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后,我竟重生成了顾叙然刚娶进门的妻子。
原本他对我不理不睬。
只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看我的眼神变得不对劲起来。
「你……你干什么?」
他的声音很哑:「还新婚夜欠的债。」
1
死后一年,我重生了,成了继子顾叙然新娶进门的妻子。
婚礼仪式已经完成,我一个人在房里看着挂钟一分一秒地过去。
偌大的房间里,指针摆动的声音格外沉闷。
佣人不断打量着我的神色,有些战战兢兢地说:「顾先生是因为公司里有事要处理,不是故意不回来的……」
我没吭声,看着指针指过了零点,松了一口气。
看来顾叙然不喜欢我这个身体的主人蒋怡情,才会在新婚夜都不出现。
也好,我还没从小妈到妻子的角色转换中缓过来。
若是他真的回来,我也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理由拒绝。
毕竟如果真的行房,会让我有一种胡来的感觉。
2
把佣人打发走,我拿出手机开始刷着这一年发生的事。
#顾临风二婚妻子暴毙#
#顾临风将顾氏集团大权移交顾叙然#
#顾氏集团在顾叙然的带领下股票大涨#
……
再有就是。
#顾蒋集团联姻#
看来,这一年确实发生了很多的事。
我看向照片中的男人,清俊的面孔恰到好处地和来宾点头示意,只是眼神却相当冷淡,连眼风都没有留给新娘一瞬。
我回想自己以林依的身份和他相处时的模样,客套、疏离……
除了必要的招呼外,我们就是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的陌生人。
可即使这样,我还是从照片中看出了他这一年的变化。
像是变了一个人,越发凌厉的五官,气场全开,睥睨的眼神里似乎再找不到一点儿的少年气。
整个人冷冰冰的,看起来十分不近人情。
我越发松了口气。
还好,原来就不熟,他也不太可能认出我原来的身份。
3
我点进第一条「顾临风二婚妻子暴毙」的消息中,看到了一个视频。
顾临风面对记者的提问对答如流,说自己的二婚妻子林依原先就患有先天性心脏病。
猝死的事其实早有先兆,随后抛出了法医鉴定的结果。
一向温文尔雅的人红着眼眶,忍着悲痛对这样的事做出了澄清,加上法医的鉴定结果,大家自然深信不疑。
只留下评论区一片「红颜多薄命」的惋惜。
看着视频中这个两年的枕边人,我冷笑了一声,指尖轻触,退出了视频。
随后看到了一条评论,是顾叙然的转发。
他配文:
【她是个很好的人。】
文字里看不出任何的情绪,我却不由得有些恍惚。
明明我们一点都不熟,出事的时候他人甚至还在国外进修,我却总觉得他好像早已认识我。
4
第二天一早,顾叙然回来了。
我吃饭的时候,他突然从门外走了进来,把西服脱下递给佣人,白色的衬衫勾勒出他劲瘦的腰身,一步步朝着餐桌走过来。
我一时没做好心理准备,和他的眼神对视上,变得紧张的气氛让我不得不说点什么。
「饱饱,要吃早餐吗?」
话刚出口,我心里一惊,呼吸也变得困难。
以前我是顾叙然的小妈,顾临风怎么唤他,我便跟着怎么唤他……
可饱饱是他的小名,蒋怡情她能……知道这个名字吗?
「你叫我什么?」
顾叙然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了我的眼前,极具压迫的声音冲击着我的耳膜。
低沉、沙哑。
气氛登时变得紧张,我不得已看向他的眼睛。
漆黑的瞳孔深不见底,他一瞬不瞬地盯着我,眼底似藏着喷涌而出的情绪。
「怎……怎么了吗?有一次听爸这样叫你,我觉得很亲切。」我撒娇道,「我们都结婚了,还不许我换个称呼吗?」
我着急忙慌地找补,好在他没有说什么,只是深深地看着我:
「可以。」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坐回自己的位置。
5
顾叙然单手拿着叉子往吐司上涂着牛油果酱,然后不知道想到了什么,递给了我:
「我们今天要回顾宅一趟,等一下吃完你坐我的车。」
我愣了一下,没多想,顺手就想接过他递给我的盘子。
他却又收了回去,莫名地说了一句:
「算了,你别吃这个。」
我也不做多想,只以为大少爷不想伺候人,沉默地吃着自己盘子里的东西。
一直到车上,我都没有说话,看着沿途熟悉的风景,回顾着自己作为林依的一生。
嗜赌如命的父亲、懦弱的母亲,因为欠下巨额赌债。
于是。
我被他们送给了顾临风,成了他的第二房太太。
婚后我才知道,顾临风并不像外界传言的那般温柔,他斯文的外表下是早就被蚕食的内在。
因为早些年出过一次车祸,顾临风变得不能人道。
他把这么多年扭曲的怨恨全都发泄在了我身上,对我百般折磨。
靠虐待我满足他阴暗的心理。
也因此,我很怕他。
外人眼中幸福的婚姻实际上只是我一个人的苟延残喘。
两年里,我拼了命地挣钱,终于在设计领域有了一席之地。
拥有了谈判的资本后,我告诉顾临风,我要和他离婚,并会把所有欠他的钱连本带利地还给他。
可没想到,他竟会突然像发了疯一样地掐住我的脖子,咒骂我不识好歹,捏着我的下颚强迫我吞下大量白色的药片。
朦朦胧胧地结束了短暂的一生……
那栋房子,是我的噩梦。
我不想回去。
可是。
我现在依旧得回去。
6
顾临风似乎还没回来。
家里熟悉的摆放让我遍体生寒,顾叙然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四下无人,我快步爬上了楼,去了顾临风的书房,书房再往里一间就是我曾经的房间。
我悄无声息地进到了书房里,开始蹑手蹑脚地翻着书柜上的书本。
明明应该在这里的,可是,它怎么不见了?
