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获得钢琴曲金奖的那天,记者问我学琴的初衷。
无数的闪光灯追随下,我目光落在观众席正中央无人的席位。
有个人说喜欢听我弹琴,承诺我获奖之日就来娶我。
可是他不会来了。
他要和女主结婚了。
1
颁奖礼结束,我在后台遇到了正在亲热的顾琅和林安安。
那个在我的颁奖礼缺席的人,在后台与林安安打得火热。
我想要逃离,却好像被控制住了一样。
怎么也挪动不了半步。
林安安朝着我挑起一抹志在必得的笑。
她赢了。
两年前第一次出现在我面前,她仰着骄傲的下巴,不可一世。
她说我们都只是一本书里的人物。
顾琅是男主,她才是女主,按照剧情设定,他一定会爱上她,然后抛弃我。
可惜那时我和顾琅已经相爱十年。
从十八岁到二十八岁。
我们在彼此低谷时相遇,没有人会觉得我们最终走不到一起。
而林安安,只是一个刚应聘成为顾琅助理的小职员。
顾琅桃花多,莺莺燕燕前赴后继,我见多了。
当然不会信她的话。
可是后来顾琅的腿终于治好了。
他在那场手术里失忆了。
他忘了我,他只记得林安安。
那些我陪他经历的苦难,在他记忆里,都成了林安安不辞辛苦,陪他度过的。
我不知道到底怎么了。
只知道他发了疯一样砸碎了我们之间所有的东西。
让我这个鸠占鹊巢的人滚。
我以为时间长一点,他就会想起来我们的故事。
可是没有。
手机里,林安安挑衅发来他们的婚礼请柬。
就在我上台表演的前一秒。
红得太过刺眼。
现在我信了。
信他们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我早该退出。
2
见我要走,林安安觉得没趣,赶紧说:
「哎呀,你快放过我。有人来了。」
话音刚落,顾琅才意识到我的存在。
他的手不自然地落在衣角,好半晌才拧着眉走了过来。
「你怎么来了?」
离得近了,他身上熟悉的薄荷香气让我鼻头一酸。
我和他在一起的很长时间里,他都坐在轮椅上。
那时的他总带着化不尽的忧郁,只是在听我说话时,附和着笑一笑。
无数个情绪低迷的夜晚,我陪着他哭,希望他的腿能好。
只要能好,我做什么都行。
他现在不需要轮椅了。
比我高出一个头,我得仰着头和他说话。
可是逆着光,我看不清他的脸。
「抱歉,我现在就离开。」
「别走。」
他下意识拉住了我的手腕,可又觉得不妥,赶紧松开了。
「恭喜你得了金奖。」
「嗯。所以呢?你还记得要送我什么礼物吗?」
以前,我说我赢了金奖才结婚,要在自己婚礼上弹自己最好的曲子。
顾琅便抱住我说,好,到时候把他自己作为礼物送给我。
空气凝结的那几秒,我突然在他眼中看到了一闪而过的不忍和心疼。
他还记得以前的承诺吗?
他会记得吧。
「南笙姐,让我未婚夫送你礼物不太好吧?」
林安安走过来,靠在顾琅肩膀上,一副格外小鸟依人的模样,「我和顾琅就要结婚了。有机会还想请你在婚礼上演奏一曲呢?南笙姐,不会小气到这都不愿意吧?」
我握紧了拳头,拼命克制着自己。
顾琅忘了一切。
林安安却实打实知道我和顾琅的约定。
她耀武扬威,招招击中我最大的痛点。
看我难过,她便格外开心。
我看向顾琅,妄想在他那里找到半点,还记得这份诺言的证据。
可惜没有。
顾琅眼里也没有丝毫温度:「我只是想说,我和安安已经要结婚了。你别在公共场合提我了,我们不可能。」
他顿了顿,「而且,我并不喜欢听琴。」
他特意拉住我。
就是为了提醒我摆正自己的位置,别再痴心妄想了。
明明,是他给的承诺。
倒像是我穷追不舍。
林安安看我痛苦,眼角藏不住的笑意。
她顺势倒在顾琅怀里撒娇:「琅哥哥,姐姐是不是生气了啊?她还为了你学琴,可是我也好爱你,不想把你让给她怎么办?」
恶心的语调,令人作呕。
顾琅没有说话,只是将她拥得更紧。
真刺眼。
3
我着急想要逃离这个是非之地。
突然后退一步,被一个人带入了怀里。
祁渊的风衣将我裹了个严实,衣服上的味道直入鼻息。
他揉了揉我的头发。
「抱歉,是我来晚了。」
「祁渊,你来做什么?」
林安安的语气里带着怒意与质问。
祁渊置若罔闻,只低着头看我:「抱歉,答应了来看你的颁奖礼。可是路上堵车了。浪费了你给我预留的最好的位置。下不为例。」
他摸摸我的头,「嗯,我确实很喜欢听我家南笙弹琴。」
他是来替我解围的。
我就没说话。
林安安急了:「祁渊你在胡说什么?林南笙明明喜欢的是顾琅,她是为了顾琅才弹琴。」
看她面目狰狞,我突然觉得好笑。
我喜欢顾琅不行。
怎么我不喜欢顾琅也不行?
