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

[咳咳咳……其实，暂时我也没什么想说的了。只是，我手里现在有个还在写着玩儿的剧本，您，要不要给我参考参考？]

我试探着向施佳推荐《知夏无他》，当然，我也没想着他能看上。主要就是有点私心，希望专业的人给点建议，帮着看看这剧本有没有可能[出圈]。

[看不出来呀，你这是悄悄地努力，要惊呆所有人呀。行，你这本子，把已经在写的用文档发给我，回头我再给你意见。顺便看看，能不能给我一点启发。]

[好勒！那就麻烦施导了。]

[什么麻烦不麻烦的，这不都是为了工作，探讨探讨嘛！]

之后，施佳把筹划都市剧的计划，简单说了一下，目前已确定的既定题材是[心理学]或者是[精神病学]方向，主线还是以病例串联起来，爱情因素所占成分不大。

我有些不解，当下时代生活节奏一向很快，人们的情感需求也有增无减，为什么要弱化情感这个要素，是我想不通的。

我表达这种困惑后，还不等施佳给我答案，宋维就先前一步做出了解释：[都市情感剧，确实也有市场。但仅仅为了演绎情感中的那些纠结与完美，为的是什么？给人向往，还是警示？爱情线完全支撑不起一部揭露人性的剧。所以，加入一些本身就极具争议的要素，更有冲击力。明白了吗？]

[原来如此，又懂了一点点。看来，这部剧又是为你量身打造的，未来的临床医生。这一毕业就有活儿，你是被上天眷顾的宠儿吧。哈哈哈……]

[行了吧，我只是给你分析一下。再说，这剧本还在前期筹划阶段，都没开始写呢？这不还没找到人写吗？也许，这活儿是你的。施导，对吧？]

额……没想到，这最后的焦点落到了我身上，只见施佳点点头，算是对宋维的询问，给出了肯定答复。

此时，喜悦是有的，但同时又有一丝不安。

这后面真要是写指定题材的剧本，我这新人心里还真没底。不过，这还挺远的，先不想了，如果机会来了，就试试吧。

一番既官方又轻松的工作洽谈后，我们三人之间的熟悉度，是瞬间暴涨。除开和施佳在工作上的这层关系，我应该也算在向他的[朋友圈]靠近了。

能和导演做朋友，真是沾了我男朋友的光。后面夜色正浓，会话就围绕生活展开，说到开心处，我忍不住哈哈大笑，这次北海之旅，真的让我成长了不少。

看见鲸鱼，收获了真正的爱情，职业的后续发展，算是看见了一丝微光，挺感慨的。毕竟，早年也经历了原生家庭的不幸，后来上了大学离家后，才慢慢认识了不同的人，每一步都走得很难。

但好在熬一熬，也能挺过去，被人拉上一把，才有如今的坦然。那就好好珍惜当下吧，我想和宋维一起努力，慢慢变好。

07

两天的北海之旅过得很快，待回到北京后，一切又恢复如常。上班后，丽姐就找我谈了话，她应该也知道了我和施佳有点[熟]，就开门见山地说：

[洛笙，你这能力在我这里是过关的。施佳也算是我领导，当初答应罩你，也是真话。这次我把写本的机会让给你，你可要抓住机会哦。后面有不懂的，我会手把手教你。]

[嗯。谢谢丽姐。对了，张琦怎么样了，她也快高考了，到时我有什么帮得上的，您告我一声！]

[这丫头，现在开朗多了。但很多事也是藏在心里，这大概是我和她爸的失职吧。有需要，后面还真不会和你客气！接下来，你就安心工作吧，看好你哟！]

和上司谈话结束后，我获得了两个信息：业务能力得到了认可；接下来可不能有半点松懈，毕竟算是要接大活儿了，办公室的其他同事都看着呢。

自打从北海回来，被施佳拉进小群后，我就时不时关注编剧行业的动向，以及新剧的策划动向。偶尔灵感一来，也会在里面说几句。

后来剧本大纲敲定时间，大概就是毕业季，也就是六月份左右。多花一点时间在筹备上，后面撰写时，就会轻松很多。

在接下来的一个月内，我除了在华音按部就班完成本职工作外，到了下班时间，还会留在公司，加两个小时的班，时不时向其他经验丰富的同事请教，给办公室的人买点小食或者饮品。

我也是从这个时候开始明白：与同事相处，总要有人打破那些不和谐的屏障。

就像以前我觉得不受同事待见，便不愿主动和同事接触，就导致处在同一屋檐下，也不见得有多熟，吃饭都只能一个人，其实挺孤独的。

但我有意无意用虚心的态度请教其他同事时，他们也会乐意回答，而且都还挺有个性的。我想，之前所有的不快与猜测，都在这一来一往的交流中淡化了，而我在职场上，也算是真正得到了成长。