当初,我和顾临风摊牌,套着他把一切的罪行都录了下来,我把录音笔提前放在了一本他绝对不会看的意大利书籍里面。
可是现在,怎么找不到了?
我还要再翻。
楼梯拐角突然传来皮鞋踩地的声音。
蹬……
蹬……
蹬……
熟悉感让我打了个寒战。
是我过去两年时间里的噩梦。
我慌乱地往门外走,还不待我反应过来,一只修长的手往我的胳膊上一拽,把我拉到了隔壁的房间里。
熟悉的摆放,分毫不差,正是我曾经住过的房间。
「顾叙然?」
奇怪的是,明明他也是顾家人,还是顾临风的儿子。
可是我看到是他,却莫名松了一口气。
他「嗯」了一声,依旧没放开我,单手把我架在墙和他之间。
「你放开我。」
顾叙然却没照做,眼里带着我看不懂的情绪。
他把头低了下来,靠在我的颈侧,灼热的呼吸喷洒在我的皮肤上。
他的声音又低又哑:
「顾临风还没走。」
那又怎么样?
我刚要挣扎,他又接着说:「一一,有件事你可能得知道。」
他为什么不称呼顾临风为爸?
蒋怡情的名字,虽然带了「yi」,可是是第二声的,他为什么叫我一一?
我努力忽略着心里异样的感受。
顾叙然的动作却越发过火,他的一只手甚至已经环在了我的腰上。
「顾临风怀疑我和我的小妈有一腿。」
「所以,趁着他现在在门外,我们得做点什么,打消他的疑虑。」
我被炸得头皮发麻,瞪大了眼睛。
在他漆黑的瞳仁中,我意识到他在等着我说点什么:
「不……不可能吧?」
当然不可能了。
我是当事人,有没有一腿,我再清楚不过了。
顾叙然点了点头:
「是的,她对我没有意思。」
刚松了一口气,他又十分自然地说:「是我想对她图谋不轨。」
「什……什么?」
我惊讶得说不出话,任何一个人听到这种豪门秘辛都会被震惊得说不出话,更何况我还是其中一个当事人。
顾叙然的表情却依旧没有任何变化,不仅如此,手也开始不规矩起来,沿着我的腰线向下滑。
「所以,一一,等会儿你得卖力点,顾临风才会相信我的清白。」
7
卖力?
怎么卖力?
以蒋怡情的身份,我应该感到愤怒、难过……
应该骂他不要脸……
可是我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沉浸在巨大的震惊中,我盯着他,企图看清他漆黑瞳孔中藏着的玩笑。
他也在看我,抚着我的长发,头低了下来。
呼吸交缠间,我侧过脸。
吻落在我的脸颊上,轻触即逝。
「吓到了?」
我点了点头。
他的吻落在了我的唇角,一下……又一下。
间隔时间很短,饱含眷恋。
「骗你的。」
他把我的手抓过,十指交扣,抵在墙上。
「刺激吗?」
我刚松下的一口气又卷土重来,呼吸凌乱:
「别……有、有人。」
「爸在外面。」
这混乱的关系让我的脑袋变得一团乱麻。
「让他看看,好不好?」
「让他看看他的儿子和……感情有多好。」
顾叙然的眼里是癫狂的占有欲,是我从没有见过的模样。
他伸出手去拉门把手,细长的手指碰上。
我呼吸变得急促。
当着前夫的面和他的儿子……
就算我换了一个身份。
可是。
可是。
我的内里还是那个我。
「别……」
来不及了。
顾叙然已经转动了门把手。
「不要!」
吱呀一声,光线混着雾气落入我的眼睛。
走廊上空无一人。
「骗你的,傻瓜。」
他揉了揉我的头发,温情的举动。
「下楼吧。」
顾叙然又变得清冷自持。
刚刚的戏码,被骗的好像只有我一个人。
8
下了楼,顾临风已落座,旁边是熟悉的专门伺候他生活起居的刘叔。
随着下楼的动静,他的眼神落在了我身上:
「过来坐。」
两年的时间,我对他的恐惧刻在了骨子里。
不待我说话,顾叙然长腿一迈,走到了我面前。
又抬手看向手腕的表,表情有点不耐:
「叫我们回来有什么事?」
顾临风僵着脸:
「东郊那块地皮,你是怎么想的?」
他压着脾气,眯着眼睛,眼角的皱纹越发明显,似乎老了不少。
「盖孤儿院?你知道会让公司损失多少钱吗?」
「多好的商业板块,你拿去做公益?」
「你经过我同意了吗?」
顾叙然神色冷淡,似乎一点儿都没把他的话放在心上:
「说完了?」
顾叙然朝着我招了招手:
「老婆,过来。」
说完径自朝着我走过来,牵起了我的手:
「我们回家。」
「站住!」
「顾叙然,要不是老子只有你一个种,你早就被我废了,你知道吗?」
顾临风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咳嗽了几声,背似乎佝偻了不少。
刘叔替他拍了几下,劝道:「别和少爷置气,他不是那个意思。」
「注意身体。」
看着这一幕,我想不明白。
我嫁给顾临风的两年里,顾叙然对他虽然不够亲近,但也一向是敬重有加。
两个人的关系怎么成了如今这副模样?