「祁渊,琅哥哥可把你当成最好的兄弟啊。你们难道要为了一个女人反目成仇吗?」
祁渊终于有了一丝反应。
他居高临下般,眼里带着不屑:「你问问他还有资格和我称兄道弟吗?垃圾……」
顾琅的拳头挥舞了过来。
祁渊躲闪不及,朝后踉跄几步,随即和顾琅扭打在了一起。
祁渊学过专业的武术,自然不是顾琅这种常年在轮椅上度日的病弱能比的。
他很快占据了上风。
而且仿佛压着怒火一样,疯狂把顾琅摁在沙发摩擦。
眼看再打下去就要出事了。
我出言制止了祁渊:「我们回家吧。」
顾琅抓住了我的衣角,眼眸红了:「林南笙,你们在一起了?」
下意识的行为。
他自己也蒙了,不知道怎么会关心我的事。
可是身体很诚实,仍旧拽着我,一定要找出一个答案。
可他又在以什么身份质问。
「顾琅,我们认识吗?」
他眼中一闪而过的悲凉。
固执着抓着我的衣角,不让我走。
我突然想知道,记忆恢复,他会如何?
他以后会知道,自己做了多么过分的事吗?
是我陪了他整整十年。
他的手术专家是我不辞辛劳请来的。
他父母年纪大,所有事宜都是我在安排。
他因为手术需要提前断食,我也跟着不吃不喝,犯了胃病,疼得下不了床。
我在他的手术室外守了一天一夜。
他醒来后第一句话是:「我们认识吗?」
林南笙,我们认识吗?
那个冷漠又疏离的眼神,我这辈子都忘不了。
不该认识的。
一开始就不该认识。
4
僵持的气氛下,祁渊擦擦嘴角的血,将我打横抱了起来:「笙笙说得对。我们回家。」
临别时的最后一眼,我看到顾琅满眼受伤望着我们离去。
可是下一秒,我就被祁渊的衣服盖住了脑袋。
他不让我看:「外面风大。」
「谢谢。」
车库里没有灯,车里昏暗的环境里,冷冽裹挟着我。
「谢什么?」
「谢谢你来替我解围。」
他突然凑近,我看到他眼中无奈:「林南笙,你不会真以为我是正义感爆棚,来解救苍生的吧?」
我不知所措,只能点头。
对于祁渊,我了解得并不多。
他和顾琅是大学室友。
两个人大学一起创办了游戏公司,混得风生水起。
我对于他的印象,全止步在顾琅那里。
他总是笑着叫我嫂子。
每次气氛暧昧,也是第一个起哄,让我和顾琅赶紧结婚,有情人终成眷属的。
很真情实感的那种祝福。
所以我不会相信,他是因为喜欢我,才要帮我出气。
我不是林安安,没有让人一夜之间就爱上的本事。
「林南笙~」
自从我和顾琅结束,他就一直只叫我大名。
如今他的呼唤带着丝丝暧昧,压抑得我喘不过气来。
「那个,你的伤口要去医院处理一下吗?」
我妄想转移话题。
他直接将我抵在了副驾驶。
「祁渊,你要干什么?你别越界!」
「越界?林南笙,我们之间,有过很清晰的界限吗?」
语气蛊惑,我的脸瞬间红了。
他在信口雌黄什么?
印象里,他并不是轻浮的性格。
今天是怎么了?
见我愣神。
他手按在我的头上,嘴里念念有词。
「惩罚你,把你这里十分之一的智慧拿出来,放进我的脑袋里。」
这一幕突然在我脑海里闪现。
好像小时候在孤儿院,也有个人用这种方式和我说过话。
只是好像不是智慧,他说帮我把痛苦拿走了。
可是闭上眼,所有的回忆画面消失得无影无踪。
太久了,我记不清了。
也可能是我记错了。
「祁渊,我们以前认识吗?」
「终于想起来了?」
「想什么?我忘记过什么吗?」
「你和顾琅,真是半斤八两。」
他一脚油门开了出去。
夜晚的风在耳边呼啸,我听到他轻微的声音:「你忘了我。」
5
回到家,我收到了顾琅妈妈打来的电话。
「笙笙,你能不能来下医院,顾琅他爸突发心脏病了。我联系不上小琅。」
当然联系不到。
他正在和林安安厮混。
电话那头,杂乱混杂着哭声。
以前顾琅忙工作,他的家人都是我抽空去看望。
他们很依赖我。
「阿姨,我和顾琅已经分手了。我过去不方便。」
「笙笙你相信阿姨,小琅他只是被那个狐狸精迷了心窍,他以后一定会知道自己错的。你能不能看在阿姨的面子上……」
后面的劝说我听不下去了。
只知道耳边嗡鸣着,脑袋疼得厉害。
知道吗?会后悔吗?
