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王桂兰，今年62岁，出生在一个北方的小山村。

我们家世代务农，靠着几亩薄田过活。

我小学只念到三年级就辍学了，那时候家里穷，父母需要我帮着干活、照顾弟弟妹妹。

后来，20岁那年，我嫁给了同村的李忠海。

他性格老实，又勤奋能干，虽然家境一般，但我觉得他是个踏实过日子的人。

婚后我们有了两个孩子，大儿子李强和小女儿李芳。

这一晃几十年过去了，我和忠海的日子过得平淡又安稳。

孩子们也都长大了，结了婚，成了家。

我们老两口平时在家种点地，养几只鸡，到了冬天就清闲下来，坐在炕头上烤火、唠嗑。

今天是腊月二十二，离过年只剩一个星期了，村里的年味也渐渐浓起来了。

可就在这个时候，一件往事突然闯进了我的脑海，那是1978年冬天发生的一件事情。

那一年，我刚嫁到李家不久，还是个20出头的年轻媳妇。

那时候我们的日子过得很苦，家里又穷又冷，炕上的被子都是打着补丁的。

腊月的夜晚特别寒冷，天一黑村子里就没什么人走动了，可那天晚上，院子里却传来一阵动静……

我记得那天晚上，月亮很亮，照得院子里的雪反着光。

忠海在炕上抽烟，我正在缝补衣服，忽然听到院子里有窸窸窣窣的声音。

我悄悄拉开窗户一看，发现一个瘦瘦的小男孩正蹲在地上翻我们家的柴垛。

他动作很快，像是在找什么东西。

我心里一惊，小声对忠海说：“有人在院子里！好像是个孩子。”忠海一听，赶忙披上衣服跑了出去。

院子里，那个男孩被忠海吓了一跳，站起来就想跑，可他太瘦了，脚一滑摔倒在地上。

忠海走过去一把抓住他，拽到屋里来了。

借着煤油灯的光，我看到这个男孩约莫十一二岁，穿得破破烂烂，脸和手冻得通红。

他低着头，一句话也不说，我问他：“你是谁家的孩子？

跑到我们家干什么？”他依旧不吭声，只是用手紧紧捂着衣袋。

我看得出，他的衣袋鼓鼓的，像是藏了什么东西。

忠海沉下脸说：“偷东西还不老实？快交出来！”

那男孩犹豫了一下，把手伸进衣袋，慢慢掏出两个红薯来，递到我们面前。

他的手冻得通红，指甲里还塞着泥巴。

我一看，心里一阵酸楚，那是我们家刚从地窖里翻出来准备过年的红薯。

“你……偷红薯吃？”我问他，声音有点抖。男孩终于开口了，他低着头，小声说：“我饿了……家里没吃的……我娘病了……”

听了这话，我的心软了。

那时候村里人都穷，可这么小的孩子偷东西，多半是真的走投无路了。

我叹了口气，对忠海说：“算了吧，娃儿饿了才偷的，就别吓唬他了。”忠海犹豫了一下，放开了他的手。

我从锅里舀了一碗还温着的稀粥递给他：“先吃点吧，别饿坏了。”

男孩接过碗，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吃完后，他抬起头看着我，眼里带着泪光，说：“婶儿，谢谢您……我以后再也不偷了……”

那天晚上，男孩走了，他没告诉我他的名字，也没说是哪个村的。我只知道他很瘦，很可怜，他的家境大概比我们还要差。这件事后来就成了我心里的一桩记挂，偶尔想起来，总会觉得心酸。

再见到这个男孩，是在几十年后。

今年腊月初，我的大儿子李强对我说：“妈，年前我有个老同学从城里回来，听说现在是个大老板，人可热心了。他正组织捐助咱们村里的贫困户，还要给村里的学校盖新房子呢！”

我一听，心里头很高兴，觉得这人肯定是个好心人。

腊月二十，村里开了个大会，说要表彰这个捐助的老板。我和忠海都去了，大家都想看看这个热心肠的人到底是谁。

会上，村干部把他请上台，我一看，竟有些眼熟。

他五十岁左右，个头不高，身材瘦削，可精神很好，穿着一身得体的西装，脸上带着和善的笑容。

他一开口自我介绍，我的心猛地一震：“我叫赵国强，小时候在这附近住过几年……”

赵国强！我脑子里一下子浮现出多年前的那个小男孩。他瘦，那双眼睛却很亮，和眼前这位老板一模一样。

散会后，我忍不住走过去问他：“赵老板，你小时候是不是偷过人家的红薯？”

他愣了一下，然后笑了：“婶儿，您……还记得？”说着，他的眼眶突然红了。

我拉着他的手坐下来，他慢慢和我讲起了他的故事。

那一年，他的父亲病逝，母亲带着他和两个妹妹艰难度日。

有一次家里断了粮，他实在饿得受不了，就跑出来想找点吃的，结果偷了我们家的红薯。后来，他的母亲病情恶化，也去世了，他带着妹妹投奔了远房亲戚，辗转到了外地。

再后来，他靠着打工发家致富，日子才慢慢好起来。

这次回来，他是专程想感谢家乡的父老乡亲的。

“婶儿，多亏了您当年的那碗粥，否则我可能都熬不过那个冬天……”赵国强说着，眼泪流了下来。我听了，心里五味杂陈。

临走时，赵国强塞给我一个红包，说是给我们老两口的年货钱。

我推辞接过来一看，里面竟然有  5000块钱。

我赶忙说：“这可不行，咱们不能要这么多！”

可他只是笑笑，说：“婶儿，这点钱算什么？当年您给我的那碗粥，值千金。”

回到家，我和忠海坐在炕头上，聊起了往事。时光荏苒，那个偷红薯的瘦小男孩，如今成了救助乡亲的大老板，而我们，也从年轻气盛的小夫妻变成了白发苍苍的老人。

今年的年夜饭上，我打算煮几个红薯。忠海笑我：“这又不是啥稀罕东西。”可我却想，煮红薯的时候，一定要多加点糖，因为甜，才是我们生活最大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