「你不同意又能怎么样?」
「你现在在公司,还有话语权吗?」
顾叙然的语气轻飘飘的,眼睑下垂,指尖轻轻敲打着我的手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他看向顾临风,后者喘着粗气,似乎难受得不行。
「还有别的事吗?」
顾叙然却没有一点要去帮忙的意思。
我更不可能帮忙。
我巴不得他直接死掉。
在刘叔持续的安抚下,顾临风似乎缓了过来:
「算了,你刚结婚,今天我不和你计较。」
他把目光落在我身上:
「怡情,今天主要是为了见你,我有个东西要给你。」
他摆出一副亲和的模样,是他一贯在外人面前所呈现的样子。
可是我知道藏在那副和蔼的面具下的脸有多可憎。
他拿出一个盒子:
「怡情,你原有个婆婆,本来她的东西应该由她交给你的,可惜……可惜她不在了,所以,她给未来儿媳的礼物便由我转交给你。」
「你打开看看。」
似乎是错觉,他每说一句,顾叙然的唇便紧抿一分,握着我的手也越缠越紧。
刘叔把一个盒子递到我面前。
看到熟悉的设计,我的心脏一滞。
光线落在翡翠吊坠上,折射出绚烂的颜色。
「拿着吧。」
我愣愣地看着眼前的东西。
是「明日」。
我没想到「明日」会以这样的方式回到我身边。
那是我打算和顾临风离婚、对未来充满了向往的时候所设计的。
明日可期。
于是我给它取名叫「明日」。
看着它又落在我手里,我眼眶湿润。
「怎么了?」
顾临风怀疑的视线落在我身上,对我的反应有些不解。
「就一破烂,还值得你哭。」顾叙然一把拿过「明日」,头也不回地说,「走了,下次这种事情就别叫我们回来了。」
留下顾临风愤怒地在原地拍桌:
「逆子!」
「逆子!我他妈真想废了你!」
9
直到上了车,顾叙然才把「明日」扔给我:
「物归原主了。」
物归原主?
我的心脏一跳,看到他不甚正经的态度又安定了一些。
看他的态度,喜欢林依应该真的只是在逗我。
哪有人会对喜欢的人的遗物是这种态度?
还说是破烂……
「你真的喜欢林依?」
可我还是不放心,想问清楚。
顾叙然原本发动引擎的动作停了下来,转头看向我:
「喜欢啊。」
一副纨绔样:
「喜欢了……我数数啊。」
说着伸出手指,真的数了起来:
「大概得有二十年了。」
一听就不正经。
顾叙然今年满打满算也不过二十六岁,喜欢了二十年,那他从六岁起就得开始喜欢林依了。
一个小屁孩,懂什么是喜欢吗?
我反驳他:
「骗子!」
顾叙然也不意外我的反应,挑着眉头看我:
「我还说我喜欢你,你信吗?」
我更不信了。
网络上对我们的联姻议论纷纷。
说什么的都有,就是没有说是因为他喜欢我的。
「不信。」
顾叙然笑了声,发动引擎。
「人都没了,留着东西有什么用?」
声音很轻,似乎一阵风就能吹远。
我却一下子看清了他的唇语。
心里一阵怅然。
一路无话。
我等着他把我载回家,看到陌生的街道却很意外:
「我们要去哪?」
「我朋友想见见你。」
10
等到现场的时候,我才发现这是一场宴会。
几个人打量着我:
「然哥,你说要让我们见的嫂子,就是她?」
「你不是很讨厌她吗?」
「谁说我讨厌她?」
他揽过我的腰,声音懒懒的,
「你们别当着她的面胡说八道。」
一时之间,我也分辨不清顾叙然的心思。
说他喜欢我,没有人相信。
说他讨厌我,又似乎不全然是。
本以为会很尴尬,没想到几轮游戏下来,我竟然和他们聊开了。
「吃这个。」
顾叙然夹了块糖醋排骨放到了我的碗里。
「然哥,我也要。」
「手是干吗用的?」
顾叙然说完又往我碗里持续夹着东西。
「……」
「你先吃着,我去下洗手间。」
他揉了揉我的头发,往门外走。
顾叙然一走,他朋友们的话匣子打开了。
寸头帅哥甚至和我揭他的老底:
「嫂子,你都不知道然哥有多招蜂引蝶。」
「之前有一回我和他走在路上,有个美女过来加我,我还以为我的春天来了。」
「没想到转头她就问我要然哥的联系方式,说自己不好意思找他当面要。」
「你听听这是人话不?」
我很给面子地摇了摇头。
他开心地笑了笑,又灌下一杯酒:
「要我说,还是嫂子给面。」
「这帮孙子只会嘲弄我活该。」
旁边的人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别说上头了,他却一把甩开,絮絮叨叨地。
都是些顾叙然有多受欢迎的话。
我听了有点不得劲,刚要站起身,又被他拉住。
「嫂子你别介意,这么多姑娘,然哥没一个看得上的。」
懒得搭理醉鬼,我应了声。
「知道知道,你然哥最洁身自好。」
醉鬼没完,突然感性了起来:
「我还真希望他一直无欲无求,而不是像之前那样……」
「好像突然就没有了活着的目标。」
「嫂子你都不知道,我每次见他,都怀疑他下一刻就会死掉。」
「要没有工作,他估计真活不下去了。」
我听得头皮一紧:
「发生什么事了吗?」
寸头帅哥又抓起酒,就要往杯子里倒,晕头转向的,愣是没倒进去。
我看了着急,直接把瓶子夺过,哗啦一声。
倒满了。
又递给他,示意他快说。
他一口饮尽:
「嫂子你都不知道他有多可怜,我这个身高一八五的猛男都快看不下去了。」
「还好、还好他和你结婚了。」
「我的然哥就交给你了。」
「呜呜呜,我的然哥,真可怜啊。」
他软趴趴地,就快靠到我的身上。
突然身上一轻,我被拽了起来。
顺势落入了一个温热的怀抱。
顾叙然抿着唇:
「就上个洗手间,怎么折腾成这样了?」
可恶。
他怎么就回来了?
