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都是作为XXX的夫人存在,顾太太的名声远不如蒋太太宋美龄来得响亮。
但在属于她的那个年代,时尚杂志评选最佳衣着名媛,黄蕙兰却将风头正劲的宋美龄压在下面。
她出生在绮罗丛中,印尼华侨首富之女,锦衣玉食长大,是天生的名媛。
样貌“摩登”,珠宝华服唾手可得,也不珍惜,因为手上总会有更新的。
嫁了个被称为“民国第一外交家”的鳏夫,36年的婚姻,却落得曲终人散,天各一方的结局。
然黄蕙兰并未抱怨,她只是淡淡道:“他是个可敬的人,中国需要的人,但不是我所要的丈夫。”
01 # 爪哇往事 #
“当我长大时,我就不常戴了。因为手头总是有新的,琢磨得更好,更吸引人。”——黄蕙兰
1893年,黄蕙兰出生在印度尼西亚,那时候还被称为爪哇。
黄蕙兰的祖父黄志信是福建同安人,年轻的时候参加太平军,起义失败后逃到了南洋爪哇岛,转而经商,打下了一片家业。父亲黄仲涵出生之际,家里已经颇为富裕,他在华文私塾开蒙,受到的是中国传统文化教育,之后才学习印尼当地语及英语、荷兰语。黄仲涵从很小的时候开始就展示出过人的经商天赋,先是辅佐他的父亲经营建源栈商号,使其迅速发展壮大起来。
年轻时的黄仲涵▲
父亲过世后,黄仲涵将祖业拓展为爪哇地区主要的华侨商号之一。然后先后创办了5家糖厂,被誉为“爪哇糖王”,一举成为东南亚乃至全世界最有影响力的华商。
黄仲涵的制糖工厂▲
因对祖国的眷恋,黄仲涵娶的妻子是在当地华人圈中选的。魏明娘,祖籍山东,家境普通,却因为容貌生的极好被华人圈公认为第一美人。当得知妹妹被鼎鼎有名的大富豪看中,魏家欣喜若狂。魏明娘年满15岁,就被黄仲涵迎娶过门。
19世纪末期的爪哇▲
魏家家世普通,还重男轻女,魏明娘长成了一个极要强的女人。娘家对她的富豪丈夫谄媚,她就用钱去砸父母的脸,满脸的倔强。只可惜这个骄傲的女人一生只生了两个女儿:琮兰和蕙兰,家中真的有皇位要继承的黄仲涵便开始接二连三地纳妾。
根据黄仲涵自己的说法,他有名分的姨太太就有十八名,共生下42名子女。而日本人吉原久仁夫在编写《黄仲涵财团——东南亚第一个企业帝国》一书时查到黄氏族谱,记在族谱上的妻妾共有八位,想来一些地位低下的妾室都没资格进族谱吧。
前排左二:黄蕙兰,中间排左三:魏明娘,最后一排左二是黄仲涵▲
眼见一个又一个娇滴滴的姑娘被抬进门,打扮的花枝招展缠在丈夫身旁,魏明娘寒了心,她与丈夫的关系日渐疏远。琮兰比蕙兰大了好几岁,性格很有点母亲的牛心孤拐劲头,她从开始便站在母亲旁边,对父亲又爱又恨。当蕙兰出生的时候,父母之间已经出现一条无法被缝合的裂痕。
黄蕙兰同父异母弟弟的儿子儿媳和他们家的祖传大宅▲
尽管还是个女儿,亲近父亲的嫡女黄蕙兰十分受宠。她是真正锦绣堆中生长的名媛,住的大宅占地200多亩,家中的仆人就有50多个。中欧两个厨房,欧厨的总管曾担任荷兰总督的大厨。当蕙兰和父母一起用餐的时候,使用的都是纯银餐具,由管家带着6个佣人在旁边伺候。
印尼玛琅图古酒店所存黄蕙兰画像▲
3岁生日时,黄蕙兰收到母亲魏明娘送的一条80克拉的钻石吊坠,蕙兰想起那条吊坠的时候这样形容:“它和我的拳头一样大,当我戴起来的时候,那块大宝石敲打我的胸口,让我觉得很痛。于是母亲便让保姆收起来,等我长大些再戴。但当我长大时,我就不常戴了,因为手头总是有新的,琢磨得更好,更吸引人。”
黄家姐妹:右二:黄琮兰,右三:黄蕙兰▲
父亲的财富日益增加,对女儿的态度便是:“你要什么,我就给你买什么!”只要能拿钱买到的东西,黄蕙兰都唾手可得,这也让她对宝石、华服、金钱有着常人不及的洒脱态度。就在手边的东西,有什么稀罕?
