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都儿科研究所血液内科病房727病室，护士长王翠一边整理床单位，一边叮嘱责任护士 “一会伊伊（化名）就要回来了，你把胸腔闭式引流管固定好，千万不要发生管路滑脱，检查管路刻度，做好记录。再准备一个新的引流瓶，她回来就能用上了。把床头适当抬高，取舒适卧位，这样能促进后期恢复”。

此时，伊伊已经在重症医学科、血液内科、胸部及肿瘤外科三位医生的护送下从ICU转回到普通病房的路上。电梯门刚打开，伊伊妈妈就迎了上去，双手合十，向每一位医护人员说“谢谢”，虽然不知道他们的名字，甚至没有见过摘下口罩的模样，但她知道，女儿的命，是几十位医护人员抢回来的。

6岁女孩突发大咯血，生命危在旦夕

6岁的伊伊患有淋巴瘤，这是一种恶性程度很高的血液系统肿瘤，在首都儿科研究所血液内科接受了几个疗程的化疗，但是后来发生了严重的肺部真菌感染，并且纵膈内的肿瘤压迫到了右上肺叶。6月30日伊伊入院接受治疗。

当天下午17点，伊伊突然咳嗽不止，出现了胸闷、喘憋、咯血的症状，而且咯血量逐渐增大，几分钟的时间，出血量就有100ml，而且根本无法止血。剧烈的咳嗽竟然让伊伊咳出了“一块肉”，不仅是家长，就连经验丰富的医生护士也吓了一跳。

值班医生钟笛萧明白，患儿出现大咯血可能会在分秒之间呼吸心跳骤停，她立即给伊伊听诊、测血压、输止血药、监测生命体征，让孩子保持坐姿，防止误吸，更是做好了心肺复苏的准备。已经下班的岳梅医生得知消息后，迅速与重症医学科、麻醉科取得联系，组织参与现场抢救，并联系输血科，准备充足的红细胞、血小板和血浆。

重症医学科医生曲艳凝、刘谷月赶到病房时，伊伊还在不断地咯血，快速评估孩子病情后，告知ICU护士准备好呼吸机，准备接收病人。麻醉科医生李倩、于佩洁为伊伊进行了紧急插管，清理了呼吸道的出血，并为安全转到ICU病房提供保障。

30分钟后，伊伊被转送至ICU病房。在经过呼吸机PEEP压力减轻肺部出血、继续给予止血药、输血等治疗操作后，伊伊的出血情况有所好转。胸部及肿瘤外科值班医生李泽西在看过伊伊的胸部CT后认为，伊伊的淋巴瘤已经侵入右侧主支气管内，堵塞右侧大部分支气管，突发大咯血可能是瘤体内血管破裂造成的，吐出的“那块肉”应该是部分侵入到气管内的肿瘤组织。目前伊伊主要依靠左侧肺呼吸，如大量血液误入左侧肺，易出现窒息，则存在极高的死亡风险。情况紧急，李泽西第一时间拨通了科室主任武玉睿的电话，汇报了伊伊的病情，武玉睿支持他的判断，要求立即向医务处汇报，申请多科室会诊。

组织多科室紧急会诊，确定治疗方案

医务处处长王菲得知伊伊病危的消息后，第一时间作出反应，组织血液内科主任刘嵘、胸部及肿瘤外科主任武玉睿、重症医学科主任曲东、麻醉科主任潘守东召开紧急电话会议，联合会诊，制定治疗方案。

通常情况下，可采取两种方法处理这种情况：

方案一是利用周围血管介入技术，找到破裂的血管给予封堵处理，及时止血，避免出现大咯血，造成窒息，保证患儿呼吸道通畅。但是这种操作存在一定程度的风险。首先，恶性肿瘤血供丰富，供体血管较多，如果瘤体内出血为单根血管破裂进行封堵是可以的，如果是多根多处血管破裂出血，则需要长时间操作，容易出现病情变化。而且肿瘤血管质地糟脆，在封堵过程中存在二次破裂风险，增加出血风险。即使封堵成功，及时止血，也无法缓解瘤体对支气管的压迫，容易再次并发出血。另外，如果瘤体继续生长，那么右侧肺组织会失去功能，无法保留。

方案二是直接开刀手术治疗，切除原发病灶、及时止血。这种方案的优势是可以一次手术尽量解决肿瘤及真菌对于患儿的影响，对于止血及后期治疗效果更确切。但是这种方案有极高的风险，因为患儿长期化疗，身体抵抗力和凝血功能较差，同时因为病情的复杂程度较高，存在右侧肺全切的可能，甚至因为凝血能力较差，造成出血性休克、死亡等风险很高。

考虑到伊伊的肿瘤类型属于不敏感型，化疗无法快速抑制病情进展，而且她是纵隔恶性肿瘤合并肺部真菌感染，在肿瘤与感染的双重作用下，无法通过保守治疗好转，随时有可能出现窒息或者失血过多，造成不可预测的后果。几位主任反复讨论后，决定采用第二套方案，由胸部及肿瘤外科团队为伊伊进行手术。