我故事都还没听完整。
11
「没事没事,小后醉了,胡说八道呢。」
顾叙然冷哼一声:
「他醉了就能随便往别人媳妇身上靠吗?」
「他自己没媳妇吗?」
想到什么又笑了声:
「没媳妇不会找一个?」
沉默。
全场沉默。
一堆硬汉看向我,期待着我说些什么。
我没办法:
「他喜欢的不都喜欢你了吗?」
原本只是随口说的,可不知怎么,在这种环境下,似乎显得有点酸。
顾叙然目光灼灼,盯着我:
「你在吃醋吗?」
我被他看得有些慌乱:
「谁……谁吃醋了?」
我不敢看他:
「我想回去了。」
落在我头顶的眼神终于没有那么压迫。
「累了?」
他柔声道。
我点了点头。
顾叙然拍了拍寸头帅哥的肩膀,见他没有反应,朝着大家说:
「等小后醒了告诉他,别觊觎别人的老婆。」
我:……
其他人:……
12
折腾了一天,我累麻了,动都不想动。
顾叙然却还有力气去健身。
我不管他,躺上床。
睡得迷迷糊糊时。
背后突然抵上一具温热的身躯。
体温隔着薄薄的衣料传递,手也不规矩地环上我的腰。
我假装睡着了,没有反应。
手却被他的手捞过,压在他的身上。
腹部,硬邦邦的,明显的六块。
装不下去了……
我转过身:
「你……你干什么?」
顾叙然嗓音又低又哑:
「自然是做夫妻应该做的事。」
说完,他离我越发近了些。
鼻尖对着鼻尖。
同款沐浴露的味道,我真正意识到我和他是夫妻了。
我们之间的关系是受法律保护的。
同房也是理所应当的……
这么想着,我的呼吸急促了一些。
「一一,你怎么满头汗?」
他伸出指尖在我额头蹭了一下,却没有什么很大的作用。
下一秒,汗水依旧一滴滴冒了出来。
窗外一阵白光划过,雷鸣声紧接着响起。
我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下起了大雨。
脖颈被柔软的发丝轻蹭。
「一一,打雷了,我害怕。」
说着顾叙然更贴近了一些。
这么大的男人,怎么可能还会害怕打雷?
「顾叙然,你离我远一些……」
话还没说完,他就可怜兮兮地说:「我从小就没有妈妈,后来好不容易有了一个,也突然就没了。」
「一一,你说我是不是天煞孤星?」
他的声音闷闷的,隔着被子,可怜意味十足。
拒绝的话哽在嘴角。
我伸出手,自然而然地拍打着他的肩。
一如既往。
一如我们最开始认识的时候。
「我睡不着。」
我嫌他吵:
「别吵。」
「那不如我们做点有意思的事吧。」
我把被子掀过,盖在他的头上:
「闭嘴。」
扰人的声音终于安静了下来。
13
过了一段时间闲散的日子,家里我都逛了个遍。
不知道为什么,我有种预感。
消失的录音笔,好像和顾叙然有关系。
可翻遍整个家,我也找不到一点蛛丝马迹。
我只能归结于,是我多想。
14
窗外风景正好,我盯着我设计的「明日」。
热爱卷土而来。
我又想……搞设计了。
我拿来画纸,在房间里涂涂画画。
电话响了起来。
接起电话就是劈头盖脸地指责:
「怡情,你怎么搞的?新婚夜老公都留不住?」
我被蒋怡情的妈妈说得沉默,好半晌才知道,原来我上了热搜。
一张顾叙然新婚夜出门的照片登上头条。
#顾少新婚夜出逃,豪门是否有真爱?#
之前说我和顾叙然的婚姻是豪门殉葬品的言论又重新发酵。
【看顾叙然这个眼神是真一点爱都没有,眼神都没落在蒋怡情身上过。】
【豪门哪有真爱?】
【没有爱就没有爱呗,人家银行一天的收益说不定顶得上我们一辈子。】
【有的人出生就在罗马,而有的人一辈子都是牛马。】
【咸吃萝卜淡操心,豪门的事我们哪有资格评论?】
【我听说顾叙然之前和张倩好像有个CP组合。】
【楼上的我知道,谦虚CP,可惜be了。不会是蒋怡情横刀夺爱吧?】
更有网友po出某乎高赞匿名回答。
标题为:【有哪些娱乐圈的真事?】
【女的是圈内人,刚火的小花zq,男的是豪门,名字缩写为gxr,两人在片场可甜了,男方经常来探班,眼里全是爱意。我们这些工作人员都磕死了。
但离谱的是男方有个舔狗,叫jyq,明知道他有主了还死追着他不放,仗着自己是豪门的身份还在片场给zq脸色看。】
说得有鼻子有眼的,我看了都觉得恍惚,仿佛我真的做过这件事一般。
可据我「继承」的记忆来看,这一段根本就是瞎扯。
张倩「手滑」点赞了这条微博。
在被网友轰炸过后发了一个澄清说明:
【我只是吃瓜,手滑了,望见谅。】
在这条下面又说:
【不管豪门有没有真爱,我都祝福叙然。】
这一下,引起轩然大波。