可那又如何?
钉子扎在心里,拔出来也依旧千疮百孔。
「我没时间,您找别人吧。」
手机的忙音才终于响起。
没开灯的客厅里,只有月光洒进来。
这个房子是顾琅挣到第一笔钱时买的。
那时我们二十四岁。
这里是我们的第一个家。
他当时拉着我的手,说绝对不会辜负我。
可是后来,他为了林安安,要和我撇清关系。
他说只要我不纠缠他,房子车子,他都可以给我。
除了他自己。
因为他记忆里,那个陪了他十年的人,那个他深爱的人,该是林安安。
他该负责一生的,也是林安安。
这个世界真荒唐。
荒唐着前行。
6
我和顾琅,相识于十七岁。
高二的时候。
孤儿院隔壁搬来了一家人。
他们的儿子出了很严重的车祸,来乡下休养。
我暗暗惋惜他的命运,可也无能为力。
那时我也十七岁,从出生时就被遗弃在了孤儿院。
我连自己的命运都掌握不了,又怎么敢奢求去拯救别人呢?
我很快就见到了那位少年。
他叫顾琅。
很好看,像是漫画里走出来的病弱少年。
穿着休闲服,坐在轮椅上,上身挺直着。
那张病态白的脸上,长长的刘海遮住了眼睛,浑身散发着忧郁。
可惜他的性格并不像长得这般惹人怜惜。
院里小朋友的皮球,不小心踢到了他的院子里。
等我登门拜访,想要讨回的时候,皮球已经被他用刀割坏了。
皮球是去世的林奶奶亲手做的,院里小朋友都很爱惜。
看着为数不多的玩具被破坏,我心里压不住怒火:「为什么要这么做?」
侵犯他的领地是我们不对。
可是明明有那么多解决办法,他却选择了最极端的一个。
他只是淡淡看了我一眼,又将目光落到了手里的书上:「没用的东西,早该扔掉了。就像人一样。」
语气刻薄。
「顾琅,皮球该不该扔掉是我们的事,你没资格干预。别人的人生也一样。」
他面色终于动容,过来好久才说。
「我可以赔你们一个。我赔钱也行。」
「不需要。」
这样阴晴不定的人,我并不想过多交流。
7
我和顾琅第一次相见,并不愉快。
所以他来孤儿院的时候,我没有打算理睬。
他带着好多糖果,瞬间俘获了小朋友的心。
小孩子不会记仇。
轮到我的时候,他换上了讨好的笑。
「抱歉,昨天是我太冲动了,我和你道歉。我不知道那个皮球的意义,我一定尽力补偿。」
他听说了我的故事。
大概是孤独的人会有相同的磁场。
他想和我做朋友。
「不需要。」
「别走。」
他拽着我的衣角。
我瞪了他一眼,他立马松开了。
「对不起。那个,你也喜欢读列夫·托尔斯泰吗?」
我立马合上书。
「不喜欢。」
「听说你喜欢弹钢琴。我家有,我钢琴水平还不错,可以教你。就当是补偿。」
我终于动摇了。
我的梦想是做一名钢琴家。
可孤儿院买不起钢琴。
我没有拒绝顾琅抛出的橄榄枝。
弹奏结束的时候。
顾琅坐在轮椅上,视线和我基本持平。
他指了指钢琴:「你弹得很好。」
我也分不清他是真的夸赞。
还是为了安慰我。
我看不清他刻意遮挡的眼睛,也看不到他真实的内心。
我只知道外面的雨声遮住了我紊乱的心跳。
两个孤独的人相遇。
我听见他说,喜欢听我弹琴。
8
之后的日子里,他教我钢琴,我帮他辅导功课。
好像人生也因为彼此的需要和陪伴,变得格外有意义。
可惜老天似乎看不惯安宁。
又是一年新年假期结束的时候,顾琅从城里回来了。
顾琅妈妈请我过去劝一劝的时候,他已经把自己锁在房间里两天没出来。
专家的会诊并不顺利。
他极有可能再也站不起来了。
「怎么不让我去死!我为什么要活着?」
他歇斯底里地斥责着命运的不公,头一次在我面前哭了。
我不是没有面对过死亡。
孤儿院的孩子,早早地接受了人生百态。
可是他对于生活的绝望,让我也不知所措。
沉默许久,我说:「顾琅,你想不想看我拿到钢琴曲金奖?」
顾琅愣住了,好半晌他抬头看我,说:「好。」
他明白我们的意思。
这是我们之间的约定。
他手比在身前,做了一个钢琴家结束演奏的结束礼。
他说:「林南笙,我的荣幸。」
风顺着没关的窗户吹进来,我也哭了
今年的冬天,真冷。
9
以前很天真,以为互相支持的人生,会走得很久很久。
高考结束,我们顺理成章地在一起了。
填志愿的时候,顾琅问我。
「南笙,你想过找你的亲生父母吗?」
我摇头:「我出生不到三天,就被遗弃在孤儿院门口了。是他们先不要我的。因为我脑袋里长了一个东西。」
