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穿成了民国童养媳,扇了娶我的大少爷一巴掌!(完结)

小棉花故事会呀 2024-09-18 05:32:37

我穿成了民国童养媳。

扇了娶我的大少爷一巴掌:

「我要休了你!」

「行啊,谁不签字谁是狗!」

后来……

「汪。」

1

我穿越了。

一穿过来就是被人摁着头和一只大公鸡拜堂。

围观群众的议论声钻进我的耳朵:

「这蒋大少爷也真是的,怎么能强娶呢?」

「哎,你有所不知,这姑娘本来就是蒋老爷给蒋少爷准备的童养媳,算不上强娶。」

「那也不妥啊,你看看那姑娘,都吓晕过去了。」

我不是晕了。

我是懵了。

我完全没搞清楚目前的状况。

为什么这些人穿这么奇怪的衣服?

为什么这里的环境这么陌生?

更重要的是,为什么我会被人摁着磕头?

我磕头的对象还是一只大公鸡。

拜托,已经二〇二三年了!

这种无聊的恶作剧到底是谁在搞?

我还没有想通。

头顶就响起了一道少年的声音。

「哎,愣着干嘛呀?还不快点?谁让她磕剩下的两个头,我给他100大洋。」

人群发出惊叹声。

我循声看去,面前椅子上坐了个穿学生装的少年,十七八岁模样,桀骜地跷着二郎腿,不可一世。

见我看他。

他挑了挑眉,一双桃花眼风流尽显,吊儿郎当。

不用猜了。

他肯定就是这场恶作剧的主谋。

哪来的中二戏精少年?

我怒了,用力撞翻了挟制住我的两个人,冲向了对方坐的椅子。

「啪!」

在所有人震惊的视线中。

我的手高高举起,快速落下。

少年被我打得偏过了头。

一秒之后立马反应过来。

恼羞成怒地瞪着我:

「林秋萍!反了你了!你敢打我?我要休了你!」

「行啊!谁不签字谁是狗!」

我不甘示弱地回瞪。

少年脸涨得通红。

在剑拔弩张的对峙中,突然一道中气十足的声音从外传向里:

「混账东西!你在干什么?」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一个穿着长袍马褂,拄龙头手杖的中年男人走了进来。

他不怒自威,扫了一眼在场的人,又走到了少年的面前,直接举起手杖打了下去:

「不孝子!混账东西!」

「啊!爹,爹!饶命啊!」

「……」

我还没回过神来,另外走进一个女生担忧地跑到我身边:

「秋萍,别怕,我把蒋老爷叫过来了。」

2

看着她扎着的双马尾。

浅蓝色的校服,黑色的裙子。

一双正义明亮的眼眸。

我终于反应过来。

我不是在做梦。

我穿到了一九三五年。

这里,是民国!

现在,我这具身体的原主叫林秋萍。

因为战乱被父母卖进了蒋家,做了蒋家少爷的童养媳。

就是刚刚逼我跟大公鸡拜堂,如今跪在地上这位,他叫蒋晏清。

刚刚被蒋老爷痛揍了一顿,现在脸上青一块紫一块。

蒋老爷还在骂他:

「迈尔斯先生教你读的书都读到狗肚子了!竟然还这么固化迂腐!」

「是,您老开明,开明得还知道给我找个童养媳。」

蒋晏清撇着嘴怼他爹。

我看见蒋老爷气得两眼翻白。

真怕他把他爹气死。

蒋老爷再次一杖打在了他背上:

「你就在这里给我跪着!晚饭不许吃!」

蒋老爷被气走了。

蒋晏碰了一下自己的肩。

痛得「嘶」了一声。

他低声地骂骂咧咧。

一抬头看见还站在一边的我,瞪了我一眼:

「你给我等着!」

我翻了个白眼,直接转身走了,气得蒋晏清在后面吱哇乱叫。

3

我不想理会蒋晏清。

从知道自己穿到民国开始。

我的脑海里就只有一个念头。

回去!

是的,虽然我的历史不太好。

但我好歹也是刚经历完三年高中以及高考的人。

我很清楚。

我现在所处的年代是一个动荡的年代。

一个不小心,就小命不保。

我来自和平的二十一世纪。

人生经历过最大的「动荡」就是下课了跟同学一起冲向食堂抢吃饭。

我尝试了无数种方法。

但每天早上一睁眼,我还在这里。

累了。

我在花园里思考人生。

突然「啪」的一声响。

我整个人吓了一跳:

「啊!」

「哈哈哈。」蒋晏清指着我哈哈大笑,大摇大摆地走到我面前,「林秋萍,怎么样?怕了吧?叫你让小爷出丑。」

我:「……」

我压下胸口的怒气:

「你疯了吗?是想吓死人吗?」

蒋晏清一脸无畏:

「干什么?我只是用弹弓跟你开个玩笑。我还没用上我爹给我新得来的西洋玩具呢,那才吓死人。」

我:「……」

无语。

才穿来这里几天,我已经清楚蒋晏清是怎么个二世祖的性格。

蒋家世代行商,在清朝还是半个皇商。

虽然大清亡了,蒋家也没有落魄到哪。

蒋晏清是蒋老爷的老来子,就算对他恨铁不成钢,蒋老爷也没有亏待他,结果养成了他这么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

4

蒋晏清伤好之后安安分分的。

我也没关注他。

没想到,蒋老爷一走他就来找我的麻烦。

蒋晏清对我的无视很恼怒。

三天两头就来捣乱我。

有时用弹弓,有时用石头。

我憋了一肚子气。

但也清楚,像蒋晏清这个年龄的少年。

就是中二又犯贱,心到底不坏。

要不然,按照我当众打他的那巴掌,换成别的封建少爷,早就让我死千百回了。

我越无视蒋晏清,蒋晏清越起劲。

「蒋晏清!」

「叫你小爷干嘛?」

欠揍的蒋晏清扬着下巴傲娇地看我。

我微微一笑:

「你爹明天就回来了,你这个月的课业补了吗?」

话落,蒋晏清脸上的表情就僵住了。

蒋老爷在打完他第二天就出去做生意了。

蒋晏清借口养伤要在家待着。

蒋老爷同意了,但叮嘱他不能落下课业。

可一个月过去了,我可没看见蒋晏清翻一页书,全跟着他那帮狐朋狗友打鸟去了。

「行,林秋萍,算你狠!」

蒋晏清咬牙切齿,逃之夭夭。

第二天蒋老爷回来了。

不出我所料。

蒋晏清又挨了他爹一顿揍,然后罚跪祠堂。

他爹痛心指责:

「我原本指望你再读两年将你送出国去,你看看你现在像什么样子?」

「现在各地都在打仗,生意越来越不好做。你这样,我怎么放心把家业交给你?」

二世祖蒋晏清无所谓:

「不好做就不做了呗,咱家的钱可够咱们吃好几辈子了。哎爹,你打也打了,再给我点钱呗。」

他的手刚伸出去,就被蒋老爷一棍子打了回来。

他喘着粗气,又让蒋晏清跪了一晚上:

「秋萍,你看着他!」

「哦,好。」

5

虽然原主是蒋家的童养媳,但蒋老爷也算对原主不错,不仅没把她当买来的可以随意打发的下人,反而还送她去学校读书。

我穿过来时间不长,无法评判原主对蒋家的感情,但也能感觉到蒋父对蒋晏清的期望。

蒋晏清松松垮垮地坐在地上。

我踢了他一脚,在他瞪过来的眼神中开口:

「哎,你没发现你爹老了很多吗?」

「有吗?他不是一直都这样吗?」

蒋晏清回答。

我决定给他讲一会大道理:

「我觉得你爹说得有道理,现在外面这么乱,你这样子,他怎么放心?」

「有什么不放心的?」

「那万一打仗了怎么办?」

「打仗就打了,反正不会打到我们这,而且我跟你说,就算打仗,对我们也没什么影响,你看那些洋鬼子,还不是对我爹毕恭毕敬的。」

蒋晏清低头玩着他新得到的西洋玩意。

我默了一会。

不知该说蒋晏清被保护得太好、过于天真,还是该说他心性阔达、摆烂无畏。

6

蒋晏清回到学校继续上课。

离开了家,他反倒更加自由自在。

蒋父鞭长莫及。

我和蒋晏清上的是同一所学校。

我接受了自己没法穿回去的事实,但也每天胆战心惊,不敢跟任何人打交道。

学校里的人不跟蒋晏清一样无聊。

之前帮我把蒋老爷喊来的那个女生对我尤其友好。

她叫湘湘,是原主的好朋友:

「秋萍,我们一起去新青社吧。」

「新青社?」

「你不会连这个也忘了吧?」

湘湘惊讶地看着我,又向我解释:

「新青社就是学生们自发组织的言论自由的一个社团。」

「在里面,你可以畅谈自己的理想,也能发表自己对时局的看法。」

「反正里面特别多优秀的人!」

哦,我知道了。

就跟「觉醒年代」里大家聚集在一起辩论一样。

我被湘湘拉着去了「新青社」。

这里跟湘湘说得一模一样。

大家都在激烈地讨论,一个个神情激动,抑扬顿挫。

「他们在讨论自由解放,收复山河。」湘湘跟我说,「自从打仗后,我们签订了很多丧权辱国的条约,身为中华儿女,自然深恶痛绝。」

她神情失落愤然。

我也真切地感受到了。

正要开口安慰,一道嘲讽的声音就传了过来:

「像你们这样的人啊,就会嘴上说说而已,有本事,怎么不亲自上前线去?」

一群穿着跟普通学生完全不一样的少年走了过来。

我一眼就看见了其中的蒋晏清。

但说话的是旁边那个比他还要吊儿郎当的人。

湘湘翻了个白眼:

「怎么又是他们?」

「怎么?」

「这群膏梁纨袴啊,仗着家里有权有势,看不起我们这些穷学生。」

「脑满肥肠,终日只知吃喝玩乐。」

她愤愤而言。

我看了一眼其中的蒋晏清。

因为那个人的话,现场已经起了冲突:

「怎样?打我啊?」

「打你就打你,你真以为我不敢?」

「行了行了,都冷静点。」

大家互相推搡着,有人劝架有人挑衅。

我看着看着,就有人叫我:

「林秋萍!」

「……」

7

是蒋晏清。

蒋晏清走到我面前:

「你怎么在这?」

「关你什么事?」

估计之前原主没敢这么跟他说过话。

他气得一堵,瞪大了眼睛看着我。

有人注意到我们,看热闹不嫌事大:

「哎,晏清,你小媳妇也在啊?怎么?她也跟这些人混在一起?」

看来学校里知道我和蒋晏清关系的人不少。

但蒋晏清似乎不高兴别人提这件事:

「闭嘴吧你!她才不是我媳妇。」

「哎,这不是你爹给你找的童养媳吗?前段时间你还让她跟大公鸡……哎哟!」

那个人话语戛然而止,反应过来震惊地看着我:

「林秋萍,你疯啦?蒋晏清,你不管管?」

蒋晏清闭着眼睛当作没看见。

我仰起头,目光冷静:

「大清早亡了,你在这里乱叫什么?」

现场一下子安静下来了,目瞪口呆地看着我「惊世骇俗」的言论,连蒋晏清都睁大了眼睛。

我抿了抿唇:

「现在是言论自由的年代。」

「古话都说了巾帼不让须眉,枉你还读了这么多思想解放的书,竟然还存有这么封建主义的思想,真是读狗肚子里去了。」

说完,我还不解气:

「还有,你刚刚反驳他们的话。我们热爱自己脚下的土地,远胜自己的荣耀和生命,我们都愿意以祖国为信仰,以忠诚为骨血,这有什么不能说、不好意思说的?」

「男儿有作为,女子亦争光,何愁我大中华不繁荣兴盛?」

我掷地有声。

也不知道谁带头喊了一句「好」,立马热烈的掌声响起。

对方被我逼问得哑口无言,指着我又指着蒋晏清。

指他也没用。

我瞪了一眼蒋晏清,转身就走。

「喂,林秋萍……你去哪?等等我……」

8

万万没想到。

我在新青社质问蒋晏清同伙一群人的言论。

让我在学校小小地出名了一把。

不少人惊叹我的「思想开放」,觉得我一女子有此念头实在是「格局大」。

就连湘湘都跑过来跟我说:

「秋萍,你真是太厉害了。」

「……」

这话夸得我心虚。

他们甚至还邀请我去新青社参加讨论。

本来我不想去的。

在我听了一次他们对未来的自由畅谈之后,我忽然就心动了。

他们在讨论未来的中国。

是国泰民安,海晏河清。

是山河依旧,民风物阜。

「我相信,一定会有这么一天的。」

「没错,我也相信!」

我猛然间明白过来。

这些都是先辈啊。

而我此刻正在与先辈们一起经历。

正是因为他们对未来抱有美好理想,所以才为之艰苦奋斗,有了将来的我们。

一颗漂泊异世的心忽然就安定了下来。

我也决定做些什么。

我把二〇二三年的中国当作「理想」畅谈给他们听。

他们神情激昂,眼睛里有着别样闪烁的光。

前方道路虽然黑暗,但有光,就能走下去。

蒋晏清在下课后拦住我:

「喂,林秋萍。」

这段时间,我在新青社待的时间久,都没空理他。

蒋晏清拦住我的时候,眉眼的不悦很是明显。

他抽出我怀中的纸稿:

「这是什么?」

「还给我。」

我抢回来,对这位大少爷的态度依然不变。

蒋晏清哼了一声:

「我才不稀得看。」

我问他:「你想干嘛?」

他挺起胸膛:

「我还想问你想干嘛?你整天下课和那些男生待在一起。」

「关你什么事?」

他眼瞎吗?

难道只看见了男生吗?

蒋晏清恼羞成怒:

「你这样成何体统?别忘了你是我的童养媳!」

「……」

我:「你之前不是说不是吗?」

蒋晏清:「你……」

「你什么你?你也跟那些老封建一样。」

我当面翻了他一个白眼。

蒋晏清睁大眼睛瞪我:

「你这人怎么这样?你对别人好声好气,对我怎么就是另一副面孔?」

我呵笑了一声:

「你值得我对你好声好气吗?」

「……」

我继续朝前走去。

蒋晏清沉默了一会,在后面跟着:

「你还在生我让你跟大公鸡拜堂的气?我只是和你开个玩笑,都是那些人撺掇我的,我……」

我停下步伐。

蒋晏清一个不察,差点撞上我。

见我眼底的疏离冷漠,他抿了抿唇,老老实实站着。

「蒋晏清,开玩笑是要被开玩笑的人才能称之为玩笑,不然那就是伤人的行为。」

「我……」

我无比认真严肃。

「我很感激你爹在如此混乱的年代救了我,但他让我给你做童养媳只是一句戏言,无凭无证。」

「如果你学不会尊重女性,请你闭嘴。」

蒋晏清被我说得哑口无言。

他张了张口,几次想反驳,但我早转身走了。

小少爷哪里受过这种气,被我驳了面子又言语教训了一顿,气得在我身后跳脚:

「你以为你是谁?林秋萍,你给我等着!」

切。

这位少爷除了放狠话,还会干什么?

9

哦,还会告状。

放假我回到家,就看见厅堂里站着的蒋父和蒋晏清。

蒋晏清站在他爹旁边,看见我傲娇地扬了一下下巴。

蒋父问我:「听说你最近和新青社的学生走得比较近。」

我点了点头,知道是蒋晏清告的状,但我也没啥怕的。

蒋父问:「谈什么?」

「谈时局,谈未来。」

蒋晏清:「呦,好了不起。」

「……」

我看了他一眼,不欲和他辩驳。

没办法,谁让我来自新中国,思想包容。

稀奇的是,蒋父居然瞪了他儿子一眼。

他拿出了一张纸,正是蒋晏清抢我的那张。

我不是又抢回来了吗?

他哪里拿到的?

蒋晏清「哼」了一声,撇开目光。

蒋父又问我:「这是你们写的?」

「爹,就是她。」

蒋晏清抢着回答,迫不及待地想让蒋父教训我。

蒋父让他闭嘴,目光凛然看着我。

我看着上面的字迹:

「是。」

我已经准备接受好了蒋父的惩罚和责备。

但诧异的是,蒋父居然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

「好,你跟我来。」

蒋父把我叫到书房。

蒋晏清要跟进来,被他爹瞪了一眼,关在了门外。

「不是,爹,也没那么严重,您说两句就好了。」

「不是您说的嘛?女儿也要当自强,林秋萍就挺自强的,真的。」

「爹,爹,你这可就不对了啊,爹!你说过不打女人的!」

蒋晏清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我和蒋父还能看见他走来走去的背影。

书房里很安静。

我不由心里有些打鼓。

蒋父正拿着我那张写满二十四个字的纸反复研读。

「好啊,写得真好啊……可什么时候,才能实现啊?」

我听见他长叹的声音,正想说话。

他突然转过身来看我。

黑漆漆的眼睛浑浊又锐利。

渐渐地,我背后起了一层冷汗:

「蒋老爷……」

「秋萍,我蒋家,也算待你不薄吧?」

啊?