【倩倩发的一看就是受了委屈又不敢说,呜呜呜好可怜。】
【真是小刀剌屁股,开了眼了。明明蒋怡情才是三,为什么倩倩要受这么大的委屈?】
【舔狗终究是舔狗,嫁入豪门又怎么样,不照样得不到爱吗?】
【倩倩,我们挺你。】
【顾少一看就是被逼的,我们相信他是爱你的。】
【顶楼上。】
【+1。】
【蹲一个离婚。】
【……】
【大胆猜测,顾叙然新婚夜不会和张倩在一起吧?】
【我觉得有可能。】
张倩又「手滑」点赞了这条评论。
网络炸开了锅。
纷纷骂我知三当三,仗着自己有钱为所欲为。
15
我刚想问顾叙然这是怎么回事。
却看到他转发了张倩「不管豪门有没有真爱,我都祝福叙然」的评论然后配字:
【你谁?】
更是直接回复某乎高赞匿名回答
:
【这事我怎么不知道?】
小后也随即发了一张顾叙然工作的照片,电脑上的日期清晰可见,顺道我:
【然哥那天工作呢,和嫂子报备过了哦。】
舆论分成了两派,一波指责张倩:
【张倩蹭什么呢?人家都结婚了还在这唱独角戏?】
【两个人在片场可甜了谁能作证?】
【这个匿名回答的ID怎么和张倩是同一个地址?不会是某人在自导自演吧?】
【笑死我了,你谁?两个字足可见顾总的不屑,都不认识怎么好意思叫叙然的?】
【人家铁杆兄弟都出来作证了,这瓜没熟,别蹭啊。】
【什么谦虚CP啊?一搜就两三条。】
【楼上的,我知道这个,好像是有一次活动,顾叙然是主办方,张倩滑了一下往顾叙然身上靠,就这个视频,大家快看。】
我点开视频。
视频里,张倩没站稳,脚滑了一下,确实往顾叙然身上靠了一下。
但视频也就到这里戛然而止。
明显是有心人故意剪辑好了发出来的。
【这不是挺甜的吗?】
【什么呀?我当时就在活动现场,这视频还有后半部分呢。顾叙然一看到张倩靠过来马上就后退了一步,张倩还被推得一个趔趄呢。】
评论的人果然发了视频的后半部分,顾叙然冷漠地后退了一步,像躲瘟神一样。
越来越多的人我:
【嫂子放心,顾总是真对她没意思。】
【我作证。】
【什么都嗑只会害了各位。】
【喂,某人,人家都结婚了,还在这蹭呢?太不要脸了吧?】
【……】
可还有另一拨人,是嘲讽我的:
【就算不是和张倩又怎么样?新婚夜,工作?真当我们是傻子?】
【新婚夜宁愿工作都不愿意回家,可见对这个婚姻有多不满了。】
【包办婚姻,哪来的爱情?】
【赌一手,各玩各的,猜猜两人多久会离婚?】
【一年。】
【三个月。】【楼上的,我加注。】
【……】
本以为不会有回应了,却看到顾叙然又发了张合照。
我躺在他的怀里,睡得迷迷糊糊,眼睛都睁不开。
应该是打雷后的那天早上。
【我赌一辈子。】
不得不说,他的拍摄角度刁钻,明显能看到我和他的那股黏糊劲儿。
就是新婚夫妇该有的状态。
谣言似乎,不攻自破。
我们也有了一个CP名——
「依然」。
16
我看着小后发的照片,觉得眼熟。
放大一看。
是我曾经的工作室的一隅。
熟悉得不能更熟悉。
一砖一瓦,我看过成千上万遍。
可是,顾叙然新婚之夜去我的工作室干什么?
我查了相关的新闻,自从我死了以后。
我的工作室被人收购,从此再无「一一」工作室。
我以为它早就不在了,甚至没有想过第一时间过去看看。
收购的人竟是顾叙然?可是他为什么没有对外公开过一点?
我开车去了工作室,凭着记忆按了密码。
「密码正确」。
随着电子音响起,我松了口气。
时隔一年再走进工作室,我有些震惊。
一尘不染,一看便是有人时常来打扫。
地上摆放着各种颜料,有开了一半的酒,有随意放置的电脑,还有一张狭小的折叠床……
摊开的画纸上是同一个女人的不同模样。
笔触细腻,纹理分明。
几张画纸氤氲着不知是水渍还是泪渍的痕迹。
一张张画纸,我仿若看到了一路长大的自己。
几百张画纸,无数个日夜……
再抬头,我看到了一个男人,蜷着腿,身形清瘦,姿态挺拔,一手拿着画笔,另一只手朝着我的方向伸过。
「一一,过来。」
他朝着我笑。
声音轻得一缕风就能刮散。
我下意识放轻呼吸,可不过只是眨了一下眼睛,他还是消失了。
做梦的似乎不是男人,而是我自己……
17
工作室里还有一个门,我推开。
灯光下。
钻石玛瑙……光芒闪烁,发出摇曳的姿态。
「就一破烂,还值得你哭?」
想到他说这句话时嫌弃的态度,我真的被他给骗了。
如果他真觉得是破烂,又为什么会把所有我设计的产品全部买了回来?
明明很多产品,连我都不知道它们的归属。
他又是怎么弄回来的?