02 # 一场谋划 #
“我对鳏夫并不感兴趣,但我是个孝顺女儿。”——黄蕙兰
黄仲涵是个欲望强烈又极富战斗力的男人,一房又一房的姨太太迎进来,让家不再像个家了。身为原配却没生儿子,丈夫花心滥情,魏明娘的日子并不好过。家宅虽大,莺莺燕燕实在扰人,尤其是二姨太,第一个为黄仲涵生下儿子后便趾高气扬起来,虽然不敢直言顶撞,但话里话外冷言冷语更让魏明娘满肚子火气。
黄仲涵▲
魏明娘在家中建了一个佛堂,开始吃斋念佛。但迫切想要上位的妾室们并没有放过她,相互构陷、拼命争宠,每每将她牵扯其中。魏明娘实在忍不下,一怒之下带着两个女儿远行欧洲。
纵然与丈夫感情破裂,钱是不缺的,黄仲涵对她们母女非常大方,魏明娘也没打算替丈夫省钱,在英国、意大利都买下宅邸,豪车也买了好几辆,珠宝服装更是想买什么就买什么,从不计较开销。然而海外华人的身份总是有些尴尬,虽然她们非常富有,豪车豪宅,但在欧洲傲慢的贵族们眼中,她们不过是一群暴发户的家眷而已。有了钱财却没有匹配的社会地位,藏在恭敬下面的蔑视更令人如同骨鲠在喉,咽不下,吐不出。
年轻时的黄蕙兰▲
魏明娘下定决心要让两个女儿出人头地,她专门请了一位资深的英国家庭教师伊丽莎白·琼斯,教两姐妹上流社会的礼仪。反正家中不缺钱,魏明娘干脆语言、舞蹈、音乐、美术老师找了个齐全。黄蕙兰也没有辜负母亲的重望,法语、荷兰语、英语无不精熟,唱歌、跳舞、画画、骑马样样来得,她甚至会开车。虽然容貌并非绝顶,但她天生擅长交际,长袖善舞,令每个人都感到如沐春风。
年轻时的黄蕙兰▲
这样一个女孩儿要嫁给谁?魏明娘决心好好筹划一番,却没想到,她的长女琮兰帮她做了选择。
1920年,蕙兰与母亲在意大利旅行时,却接到了姐姐一封加急信,信中写道:“马上回来,代表团很快就要走了。他一整晚都不断去看蕙兰的照片,我深信他已经爱上她了。”
这个一整晚都在看蕙兰照片的男人叫顾维钧,32岁,已经是中华民国驻美公使。
年轻时的顾维钧▲
黄琮兰的丈夫简崇涵出身印尼雅加达富裕的华人家庭,与顾维钧是上海圣约翰书院的同学,这也是他们为什么能请到代表团来家做客的原因。简崇涵是个温雅公子,令琮兰不喜的是,他得过且过,没有多少上进心。而当顾维钧出现的那一刻,琮兰深刻意识到,如果将妹妹蕙兰嫁给驻美公使,无疑将会大大提升他们家的社会地位。
蕙兰的姐姐黄琮兰▲
蕙兰此时无知无觉,后来她在自传中写道:“我对琮兰打算为我挑选未来夫婿感到有点奇怪,而且怕出现最坏的情况。我没有发现的是,琮兰想利用我来极力争取社会地位。”
初次见面,黄蕙兰对顾维钧没什么想法,此时她年纪还轻,只觉得顾维钧相貌平平,老式平头显得有些土气,人也无趣,不像其他追求者那么有意思。但很快,蕙兰就陷入了顾维钧的爱情陷阱。
03 # 外交明星顾维钧#
“原配妻子,因父母之言,主命;唐宝玥,因政要之女,主贵;黄惠兰,因富家千金,主富;严幼韵,因情意相通,主爱。”——顾维钧
1888年,顾维钧生于江苏省太仓州嘉定县,也就是今天的上海嘉定区。父亲顾溶本来是个“账法精通”的账房先生,却在清朝末年抓住机遇,变成了一个与晚清重臣有合作关系的官商。