我语气平静,继续说道,「那个肿瘤随时会带走我的命,花费很高。林奶奶东拼西凑,才帮我凑齐了手术的费用。当时手术只有50%的成功概率。」
顾琅常说我是他的救赎。
其实,他也在救我。
十六岁手术的时候,医生说我可能一辈子都弹不了钢琴了。
也可能更糟糕。
可能成为植物人,也可能就此止步十六岁。
好在手术很顺利,我活了下来。
可是我总好像忘了什么。
孤儿院对我来说很陌生。
钢琴对我来说很陌生。
医生说,是太在意了,为了防止忘记,心里自动给那块记忆上了锁。
这个锁我也打不开。
顾琅邀请我去弹钢琴的那一天,是我手术后第一次碰到钢琴。
指尖跳跃着音符,尘封的记忆才被打开。
好多年前,有个人说,喜欢听我弹琴。
10
可惜我们最终没有考上同一所大学。
好在是邻校,他来找我很方便。
他总是在没课的晚上,来宿舍楼下等我。
身上的卫衣沾染上落下的花瓣,他就静静地在树下等待。见我来了,只是笑,也不说话。
可是学校里的闲言碎语很多。
他出现几次后,开始有人造谣。
说我是被顾琅包养的。
我并不在意。
可是后来这话传到了顾琅耳朵里。
顾琅来学校找我的时候,遇到了纠缠我的李路。
他大一向我表白被拒,恼羞成怒。
我被包养的传言,就是他散播的。
是个十足的混混。
李路挡在顾琅轮椅前,不让他走:「来找你那个小情人啊?」
顾琅看了他一眼,没有理会,想要离开。
他一把拽住了顾琅的轮椅,几个小弟围了上来。
「你们要干什么?」
顾琅握着轮椅的指尖发白。
「没什么,想来请教请教经验。」
李路不怀好意,「包养林南笙那种人到底需要多少钱啊?你给兄弟说说呗。好东西自然要分享。啧,这么清纯的校花在床上肯定……」
「混蛋!」
顾琅的一拳使出了全力。
李路向后踉跄几步,一屁股摔在了地上。
等反应过来的时候,恼羞成怒:「你个死残废还敢打我!兄弟们,给我打!」
顾琅根本抵不过这么多人。
好在祁渊和另一个室友及时出现。
两方人都下了死手。
最后闹到了派出所。
11
我下了课匆忙赶到时,顾琅坐在一角,像是个做错事的孩子。
见了我,他眼圈就红了,很委屈。
祁渊突然横在了我们面前
「南笙?」
那是我和祁渊第一次见面。
他比顾琅描述得温柔,没有放荡不羁的模样,甚至还特意捂住了伤口,怕我害怕。
他很仗义,为了顾琅,一个人挑四五个人。
甚至后来,那些流言也是他一手摆平。
我那时想,还好有他。
还好顾琅遇到这么好的室友。
我点头:「对,你好,我是林南笙,顾琅女朋友。」
祁渊他们来得及时,顾琅没有受到更大的伤害。
这次事件是李路他们寻衅滋事。
警察叔叔口头教育几句,放我们离开了。
「先回我学校,你额头的伤口得尽快处理。我宿舍有医药箱。」
顾琅一直没说话,气氛压抑得不正常。
林间的小路上,蝉鸣不绝于耳,只我们两个人,只有一条单行路。
我继续说。
「要是留了疤,我可能就不喜欢你了。我可是颜狗。所以你一定得好好的。你知道我……」
「林南笙!」
他打断了我的话,停下来不走了。
他只有生气的时候,叫我大名。
我赶紧解释。
「好啦,你怎么样我都喜欢。」
可是他眉头依旧紧锁:「他们那么编排你,你怎么不和我说呢?」
原来是这事。
「人生是我自己的,他们的议论又不重要。」
「重要!林南笙!关于你的一切都很重要。我为什么保护不好你呢?」
他手拼命拍打在自己无知觉的腿上,眼里猩红一片,几近疯狂。
「都是因为我。我就是个残废!我什么都做不了。什么都做不了。林南笙你走,离得越远越好!」
他哭了,「我配不上你的。」
「顾琅,你别这样,我求你别这样。」
我蹲在他面前,握住了他的手,难掩哭腔,「我相信你会保护好我,也能照顾好我。我们的人生才刚刚开始。」
「好。」
12
为了实现他的承诺,顾琅开始和祁渊他们投入游戏开发。
他变得好忙。
忙到再也没时间来我学校看我一眼。
我知道,好多都是借口。
他很害怕。
害怕和我走在校园里,害怕别人异样的眼光。
害怕别人眼中风光霁月的校花旁边,是个残疾,害怕对我影响不好。
我没拆穿他。
反正没关系,我可以去找他。
我也就是在那段时间,开始和顾琅的室友都熟络了起来。
我见证了他们的策划从初具雏形到一步一步落实。
毕业那一年,他们的小公司碰到了最大的瓶颈期。
我瞒着顾琅,放弃了出国进修的资格,开始工作赚钱补贴他们公司。
开始时,我让祁渊替我隐瞒。
祁渊问我会后悔吗?