眼睛突然变得酸涩。
上一辈子,原来有一个人这么这么爱我。
一步步地往前走,脚印似乎和另一个人的重合。
我想到小后说的话:
「我还真希望他一直无欲无求,而不是像之前那样……」
「好像突然就没有了活着的目标。」
「嫂子你都不知道,我每次见他,都怀疑他下一刻会死掉。」
「要没有工作他估计真活不下去了。」
小后清醒的时候我还问过他。
他却不认了,摆摆手,说只是酒后胡说八道。
原本也不放在心上了,不知道怎么,这会儿想起这些话心里只觉得一阵又一阵地刺痛。
18
回到家里,我心情复杂。
坐在沙发上冷静了一会儿,进了房间。
没想到顾叙然已经在卧室里了。
他看到我有些委屈,像条小狗似的凑上来,在我脖颈蹭着。
又抓起我的手放在他的头发上,柔软的发丝在我手下凌乱不堪。
把他变得越发像一条摇尾乞怜的小狗。
「老婆,我都不认识她。」
「你别信那些谣言。」
连新婚夜都在作画的人怎么可能会找别的女人……
「嗯,我信你。」
我放开他的头发,往后退一步,拉开我和他之间的距离。
他的爱意太重。
我一时不知道该作何回应。
「那你亲亲我。」
他又凑上来,一副我不亲他就是不信他的模样。
我无奈,碰了一下他的唇。
不知怎么就变成了他攻城略池,我节节败退。
等我回过神的时候,耳边回荡着他的声音。
「老婆,我爱你。」
「骗子。」
他不爱我。
不爱蒋怡情,他爱的人是林依。
可我是蒋怡情。
他又为什么会说爱我……
反应过来,似乎从一开始我就着了他的道。
「不……不行,你爱的人是林依。」
我企图唤醒自己,我不能……
「停下,顾叙然!」
他动作继续。
「叫我饱饱,一一。」他在我耳边轻声说,「一年前,林依死了,顾临风便不再这样叫我饱饱,蒋怡情……你是从哪里知道我这个名字的?」
「可……可能是……」
我慌乱,找不到合适的说辞。
「蒋怡情对牛油果过敏,林依却喜欢。一一,一个人的习惯,是很难改的。」
「我对你的了解可能比你自己还多。」
「一一,别躲了。」
「我爱你,你知道的。」
空气莫名燥热,仿佛被湿漉漉的水蛭爬满全身的皮肤,难受得紧。
「一一,我知道是你。」
他又亲了下来。
眼眶酸涩到不行,撑着他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耷拉了下来。
耳边回荡着他不正经的话:
「喜欢啊。」
「喜欢了……我数数啊。」
「大概得有二十年了。」
不以为意的声音。
我却不受控制地心动。
他的手和我相扣,全然桎梏的姿势。
19
迷迷糊糊中睡着。
不知怎么。
许久没做梦了,我竟然梦到了自己的小时候。
那可能是我一辈子最怀念的时光。
爸爸还没开始赌博,拿着赚的钱偷偷给我买好吃的。
路上洋溢着我的笑声。
我看到了一个小男孩,孤零零地坐在破烂的石板上,不知道在想什么。
「爸爸你先回家,我想去玩。」
我指了指小男孩边上的秋千。
他没反对,温柔地说:「好,记得到点了回家吃饭。」
我拿着小饼干递给小男孩:
「诺,分你吃。」
「你几岁了?」
他抬头瞥了我一眼,酷酷地:
「我不要。」
「很好吃的,你试试。」
我继续推给他,自己吃得发出咔咔的声音:
「你试一下嘛。」
被我烦得没办法,他接过我的饼干,咬了一口。
「好吃吗?」
看他吃了,我有些得逞:
「你吃了就得叫我姐姐。」
他看起来小小的、矮矮的,怎么都不会比我大。
我拉着他的手往滑滑梯跑,他力气不如我,只得被我拽着。
愣是逼得他在滑滑梯上玩了两圈。
但是他还是不怎么和我说话。
天色渐暗,乌云笼罩,不到几分钟开始雷声滚滚。
小男孩突然哭了起来,哭得一抽一抽地。
「不就是下雨了吗?哭什么?」
我和他靠在滑滑梯上的遮挡架子下,他的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淌。
他的头靠着我的,我问他:
「你妈妈呢?」
「死了。」
「哦……」
「你爸爸呢?」
「也死了。」
「哦……」
我不懂什么叫死了,爸爸妈妈说死了就是去了很远的地方,不会再回来了。
我下意识觉得他有点可怜:
「那你把我当你妈妈吧。」
他睁大了眼睛,泪汪汪的,像条小狗:
「你才不是。」
「可以假装是。」
「不要!」
「那行,我还是当姐姐吧。」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
「没事的,没事的,不就是下雨吗?总会停的。」
20
过了一会儿,雨停了,还出了彩虹。
悬挂在天边,五彩斑斓。
一个婆婆出来叫他:
「饱饱,回家吃饭了。」
他松开了紧紧拽着我的手:
「今天的事你不许说出去。」
我伸出手,和他拉钩:
「谁说出去谁是小狗。」
他往外跑,跑了一会儿又回头:
「我叫饱饱。」
「你呢?」
「一一。」
爸爸妈妈说我是他们最爱的人,大名林依,小名一一,唯一的那个一。
21
那天过后,我和饱饱天天一起玩。
他的外婆把我叫到家里,请我吃各种各样的好吃的。
我拿着爸爸偷偷塞给我的私房钱,在小卖部里撒欢地买。
我们一起抓鱼,一起捕蜻蜓,一起放风筝,一起吹泡泡,一起……玩了各种好玩的。
可惜的是,我们没有能一起长大。
有一天,他突然哭着和我说:
「我爸爸要来接我回家了。」
「什么?」
「你爸爸不是死了吗?」
「他没死,是外婆骗我的。」
我也哭了:
「那我们还会再见吗?」
他抓着我的手,勾起我的小拇指:
「我很快就会回来,你在这里等我。」
「好不好?」
我吸了吸鼻子,点了点头:
「好。」
「那我们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我们的大拇指印在了一起。
……
说不清楚是谁食言。
那天是我的爸爸第一次去赌博。
我回家以后,看到爸爸和妈妈在吵架。
之后。
爸爸染上了赌瘾,没了工作,没钱就抄家,把家里能卖的东西全卖了。
大到房子,小到一针一线,全都变了现。
我也被迫离开了那个小镇。
22
再见到顾叙然。
是在我和顾临风的婚礼上。
他从国外赶回来,我远远地看到他,湿了眼眶。
顾临风朝他招了招手,笑着说:
「叫妈。」
我不过比他大了三岁,他盯着我看,没叫出口。
「还是叫名字吧。」
「没礼貌。」
顾临风说了他一句,也没再强迫他。
他伸出手,和我相握:
「叫我饱饱。」
眼神坦荡,没有一丝杂质。
心底的慌张落回了原处。
他没有认出我……
也好。
也好。
这样的关系,最好了。
只是我想不通,好好的梦,怎么说醒就醒了?