「啊,是。」

「你能有此理想抱负,是大幸,我儿子比不上你。」

「……」

面前的老人突然感叹了一声。

我内心忐忑。

那一晚,蒋父跟我谈了很多。

出来时,蒋晏清正靠在门边打瞌睡。

一开门人差点跌倒。

「爹……」

他立马站起身,看向蒋父身后的我。

他爹踹了他一脚:

「以后跟着秋萍多读书!」

说完,拄着龙头手杖走了。

蒋晏清捂着被踢的地方嘶气。

见我走出来,不自然道:

「那什么,你没事吧?」

「……」

有事的好像不是我。

10

蒋晏清知道他爹没惩罚我。

居然还和我在书房聊了一晚上。

出来之后就对他更加严厉了。

对此,他感到十分不解:

「哎,你到底跟我爹聊了什么?聊这么久?」

我当然不会告诉他真的:

「你爹说我有大抱负,比你聪明,让我监督你读书。」

「……」

蒋晏清当然不信。

奈何他爹命令在这。

就算不愿意,他还是必须跟在我身后。

「少年强则国强,少年富则国富。」

「落后就要挨打。」

蒋晏清摇头晃脑地念着。

我让他有个正形,顺便多参加一点训练。

对方撇撇嘴,对他爹的命令万分不解:

「也不知道我爹是不是眼睛有问题,你哪里看着比我聪明?」

「……」

他嘟囔一句。

这话他倒是说对了。

虽然我是新脑子,但比聪明还真是比不上蒋晏清。

蒋晏清虽然不务正业,天天一副吊儿郎当纨绔样。

可脑子是真好使。

让他看一遍的东西立马就会记住。

可惜了,就是不知道好好利用。

最终也只能落在我手里。

随着时间的流逝,日子过得飞快。

城市的上空开始出现飞机轰鸣的声音。

近在耳畔。

一开始我听到这个声音,犹如惊弓之鸟。

有一次被蒋晏清看见,他嘲笑我:

「哈哈哈哈,看把你给吓的。」

「这是又要打仗了吗?」

我担忧地问。

蒋晏清依旧事不关己:

「应该是吧。」

我面色沉重。

蒋晏清从树上跳下来:

「哎,听说你最近在让我爹转移家产,怎么?想谋夺我家产业啊?」

「……」

我白了蒋晏清一眼:

「我是怕要打仗。」

他笑嘻嘻的,歪着头看我。

「哎,林老师,我发现你特别怕打仗啊。」

这不废话?

我往回走,不想搭理蒋晏清。

蒋晏清不依不饶地跟在我身后:

「放心吧,林老师,打不到我们这边的。」

见我不应,他勾住我的肩膀:

「林老师,今天晚上吃什么呀?」

我推开他,一言不发地向前走。

「林老师,林老师……」

「嘭!」

他的话音伴随着一声巨响湮灭在我耳畔。

巨大的冲击力传来。

蒋晏清的身子朝我扑了过来。

一阵难耐的耳鸣徘徊耳边经久不绝。

蒋晏清吐了一口血出来:

「不是吧?我这么乌鸦嘴……」

远处传来惊慌失措的哭喊声。

我睁开眼睛,看见慌乱奔跑的人群,不远处的建筑坍塌半边。

心沉到底。

一九三七年,国土沦陷。

大地为之颤动。

11

历史的进程不会改变。

命运的滚轮会推动每一个人前行。

12

我和蒋晏清在爆炸中受了伤。

我比蒋晏清先醒过来。

但他一醒来就直奔我的房间:

「林秋萍,林秋萍!你怎么样啦?」

蒋父看见蒋晏清冒冒失失地进来,呵斥了他一顿。

见我没事,蒋晏清这才问起发生了什么事。

蒋父面色沉重,隐有泪光。

我同样不忍回答。

蒋晏清最终从蒋父口中得到了回答。

在短暂的震惊无言后,印象里一向顽劣浪荡的他,此刻充满了愤恨。

他紧握的拳头青筋暴起,眼睛也充满红色血光。

同胞蒙难,万民悲痛。

华夏大地陷入水深火热。

中华民族也到了生死攸关之际。

学校里停了课。

在沦陷区里有亲戚家人的同学整日以泪洗面。

「秋萍,我爹娘他们,没逃出来……」

湘湘抱着我,一双眼睛哭得通红发肿。

我不知该如何安慰她。

蒋晏清这段时间也安静了不少。

我在学校的树林公园里遇到他。

「蒋晏清。」

「干嘛?」

少年傲娇回我,但神态语气里掩饰不住的沉重。

我有话跟蒋晏清说:

「我想在学校里募捐。」

「募捐?」

我点点头:「嗯,现在前线打仗,物资紧缺,我想募捐,给前线输送物资,你能不能……」

话说到后面没再继续。

但蒋晏清一定明白我的意思。

他看了我好久。

让我心里渐渐没底时。

他忽然笑了一下:

「林秋萍,你说的,也正是我想做的。」

我的眼睛一亮。

蒋晏清去找了他的父亲,希望他的父亲能为此出一份力:

「爹,国难当头,纵有万贯家财,私守无义。」

「没有国,哪来的家?!」

少年掷地有声,目光坚定。

我看见他浸润过泪光的眸子分外明亮清晰。

蒋父眸光加深,凝望着他。

半晌,蒋父将手掌重重落在他的肩膀:

「好,不愧是我蒋家的儿郎。」

13

历经三代而经久不衰的行商世家,胸有沟壑,更有大义。

蒋父开始变卖家产,四处筹集军械物资,以做生意的名义悄然送往前线。

募捐的开头由蒋家带起。

蒋晏清和我在学校发起捐赠,很快引起了学生们的响应。

就连之前和新青社起冲突的那个富少爷都来了:

「看什么看?我也是一份子。这种时候,我怎么能缺席?」

当初我以为纨绔不堪的一群少年,在此刻表现出了爱国爱民的一面。

有的人毁家纾难。

有的人直接上了前线。

募捐之余,我还召集了同学。

白天写各种大字报和文章上街游行,呼吁大家关注国事。

晚上则参与校方组织,学习各种医学救治和通讯知识。

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避趋之。

各地战争打响,我第一次深刻地感受到这个时代的动荡。

山河硝烟四起,破碎不堪。

前方道路比我们想象得更加黑暗艰难。

唯一能支撑我们走下去的,就是一场场战役的胜利。

14

时间转而来到了次年七月。

前线打了几场胜仗,人心鼓舞。

正当我们所有人都一心一意时,变故发生了。

蒋父往前线输送物资的事情被发现。

「晏清!晏清,你爹……你爹他……」

前来报信的学生语无伦次。

夏日的宁静被打破。

我和蒋晏清冲往广场。

蒋父被捆绑在广场中央的柱子上。

烈日阳光照耀在他苍老无血色的脸上。

围观的人民群众目光流露出敢怒不敢言的愤恨。

我和蒋晏清隐匿在人群中。

蒋晏清几次想要冲上前,都被身边的人拦住了。

他垂在身侧的手臂颤抖,通红的眼底布满泪光和痛苦。

敌人让蒋父说出同谋并承认错误,蒋父不肯:

「虽身死,犹未悔。」

于是,刺刀捅进蒋父的胸膛,大口大口的血从蒋父的口中流下。

他浑浊的目光在人群中寻找。

他看见了我们。

老人嘴角牵扯出带血的笑。

他念着:

「王师北定中原日!家祭无忘告乃翁!」

蒋父死后,蒋晏清从死人堆里背回了自己的父亲。

我陪伴在他身边。

向来不羁放荡的少年,此刻却格外沉稳隐忍,未掉一滴眼泪。

直到埋葬完自己的父亲,回到城中。

蒋晏清故意让人放出消息,说蒋家大宅里藏着许多金银珠宝。

当天晚上,一支小队冲进了蒋家搜查。

等他们搜遍了整座宅子,才发现这是一个圈套。

大火从外院开始蔓延内宅,痛苦的惨叫声响彻天际。

蒋家大宅坐落于城中最繁华地段,周边商户住宅不少。

但那天晚上,所有街道窗门紧闭。

看不见那映红的半边天。

15

蒋宅烧毁后,蒋晏清发烧睡了三天。

第三天他睁开眼睛:

「秋萍……」

「我在。」

「烧完了吗?」

「烧完了。」

「都死了吗?」

「嗯,都死了。」

我回答他。

蒋晏清抬臂捂住眼睛,干裂的唇微微颤抖。

我以为他在害怕。

可没过一会,我听见他艰难哑涩的声音:

「秋萍……家没了……」

16

蒋晏清担起了自己父亲的责任。

十月,蒋家世代居住的城市也沦陷了。

蒋家资产全部或转移或变卖或捐赠。

城中的人慌乱出逃。

因为形势紧迫,我和蒋晏清不得不背井离乡,寻找另外的出路。

我们跑到城门口时,蒋晏清突然想起了什么:

「秋萍,你先走。」

「怎么了?」

我拉住他的手。

「我有东西忘记拿了。」

「不要了!太危险了。」

我拦住他。

「不行,那个东西很重要,你先走,到时候我来找你。」

他塞给我一把坚硬的东西,推着我往城门外走,自己逆着人流再次进城。

我大声喊他的名字,留给我的只有他一个背影。

我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对他那么重要,只觉得心中无比惶恐。

乱世中走散的人太多。

蒋晏清是我在这个时代唯一的亲人了。

我想要去追他,但人都在往外走,我被推着寸步难行。

等到了城外,我等了蒋晏清三天,依旧没见到他的身影。

经过的人喊我:

「快走吧,鬼子马上就打来了,你难道想在这等死吗?」

不。

我一点都不想死。

我还没有见到蒋晏清。

也没有回去。

17

夜深人静。

空旷荒芜的路上有不少逃难的人。

我身处其中,随波逐流。

切身体会到了战争的残酷。

一路上山河破碎,饿殍遍野。

随行的人今天还在加油打气,明天就倒在了路上。

水、粮食成为了最珍贵的东西。

我开始后悔。

为什么当初不好好珍惜水资源?

不好好爱惜粮食?

如果能回去……

如果能回去……

是,我一定能回去的。

前途是光明的,道路是曲折的。

我已经见过了光明的前途。

即便身处曲折的道路,我依旧有无限的勇气和信心。

因为,我心中有光。

我来自海晏河清二十一1世纪新中国。

胜利的曙光终将会到来。

18

我和几个一起从城里逃出来的学生结伴而行。

随着走的时间越长,逃难途中加入的人就越来越多。

同一地区的人开始团结。

考验人性的事情时有发生。

逃难的人中,有一群外地来的男人,已经盯了我们好几次了。

我们这一队都是学生,年纪轻轻,还有几个女孩子。

在一个午后,大家停下休息的时候,突然有人冲过来抢走了一个女孩子的包袱。

「滚开!放开我!」

激烈的反抗和尖叫声响起。

远处坐在地上的人麻木地看着。

同行的男同学都冲了上去:

「放开她!」

奈何对方人多,成年人强壮,力气又大。

几下子大家就争斗得越来越厉害。

有一个人朝我冲了过来。

好在之前跟蒋晏清学了两招,还能躲得过。

没一会,我就发现我们这边的学生落入了下风:

「都给我停下。」

危急关头,我摸到了包袱里蒋晏清塞给我的东西。

我二话不说掏了出来,指着他们。

所有人看着我手中的西洋枪僵住了。

「都给我停下!放开他们!」

我厉声喝道。

那一刻即便是颤抖,但我也生出无限勇气来震住对方。

见他们不听,我直接朝向天空扣动了扳机。

「砰!」

枪响声响彻天际。

所有人都吓住了,面如土色。

我再次重复了一遍刚刚的话。

那些人迟疑又害怕地放开了手。

19

摆脱危险后,我并没有因此感到庆幸,反而更加担忧接下来的行程。

那些人知道我手上有了保护傍身的工具,只怕会起不少的心思。

就在下一次危险来临的时候,我看到了希望。

在我们逃难的途中,一支队伍雄赳赳地从远处走来。

得益于小时候看的电视,我一眼就认出了那是前线队伍的服装。

在所有人胆战心惊不敢上前的时候,我直接冲了过去,表明了我们的来历。

对方一听我们是逃难的,领头的还让大家把吃的和水分给我们。

见我们吃得狼吞虎咽,还贴心地告诉我们前面就有村庄,那里是安全的。

逃难的人感恩戴德,往前面走去。

我却不愿意再走,我跟领头的人毛遂自荐:

「我想加入你们,我会通讯,还会包扎!」

20

就这样,我到了前线。

亲眼所见的战争惨烈远比书上所写的真实震撼。

我成为了一名战地护士。

日夜的忙碌让我忘记时间。

只有响彻天际的炮火声和火光拉拢我的意志。

随着战争的迁移,我跟着部队一路南下。

时间在炮火声中过去大半年。

我依旧没有蒋晏清的消息。

「林医生,林医生,没有纱布了。」

「马上来!」

那天我们被派往一个战区,对受伤的伤员进行医疗救治。

我穿梭在战壕中。

浓烟裹挟四方,被炸起的尘土朝我扑面而来。

「先把他抬下去。」

我捆好绷带,又急忙赶往下一个伤员。

「什么情况?」

我打开医药箱,耳边忽然传来一道熟悉的女声。

「秋萍……」

「湘湘!」

伤员旁边的女兵双目含泪,激动地抱住我:

「秋萍!真的是你!真的是你!」

我被她勒得喘不过气。

「等会,先救伤员。」

「哦。」

我们在救伤员中默契配合。

直到伤员被抬走。

湘湘还是很激动。

原来城破之后,学校的学生也出逃了,很多人在逃难中走散。

湘湘运气好,逃了不久就遇到了部队。

得益于之前学的通讯,她现在是一名战地的通讯员。

「我们是结伴而行的,现在他们有的上了前线,有的跟你和我一样。」

湘湘激动地和我分享这近一年来的事情。

战火中重逢。

实际上最幸运欢喜的事情,不过如此了。

「对了,你见到蒋晏清了吗?他也在这。」

她忽然说道。

我整个人愣住:

「什么?」

蒋晏清?

她说蒋晏清也在这?

我震惊地望向她。

「你还没见到他吗?他……」

她话还没说完,就被我激动地拉着手:

「他在哪?蒋晏清在哪?」

21

湘湘带我穿过好几个壕区。

远处有一群人。

他们穿着相同的作战服,一时间分不清谁是谁。

在我望眼欲穿的目光中,湘湘朝人群喊了一声:

「蒋晏清!」

土堆上有个尘土满身的少年茫然转过身。

臃肿的作战服穿在他身上,显得土气窘迫。

他朝声音来源处看来。

湘湘奋力朝他张手引起他的注意。

在视线被模糊前一秒,我看见少年的眼睛微微睁大。

亮晶晶的桃花眼盛满世界最明亮的水光。

时隔近一年,那个背对我转身离开的背影,终于回头找到了我!

那一刻,我忘记了周遭的一切事物,飞奔过去拥抱住蒋晏清。

蒋晏清以同样的欣喜迎接我。

乱世动荡,我们在兵荒马乱中重逢。

22

重逢后,我和蒋晏清有数不尽的话要说。

我很想问问他这一年过得怎么样,经历了什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蒋晏清耐着性子一一回答我。

仅仅只是一年,少年忽而成长为大人。

他曾经桀骜张扬的眉目沉淀下冷静,桃花眼依旧爱笑。

蒋晏清说。

和我分开后,再出城时已经找不到我。

他沿着众人走的大路找了我一个多月。

深知盲目地寻找无望。

正好这时候遇上了赶往前线的部队,于是,他加入了队伍,一直跟随着部队辗转各地。

没想到在部队里会遇见我之前的同学。

「我们这次作战区转移,我跟着部队来了。」

「我一直在打听你的消息,这一年,我找了不下五十个和你同名的人,但都不是你。」

蒋晏清说。

他说自己参与了很多战役。

沉重的步枪把他的肩膀磨出血。

手上也多了很多的老茧。

我不知怎地觉得热泪盈眶。

在战争开始前,他可是逗鱼遛鸟的小少爷啊。

「哎呀,你别哭嘛,我这不是挺好的吗?」

「男子汉大丈夫,这点痛算什么?」

「我见识了很多东西,秋萍,你知道吗?虽然敌人的飞机好大好先进,但是我们还是赢了,嘿嘿嘿。」

蒋晏清不停地逗我笑。

我平复下心情。

这时候我才想起来还有什么没问:

「对了,你当初到底要拿什么东西?」

蒋晏清挠挠头,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

我直觉跟我有关。

「是什么?」

果然,没一会,他就从作战服里掏出了一张被封存好的纸。

「什么东西?」

「我爹当初买你做我童养媳的卖身契。」

我:「……」

23

就为了这张薄薄的纸,他竟然冒着生命危险回去拿?

蒋晏清展开那张纸。

纸张泛黄,上面的毛笔字样都快要看不清了。

但还是能看见「林小秋」的字样。

原来,原主原名叫「林小秋」。

蒋晏清嘿嘿笑着:「你之前说无凭无证,你看,这不是被我找到啦?这个可不能丢。」

年轻人黝黑的脸颊微微泛红。

我眼眶发热,让他把纸给我。

「你干嘛?」

他递给我,我抽出笔将上面的「林小秋」字样划去,写上了我真实的名字。

「岁和?」

蒋晏清茫然地望向我。

「这是什么意思?」

「蒋晏清,这是我真实的名字。」

「你不是叫秋萍吗?怎么叫岁和了?」

我微笑着摇摇头:

「那不是我,蒋晏清,我要告诉你一个秘密。」

「我来自二十一世纪的新中国。」

24

那是一个和平的、强盛的年代。

我国的综合实力是世界第二。

我国拥有许多先进的军事武器。

九百六十多万平方公里的大地上,国家主权不容侵犯。

领土完整,国家统一。

红色旗帜飘扬全球。

国泰民安,海晏河清,时和岁丰。

你看,我们连名字都这么配。

25

那天晚上,我跟蒋晏清讲了好多。

那是我经历过的光。

是他们,是这些前辈为我们换来的。

从一开始的震惊,到后面的向往。

蒋晏清如同一个沙漠里渴望水源的旅人:

「你是说我们也会有那么多飞机吗?」

「嗯。」

「所以,我们会胜利的对不对?」

「嗯。」

蒋晏清絮絮叨叨地问了我许多问题。

黑暗中,他的眼睛越来越亮。

26

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多的人加入到前线队伍中。

更多中华儿女抛头颅洒热血,为国效力。

蒋晏清在前线打仗。

我在后方补给。

我们十天半个月见不到一次面。

可我们从未忘记对方。

当一场战役结束,我们会跨过所有的阻碍和烽火相拥。

「岁岁,好想和你一直在一起啊。」

蒋晏清喃喃开口。

他已经不再是当初那个莽撞的少年了。

战争的残酷更让他明白眼前人的重要。

我安慰他。

我们还算好了,我们出现在同一片战区。

每隔一段时间就能见面。

可有的战士的父母妻儿,还在家里苦苦等待。

一年,两年,甚至可能永远都等不到。

此刻的努力,是为了身后千千万万的家庭。

蒋晏清把头靠在我的肩上:

