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风起时,总想起你踮脚晾晒白衬衫的模样。阳光穿过浅蓝色的衣领,在晾衣绳上跳跃成细碎的金箔,而你哼着歌转身去收被单的侧影,比四月枝头新绽的玉兰还要晶莹透亮。

这些年我们走过许多条街巷,总在暮色漫过楼宇时驻足。你说长安街的风裹挟着槐香,鼓楼的风藏着冰糖葫芦的甜,而五道营胡同口盘旋的絮絮,总让你想起小时候堆的棉花糖云。于是我悄悄把掌心贴在斑驳的老砖墙上,风里确实有雪粒般的绒毛,正乘着晚霞的翅膀往南飞。

记得去年深秋发高烧那晚吗?你翻遍药箱找退烧贴,额头贴在我滚烫的皮肤上试温度计的笨拙样子,让整间屋子都蒸腾起姜茶的雾气。窗外北风呼啸着撞打玻璃,可床头你掖好的被角始终保持着四十五度的温柔弧度,像春蚕吐丝般将寒夜织得妥帖。

此刻风正掠过你伏案批改作业的肩头,带走钢笔尖划过的沙沙轻响。我把温热的马克杯轻轻推到你手边,看蒸汽在空中凝成你鬓角那缕银丝。忽然明白所谓永恒,不过是无数个这样的清晨黄昏,当暮色浸透纱帘,我的目光仍能准确捕捉你睫毛投下的蝴蝶影。

就让风捎去我未说出口的呢喃吧——当玉兰树在胡同口抖落满身星子,当银杏叶为石板路铺就金毯,当你在阳台上晾晒新染的蓝格子床单,每个褶皱里都藏着我写给春天的诗行。这世间纷扰万千,唯有你的呼吸与心跳,值得我用余生反复丈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