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述:张泽勇,文:和仲
本文声明:本文为短篇小说,内容纯属虚构,请理性观看
1.
张家庄是个普通的北方农村,村西边紧挨着的是朱陈村。而我就是张家庄的人,我叫张泽勇,我父亲叫张培军,我母亲就是朱陈村的陈素兰。

在朱陈村里,有一户人家姓陈,男主人叫陈汝双。陈汝双是个出了名的急脾气,村里人都知道他家常常传出吵闹声。他的妻子是个温柔贤惠的女人,但却经常遭受丈夫的打骂。
陈汝双家有三个孩子,大女儿已经出嫁,二女儿陈素兰还在家,最小的是个男孩,刚出生不久。陈汝双对自己一直没有儿子这件事一直耿耿于怀,常常因此迁怒于妻子和女儿们。
这些过去的事情我都是从父母的只言片语中拼凑出来的。每当他们提起那些往事,母亲的眼中总是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
1987年的夏天,麦子已经金黄,田野里弥漫着丰收的气息。然而,陈家却笼罩在一片愁云惨雾之中。陈汝双突然病倒了,被诊断出患有脑血栓,需要立即住院治疗。

陈家顿时陷入了困境。大女儿已经出嫁,家里只剩下陈素兰和刚出生的弟弟。无奈之下,陈母只好带着襁褓中的小儿子,骑着自行车去县医院照顾生病的丈夫。
医院里的场景让人心酸。陈母一边照顾着脾气暴躁的丈夫,一边还要照看襁褓中的婴儿。小婴儿就躺在一个简陋的竹篮里,时不时发出啼哭声。
有些好心的医生和护士看不下去,劝陈母说:"大嫂,你这日子也太难过了。要不要我们帮你找个好人家,把孩子送人吧?这样你也能轻松些。"
陈母听了这话,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但她还是坚定地摇了摇头:"不,这是我自己的孩子。虽然苦点累点,我也不想给别人。"说完,她轻轻抱起篮子里的小婴儿,温柔地哄着。
而此时,在朱陈村的田野里,陈素兰一个人默默地割着麦子。她个子不高,但动作麻利,镰刀在她手中上下翻飞,金黄的麦子一排排倒下。

太阳越升越高,汗水浸透了陈素兰的衣衫。她直起腰来,用袖子擦了擦额头的汗水,远远望去,只见金色的麦浪在阳光下起伏,蝉鸣声此起彼伏。她深吸一口气,空气中弥漫着麦子成熟的香甜气息。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了自行车铃声。陈素兰抬头一看,是张家庄的张培军骑着车过来了。
张培军和陈素兰是初中同学,两人都在李村中学读过书。他个子高高的,皮肤黝黑,一看就是个老实巴交的庄稼人。
"素兰,你一个人在割麦子啊?"张培军停下车,关切地问道。
陈素兰点点头:"嗯,我爹病了,我娘带着小弟去医院照顾他了。"

张培军听了,不由得皱起眉头:"这可怎么行?你一个人哪能干得过来?"说着,他把自行车往地头一靠,卷起袖子就要下地帮忙。
陈素兰连忙阻拦:"不用不用,你有自己家的活要干呢。"
张培军摆摆手:"没事,我家的麦子已经割得差不多了。我来帮你,咱们一起干,能快点完事。"
就这样,张培军和陈素兰并肩在田里割起麦子来。有了帮手,活计进展得快多了。两人一边干活一边聊天,不知不觉就到了中午。
"歇会儿吧,喝点水。"张培军从自行车上取下水壶,递给陈素兰。
陈素兰接过水壶,咕咚咕咚喝了几口,这才觉得浑身的燥热消退了些。她看着张培军,心里涌起一股暖意。在这个艰难的时刻,能有人来帮忙,真是太好了。
"培军,谢谢你。"陈素兰轻声说。

张培军憨厚地笑了笑:"咱们是同学,帮忙是应该的。你家里现在这情况,我更得来帮忙。"
两人坐在地头休息,望着眼前金黄的麦田,都陷入了沉思。陈素兰想起了在医院的父母和弟弟,不知道他们现在怎么样了。张培军则在想,要是能一直这样帮陈素兰干活该多好。
休息过后,两人又开始干活。直到太阳西斜,他们才把最后一块地的麦子割完。看着整齐码放的麦捆,两人都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素兰,明天我再来帮你,咱们把麦子都运回去。"张培军说。
陈素兰感激地点点头:"谢谢你,培军。"
就这样,在接下来的几天里,张培军每天都来帮陈素兰干活。他们一起割麦子、扎麦捆、运麦子。在这个过程中,两个年轻人的感情也在悄悄滋长。
张培军觉得陈素兰勤劳能干,温柔善良;陈素兰则被张培军的老实可靠所打动。两人在田间地头的相处,让彼此都看到了对方最真实的一面。