放弃那么好的出国机会,会后悔吗?
我摇头,顾琅需要我,我不能在这时候离开。
选择顾琅这件事,从来没有让我后悔过。
这么多年,一直都是。
他就没再多问。
可是纸终究包不住火。
顾琅还是知道了。
他非常生气,那是我们最严重的一次吵架。
甚至最后都提了分手,可是谁也没舍得走。
我们又重归于好。
最后顾琅拗不过我,只好同意。
从小到大,我决定的事谁也阻拦不了。
创业是件很不容易的事。
好几个项目谈判失败,策划进行不下去,下个月的房租都只能依靠我攒的奖学金。
我和顾琅互相依偎在不足四十平的出租屋。
弹着破旧的钢琴,谈着我们的未来。
狭小落魄但温暖。
后来他们抓住了契机,研发的一款游戏终于火了。
公司有了钱,也有了源源不断的投资。
顾琅真的成了大老板。
甚至还有财经栏目的专访。
好像什么都不缺了。
我们便约定等我拿到钢琴曲金奖,就结婚。
13
可是他食言了。
他在本该属于我们的约定时刻,宣布了与别人的婚期。
他说过他不会离开我的。
怎么最后,所有人都要抛弃我?
又灌了一口酒,我的视线开始恍惚。
又难受又恶心。
手机里闺蜜小齐远在国外,发过来祝福。
【咱们金奖获得者林南笙同学。
【这个时差,害得我大半夜给你发过去祝福。
【这你该同意顾琅求婚了吧?那小子估计早就等不及了。】
顾琅移情别恋的消息,我没和她说。
以她的性格,一定会杀回来,把顾琅碎尸万段。
以前的我真的好喜欢他。
哪怕万分之一的流言蜚语,我都不想他承受。
那时我还抱有幻想。
想着他有一天恢复记忆,我们重归于好。
痴心妄想。
我们如果没有在十七岁相识就好了。
如果我死在十六岁的那场手术就好了。
就不用经受今天的痛苦了。
酒精放大着痛苦,我和小齐说。
【小齐,我不想活了。】
14
十分钟之后,有人摁响了我家的门铃。
我瘫在沙发上,没理。
他就敲得更厉害。
「林南笙,开门!」
好像是祁渊的声音。
他来做什么?
下一秒,房门被一脚踹开了。
祁渊穿着湿漉漉的衣服,出现在了我面前。
外面下雨了。
「你怎么来了?」
我在凌乱的沙发里探出一个头。
看见他头发上的水滴顺着滴落在地板。
原本不羁的人此刻被无助裹挟。
彼此都格外狼狈。
「要不要一起喝一杯?」
他快走几步走到我面前,夺走了我手里的酒杯。
「你是不是喝安眠药了?你做什么了?笙笙听话,你让我看看!你哪里不舒服吗?」
他一定要拉着我看看我有没有喝药,有没有服毒,有没有割腕。
我被他一系列莫名其妙的动作弄得不耐烦。
「你放开我!你要做什么?」
「你不是说你不想活了吗?」
我翻开手机。
果然,都是Q开头,那条消息错发给了祁渊。
原来是这样。
「其实我就是随口一说。」
我没那么脆弱。
想过死,但没想过真死。
「林南笙!」
他朝着我吼道,声音控制不住地发抖,在对上我视线的下一秒哭了。
他跪下来,抱住了我,「随口一说也不行。」
手也在抖。
像是揽住了一个稀世的珍宝,小心翼翼。
我听到他滚烫的心跳。
「笙笙,你答应过我会好好活着的。」
15
醒来的时候,头疼得厉害。
昨天晚上的事在脑海里断断续续地重映。
我好像做梦了。
梦到祁渊担心我想不开,来找我。
他好像抱着我哭了。
再后来我好像迷迷糊糊看到顾琅来了。
他疯了一样,怒斥我们是不是给他下药了。
他怎么总是回忆起不属于他的记忆。
祁渊没让他靠近我。
两个人又打起来了。
这一次,祁渊没有打赢。
祁渊的下巴被打伤,鲜血直流。
我在顾琅落拳的瞬间,冲过去,护在了祁渊身前。
再然后的事,我记不清了。
房间里只有我一个人。
我撑着宿醉的身体起床去外面找手机。
迎面撞上了端着粥出来的祁渊。
「醒了?来吃饭。」
他真的在这儿。
我看了一眼被踹坏的房门,昨天晚上不是梦。
那顾琅呢?
