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当玉兰蘸着朝露写下第一行情诗,鹂鸟衔来桃枝叩响春的窗棂。那些蛰伏在冻土下的情愫,终于在四月的暖阳里舒展成连理枝的模样。露珠沿着叶脉滚落,折射出我们初遇时眼底的星光。

三月的迟疑化作檐角游丝,四月的笃定攀作满墙蔷薇。樱花羞赧地解开罗襟,将攒了整个冬季的芬芳,别在你经过的巷口。柳丝在暮色里编织着隐秘的絮语,每缕风过都捎来半句未尽的相思,惊醒了沉睡的并蒂莲。

元好问曾问情为何物,却在汾水畔拾得双飞雁羽;李商隐说春心莫与花争,西窗烛却将锦瑟烧成五十弦。古往今来的月光都在重复同样的故事——石板桥记得油纸伞的徘徊,青瓷盏盛过胭脂泪的温凉,连古刹檐铃都在风起时,摇响前世木鱼的回声。

你看那攀援的凌霄花,以朝暮丈量砖墙的体温;听山涧与卵石絮语,用十年磨圆一句诺言。真正的相守原是静默生长的年轮,在雷雨中攥紧泥土,在晴空下舒展荫凉。就像溪流与顽石互相成全,石纹里浸着水的柔情,清波中映着石的坚毅。

让我们截取四月最饱满的绿,封存在琉璃瓶中。待霜雪漫过鬓角时,倒映出此刻漫山遍野的春光。紫藤架下遗落的诗笺,终会被季风译成满天星斗;而此刻紧扣的十指,正将掌纹续写成新的命理。不必问永远有多远,你看那并蒂莲的倒影,已在水云间绵延千年。

这人间最温柔的暴动,是四月的风掀起整片海棠,是月光在青丝间筑巢,是两粒星子穿越光年相遇时,宇宙迸发的寂静轰鸣。让我们以流萤为针,银河为线,将刹那缝缀成永恒锦缎,在岁月深处,绣出永不褪色的春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