终于,在张培军的帮助下,陈素兰家的麦子全部收完了。这时,陈母也带着小弟弟从医院回来了。看到院子里堆得整整齐齐的麦捆,陈母又惊又喜。
2.
在陈家,我姥爷陈汝双的脾气是出了名的大。他不仅对妻子动辄打骂,连两个女儿也没少遭罪。最让他恼火的是,妻子给他生了两个女儿,直到大女儿出嫁,二女儿陈素兰都快到说亲的年纪了,才终于得了个儿子。
"你这个没用的东西!"这是陈汝双最常说的话,每次说这话的时候,他的脸都会涨得通红,眼睛瞪得像铜铃一样大。他总觉得是妻子不争气,才让他这么多年都没有儿子。

我大姨在出嫁前就经常挨打,有时候是因为干活不麻利,有时候则是因为往前姥爷喝了酒心情不好。结婚后,她就再也不愿意回娘家了。每次提起我姥爷,她的眼中都带着恐惧。
"我这辈子都不想再见到他!"大女儿曾经这样对陈素兰说过。陈素兰能理解姐姐的心情,因为她自己也没少挨打。
那年夏天,当姥爷因病住院,姥姥带着我的小舅舅去照顾他时,我母亲陈素兰反而感到了一丝解脱。多年后,她对我说起那段往事时,眼中还带着复杂的神色。
"当初你姥爷得病,你姥姥去医院伺候他,我自己在家收麦子,其实我当时是舒坦的,觉得这心口长舒一口气。"母亲说这话时,声音很轻,"你姥爷终于病了,不会再打骂你姥姥和我了。"
说完这话,母亲又赶紧补充道:"这样说,是不孝,但是你姥爷的脾气是真的大。"

确实,姥爷的脾气大得出奇。每年收麦子的时候,他总是站在地头上大呼小叫,催促着姥姥和母亲快点干活。他自己干活慢,但看见别人家的麦子收得快,就着急得不行。
"你们两个废物!"他常常这样骂道,"看看人家王家李家,麦子都收完了,你们还在这磨蹭!"
姥姥从来不顶嘴,只是默默地干活。母亲有时候会偷偷抹眼泪,但手上的活一刻也不敢停。
后来,姥姥又怀孕了。这个母亲的弟弟,我的小舅舅,比我母亲整整小了十七岁。姥爷知道怀的是儿子后,脸上终于有了笑容。但他的脾气却没有丝毫改变,反而因为有了盼头,催得更紧了。
就在小舅舅出生不久,姥爷就得了脑血栓。这个打骂姥姥半辈子的男人,突然就倒在了地里。姥姥二话不说,带着刚出生的小舅舅去医院照顾他。
而此时,张培军来帮母亲收麦子,两个人在田间地头相处的点点滴滴,成了母亲最珍贵的回忆。在那个艰难的夏天,她遇到了自己的一生挚爱。

第二年春天,母亲嫁给了父亲。那年,母亲二十岁,父亲二十一岁。在张家的新房里,母亲终于感受到了什么是家的温暖。
"你爹对我好,从来不打骂我。"每次说起这些,母亲的眼中都带着幸福的光芒,"我终于不用再提心吊胆地过日子了。"
对母亲来说,嫁给父亲就像是逃出了牢笼。但姥姥却没有这样的机会。在那个年代的农村,女人一旦嫁人,就是一辈子的事。即使丈夫打骂自己,也只能默默承受。
姥姥常说:"这就是命。"她说这话时,脸上总是带着认命的表情。在她看来,被丈夫打骂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这种想法,在当时的农村妇女中很普遍。
母亲结婚后,每次回娘家看到姥姥被姥爷打骂,心里都很难受。但她也帮不上什么忙,只能在一旁劝说:"爹,你少喝点酒,身体不好。"

姥爷有时候会因为母亲的话收敛一些,但过不了多久又会故态复萌。这样的日子,一直持续到他因病卧床不起。
那时的农村,还没有什么娱乐活动。男人们除了干活,就是在村头喝酒聊天。姥爷虽然干活不行,但喝酒的本事倒是一流。每次喝完酒回来,准要找姥姥的茬。
"你说你,一天天的,连个像样的饭都做不好!"即使是很普通的家常便饭,在姥爷眼里也总能挑出毛病。
姥姥总是低着头,一声不吭。她知道,只要自己不说话,姥爷骂一会儿就会消停。但如果自己顶嘴,免不了又是一顿打。
就这样,在母亲出嫁后,姥姥的生活并没有得到改善。她依然要忍受姥爷的打骂,还要照顾年幼的小舅舅。这就是那个年代农村妇女的命运,任劳任怨,默默承受。