出国留学前顾维钧与父亲兄弟合影▲
家中富庶,顾维钧从小与哥哥一起在私塾读书,然后又进了中西书院,每次考试都名列前茅。尤其是是英语,在大多数国人为拗口的English烦恼的时候,顾维钧已经能用英语与老师简单对话了。
年少时的顾维钧▲
13岁时,顾维钧考入圣约翰书院,教师大部分都是美国人,这也帮助少年顾维钧更好地学习西方语言和文化。随后,他自费随湖北官费生赴美留学,过了语言关后,考入纽约的哥伦比亚大学注册法学院,主修政治与国际外交。
民国元年,顾维钧回国担任大总统英文秘书兼国务总理秘书,随后开启了他传奇般的外交官人生。
年轻时的顾维钧▲
当顾维钧与黄蕙兰相遇的时候,他已经是个离过一次婚,丧过一次妻的鳏夫了。
12岁的时候,顾维钧就与父亲的同僚,家境更好的张衡山的女儿订婚。女方张润娥年纪更小一些,只有10岁。据说张衡山善于相面,觉得顾维钧绝非池中之物,所以早早将他招为乘龙快婿。
当顾维钧决心自费出国留学的时候,张衡山资助了一大笔钱。拿人钱财,顾维钧自然也要遵守婚约,1908年,他与张润娥举行了婚礼。
年轻时的黄蕙兰▲
张润娥是个传统女子,在家从父出门从夫。顾维钧让她放脚,她就解了缠足,顾维钧让她学英语,她的进步很快,不仅能够读报纸和一些简单读物,还能对话。这样一个年轻漂亮又努力的女孩子,却在两年后被顾维钧扫地出门。
在顾维钧的眼中,他们是“以极友好的态度彼此分手”,但第一任岳父张衡山深恨自己识人不明,在郁郁寡欢中离开了人世。独生女儿张润娥无依无靠,觉得父亲的去世全因自己离婚,她大受打击后在陆家观音堂落发为尼。
顾维钧与第二任妻子唐宝玥和他们的儿子▲
第二任妻子是极为赏识他的上司,中华民国第一任内阁总理唐绍仪的女儿唐宝玥。唐宝玥是个温柔大方的女子,接受的是西方教育,会英语,上得厅堂下得厨房,两人一见面便勾动了彼此的情思。
1913年,顾维钧和唐宝玥在上海虹口花园正式举行了婚礼,唐宝玥先后生下了长子顾德昌和长女顾菊珍,但天不假年,1918年,美国爆发西班牙流感,唐宝玥在流感中去世。
黄蕙兰在法国的家中▲
失去了爱妻,老丈人也在国民政府中逐渐失势,顾维钧意识到自己需要娶一位新妻子,这个妻子必须能够帮助自己继续向上攀登。
于是,他发现了黄蕙兰。
04 # 我予真心待你 #
“也许我是在闭着眼和一个男人结婚。我仅仅在正式场合,他的举止最好的时候在一起,我并非真正了解他,他也不了解我。”——黄蕙兰
贫穷的,无趣的,无聊的顾维钧如何获取黄蕙兰的芳心?很简单,引诱她,为她打开一个新世界。
他约黄蕙兰出门游玩,花几个小时在门口等她梳妆打扮;
他让司机开外交人员专用的特殊拍照车来接她听歌剧,用的是国事包厢。
黄蕙兰▲
不得不说,这对一个有钱的,却没有得到过这种待遇的女孩来说杀伤力是极高的,她被邀请进入一个全新的世界,而这个世界令她十分动心。
顾维钧与黄蕙兰▲
黄蕙兰道:“我从未去过白金汉宫、爱丽舍宫和白宫,那里是什么样,奢华吗?”