我四下寻找,可是没有他的人影。
「顾琅没来过。」
「可是你下巴的伤口怎么回事?」
「不小心摔跤磕桌角上了。」
他还特意指了指桌角,确实有没擦干净的血迹。
我找不到一点顾琅存在的证据。
才终于停止自己荒唐的幻想。
顾琅怎么会主动来找我呢?
他巴不得我永远消失在他眼前。
「祁渊,为什么他突然就不喜欢我了?」
祁渊想要抱着我的手停在了空中,好半晌,他哑着嗓子。
「对不起,怪我没有保护好你。」
16
我为了金奖几天没有睡个好觉。
精神和身体的双重打击,让我不堪重负。
我住院了。
单人的病房里,消毒水味儿刺鼻。
手里的报告单被我捏出了汗渍。
祁渊坐在一边,一句话也没说。
医生说,我怀孕了,已经两个月了。
孩子是顾琅的。
若是以前,我一定开心得要死。
在一起的时候,无限次幻想过,如果我们有了孩子,我一定如何如何。
一定给他最完整的父爱母爱。
一定不让他经历我幼时的痛苦。
可是现在,不可能了。
病房里的电视上,正在播放着顾琅的采访。
他和林安安手挽着手。
采访的标题是「GS总裁与他十年长跑的女朋友终成眷属,二人婚礼正在筹备中」。
林安安不费一兵一卒,轻而易举地替代了我。
我的人生荒唐得像是故事里的剧情。
沉默许久,我说:「祁渊,我想把孩子生下来。」
「我不同意!」
「凭什么?他在我肚子里,是我的孩子,我有权力决定他的去留。」
我态度也格外坚定。
「抱歉,我知道你是为我考虑。放心,我不会用孩子去威胁顾琅回头。我会去一个陌生的城市,把孩子生下来。我可以照顾好他。」
我从小到大都是一个人。
我很知道如何一个人生存。
他不用为此担心。
可是祁渊一把抢过了我手上的报告单,撕了个粉碎。
「祁渊,你疯了!」
「是,我是疯了!我一开始就不该同意林安安的提议,为了完成所谓的剧情任务,去设计什么追妻火葬场。我不能看着你越来越痛苦了。」
他的声音越来越弱,最后跌坐在椅子上,再也忍不住掩面痛哭,「为什么,为什么我怎么做都阻止不了呢?为什么我永远保护不好你。」
「祁渊,你什么意思?」
我怎么听不懂?
17
「笙笙,我们……」
「祁渊!」
林安安突然出现,打断了祁渊的话。
她怎么来了?
她知道我怀孕的事了?
祁渊没理会:「笙笙,听话,打掉孩子。忘了这段过去,你去重新开始新的……」
「不能打掉。祁渊!你别忘了我们的任务。」
林安安面色惨白。
她竟然在阻止我打掉顾琅的孩子。
任务?又是什么任务?
连祁渊都是骗我的吗?