但至少,母亲找到了自己的幸福。在父亲的疼爱下,她慢慢忘记了从前的伤痛。每次我问起那段往事,她总是说:"你爹对我好,这就够了。"
3.
姥爷得了脑血栓后,整个人的精气神都不一样了。以前在地里干活虽然慢,但至少还能动。现在却只能拄着一根打磨光滑的木棍,在院子里一瘸一拐地走动。干活是再也不用指望了,但那张嘴却比以前更厉害了。
每年到了收麦子的季节,姥爷就会拄着棍子,一瘸一拐地到地头上去。他站在那里,看着姥姥弯腰割麦子的身影,就会不停地叫骂:"你看看你,割个麦子磨磨蹭蹭的,这得到猴年马月才能割完?"
姥姥已经习惯了这样的日子。她只是默默地割着麦子,连头都不抬一下。倒是周围干活的庄稼人看不下去,常常小声议论:"陈汝双这个人,自己干不了活了,还在那儿指手画脚的。"
看到这种情况,我父亲和母亲就会带着我爷爷奶奶一起去帮忙。每次去的时候,都能看到姥爷站在地头,拄着棍子骂骂咧咧的样子。

"你们看看,人家地里的麦子都收完了,就咱家还在这磨蹭!"姥爷的声音能传出老远。
这时候,我爷爷就会站出来说话:"双哥,你这是干啥呢?腿脚不好就回家歇着去,在这儿晒太阳干啥?"
爷爷和姥爷是同辈人,说话也硬气。姥爷被这么一说,脸上挂不住,但又不好发作,只能悻悻地拄着棍子往回走。
有一次,我父亲去看望姥爷姥姥。姥姥见父亲来了,连忙说:"培军来了,等着,我给你沏茶。"说着就在桌子上翻找茶叶。
找了半天也没找到,姥姥有些纳闷:"咦,茶叶放哪去了?明明前两天还有呢。"
这时候,姥爷在炕上讪讪地开口:"我...我给抽了。"
原来,自从得了脑血栓,医生就严令禁止姥爷抽烟。但姥爷烟瘾大,戒不掉。姥姥不给他买烟,他就趁姥姥下地干活的时候,把茶叶卷在破报纸里当烟抽。
这事说出来既好气又好笑。姥姥叹了口气,也不说什么。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姥爷虽然不能再动手打人了,但那张嘴还是不饶人。不过姥姥也想开了,反正挨打要比挨骂难受得多,现在这样,已经算是好多了。
每次我们家去帮忙的时候,姥爷倒是会收敛一些。大概是顾及着面子,不好意思当着外人的面骂自己的老婆。但等我们一走,他又会变成原来的样子。
我爷爷常说:"你姥爷啊,就是个窝里横。在外人面前装得文质彬彬的,回到家里就原形毕露了。"
确实如此。每次看到有人来,姥爷就会把声音放得很轻,说话也客客气气的。但等客人一走,他又会开始找姥姥的茬。
日子就这样一年年过去。姥爷的身体越来越差,脾气却一点没见好。特别是看到小舅舅一天天长大,眼看着要说亲事了,他就更着急了。
"你看看你,干活这么慢,这钱攒到啥时候是个头啊?

"姥爷常常这样数落姥姥,"儿子马上就要说亲事了,这钱从哪里来?"
其实姥姥比谁都着急。她知道,小舅舅长大了,要娶媳妇要盖房子,这些都需要钱。可是姥爷病了,家里就只能靠她一个人干活。她已经很努力了,但在姥爷眼里,永远都是不够快、不够好。
到了九十年代,我们家买了一辆二手拖拉机。有了机械,干活确实快多了。每年收麦子的时候,我父亲都会开着拖拉机去帮姥姥家。
这时候的姥爷,已经老了很多。但只要一到收麦季节,他还是会拄着拐杖,固执地站在地头上。看着突突作响的拖拉机,他的眼神里既有羡慕,又有无奈。
那个时候,我们村里的日子都好过了很多。但姥爷家的光景却没什么起色。因为姥爷的病,家里的积蓄都花光了,还欠了一些债。

