赤色或是就要低一个档次,《东周列国志》中洋洋洒洒数十万字,其中朱色用来形容宫室楼宇,用来形容美男子的多,大多用在了庄重或肃杀之事上,而赤色用的则是在羞耻难为之事,如“长万面颊发赤,羞变成怒,兼乘酒醉,一时性起,不顾君臣之分”,如“子华面皮发赤,汗流浃背,遂辞归郑”,如“姜氏不觉面赤曰:为妹的怎管哥哥睡处,言之可笑”,如“灵公不觉欲火上炎,面颊发赤,向孔宁曰:卿何策使寡人与夏姬一会?寡人誓不相负”,如“懿公讳弑舍之事,闻杀子之语,面颊发赤,嘿然无语”。
可见,赤色与朱色相比,用的范围更为广泛。但赤色之庄重仍是还在,比如“朝中服赤芾乘轩车者,三百余人,皆里巷市井之徒,胁肩谄笑之辈”,虽是说要贬低之时,大多不用朱色而要用赤色,可朝中名臣战将,还是以着赤色之服为荣耀的。至于“一日诛杀七百余人,渭水为之尽赤”,还有“左军面左,亦百二十行,皆赤舆、赤旗”,或是“山上飞龙赤旗飘颭”,赤色的肃杀之意也还是保留了的。
除此之外,赤色的鬼神之意也是尚存,如“孔子观之曰:此麟也!视其角,赤绂犹在,识其为颜母昔日所系”,如“萧史取出赤玉箫一枝,玉色温润,赤光照耀人目,诚希世之珍也”,如“望见赤光长十余丈,雷声殷殷然”,诸如此类说明即便就是朝野之中,赤色也还是能代表某种鬼神的意思。
再来说红色,跟朱色、赤色相比,红色的肃杀之意和鬼神之意也是还在,如“楚将公子侧、公子婴齐分路追逐,杀得尸同山积,血染河红”,如“只见成得臣、斗勃卸去礼服,内穿重铠,腰间各插小红旗一面”,还有如“吾家二郎,夜来梦红日照于草堂,果有贵人下降”,如“产下一儿,产时红光满室,百鸟飞翔”,大致上都是在战场和鬼神之事上才用的。
如“有红衣小儿,到于市中,教吾等念此四句”,如“有红袍小将追鲁侯至急”,如“周人所进猛犬,名曰灵獒,身高三尺,色如红炭”,如“碑旁竖立红旗一面,旗竿约长三丈有余”,可见红色更多的就是描绘“小”了。至于“荧变火星,是以色红。今日亡国之谣;乃天所以做王也”,红色与朱色、赤色相比,用途上要低得多、少得多了。
如朱色、赤色用在帝王将相之中的事情,红色也是还有,但相对就要少得多了,如“平王闻秦女之美,面皮通红”,如“每日相与浣纱于江,红颜花貌,交相映发”等,红色用来形容美女子的则要比朱色、赤色更多,后世所说红颜可能源自于此。
如此来看,朱、赤、红这三种颜色,在中国古人眼中,虽皆有庄重、肃杀之意,都可用于战场、鬼神之上,但其中之不同也是显而易见,或应是朱色大于赤色,赤色又大于红色了。
朱色之中,或有神圣之意,即是视之有光彩,因此天子诸侯、宫室楼院皆能用之,其间天子贵族之气。而赤色,更多用在对话之时,尤其是形容内心之感情的为最多,视之虽无光彩,可至少让人感觉其神圣之意还在,人臣武将皆能用之。最后的红色,则更多用在悲观之事上,或是女子之事上,中国古人说“红颜祸水”,也跟此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