见祁渊又没理会,林安安急了:「祁渊,完不成剧情,我们都回不去。」
「回不去就回不去了!」
「祁渊你是不是疯了!你想一辈子生活在这个破世界,我可不想。」
她伸手要拉祁渊。
被一手推开了。
她劝不住祁渊,又将矛头对准我:「林南笙!都怪你迷惑了祁渊!我要和你同归于尽。」
她张牙舞爪地扑过来。
我躲闪不及,被推到了地上。
鲜血染红了病号服,身下疼得厉害。
迷糊的视线里,好像有个人匆忙冲过来护住了我。
好像是祁渊。
又好像,是我心心念念的顾琅。
18
孩子最终没有保住。
他好像知道来到这个世界,并不会幸福。
所以很快离开了。
医生说我需要被人照顾,好好休养。
我只想一个人静静。
门开了。
顾琅身上穿着的是我第一次为他买的西服。
一尘不染。
但是款式早已落伍。
他眼底布满了红血丝,好像几夜没睡。
我以前看了,一定心疼极了。
他说。
「笙笙,我想起来了。我把一切都想起来了。」
他冲过来抱住了我,「对不起,对不起。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我怎么能忘了我家笙笙呢?」
我没吭声。
任由他抱着,胸膛滚烫。
可是我心底,彻骨的凉意。
好半晌,我推开了他:「抱歉,我们认识吗?」
他眼里的激动,消失殆尽。
好半晌,他颤抖着拉过我的手,贴在自己的脸上。
「我知道你生我气,你难过,打我骂我都好。笙笙,你别这样。我们说过不会离开彼此的。」
可我依旧摇头:「这位先生,你是不是认错人了?」
我抬头,眼中格外干净。
只是眼里没他。
礼尚往来,我也把他忘了。
19
他焦急着,想要证明自己:「笙笙,你仔细看看,我是顾琅。我们在一起好多好多年了。我……」
他哽咽着,「对不起。是我没保护好你,也没保护好我们的孩子。」
我终于有了一丝动容。
「孩子?」
「笙笙你放心。你调理好身体,孩子以后会有的。你如果不想生,我们不生也好。只要是你就好。」
「您真的认错人了。我确实刚刚经历了流产。但我不是你的妻子。我老公刚出去帮我买午饭了。」
「笙笙,我才是你的老公啊!我们约好了结婚的。你看我们的照片……」
他拿出的手机被我一手打掉。
一个陌生男人的纠缠让我将自己蜷缩在一角。
形成自卫的姿势。
「笙笙~」
「我警告你,你再过来,我叫安保了。」
我匆忙收回手,将自己蜷缩在床角。
门突然开了。
祁渊拎着热汤进来。
我立马扑到了他怀里。
「老公,我好想你!」
他手上的热汤应声落地。
本能地抱住了我。
「笙笙,我们,嗯……」
他疑惑的话被我吻入了嘴里。
我亲得动情,好像在面对此生挚爱。
他也不知不觉陷入其中。
「祁渊,你就是个畜牲!」
顾琅歇斯底里,「我把你当最好的兄弟。你把笙笙还给我!」
20
祁渊抱着我,轻易躲过了顾琅的攻击。
我摇头,揽着祁渊的脖子,挂在他身上:「阿渊,刚刚就是这个人,非说他是我老公。明明你才是。我们都一起走过了十年了。」
我背对着顾琅,但也能感受到他的绝望。
屋里的温度一下子冷了下来。
祁渊与我对视半晌,瞬间明白了我的意思:「顾琅,你赶紧走吧,笙笙需要休息。」
他没动。
我吵闹着:「快让他走,走!」
「医生说笙笙精神状态不好,受了打击造成记忆混乱,需要休息。你现在别逼她了。」
他才终于挪动了半步。
看着我紧紧依偎在祁渊怀里的样子,点点头:「好。」
房门关上的那一刻,我的泪水顺着滑落。
心里疼得厉害。
21
我没有失忆,也不是为了惩罚谁。
顾琅说他回忆起一切的时候。
我没有丝毫惊喜。
只有无尽的悲凉与无力感。
被人疯狂拉扯着的提线木偶。
他的所作所为,都和祁渊描述得一样。
林安安骗了我。
我和顾琅,才是真正的男女主。
只是这个剧情并不是甜文。
是互相折磨的虐恋情深。
前期,他被林安安控制记忆,对我造成巨大的伤害。
后来我流产时,他的记忆又被恢复,开启他们口中的追妻火葬场。
我不肯原谅他,也折磨我自己。
彼此深爱的人,却如此纠缠好多年。
祁渊和林安安的目的。
便是收集我们的痛苦。
他们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只有推动剧情,收集到足够多的痛苦,才能离开这里。
祁渊负责收集我的。
林安安负责收集祁渊的。
22
我也因此回忆起来了许多事。
我和祁渊,很久之前就认识了。
我是被父母抛弃的,祁渊是被人贩子拐卖的。
他很聪明,三岁的祁渊就已经能和人贩子迂回,左转右转跑到了孤儿院寻求帮助。
可是林奶奶发出去的找父母的告示没人回应,警察也不愿受理。
孤儿院,太多找不到父母的孩子了。
他就在孤儿院住了下来。
孤儿院的孩子都姓林,他叫林渊。
他大我一岁,我们一起长大,一起上学。
一起笑一起闹。
他陪我弹琴陪我玩乐。