看着这样的情况,我爷爷每次去帮忙的时候,都会劝姥爷:"双哥,你就安心在家养病吧,地里的活有我们帮着干,你就别操心了。"
姥爷听了这话,脸上总是露出复杂的表情。他知道自己现在是个累赘,可是这么多年的习惯,让他放不下那种当家做主的架子。
就这样,姥爷继续当着他的"监工",而我们也继续帮着姥姥干活。在我们在场的时候,姥爷会收敛很多,不再大声呵斥姥姥。但我们都知道,等我们走了,一切又会恢复原样。

这就是那个年代农村的生活。虽然物质条件在慢慢改善,但有些人的观念和习惯,却很难改变。姥爷就是这样的人,他始终活在自己的世界里,用自己的方式过着日子,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
4.
在我五六岁的时候,姥爷的病情突然恶化了。那是一个闷热的夏天,空气里充满了即将下雨的潮湿气息。姥爷像往常一样,拄着拐杖站在院子里,忽然一个踉跄,整个人就倒在了地上。
邻居们赶紧跑来帮忙,七手八脚地把姥爷扶进了屋里。姥姥当时正在地里干活,听到消息后,连锄头都来不及拿,就跑回家来了。
"老陈,老陈,你咋了?"姥姥看到躺在炕上一动不动的姥爷,声音都颤抖了。
这一次,姥爷没有像往常一样骂人,而是紧闭着眼睛,脸色发青。村里人都说这情况不对,得赶紧送医院。
但是这次,姥姥没有像上次那样亲自去照顾姥爷。不是她不想去,而是实在走不开。家里地里的活都需要她来干。

最后是我父母去医院照顾姥爷。父亲开着拖拉机,载着姥爷和母亲去了县医院。一路上,姥爷一直昏昏沉沉的,偶尔醒来也说不出话来,只是用浑浊的眼睛看着周围。
到了医院,医生说姥爷这次是得了脑梗,比上次的脑血栓要严重得多。需要立即住院治疗,而且医药费不会少。
听到这个消息,姥姥的第一反应是:"不管花多少钱,都得治!咱就是借钱,也要把他救回来!"
这话让所有人都很意外。要知道,这些年姥爷没少打骂姥姥,可是现在姥爷病了,姥姥却一点也不计较从前的事。
"娘,你还记得他以前是怎么对你的吗?"母亲忍不住问。
姥姥叹了口气说:"记得啊,咋能不记得。可他再不好,也是一家之主,是你们的爹,是你兄弟的爹。再说了,都这么多年了,就是这么过来的。"
姥姥的话让我们都沉默了。在她那一代农村妇女的观念里,丈夫就是天,不管对错,都得守着。更何况,姥爷虽然脾气不好,但毕竟是一家人的依靠。

于是,姥姥开始张罗借钱的事。她先是找亲戚借,能借多少是多少。实在借不够了,就去找村里的人借。大家看在姥姥平时为人厚道的份上,都愿意帮这个忙。
"嫂子,你放心,钱的事慢慢来,先把人治好要紧。"邻居王大娘递给姥姥一个布包,里面是她攒了好久的钱。
就这样,姥姥东拼西凑,总算是凑够了医药费。而在医院里,姥爷的病情时好时坏,有时候清醒,有时候又迷迷糊糊的。
父母轮流在医院照顾姥爷。有一次,姥爷清醒的时候,看着守在床边的母亲,突然说:"素兰啊,这些年,爹对不住你们娘儿俩。"
母亲听了这话,眼泪一下子就下来了。这么多年了,这是姥爷第一次说出这样的话。
可惜的是,即使尽了最大的努力,医生还是摇头说:"已经尽力了,但是因为之前脑血栓的后遗症,这次的脑梗特别严重。就算救回来,也......"

医生的话没说完,但大家都明白是什么意思。最后,医生建议把姥爷接回家,能照顾一天是一天。
听到这个消息,姥姥的眼泪终于掉了下来。这些年,她一直坚强地扛着,从来没在人前掉过眼泪。但这一次,她终于忍不住了。
"这么多年,我就盼着他能好起来,能改改脾气。现在......"姥姥的话说不下去了,只是默默地抹着眼泪。
5.
姥爷出院的当天晚上夜晚,母亲带着我去看姥爷。那是我第一次看到病重的姥爷,他半躺在炕上,身上盖着一床旧棉被,屋里的钨丝灯照的房间呈现出一种橘黄色的光晕。