顾维钧却道:“我到那些地方进行国事活动时,我的妻子是和我一起受到邀请的。”
黄蕙兰笑道:“可你的妻子已经去世了啊!”
“没错,我有两个孩子,他们需要母亲。”顾维钧不慌不忙地道。
黄蕙兰有些恍惚:“你的意思是你想娶我?”
顾维钧坦言:“没错,我希望能娶你,也希望你能答应。若你同意,我会在布鲁塞尔的中国使馆为你举办一场盛大的婚礼。”
黄蕙兰▲
黄蕙兰愣住了,他想要娶她,想要给她婚礼……但是等等,正确的程序难道不是先说:我爱你吗?他没说我爱你,也没有问自己爱不爱他,黄蕙兰有些犹豫,便回答:“我要好好想想。”
然而没等她好好思考,母亲便道:“答应他,你一定要答应这门亲事。”
黄蕙兰▲
母亲魏明娘和姐姐黄琮兰似乎已经陷入一个怪圈,妹妹嫁得好就能让全家提升地位,她们就再也不会被那些经济条件还不如她们的洋人看不起,所以蕙兰必须要嫁的好!
黄琮兰道:“威灵顿·顾是个人才,你一定要嫁给他,而不是像我一样找一个平庸之辈做丈夫。”
顾维钧▲
在母亲姐姐的催促下,蕙兰懵懵懂懂与顾维钧定下婚约。魏明娘给丈夫打去了电报,却收到一封愤怒的回信:“你在做傻事。如果你把蕙兰嫁给顾维钧,她永不能成为他的正室,因为他在中国已经有一房活着的妻子,你怎能如此对待蕙兰?”
黄仲涵找了私家侦探调查过顾维钧,查得越多,就越生气,在他看来,虽然顾维钧已经与第一任妻子离婚,但那个女人还活着,女儿就与做妾无异。他虽然滥情,虽然就想要生儿子,但他是真的爱着蕙兰这个女儿,非常爱。
1923年,黄蕙兰怀抱长子与父亲在新加坡▲
黄仲涵打电报给黄蕙兰:“你无需结婚,回新加坡与我同住。”
但蕙兰还是辜负了父亲的好意,她无力拒绝新世界的诱惑,在布鲁塞尔中国使馆迎来了一个庄重的婚礼。这个婚礼并不似蕙兰想象中那样奢华,却依然十分排场,许多外交使节都来捧场,顾维钧将早已准备好的结婚礼物:一只镶喀什米尔蓝宝石的戒指送到蕙兰眼前。
顾维钧▲
对于黄蕙兰来说,这枚戒指和另一件礼物貂皮长斗篷与她拥有的财富相比不值一提,但此时此刻,她却沉浸在幸福的梦境中,不愿醒来。
05 # 婚姻生活 #
“顾维钧把我带回英国,是因为他知道我对他有用。”——黄蕙兰
婚后的生活既丰富多彩,又没有蕙兰想象中那么快乐。
白金汉宫战后首次宫廷舞会,顾维钧带着黄蕙兰出席。她头戴卡地亚钻石王冠,身穿丝缎长裙,漂亮极了。蕙兰兴奋地与英国大使和英国国王握手,风度翩翩,不输身旁的丈夫;出席杜鲁门总统就职,黄蕙兰在现场观礼,一口流利的英文,令不少人刮目相看。她极喜欢中式服装,认为中国的丝绸和刺绣工艺完全不逊色于法国制衣,当黄蕙兰在北京生活过一段时间后,再次随夫出国,她总是一身中式服装,又被时尚界交口称赞。
旗袍,珠链,黄蕙兰美得光彩照人。与她交谈过的外国宾客忍不住大声称赞:“远东最美的珍珠。”
黄蕙兰这辈子就没缺过钱,她解决问题的方式简单粗暴,就是花钱。她跟顾维钧在北京的外交总长府邸,原本是吴三桂为陈圆圆所建,宅子本来是政府借给他们使用,黄仲涵听说女儿喜欢,就花了10万大洋买了下来。然后蕙兰又花了15万大洋翻修改造,让两人住得舒舒服服。
黄蕙兰▲