23
我醒了过来,意识还有些不清晰。
顾叙然在我耳边轻笑:
「一一,起床了。」
浑身酸痛,一场梦做得我仿佛被打了一般。
「你……」
看到他的脸,一时之间我的话全堵在了嗓子眼。
不合时宜地,我想到了那支录音笔:
「顾叙然,录音笔是不是在你那?」
他的手僵在了空中。
气氛顿时冷了下来,顾叙然眼睑下垂,避开了我的目光。
他的眼里闪过什么,快到我没有办法捕捉。
「一一,这件事你别管了。」
一夜的温情被我打破。
看到他的反应,明明是意料之中,可细密的疼痛还是爬满了心脏。
不该奢望的……
我知道,那是他的父亲,生他,养他,就算关系冷淡,可血缘之情,旁人迈不过。
明明早该知道的,我为什么会觉得有人会爱我?
二十年的爱,我,也只是旁人而已。
「我不要求你替我做什么,我只是希望你把我的东西还给我。」
「那本来就是我的。」
我坐起身,身上的痕迹还没有消散,却更衬托得这一场梦,像一场没有排练到位的小品,满目荒唐。
我开始反思自己。
我为什么要现在问?
我们还有很长的未来,他总会更爱我,我有那么多的时间……
我以后可以慢慢地找,以后……
总有那么多的以后……
可是。
可是。
他最爱我的时候,难道不是现在吗?
失而复得,才更珍惜。
我不现在问,要什么时候才能问?
随手抓过一件衣服,我往身上套。
动作之间,我的头被按入一个熟悉的怀抱中,顾叙然嗓音低沉,试图让我安心:
「一一,你相信我,好不好?」
「我会帮你。」
「我相信你什么?我现在要你把东西给我你都不给,我能信你什么?」
他抱得太紧,我一时没有挣脱开。
「你现在太激动了,你拿着录音笔能做什么?它当不了证据。」
我知道,我知道录音当不了证据。
可是起码它应该在我的手里,那是我拼死留下的证据!
「你放开我!」
我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挣脱开了顾叙然的怀抱。
「一一!」
他在身后叫我。
我没有回头。
24
才出大门没多久,我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在朝我招手:
「蒋小姐,老爷要见你。」
猫着腰,多年的尊卑使然。
是刘叔。
我下意识觉得这是一场鸿门宴。
「叙然他在房间里。」
「不找少爷,老爷找你。」
「我现在有点事,我……」
不待我话说完,刘叔上前一步,拿着块白布罩住了我的脸。
……
25
再醒来。
我回到了熟悉的房间里。
是我上辈子被顾临风弄死的房间。
屋内昏暗,白色的尘土在空中散开。
我浑身被绑着,只有嘴巴能够动弹。
看到那张可憎的脸,我咬着牙,问他:
「爸,您这是做什么?」
「怡情。」
他转过来,随手把灯打开。
坐在同样的位置,我似乎闻到了空气中久久未散去的血腥味。
是属于我的。
属于林依的。
「今天找你是因为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他盯着我,如同毒蛇看着即将死去的猎物,眼神里全是阴冷和狠辣。
「不能回家说吗?为什么要这样问?」
他勾了勾唇,笑意未达眼底:
「我儿子,喜欢林依,也就是我的二老婆,这件事你知道吗?」
「我……我怎么会知道?」我张大嘴巴,「不可能吧?爸,你肯定在开玩笑。」
他没理会我的反应,或者说,他根本不在乎我的反应。
「你只要把这件事,当作一个事实就可以。」
他伸出手,在我脸上摩挲了几下,似乎在辨认着什么。
我的浑身上下仿佛被蛆爬满,瞬间起满了鸡皮疙瘩。
他像是很满意我的表现,浑浊的眼珠从上往下扫视着我。
随即退后一步。
「别害怕。」
「我只是很好奇,他喜欢了林依二十年,怎么你一嫁过来,他就对你另眼相待。」
「你有什么特别的本事?值得他为你这样?」
他怀疑我。
顾临风的疑心病一向很重,我却没想到只是顾叙然对我的态度有了几分缓和,他就能起了疑虑。
他的脸消瘦蜡黄,两颊深陷,像是从地狱而来。
「我儿子在林依死后,开始变得迷信,日日夜夜找各种各样的神婆。」
「怡情,你说是不是他的真情感动了上天?」
他盯着我,不放过我脸上的任何一个表情。
「你说,世界上是不是真的有借尸还魂?」
他每说一句,我的嗓子眼便堵一分。
不敢相信顾叙然会为我做到这种地步。
我的手死死握住,指甲深陷进肉里:
「你有病吧?我是你儿媳妇?你在说什么?」
「你不放了我,我会让我爸找你的麻烦的!」
我装不下去了,我几乎肯定,我在他面前露馅了,可是我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
顾叙然也就算了……
顾临风,我甚至没怎么接触过他。
「别着急。」
他随手从抽屉里拿出一张稿纸。
「你设计了一款珠宝,虽然只画了样稿,可是这个线条……」
「让我想起了故人。」
我一眼认出那是我昨天在卧室里随手画的,我记得我已经收了起来,怎么……怎么会到他那里去?
