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470年，在位于今日法国中部的德奥尔斯，超过万名不列颠人折戟沙场。他们的首领里奥塔姆斯身负重伤，被送去名为阿瓦隆的小城治疗。日后，这段心酸历史会被史诗作者修饰为《亚瑟王传奇》。

但在当时，这场溃败决定了英国的命运走向，甚至对法国历史乃至罗马帝国的灭亡起到推波助澜作用。

公元5世纪 不断登陆英格兰的盎格鲁-撒克逊人

早在428年，由亨吉斯特与霍萨率领的首批撒克逊人抵达不列颠，很快就反客为主成为豪强。尽管险些被土著们驱赶下海，却逐渐靠战争长期化达成翻盘，将英格兰东部牢牢掌控在自己手中。随后，便是充满血腥与阴谋的长刀之夜，将一众不列颠军事精英屠戮殆尽。唯有“暴君”沃尔蒂根得以幸免，继续以领袖身份度过余生。

残存的不列颠土著 被迫建立各类丘陵要塞

此后，罗马化的不列颠土著们继续抱团取暖，尝试联合抗击撒克逊人。他们推举贵族出生的里奥塔姆斯为“至高国王”，心甘情愿的按经济实力奉上各类税收，以便构建起抵御蛮族入侵的坚固防线。后者也不辱使命，主持一系列边境要塞的设计、构筑工作，并根据情况部署民兵蹲守。许多早已被放弃的古凯尔特丘陵堡垒重获修缮，让权力中心由开阔平转移至山顶。至于代价，则是包括伦敦和坎伯雷特在内的城镇废于经济衰退，而郊外的产业庄园也迅速消失。另有不少人渡海逃亡，将对岸的半岛开发为布列塔尼，顺便以海运贸易形势贴补本土营商环境。

里奥塔姆斯就是后来亚瑟王的主要原型

不过，英格兰东部的盎格鲁-撒克逊区同样遭遇衰退。虽然征服者没有涌入城市，却为表彰部众军功而大肆封赏。于是，蛮族的村落迅速包围各大城市，造成包括粮食在内的基本物资匮乏。同时，西面的不列颠人防御日益稳固，还经常出动小股武装前来屠村。这就让东部的经济难以恢复，无法与任何其他实体产生正向循环。撒克逊人索性扬帆出海，追随流亡者路线登陆布列塔尼半岛，企图复刻先辈们在肯特与约克的成功案例。

由于经济衰退 不列颠土著与撒克逊人都在海峡两岸开片

与此同时，欧陆的帝国控制区和蛮族领地冲突，也已进入白热化状态。首先是国王尤里克的西哥特人，正以法国西南部的阿基坦为中心，向着东面和南面轮番进攻。由于罗马军队很难抵挡，便接二连三的将高卢和西班牙拱手相让。只留下地中海沿岸的普罗旺斯、西北端靠大西洋的苏瓦松，以及与之结盟的勃垦地日耳曼区。其次，还有从西班牙逃至北非的汪达尔-阿兰联盟，正以迦太基为核心构建海权势力。他们不仅能直接袭击意大利，还占据着西西里、撒丁和科西嘉等主要岛屿，经常截断送往罗马城与拉文纳的粮食供应。两股势力虽水火不容，却都对晚期的罗马帝国形成严重挑战。

雄心勃勃的西罗马皇帝 安提米乌斯

关键时刻，安提米乌斯在公元467年成为西部皇帝，决心彻底搞定以上两大顽疾。由于来自帝国东部，所以能获得君士坦丁堡当局支持，可调配资源完胜数位前任。在继位后的第二年，他就网络东西两帝国的1100艘船南下，企图用10万大军将汪达尔人逐出突尼斯。奈何被诡计多端的盖瑟里克暗算，在虚假的休战和谈中遭火船偷袭，几乎葬送了全部有生力量。这才将目光调整回欧洲，希望将同样危险的哥特人赶出高卢。为此，他不惜调动残存的野战军前往普罗旺斯，交由驻守阿维尼翁的儿子统领。继而派使节游走四方，联络勃垦地日耳曼人、苏瓦松的罗马残部，当然还包括依然据有半个英格兰的里奥塔姆斯。

帝国在北非的失败 迫使皇帝重新关注欧洲局势

事实上，西罗马皇帝的野望正中这位不列颠首领下怀。由于撒克逊海盗在对岸建立据点，他在本部多塞特郡和康沃尔的贸易都受严重冲击。当时的英格兰境内，早就由于饱受战乱之苦而相当萧条。大部分据点或堡垒被迫走寓兵于民路线，靠着非平原区域的薄田勉强支撑。倘若至高国王无法维持残余外贸，就拿不出真金白银来安抚人心，很容易遭其他实权派推翻。只是忌惮于对岸的各路蛮族强劲，才暂时选择忍气吞声。直至安提米乌斯送来联合行动邀请，保证先会师再进行战斗，终于下决心集中资源来豪赌一把。

