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利”，就是吸烟使我嗅觉迟钝，关闭了嗅觉记忆，屏蔽了嗅觉联想。

都说：嗅觉是打开大脑记忆的开关。戒烟之后，我的嗅觉越发灵敏，大开嗅觉记忆的脑洞，嗅觉联想随之蛰伏而醒。

嗅觉记忆打开之后，带来诸多烦恼。七十年代初，我七八岁时放学回家路上，街边有人卖烤地瓜，却没钱买，闻着闻着口水就下来了，那香味遂成记忆。如今，只要闻到烤地瓜味，我的哈喇子，就会不可遏止地“流溢”，简直丢人现眼。当然，这好歹是喷香的美好回忆。

最要命的是嗅觉记忆带来了联想，哪怕是书上读来的嗅觉联想，也会久久萦绕不去。

早年读过美国记者的战争见闻，书中他写下了嗅觉感受：1914年8月，一战初始，在西线战场比利时一个城镇，“到处臭气冲天。……这是50万没有洗澡的士兵散发出的汗酸臭……在德国人经过的每一个城镇里，这种臭气多日不散”；他还写到德国兵每天留下的数吨排泄物……这也难怪1916年的《巴黎医学协会公报》，给了德国人“世界恶臭冠军”的“荣誉”。

只要在影视里看到德国士兵集结的场面，我就产生一种嗅觉联想，仿佛浸泡在50万人发出的汗酸臭里。后来，这种联想越发极端：只要看到人群聚集，这种“德国兵恶臭”的联想气味，立即在鼻子前浮荡。

当然，我的嗅觉并没有那种禀赋的灵敏，就像《西线无战事》里的德国老兵，那个老油条子；他只要鼻孔抽一抽，四处嗅一嗅，就能闻到几公里外食物的气味；依靠这种天赋，这个老兵能够偷取远处囤积的军需食品，使饥肠辘辘的士兵们大快朵颐。

戒烟之后，我的嗅觉恢复了敏感，但这些纯属生理上的；对社情世故的嗅觉，依旧迟钝得近乎无感。对那些社会嗅觉敏感的人，也就是对风吹草动的嗅觉异常灵敏的人，我内心深处还是很佩服的，尽管嘴上硬，囔囔喊着不服。

然而，扯着耳朵腮颊动，在社会上混，急与躁是互相牵连的。社会嗅觉敏感者，虽然眼明手快，但常常失之稳妥，一不小心就蜕变成投机。我活了大半辈子，没见过几个投机者有好收场的。

“失之东隅，收之桑榆”，先机没有抢到，但晚成也不赖。人生在世，笨一点也并不是什么坏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