「岁岁,再给我讲讲你们那里的事情吧。」

「嗯。」

27

一九四〇年八月,蒋晏清再次上了战场。

他跟我说这一次的战役很重要,有近百个团参加:

「我可能,要很久才能回来了。」

「好。」

我目送他跟随队伍远行。

长长的队伍一眼望不到尽头。

但往前走,就会看见胜利的曙光。

不停有伤员从前面送下来。

我们不敢耽误,日复一日地抢救。

从秋到冬,这场战役持续了四个多月。

直到有一天,外面忽然传来了欢呼声。

「发生什么了?」

「我们赢了!我们赢了!」

这场战役震惊中外。

薄薄一页落在史书上。

28

部队回来后。

我迫不及待地去找了蒋晏清。

最终在伤员帐篷那里看见了他。

有护士正在给他换药。

看见我,他习惯性地弯了弯眼睛。

我跑过去拥抱住他。

谢天谢地,还好没事。

蒋晏清「哎哟」叫唤了一声,伸手抚摸我的背。

我察觉到不对,抓过他的手一看。

右手手掌,孤零零地剩下两个手指头。

「蒋晏清……」

泪水瞬间糊满了我的双眼。

「哎呀,没事没事,你哭什么?」

「我这不是好好的吗?」

蒋晏清急了,举着两个手指:「你看,不影响。」

他极力展示自己的平安。

我的眼泪啪嗒啪嗒地掉个不停。

我跟护士换了帐篷,到蒋晏清这个帐篷里照顾伤员。

「你不舒服了要和我说,我先给其他的人换药。」

我叮嘱蒋晏清,让他躺下休息。

「嗯。」

他抓了抓我的手,沉入梦乡。

帐篷里伤员不少,受伤的人在呻吟,压得人心头沉重。

我给其他伤者换完药,已经是凌晨了。

停歇下来的时候去看了一趟蒋晏清。

他睡得不太安稳。

梦境中还皱着眉头。

我给他揉开来,忽然指尖触碰到灼热的温度。

发烧了?

29

「蒋晏清,蒋晏清!」

我叫他的名字。

蒋晏清的烧是由伤口发炎引起的。

我检查了一遍他的全身,才发现他身上还有其他大大小小的伤。

一时间,又是气又是急。

我给他打了一针。

用凉水给他擦拭退烧。

蒋晏清烧得糊里糊涂的,眼睛睁开一条缝看着我:

「岁岁……」

「我在。」

「我好想家啊。」

蒋晏清呢喃道。

我抚摸他的脸颊:

「我们马上就能回家了。」

「还要打多久仗啊?」

「快了,你信我。」

蒋晏清深深地呼了一口气。

他抓住我的手放在胸前,热烈滚烫的心跳声在我掌下:

「岁岁,你给我唱首歌吧……」

「你想听什么?」

「都可以,我想听你唱。」

「好。」

我轻声开口。

帐篷外炮火停歇,星河璀璨,宁静祥和。

歌声穿过动荡的时代,飘向未来。

「起来,不愿做奴隶的人们……」

30

蒋晏清退烧了。

不久之后,他再次重返战场。

而我们,也因为战事的原因需要转移到其他地方。

我和蒋晏清再次分别。

「是你说的,落后就要挨打,岁岁,我不想落后。」

「我一定会回来的。」

他向我承诺。

等打完仗回来找我。

我们约定了见面的时间和地方。

各自离开。

时间一年又一年地过去。

历史书上短短八年几字,原来如此漫长艰难。

一九四三年,我们跟随部队南下。

中途经过一个村庄。

里面的人对我们的到来显得恐惧又谨慎。

知道我们的身份后,又迫不及待地拿出了各自家里的东西招待:

「吃点吧,没关系的,吃点吧。」

他们往战士们的行囊塞满红薯玉米:

「一定要赢啊!」

31

补给过后,还差一些医疗物资。

我和另外两个护士决定停留,进城准备物资。

中途一切都很顺利。

我们把采购到的物资交给前来接应的同志。

突然有敌人追了上来。

他们口里念叨着我听不懂的语言。

但我好歹也看过那么多抗战剧,也大概知道他们说的是什么。

「跑!」

我们往山上跑去,身后是穷追不舍的敌人。

接应我们的同志为了保护我们,不幸牺牲。

「怎么办……」

随行的小护士开始哭了起来。

我拉着她继续往前跑。

身后敌人的距离越来越近。

我咬咬牙,死就死吧,为国而死,我骄傲。

我掏出了之前蒋晏清送我的枪。

这枪打鸟还行,打人不行。

我颇为壮烈地喊了一声,然后扣动扳机。

对方见状,也朝我们举起了枪。

子弹钻进我的胸膛和身体。

一阵无法言喻的痛感传来。

我从山坡上滚了下去。

天旋地转。

说不清哪疼,但哪哪都疼。

血液从我的身体流失。

我的生命也进入倒计时。

头顶天空寒鸦飞过。

枝叶荒芜。

耳畔的枪响声更激烈了。

救兵到了。

有人冲下了山坡。

「喂,同志,你没事吧?」

声音忽远忽近。

意识逐渐模糊时。

我的脑海中闪过了很多画面。

我看见我从考场飞奔出来,跟我妈说要去旅游,看遍祖国大好河山。

画面一转。

我又看见自己被压着跟一只公鸡拜堂。

堂上坐着吊儿郎当的小少爷。

我跟蒋晏清第一次见面对话。

他说要休了我。

好笑,我作为二十一世纪新女性。

会怕他个封建小儿。

我说:「谁不签字谁是狗!」

结果我们谁也没签。

最后,我又看见了分别前最后一面的蒋晏清。

「岁岁,我们一定会再见的。」

是的。

我们一定会再见的。

我会在新中国等他。

32

「岁岁,岁岁!」

我被人摇晃醒了。

一睁开眼睛,头顶是雪白的天花板。

「岁岁,岁岁。」

我妈把脸凑了过来。

「谢天谢地,你可算醒了。」

「妈?」

我妈一脸担忧。

「你说你,好端端地抓什么鸡?我都跟你说了你外公家的鸡厉害得很。」

「……」

我从梦境中反应回神来,脑海中一幕一幕地闪现,到最后定格在我出考场。

「妈,妈,考完了!我要去旅游!」

「先慢点,先回你外公家看一下。」

我妈带我跨过一段段山路,停在了一个村子前。

我一下车就看见门口站着的佝偻老人,瘦巴干瘪的皮肤像附在他骨头上一样,露出的腿脚是纵横盘旋的疤痕和伤口。

到了外公家没几天,他拉着我坐在门口的小板凳上:

「岁岁啊,外公年轻的时候打仗啊……」

「哎呀外公,你这故事都讲了八百遍了,每年夏天都讲,我都听腻了。」

我不耐烦地从凳子上跳起来。

乡下没什么好玩的。

我转悠了一圈。

转头就发现我外公养的大公鸡。

头戴红冠,好不威风。

「……」

回忆结束。

所以我就是因为抓公鸡栽沟里晕的?

我问我妈:

「我睡了多久?」

「一天了,十个多小时吧。」

这十个多小时,我却在梦里做了一场长达八年的梦。

我哀叹一声。

手臂盖住眼睛。

明明只是一场梦。

可不知道为什么,我的胸口闷闷的。

蒋晏清那笑起来格外明亮好看的脸浮现在我眼前,像真实存在一般。

33

高考出分数后,我如愿上了想去的大学。

每年夏天,我都会和我妈去陪我外公。

老人家年纪大了,很多事情都记不清楚。

他还是喜欢拉着我絮叨年轻时候的往事,讲革命先辈的故事。

我无法知晓他们的名字。

他们就如同湮灭在历史长河中的尘埃。

曾经的我无法感同身受。

可在去过诸多的烈士公园和博物馆之后,我更能体会到前辈的艰难。

我还带外公去了天安门广场。

广场上,五星红旗冉冉升起。

游客们神情肃穆,齐声唱起国歌:

「起来,不愿做奴隶的人们,把我们的血肉筑成我们新的长城……」

34

大学期间,我还参加了学校组织的活动。

去慰问烈士家属,给烈士公园扫墓。

当发现他们墓碑上的名字暗淡模糊了的时候,我会重新为他们描金。

青史不留他们姓名,可总有人铭记。

烈士公园每年都会有很多人来祭奠。

有老人,有带父母的小孩。

他们站在墓碑前面:

「现在我们的幸福生活啊,都是这些前辈们艰苦奋斗换来的。」

小小的孩子目光稚嫩又清澈,是时代的新希望。

35、

我偶尔会想起蒋晏清。

当我描绘过每一个烈士的名字的时候。

我尚存一丝希望。

也许真的会有这个人。

只可惜,我再未遇到。

直到我大学毕业,继续读研深造。

当我在烈士公园为碑上名字描金时,忽然身后有人拍了拍我的肩膀:

「你好同学,请问博物馆怎么……」

我转过头。

他的话语戛然而止。

微风吹拂过他额前柔软的发,年轻人清澈明亮的桃花眼微微睁大:

「岁岁……」

36.「晏清番外」

我死于一九四九年五月一日。

子弹穿过我的胸膛。

来势汹汹。

倒下的那一刻。

我遗憾自己和岁岁失约了。

我答应过她。

打完仗会回去找她。

闭上眼睛后。

我沉睡了很久。

直到一股奇怪的推力将我唤醒。

在我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

身上就传来了拍打的痛感。

我不受控制,「哇」地一声叫了出来。

但打我的那个人却很欢喜:

「男孩,六斤八两。」

说出来你们可能不信。

我变成了一个婴儿。

睁开的第一眼,我看见的就是白色亮堂的天花板,以及围在我面前的六个人。

他们一个个笑意盈盈地看着我:

「这孩子长得好,名字取了没?」

「爷爷取了,叫晏清,海晏河清。」

「好名字。」

当然好。

岁岁说了,我的名字和她很配。

我的意识逐渐清醒。

我大概知道。

这应该就是岁岁说的「穿越」。

简直不可思议。

当我上了初中,有了独立支配上网的时间。

我迫不及待地想要汲取关于这个世界的所有消息。

一九四九年十月一日,新中国成立。

一九七八年,改革开放。

一九九七年,香港回归。

一九九九年,澳门回归。

二〇〇八年,奥运会成功举办。

……

……

……

天呐,我来到了岁岁所说的二十一世纪。

这是和平,强盛,美丽的年代。

山河依旧,国泰民安。

跟她描绘得一模一样。

我控制不住内心的激动和颤抖。

可更让我觉得无比兴奋的是:

我会不会和岁岁,在这个时代再相遇?

抱着这样的期许,我努力学习,艰苦上进。

我经历过那个动荡的年代。

深知国家实力的重要性。

在出国留学深造结束后。

我又再次回到国内。

加入了国内的研究所工作。

我热爱这片土地。

我将终身为我的祖国奋斗拼搏。

可我依旧没有遇到岁岁。

研究所工作告一段落后。

我去了当地的烈士公园祭奠。

他们曾经是我的同胞。

有的甚至和我并肩作战过。

当我重生于这个时代。

我也在想,会不会他们也像我一样。

我缓步走下台阶。

同事说在博物馆大门等我。

博物馆大门……

我决定找个志愿者问路。

可当我触碰她肩膀那一刻。

一种奇异的感觉直击我的心脏。

面前的女生容颜陌生。

可我却觉得万分熟悉。

「岁岁……」

头顶晴空万里,阳光明媚,红旗摇曳。

我们曾经分离在风雨飘摇的动荡年代。

如今我们再次重逢。

在国旗下,在春风里。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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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棉花故事会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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