确定方案后，武玉睿仔细研究了伊伊的胸部CT，制定出一套完整的手术方案——先开胸，因为出血部位就在瘤体内，切掉右侧胸腔内的肿瘤和病变的右上肺叶，及时止血、稳定生命体征。同时尽量保留中、下肺叶组织，给患儿多留一些有用的肺组织。“但是因为肿瘤已经侵入到右侧主支气管，我们也要认清现实，如果风险太高，即使把右侧胸腔内肺组织都切掉，也要保住孩子的命”，武玉睿坚定的说心中的想法。

随后，李泽西找到伊伊妈妈交代手术目的和风险，看到家长茫然失措的眼神，知道此时她一个字也没有听进去。“伊伊妈妈，我们马上要给孩子做手术，手术风险很大，但是您要记住两个字，这手术是要‘保命’的。” “我明白了，不管出什么后果我们都能理解，一切拜托您了！”

交叉配血结果呈阳性，启动紧急用血流程

17:40，输血科戴汐接到血液内科的电话，虽然岳梅的叙述简短，但“淋巴瘤”“大咯血”这两个词已经让戴汐明白事情紧急，“我需要一管患儿交叉配血血样”“好，我一会就送过来”。

40分钟后，交叉配血的结果出来了，“抗体筛查实验结果为均为阳性，自身阳性，3名献血员交叉配血结果均为主侧阳性”，这个结果让她既吃惊又疑惑。

“钟大夫，抗筛阳性，而且配血均不相合，患儿是什么情况？”电话那头沉默了半晌，“我明白了，是达雷妥尤单抗，伊伊用过这种药。达雷妥尤单抗和红细胞表面低水平表达的CD38结合，会干扰相容性试验，导致间接Coombs试验结果呈阳性。药物说明书上标注需要紧急输血，可以使用未经交叉配血的ABO/RhD相容RBC”。

“好的，那我向主任报备一下，启动特殊用血紧急抢救流程，现在库中的红细胞和血小板数量不多，我马上给总值班室打电话，协调人员到通州血液中心取血。”

从20:09到次日02:10，戴汐接收3次患儿交叉配血血样，共配出14个单位红细胞。用血科室的医生7次往返输血科，共计取走1个治疗量血小板、800ml血浆、8个单位红细胞。直到凌晨4点，戴汐的工作才告一段落。。

8小时坚难手术，拯救患儿生命

21:00，伴随着手术室监测设备的滴答声，手术准备工作开始了。因为大咯血造成血凝块堵塞主气管，形成困难气道，伊伊的血氧含量无法维持稳定，为了手术的顺利进行，需要更换气管插管。

潘守东在结束电话会议后，就从家中赶往医院，完善术前准备，制定麻醉计划。对伊伊的病情评估后，潘守东沉着冷静的拔出了之前插入的气管插管，并把主气管内的血凝块全部取出，快速的插入新的气管插管，完成了左侧单肺通气，保证了伊伊的生命体征稳定。

手术之初，武玉睿努力尝试切除右肺上叶和右侧纵隔肿瘤，来保全右侧中、下肺叶。但是因为伊伊经过长期化疗，而且存在真菌感染，她的右侧胸腔和右肺组织已经糟烂不堪，就像一堆豆腐渣，无法切除右上肺叶的气管、血管和肿瘤的供体血管。整个右侧胸腔内一直在持续渗血，一袋袋的血浆源源不断的输入到伊伊的身体里，保证着她的生命机能。

“瘤体和右上肺叶的情况比之前想的要糟糕，肿瘤、病变肺叶和正常肺叶、心脏之间没有正常的界限，右肺的主血管和主气管已经完全被肿瘤细胞和真菌侵蚀，现在已经没有办法保留右侧中叶和下叶肺组织了”，武开睿果断决定“为了保住孩子的性命，把右侧肺和肿瘤全部拿掉”。

打开部分心包组织，从心脏内阻断右肺的血供，把肿瘤和右上、中、下肺叶切除干净后，伊伊的出血很快就控制住了。此时外面已经晨光熹微，新的一天开始了。

从当晚22:00到次日6:00，手术团队已经奋战了8个小时，随着武玉睿长舒一口气说道：“手术结束，孩子命保住了”，手术间里响起了热烈而持久的掌声。

得知女儿在手术台上经历的种种凶险，看到医护人员为跑赢死神而拼尽全力，伊伊妈妈再也无法控制自己，瞬间潸然泪下，向所有的医护人员再三鞠躬致谢，“谢谢，谢谢，你们辛苦了……”。

伊伊送到ICU病房后，生命体征平稳，第二天就脱离了呼吸机支持，各方面指标均在好转。武玉睿表示，伊伊的肿瘤已经完整切除，肺部的真菌感染也得到了解决，不会再出现大咯血这种危及生命的问题，待身体恢复后，就可以到血液内科继续化疗，并有机会做异基因造血干细胞移植了。

李泽西、池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