再后来，丽姐看办公室氛围越来越好，也就公开了我有幸参与施佳新剧策划的业务，大家都替我感到开心，纷纷祝贺：

[洛笙，你这肩扛大任，这华音就靠你打响名号了！]

[洛笙，你这后浪不是一般的浪花呀，一出手就是惊涛骇浪，看好你哦！]

[之后有啥需要我的地方，随时打扰！]

听着同事对我的支持，这下算是把我架到了一个[非努力不可]的位置，到了大纲敲定后期，丽姐也直接帮我减少了在公司的工作量，我就有了更多时间打磨大纲。

这期间，和宋维的联系也没少，毕竟这可是他的专业老本行。于是，在大纲确定最后几天，我把他约在便宜坊谈剧本，这也是我第一次正式请他吃饭。

想起之前在咖啡厅那次，简直就是[黑历史]。

08

约饭那天，我比宋维先到，便提前点好了菜，只等上桌。

这次约饭很顺利，主要在于他只有几天就要毕业了，不特别忙，所以，这顿饭的意义实际上有两层：宋维的毕业宴，我的剧本首开宴。

等他落座后，我招呼了一声服务员上菜，我就开始滔滔不绝地搭话了。

[你说，我这剧本，该以病例治愈为主，还是主角成长为主呢？这是我纠结的地方。]

[如果不想舍弃，两者可以兼容一下，后面我可以做你的辅助。]

[这个主意不错，还得是你……]

我正想继续往下说，突然发现宋维走了神，便开口询问道：

[怎么了？]

[没什么。]

可我分明看见他的视线，停留在了刚才上菜的那个服务员身上。难道，对方是他认识的人？

心下疑惑时，他似在轻声问我，又像是自问：

[会是她吗？]

她？听他发出这样的疑问，我自然知道这个[她]指的是谁，但不可能的。

[你应该看错了，当年不是机场官方都没正面做出解释吗？别想多了，最近你可能太累了。]

在这种时候，对于我的话，宋维能听进去多少，我并不清楚。但我看见，在那个服务员再次上菜时，他竟然失态地问了对方一句：

[你是米诺吗？]

对方愣了一下，大概是感到莫名其妙，不明所以，就那么云淡风轻地说了句：

[抱歉，先生，您可能认错人了，我叫素琴。两位请慢用，祝您用餐愉快！]

那女子走后，宋维显然还没回过神来，还在向我确定：

[洛笙，你有没有觉得，对方的声音很像她。她是不是回来了？]

[宋维，不可能的。之前不是就已经下了定论吗？无一生还。你还是忘不了她，对吗？]

听到我问出这句话时，宋维才回过神来，我才是他的女朋友。

[对不起，洛笙，我只是习惯性地想起她。你不要多想。]

后面吃饭时，我俩都默契地不再提起刚才的小插曲。但这世间情事，又哪是想忘就能忘掉的呢？

我心里是在意他对米诺的感情的，相处这么长时间，爱肯定是有了，只看能不能经起考验了。

后面再和宋维说话时，他已经平复了心情，告知我他会搬进出租屋，到时候我俩就算同居了。不论是工作，还是生活上的事，都可以就近商量，我这心里才平衡了一点。

但回去的路上，我依然能感觉到他的心不在焉。人的直觉一向很难打消，我再在乎他的过去，也改变不了什么，就随他去吧。

我也并不相信，已经离世的人，还会[重生]。

接下来的几天，都在忙碌中度过，很多事情都交织在了一起：林溪兄妹俩来了北京，租住在我隔壁；宋维拿到了毕业证，留在康佳医院工作，搬过来和我一起住了；而施佳已经敲定了新剧大纲，名为《心门》，确定了要我写本。

一切似乎都走上了正轨，但无形中又开始有新的[变数]出现，我们只能去接受、改变……

[宋维，林溪兄妹俩来了北京，都是邻居了，一起吃个饭吧！]

[没空。]

[宋维，我家大姨肺部长了结节，能帮着看看吗？]

[我是心理科医生，不是外科医生。专业的事找专业的人问！]

[宋维，我这几天颈椎不好，去看了医生，拍了片，头好痛！]

[你这病，不是看医生能解决的，不还得多运动？]

09

这些对话，让我再次感受到了宋维的无所谓与冷漠。

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这样的呢？大概是那次我请他去便宜坊，遇到[米诺]，不，应该是素琴开始的。

人总是有一股执念，去相信内心那爱而不得的东西，总以为只要努力，就会如愿，可往往是事与愿违。

就像宋维对米诺、我对宋维那般。不同的是，他无法和米诺在一起，而我却成了他的女朋友。

写剧本是一件漫长而孤独的事情，加上宋维这成为医院的正式员工后，就一直很忙。我只得自己约了林溪兄妹，还有高考过后的张琦，一起小聚。

饭桌上，林一主动问起我的情况：[你这一年，在北京还好吗？宋维没欺负你吧？]

[过得不错，他哪能欺负我呀？我没把他打入冷宫就不错了。]

