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仲宝，原越军第一军区第346师第246团第3营（该营战后被越南国会授予“人民武装力量英雄”称号）通信排无线电班班长。他的回忆录《高平前线-1979年2月》，是极为少见的越军老兵对1979年中越边境战争的长篇回忆，是了解当时越军情况的重要资料（他作为上传下达的通信兵，对作战情况非常熟悉）。现将其回忆录全文翻译连载，供有兴趣的读者参考。

在以后的战斗中，今天坐在饭桌周围的这些人，谁都有可能倒下，战争是不可预测的。我感到喉咙一阵哽咽，因为我想起了牺牲的战友......吃完饭之后，我们赶紧讨论设防事宜，防止中国军队攻击达那。阿遵中尉看起来有些生气，因为我似乎越权了，我同意留下来和这里的民军一起战斗，而他想继续带领部队去寻找营主力。不过，他还是和我们讨论了作战计划。据民军弟兄说，通往达那村的道路很容易防守，但同时也很难撤退。

如果中国军队占领了山谷入口处的制高点，他们就可以控制整个山谷，用火力封锁通往村庄南侧的山路。那个时候，部队和民军会被他们一网打尽。我们在这里停留的第二天，达那村依然很平静。然而，为了防止中国军队突然袭击，我们分散躲在石山脚下的岩石缝隙中，能够听到中国军队的炮火声，时远时近，但没有打到这个山谷来。阿遵中尉迫不及待地想找到通往原平县的道路。达那村民军弟兄通报说，中国军队仍然封锁着通往原平县的道路，无法越过马鞍山。

下午，我刚嚼完一块饭团，肚子突然疼得厉害。之后，我开始拉肚子，而且几乎都是水。肯定是因为吃了发馊的饭团，以及长时间饮用不卫生的石坑积水。我的肚子很痛，不停地腹泻，因为疼痛和脱水，整个人疲惫不堪。幸好中国军队没有攻打达那，所以不需要战斗，我瘫倒在岩石缝隙里，累得四肢都抬不起来。这太危险了，按照阿遵中尉的计划，我们到了晚上就会爬上悬崖，想办法越过高山去原平县，一名熟悉地形的民军将给我们带路。

在身体状况如此糟糕的情况下，我肯定不能跟随队伍一起行动，那就只能和民军弟兄一起留在村子里。阿州和阿卒对我的情况非常担心，这时一名民军和一个瘦弱的男人来了。在询问了我的情况之后，瘦子说：“你必须服用一些阿片。”“不行！万一他休克或者或成瘾了怎么办？”阿州立刻表示反对，他很担心我。民军兄弟犹豫着说：“也许不会有事的。”

听到他们谈论这件事，我坐了起来，疼痛还在继续，感觉相当难受。我身上的水分似乎已经被抽干了，我实在太累了。这个时候，山谷的入口处传来了枪声。我作了决定：“给我，给我阿片！”阿州很担心，他一直劝我我不要吸食阿片。我对他和其他人说，同时也是安慰自己：“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尽快恢复健康，这样我才能继续与你们一起战斗和行军，生存下来，摆脱中国军队的围困，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也许大家都明白，在中国军队步步紧逼的时候，这是最好的办法，士兵和民军的弹药已经很少，更没有治病的药品。

那个瘦弱的男人（一眼就能看出是个老手）把手伸进口袋，掏出一个小包裹打开，从里面拿出一块黑乎乎的东西，掰下绿豆大小，递给民军。民军把这一小粒阿片放进烟枪里点燃，很快就散发出带有奇怪香气的绿色烟雾。当阿片膨胀到玉米粒大小时，民军把它放进一碗热水里，用棍子不停地搅动让它溶解，随后把碗递给我。我颤抖着把这碗阿片水端到嘴边，伸长脖子一饮而尽。大家都叫我躺在岩石缝隙里休息一会儿，以恢复体力。这的确是一种非常有效的药物，我的腹泻完全停止了。

我的肚子还在翻腾，但是情况已经好多了，接下来所有的腹部绞痛都消失了。晚上，阿卒给我带来了一碗热腾腾的稀饭，我不知道他是怎么弄来的。吃了这碗热稀饭之后，我感觉自己好多了，我希望到了午夜时分，能扛着枪跟上队伍前进。 后来，当我穿过干旱贫瘠的石灰岩山坡时，看到一片盛开着罕见的艳丽大红色花朵的土地，顿时令我想起了前几天在达那山谷里喝的那一碗阿片水。

我们没有按照计划离开达那村。傍晚时分，收到消息说，原平县的战事进行得很激烈，中国军队正在进攻静肃锡矿工业区，明心乡的黄从村也正在发生激烈的战斗。 这个消息是由一名刚从原平县回来的民军报告的。因此，阿遵中尉决定，我们暂时留在达那，不再翻山越岭去原平县，所以我们在达那村待了一个星期。快到3月上旬了，山谷里的桃树已经开花了。枪声仍然不时在山谷里回荡，我们不知道眼下战争的进展情况如何，我急切地想要回到大部队。

作者为历史学硕士，大学讲师，专注中越战争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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