他自顾自地说着,脸上尽是癫狂的神色:
「一一,你回来一次,我便杀你一次。」
「你这么美,我怎么忍心让别人看到?」
「顾临风,你疯了!我不是林依!」
顾临风用手指捏住了我的下颚。
「无所谓你是不是,我认定你是,你就是。」
「我这个人宁可错杀,也绝不放过。」
他从抽屉里掏出一盒药片。
重生又有什么用?我怎么和一个丧尽天良的变态去斗?
他时刻监视着我,监视着我的一举一动。
我怎么斗得过他?
白色药盒,熟悉的包装,没有任何的文字在上面。
这一刻,我心如死灰……
26
顾临风掰开我的嘴时。
绝望感倾泻而出。
我的重生是为了什么?就为了让我第二次死在他的手里吗?
兜兜转转,还不如一开始就不要重新来过。
我死死咬着牙。
顾临风皱纹堆叠,狰狞的笑意挂在两腮:
「别挣扎了,老婆!」
粉尘似乎都变得厚重了起来,压在我的身上,试图将我往地底埋葬。
「你逃不……」
「砰!」
耳边炸开一声枪响。
顾临风腿一折,随即倒在地上。
他大喊了一声,徒劳地抱着往外淌血的腿。
门外被黑暗裹挟的身影一步步走进白光,朝着我走近,身姿挺拔。
他拿着枪,走到顾临风面前,用枪口抵着顾临风的脑袋,几乎就要扣动扳机。
「顾叙然!」
「我是你爸!」
「你为了一个女人!」
「你要杀了我吗?啊?」
「你这个畜生要杀了自己的爸爸吗?」
听到他嘶吼的声音,我的意识终于回笼。
「你也配?」
微弱的摩擦声,我急忙握住了顾叙然的手:
「不要。」
持枪,杀人。
这个罪名足够毁了他。
我不能让他杀人。
「顾叙然,不要!」
「我们还有未来,你别杀他。」
顾叙然冷漠地看着顾临风,突然一笑:
「顾临风,死对你来说算什么?」
「你的顾氏集团今天就会轰然崩塌,你一手搭建的顾氏马上就要改姓。」
「所有人说起顾临风,只会唾弃。」
「你所做的那些腌臜事,所有人都会知道。」
他每说一句,顾临风额头上的青筋便跳一下。
「我要你带着怨恨死,带着遗憾死。」
「顾叙然,我是你爸!你疯了!你疯了!」
「顾氏集团是我的,可也是你的,你怎么能!你怎么能!」
「我就该在你回来的时候一刀毙了你!」
顾叙然叹了口气,有些遗憾:
「可惜啊,来不及了。」
穿着制服的同志冲了进来,手铐铐上了顾临风的,也铐上了顾叙然的。
我抓着他的手:
「饱饱!」
他看向我,目光温柔:
「一一,别怕,等我回来。」
27
顾叙然把当初的录音连同所有录音里的罪证所涉及的证据一同交给了警察。
顾临风杀人等违法犯罪行为全部得到了证实。
媒体争相报道。
盛极一时的顾氏集团就这样轰然倒塌。
顾临风被执行死刑,立即执行。
顾叙然持枪伤人,念在其表现良好且积极配合工作,改为判处两年有期徒刑。
28
两年后。
我和小后一起去接顾叙然出狱。
路上小后突然对我说:「嫂子,幸好有你。」
我让他的好兄弟蹲了大牢,无论如何,他对我都不该感激。
小后想到了什么,突然放松了。
他点了根烟,朝着空气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嫂子,你知道吗?」
「那把枪,只有两颗子弹。」
「一颗给顾临风。」
他顿了顿:
「另外一颗。」
「是给他自己的。」
信息量太大,顾叙然从没有和我提起过一点。
我不敢相信。
可是只是片刻,我却早已信服。
「这样的结局,对他来说,已经是最好的了。」
他朝着向我们走来的顾叙然招手:
「然哥,这里!」
一阵风吹过。
我被拉入了一个怀抱。
「一一,两年不见,连自己老公都不认识了?」
他的手紧紧箍住我的腰。
这个男人,他真的爱惨了我。
我紧紧抱住他。
这一次,所有的爱意有了回应。
前方的路,也尽是花路。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