横跨高卢与西班牙两地的 西哥特王国

公元470年，也就是罗马舰队兵败北非后的第三年，里奥塔姆斯率领麾下的不列颠民团踏上欧陆。后来的中世纪学者，称这支远征军的数量为12000人。如果考虑到彼时的英格兰经济凋敝，内部还有大量堡垒需要防御，那么最初渡海的人数势必远少于此。只是由于本地不列颠移民和罗马化人口加入，才勉强达到接近估摸。即便如此，他们依然轻松扫除了所有撒克逊海盗据点，并沿着卢瓦尔河向东南方行进。反倒是发出邀请的帝国野战军，因分别由三位伯爵率领而缺乏协调，花了很长时间才抵达阿维尼翁。不仅错过了会师日期，还直接将不列颠盟友们置于最危险境地。

为了保住外贸 里奥塔姆斯强行率军渡海

另一方面，本应参加联合行动的其他偏师却纷纷放鸽子。其中，勃垦地人距离预设点最近，自然没必要踏出领地冒险。北方的苏瓦松罗马人则忙于应付法兰克蛮族，根本没意愿投入南方混战。甚至还有贵为高卢禁卫军长官的阿万杜斯，因被解职羁押于罗马而心怀怨恨，偷偷派特使向西哥特方面递送情报。尤里克国王也正是在他的建议下，假意要与西帝国讲和，实则集中所有兵力迎击不列颠人。

不列颠人在布列坦尼的短暂胜利 并不能缓解局势恶化

于是，12000名不列颠、布列塔尼和高卢民兵，在浑然不觉中走进伏击圈。除至高国王本人的卫队外，他们大都是仅装备盾牌+长矛的普通步卒，连头盔或皮革软帽都不普遍。唯有少数将领或首领的贴身近侍，会穿戴奢侈的锁子甲和鳞片甲，却远不能遍及整个庞大队列。尤其是在一字排开的行军状态下，几乎难以做到首尾相顾。与之相对，古典时代晚期的西哥特人以优秀骑兵著称，同时还保留着战力不俗的辅助步兵队伍。因而在能够提前布局的情况下，很容易对缺乏护具的对手造成有效杀伤。

公元5世纪 西哥特人已是非常优秀的骑兵力量

然而，不列颠民团毕竟都有过战争历练，并非弱不禁风的晚期帝国军队。他们在数量、地形都不占优的情况下，依然能以死相拼，用最朴素的盾墙密集阵死扛一轮又一轮冲击。至少坚守到体力严重透支，大分部贵族非死即伤，才终于出现大面积崩溃。作为胜利者的哥特人，同样遭遇到严重损伤，根本无力发起大规模追击。这让里奥塔姆斯抓住机会，忍着重伤聚拢残部，向东逃到勃垦地人控制区。在他生命的最后时刻，正巧落脚在一座非常具有非凡名字的小镇--阿瓦隆。

里奥塔姆斯在溃败中侥幸突围

由于德奥尔斯之战的失败，罗马帝国再无可能重新执掌整个西部地区。那三支没能及时抵达的野战军，将在来年的另一场战役中遭蛮族团灭。皇帝安提米乌斯空有雄心壮志，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只能在内耗中死于宫廷政变。

没能准时的罗马野战军 会在次年被西哥特人团灭

即便接连大胜的西哥特人，同样蒙受惨重内伤，失去将全高卢据为己有的欲望。他们的躺平不作为，自然引起莱茵河北岸的法兰克人注意，随即加速南下攻略步伐。至于没任何表现的苏瓦松与勃垦地，则苟活时间更长一些。但同样难逃历史洪流的清算，在数个世纪内亡于法兰克人之手。换句话说，这是一场根本没有赢家的战役，所有密谋方和参与者都在朝着失败方向加速奔跑。

里奥塔姆斯死后 不列颠迎来第三波撒克逊征服者

当然，损失最大的莫过于不列颠人。在德奥尔斯之战后的第七年，第三批盎格鲁-撒克逊人登陆肯特郡。他们利用领袖阵亡、精锐折损的机会窗口期，用14年时间横扫整个英格兰南海岸。唯有里奥塔姆斯的事迹被教会著作保留下来，并在民间的口口相传中获得升华。最终到12世纪脱胎换骨，成为那个在大陆上击败罗马皇帝、后遭小人背叛而含恨死于阿瓦隆的传奇--亚瑟王！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