我第一次了解到钢琴曲金奖,就是他读报纸看到的。
那时我十二岁,对于钢琴,除了一腔热血,什么也没有。
我甚至只有在学校的音乐课,才能碰到钢琴。
可是他很坚定。
他说我弹琴很好听,我以后一定也会成为站在大舞台上的钢琴家。
他说喜欢听我弹琴。
这个信念一直坚持到我十六岁。
后来我才知道,他没有被拐卖,他是故意跑进孤儿院的。
也是故意对我那么好的。
只是想以后伤害我时,获得更大的痛苦值。
可看我受伤,他也格外难过。
他在这场自己操纵的游戏里动了情。
十六岁那一年,我的病情进一步恶化,医生说再不手术,会危及生命。
那一年,祁渊被亲生父母找回了家。
他是大名鼎鼎的祁氏集团的公子,不像我一样,是没人要的野孩子。
我当时好替他开心。
可是我没有开心太长时间。
祁渊父母希望他彻底断了和孤儿院的联系。
对于他们来说,这里充斥着愚昧和庸俗,只会带坏他们儿子。
祁渊答应了。
那是他决定最后一次收集我的痛苦值。
到此为止。
我只知道,那天的风很大,祁渊坐上加长的豪车,头也没回。
他也不要我了。
那一个月,我郁郁寡欢。
直到上手术台的前一刻,我都期待着他能来,只是看我一眼也好。
可是没有。
手术很成功,祁渊在我的记忆里彻底消失了。
我忘了他。
23
再次相见时,就是那次打架进了派出所。
祁渊一眼就认出了我。
那时我是顾琅的女朋友。
他听过好多我们的故事。
顾琅对我的好,他看在眼里。
所以他放心了。
觉得我终于找到真爱,不用忍受痛苦。
我能幸福,也算弥补了他的罪过。
可是后来,他又碰到了林安安。
那个和他来自同一个世界的人。
林安安说,只要推动剧情,他们就能回家。
她说,只是追妻火葬场,很多小说都会这么发展。
对我们来说,很正常。
她没有丝毫愧疚。
一心一意着手收集我们的痛苦。
仿佛走火入魔。
起初,祁渊一口否定。
也旁敲侧击地提醒过我和顾琅,远离林安安。
可是他也很想离开。
没有人不会想家。
他妥协了。
两个人设了好大一个局。
让我和顾琅,在彼此遗忘中,痛苦百倍。
真恶心!
我们的人生,我们的痛苦,只是他们的筹码。
24
祁渊说,我和顾琅的孽缘还不仅如此。
顾琅出车祸那次是因为未成年无证驾驶,撞了人。
那次车祸一死一伤。
地点在W市的玉川路,时间是2012年端午节。
听到这个的时候,无力感在一瞬间将我侵蚀。
孤儿院的林奶奶就是在那天遭遇车祸,永远地离开了我们。
那天,她从孤儿院赶来。
想来看一眼刚刚结束手术的我。
却成了天人永隔。
那个司机因为未成年逃脱了刑事责任。
后来他们选择花钱私了,这件事不了了之。
我却觉得顾琅可怜。
还心甘情愿地陪了他十年,甚至怀了他的孩子。
真可笑。
为了故事的发展,一切狗血的剧情都被套用在了我们身上。
我和顾琅的故事,从那个坏掉的皮球开始,便都是错的。
像是沼泽一样,越陷越深。
落了满身泥泞。
25
钢琴演出结束,我宣布退圈。
我要换一个地方。
重新开始我的人生。
开始我不被任何人控制和左右的人生。
记者们纷纷询问,台下议论不断。
格外吵闹。
「林女士是因为身体不适吗?」
「是啊,听说他们搞艺术的,有时候连饭都顾不上吃,都不太注重身体。」
「太可惜了。这么年轻。」
我接过了话筒,又朝台下鞠了一躬。
「让大家担心了。我的身体并没有问题。是我自己的原因。给大家造成的困扰,我很抱歉。」
我强忍着泪水。
也有我的粉丝直接哭了。
「那不知道方不方便,知道原因呢?」
我摇头。
没有挖到有用的信息。
记者继续问道。
「您之前获得金曲奖的时候说过,是为了心爱的人弹琴。那么这次离开舞台,是否是因为个人感情方面,发生问题呢?」
「是否是因为婚期临近呢?」
「您是决定之后将重心放在家庭吗?」
「您说过,他很喜欢听你弹琴吗?这次退圈,是否有您先生的意思呢?」
我被问得愣住了。
目光落在正中央的席位。
这次顾琅没有缺席。
他打扮得格外得体,就像我们从前约定的那样。
面带骄傲地听完了我的整场演出。
我再次摇头。
「没有。」
没有感情问题需要我放弃我的梦想。
只是我的梦想,需要调整好,才能再次出发。
我和顾琅再也没有可能了。
林安安因为故意伤人被判刑。
祁渊和我保证,等林安安出来,他就带着林安安离开。
他们再也不会干涉我们的感情。
可是谁又相信呢?
林安安能操纵顾琅的一次记忆,就能为了痛苦值,继续操纵一百次。
相信了又如何呢?
我和顾琅之间,早就有了一条,跨不过去的沟壑。
我不恨顾琅。
但是这样的痛苦,我不想再经历了。
我更不想要,被人拉扯着安排好的人生。
帷幕落下。
我转身下台。
顾琅也起身走出了剧场。
彼此相忘,才是最好的结局。
他说喜欢听我弹琴。
我自己更喜欢听我弹琴。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