那时候国家财政困难,大使馆都是破破烂烂,黄蕙兰觉得丢中国人的面子,自掏腰包将其翻修一新。大使馆人员工资,公务交通费都有困难,蕙兰问父亲要钱,都交给顾维钧,让他随意取用。
黄蕙兰先后为丈夫生下两个儿子,即便如此,他们的婚姻还是不幸福。
黄蕙兰与她的儿子▲
黄蕙兰在回忆录中写道:“我盼望从丈夫那里得到爱情,维钧很有才华,但他缺少温柔和亲切的天赋。他对我不是很亲热,而是常常心不在焉,有时令人讨厌。”
一个天生富贵的名媛大概是体会不到艰难向上攀爬男人的内心的。婚后不久,一次晚间卸妆,顾维钧望着黄蕙兰道:“我赠送给你我仅有的力所能及的首饰。以我现在的地位,你戴的为众人所羡慕的珠宝一望而知不是来自于我的,我希望你除了我买给你的饰物外什么也不戴。”
顾维钧与黄蕙兰▲
黄蕙兰将耳环一丢:“我真是目瞪口呆。我所戴的珠宝是妈妈为我挑选而爸爸买给我的,而我丈夫却希望我把它抛开一边,只戴他买得起的送给我的首饰,这种想法刺伤了我。”
另一次,顾维钧道:“何必麻烦母亲为我们订购新车?前任公使使用过的旧车足矣。”
黄蕙兰却道:“汽车也是外交门面,你愿意让人看到破破烂烂,我却是不愿的。”
一个虽然用着妻子的钱,享受着妻子的辅助却自尊心强,不喜欢她奢华作风,对妻子冷漠以对的丈夫;
一个从未将钱当钱来看,喜欢金钱开道,也不愿细心维护丈夫那点自尊的娇娇妻子,他们的婚姻就是一场灾难。
黄蕙兰▲
黄蕙兰心里十分清楚,她写道:“他实在宁愿娶一个温柔、谦恭的小妻子。然而他又得利用我。”
大约是1945年,顾维钧的旧交杨光泩遗孀严幼韵携三个女儿前往美国,不久后进入联合国工作,与顾维钧发生了婚外情。还有一种说法是这段感情大约是在20世纪30年代就开始了。
06 # 归于孤独 #
“我们太不一样,因此难以指望和谐地生活在一起。”——黄蕙兰
一天,朋友们在严幼韵家打麻将,黄蕙兰来了,喊顾维钧回家,顾岿然不动。黄蕙兰怒气冲冲,又指着严幼韵开骂,严也端然不动。黄蕙兰技穷,顺手抄起茶水,哗哗浇了顾一头一脸,可顾维钧仿佛钉死在了凳子上,死活就是不动弹。黄蕙兰忽然觉得心头一空,一切毫无意义,黄蕙兰惨笑了一声便走了,这么一浇,彻底浇灭了两人之间苟延残喘的那一丝情分。
严幼韵▲
在这之前,蕙兰已经失去了父母。
1924年,父亲黄仲涵突然心脏病离世,蕙兰觉得父亲是被他的小妾贺露西毒死的。她奔丧,想要开棺验尸,但此时她已经是顾家人了,并没有开棺资格。蕙兰哭求母亲来主持公道,但母亲魏明娘却坚决不肯送丈夫最后一程。
黄蕙兰与母亲魏明娘▲
蕙兰觉得心空了一块,她写道:“只要爸爸在世,我就是安全的,没有人能伤害我。但是,现在他不在了……”她开始怨恨母亲,“她喜欢做爸爸的太太的重要地位,却不愿为他伸张。”种种复杂情绪纠缠在一起,令本来密切的母女关系裂了条口子。
1933年,杭慧兰在马洛克岛的别墅▲
过了没两年,母亲也去世了,除了两个孩子,蕙兰的血肉至亲只有姐姐琮兰一人。可是两姐妹从小关系就普通,琮兰向来认为妹妹蠢笨,不晓得利用关系得到收益,蕙兰觉得姐姐蝇营狗苟,性格阴沉只晓得算计……说起来,丈夫才是蕙兰最想要依靠的人,然而,靠不住。
顾维钧与黄蕙兰▲
顾维钧嫌弃妻子奢靡无度,他告诉妻子,没有他就没有蕙兰在上流社会如鱼得水的生活。