[那就好。]

许是毕业一年多，早已成熟不少，所以在外人面前，我总是能不留痕迹地假装幸福。又或许我装得并不成功，只是有人在配合我演戏而已。

本想话题就这么愉快地进行，但张琦这丫头，却也是个直性子，毫不掩饰地说：

[我可是这宋医生和洛笙姐感情升温的见证人，从相看两厌到当众撒狗粮，真是齁甜齁甜的……]

[洛笙，这是怎么回事？你们不是……]

[那这么长时间，假的也变成真的了。我们已经同居了，之前不是和你说过吗？你忘了？]

[哦！我记起来了，去北海那次你告诉过我。只是，我哥还不知道。]

果然，我再看林一时，他的表情很微妙。虽然没有搭话，但显然已经知道了是怎么回事，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

[那祝你幸福！]

[谢谢！]

三个已经步入社会的人，自顾自说着成年人世界的事，只有张琦还云里雾里：

[这不是已经既有的事实吗？现在才来祝福。洛笙姐，你这俩朋友，有点假呀？]

[哈哈哈……]

张琦的一句话，打破了此时的尴尬，幸好带了她一起出来。只是，这丫头的心理状况也不知道好了多少，像这类孩子，对人的感知要敏感很多。我并不确定，这逗笑大家的话，是她无意脱口而出的，还是在替我解围。

总之，我也趁机凑到张琦耳边小声说了句[谢谢]，她回了我一句[不客气]，我就心领神会了。

只是气氛正好，上次一面之缘的素琴出现了。这是巧合吗？两次都让我碰见了。

不管是不是巧合，出于女人的危机感，我还是试探性地开口叫住她：

[素琴，看现在也没多少客人了。我觉得你很像我一个朋友，坐下聊聊吧！]

[可这是上班时间，我……]

[张琦！]我示意了一下，张琦秒懂我的意思，就和素琴老板去[社交]了。素琴这才点点头，坐了下来。

[你想问什么？]

10

[之前有去过国外吗？我看你一个女孩子，条件也不错，怎么在这饭店干活儿。就没想着换一个体面的工作？]

[我就是农村孩子，还是孤儿。哪有条件出国？体面的工作？更是谈不上，来北京时间也不长，想着先养活自己就成。]

随之，她苦涩一笑，情绪是真的，但话是不是真的，我并不确定。

只是凭着一点直觉，我也觉察到她不想和我说太多，后来只是礼貌地说了一句：

[我，并不是你们要找的那个人。即便你男朋友有三番两次想从我这里问出些什么，但我不想让人打扰。希望你们能理解！]

素琴的话点醒了我，也印证了我的猜想：宋维，是忘不掉米诺的，即便他在我面前总是那么漫不经心。

林溪还是那样子，一副吃瓜地样子，问我是怎么回事，我这想着心里一肚子话无人倾诉，便全部说了。

这时，换饭桌上另外三个人惊讶：这已经遇到空难的人，还能[重生]？电视剧都不敢这么演吧。

我也知道，这有些魔幻，但这一个活在心中的人只要没被遗忘，就会一直存在。我没有过多解释，只是轻飘飘得用一句[巧合而已]就把这事翻了过去。

待吃完饭，我和林家兄妹同路，本想先把张琦送回家去的。没想到这孩子今天是黏上我了，赖着脸说：

[洛笙姐，今天我跟你回出租屋吧。高考放假了，我这在家也无聊。我妈那里，你帮着打个电话就行。她对你很放心！]

我这有些犹豫，毕竟现在宋维住了进来。但后来想到素琴这事儿，又实属生气，他竟然背着我偷偷去找这女人。想到这里，就擅自答应了张琦的请求。

月色正好，我们四人叫了辆车，就一同回去了。

和新邻居在门口说了[晚安]，张琦就随我一同进屋了。这孩子是自来熟，在这儿住过一段时间，别说她妈不担心，我都觉得和她在一起，才有点家的温馨。

因为，张琦有些早慧，她一直在帮我，会让我受伤时得到片刻温暖。

[洛笙姐，那个叫林一的喜欢你，是吗？我看出来了。]

[小小年纪，还挺八卦的。]

[我甚至能感觉到，他比宋医生要更爱你。所以，当初你为什么不选他？]

[是呀，当初为什么我不选他。可，当时我没得选呀！大概也是权衡利弊后的妥协吧。]

[所以，现在你受伤了。对吗？]

我受伤了吗？当内心那点在乎和无奈，被这样一个孩子看穿时，我是不想承认的。但有些压抑的情绪，藏在心里确实很难受。

我沉默地点头，算是回应张琦的问题。

她说她会帮我，可张琦也才18岁，她能怎么帮呢？我想，或许是两颗受伤的心灵在治愈彼此，又或许，我们每个人，都需要在黑暗时，去寻求一种救赎。

让自己，忘记那些悲伤，接受，或者选择视而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