姥爷看到我们进来,浑浊的眼睛突然亮了一下。他颤颤巍巍地抬起手,指着我问:"这是谁啊?"
母亲走到炕边,轻声说:"这是泽勇,恁外甥。"
姥爷似乎没听明白,又问了一遍:"这是谁啊?"
"这是泽勇,恁外甥啊。"母亲耐心地重复着,声音里带着一丝心酸。
"这是谁啊?"姥爷还是不停地问着同样的问题,眼神迷茫地看着我。
我站在那里,不知所措。这个曾经在地头上大声呵斥人的男人,现在却认不出自己的外孙了。母亲一遍又一遍地回答着同样的问题,直到姥爷终于安静下来,闭上了眼睛。
那天晚上,我们在姥爷家守了一夜。姥姥一直坐在炕边,默默地看着姥爷。屋里很安静,只能听到姥爷微弱的呼吸声。

第二天一早,天刚蒙蒙亮,姥爷就永远地离开了我们。他走得很安详,仿佛只是睡着了一样。姥姥坐在炕边,轻轻地抚摸着姥爷的手,眼泪无声地流下来。
"你这一走,可让我怎么办呢?"姥姥低声说着,声音里充满了无助。
母亲赶紧过去扶住姥姥:"娘,你别太伤心了。"
姥姥擦了擦眼泪,强打起精神说:"没事,人都有这一天。咱得操持丧事,还得给你弟弟盖房子娶媳妇呢。"
就这样,姥爷的丧事办完后,姥姥又开始为小舅舅的婚事操心。虽然家里还欠着治病的债,但姥姥说什么也要给儿子盖新房子。
"你弟弟过几年,越长越大,就要说亲了,总不能让人家姑娘住破房子。"姥姥对母亲说。
于是,姥姥开始省吃俭用,一点一点地攒钱。她起早贪黑地干活,有时候还去给人家帮工,就为了多赚点钱。村里人都说,陈家老太太真是个能干人。

终于,在姥爷走后的第五年,小舅舅的新房子盖起来了。虽然不是很大,但收拾得干干净净的。又过了几年小舅舅也找到了称心如意的对象,很快就订了婚。
"你看看,多好的姑娘,模样俊,人也勤快。"姥姥看着未来的儿媳妇,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小舅舅的婚礼办得很热闹,整个村子的人都来帮忙。看着新人在火红的大门前磕头,姥姥的眼里闪着泪光。她知道,自己总算是完成了对姥爷的承诺,把儿子的婚事办得风风光光的。
可是好景不长,在小舅舅结婚后的第十年,姥姥被查出得了癌症。那时候我已经再县城开了一个水果店了,接到母亲的电话后,立刻回了老家。
"泽勇啊,你姥姥这病怕是不好治了。"母亲在电话里哽咽着说。
回到家,我看到姥姥已经瘦得不成样子了。但她还是像往常一样,坐在院子里晒太阳,看着院子里的花草发呆。

"姥姥,咱们去大医院看看吧?"我蹲在姥姥身边说。
姥姥摇摇头:"不用了,我这把年纪了,该享的福都享过了,该操的心也操完了。你小舅成家立业了,我也就放心了。"
没过多久,姥姥也走了。走之前,她拉着母亲的手说:"素兰啊,娘这一辈子,虽然吃了不少苦,但看到你们都过上好日子了,娘就知足了。"
母亲哭着说:"娘,你受苦了一辈子。"
姥姥却笑了:"傻孩子,这哪是受苦啊。我能把你们仨孩子都拉扯大,还给你弟弟盖了房子娶了媳妇,这就是最大的福气。"
姥姥走后,我们整理她的遗物时,在她的柜子底下找到一个布包。打开一看,里面是一些零零碎碎的钱,还有一张泛黄的全家福,是姥爷还在世时照的。
照片上,姥爷板着脸坐在中间,姥姥站在他身后,母亲和小舅舅站在两边。虽然没人笑,但那确实是他们全家最完整的一张照片。

母亲看着照片,眼泪又流了下来:"你姥姥这一辈子,就是为了这个家。你姥爷虽然脾气不好,但你姥姥从来没有怨过他。她总说,这就是命。"
是啊,这就是那个年代农村妇女的命。她们任劳任怨,默默承受,把整个生命都奉献给了家庭。姥姥就是这样的女人,她用自己的一生诠释了什么是坚韧,什么是无私的爱。
现在,每当我回老家,路过姥爷姥姥的老屋,总会驻足片刻。屋子已经破旧不堪,院子里长满了杂草,但我仿佛还能看到姥姥在院子里忙碌的身影,听到姥爷在地头上的呼喊声。
那是一个已经远去的年代,那里有我们难忘的记忆,有说不完的故事。而姥爷和姥姥的故事,就这样永远地留在了那个小村庄里,留在了我们的记忆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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