黄蕙兰却一针见血:“没有我爸爸的支持,你也没有现在的地位啊。”
如果两人能够相互理解,对生活的抱有感恩之心,承认对方的付出的话,也不会走到感情破裂的地步。
顾维钧与黄蕙兰▲
1956年,顾维钧离开外交岗位,他与黄蕙兰的婚姻也走到了尽头。
蕙兰在回忆录中写道:“一位很有学问的英国人曾经问过我,最冷酷的一句中国成语是什么。我想了一下,告诉他说,‘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
顾维钧与黄蕙兰▲
父亲死后,家中寄来的钱财就越来越少了,蕙兰不能再大手大脚花钱了。
二战开始,印尼被日本人占领,家中财务状况每况愈下。
日军进入印度尼西亚▲
1951年,蕙兰的异母弟弟黄宗孝突然过世,黄氏家族争着上位,内部矛盾重重。
1961年7月10日,印尼三宝垄经济法庭以“偷漏重税”、“违反经济法令”为由,没收了黄氏家族在印尼的全部财产,曾经煊赫一时的黄氏家族就此销声匿迹。
黄蕙兰▲
黄蕙兰搬到了美国纽约曼哈顿的一所公寓,偶尔去看看寡姐,但姐姐琮兰对她冷漠依然。对姐姐失望后,蕙兰便不再登门,她收拾了珠宝,养了条狗,靠着父亲早年为她存下的50万美金的利息度日。
每日买买菜,烧烧饭,逗弄一下小狗。儿子们也没有住在一起,只是固定时间来看她,日子过得平淡却也不失安逸。
琮兰患上了癌症,即将离世时打了一通电话给妹妹:“我好久没见到你啦。”
蕙兰觉得,这大概是琮兰一生里对自己说过的唯一一句温情的话。她到了琮兰家,陪伴姐姐度过了最后一个下午。
黄蕙兰▲
1993年12月,黄蕙兰辞世,享年100岁。
太多人觉得爱而不得是苦中之苦,孤独终老更是难上加难,但黄蕙兰却并没有在破碎的婚姻上纠缠太多。
当她对婚姻进行反思的时候,并没有一味指出别人的错误,或是絮絮叨叨不断说其他人的坏话。“我太缺少阅历了。多年来我生活在一个不真实的天地里,一切我想要的东西都会自动送来,我不能理解在一个事情并非如此的环境里的生活。如果说维钧不了解我的话,我也不了解他。”
而当她提起丈夫的婚外情,也没有太过愤怒。“这时我才明白我多么势利,目光短浅。我应该做得更聪明、更和气一些,不致损失我的地位和尊严。”
她不断剖析自己,将这段感情的开始、经过、结果都细细分析了一遍,没有对自己付出的东西痛心疾首,也没有对破坏她婚姻的严幼韵恶语相向,她得出的结论是:“我的父亲自幼宠坏了我,社会继而骄纵我,谄媚我,追求我。”
黄蕙兰是一位富有的、得体的、聪慧的外交大使夫人,却不是顾维钧心目中的妻子;
顾维钧是一位优秀的、才华横溢的、严谨的外交大使,却不是适合黄蕙兰的丈夫。
但在我这个外人看来,只可叹黄蕙兰一路走来,就像是一尊金雕玉器的娃娃,人漂亮时尚,外语精熟,富有而多金,很快就能为丈夫打开局面。顾维钧缺钱她来补贴,顾维钧低潮期她四处送礼打点,等到男人功成名就,却又说黄蕙兰不够知心,缺乏情趣。
不谈喜爱,只谈需要。然而又从“需要”到“不被需要”,因需要而结缘,因不被需要而结束婚姻,这种人生际遇着实令人唏嘘不已。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