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非洲大地的最南端,闪耀着一颗璀璨的明珠——南非。南非是全非洲经济最发达,政治环境最稳定的国家之一,坐拥好望角这一黄金海角。南非也是撒哈拉以南非洲中白人占比最多的国家,占比达到8%,有463万之多。为什么南非成为如此众多白人的家园?南非的经济奇迹又从何而来,这片热土究竟属于谁?为了解答这些问题,让我们走进这片“非洲之角”的历史之中吧。
01
黑人故土
在南非遭受白人殖民之前,南非是黑人的家园。世代居住在南非的黑人族群主要有三支,分别为桑人、科伊人和班图人,他们有着不同的社会结构、经济形态,以及因此带来的迥然不同的命运。
这三类黑人中,社会形态相对落后的是桑人。桑人居住在广阔的南非高原之上,热带草原气候赋予桑人得天独厚的自然环境,即非洲草原。桑人以游牧狩猎采集为主要生存手段,广阔的草原使得可供游牧的草料和采集的野生植物极度丰富,但正因如此,桑人陷入了“资源诅咒”之中,大量唾手可得的自然资源让桑人从文明发源的数百年间,经济结构没有丝毫改变,始终处于极度落后的原始氏族状态。
桑人没有国家,只有许多管理极为松散的氏族,氏族的人口不多,多则几十人,少则不到十五人,氏族之间并无矛盾,因为他们并没有固定的土地作为财产,部落并没有固定的范围,牛羊是他们唯一可供交换的事物。
游牧的生活和过少的人口让一切的大型公共设施成为了天方夜谭,即使他们脚踩在富含铜铁金银的土壤上,他们也从来没有发现过冶炼技术,生产工具停留在石器时代。因此,桑人几千年来从不知道何为战争,也不会制作任何金属制品,这一状态为这一民族的命运埋下了血腥的伏笔。
南非境外幸存的桑人群体,随着欧洲在南非的殖民,其境内的桑人基本灭绝
第二支黑人是相对先进的科伊人。他们居住在南非南部地区,完全以游牧畜牧为自身经营手段。科伊人懂得如何驯化动物,并且发现了动物乳汁作为蛋白质的重要来源之一,这对科伊人智力和体力的发展至关重要。
畜牧改善了食品的供应,也为科伊人建立更为先进的社会形态奠定物质基础。科伊人以地域血缘关系为纽带,建立了大量部落,部落奉年长男性为酋长,管理部落事务。
随着畜牧和游牧区域的不断扩大,不同部落之间为争夺土地、水源的战争不可避免。战争提高了部落的集权程度,稳固了科伊人的社会框架,为文明的进一步发展打下基础。
同样为了战争的需要,科伊人在与班图人的交流中学会了炼制金属,制作金属武器和工具,金属工具大大提高了生产力,也使科伊人社会出现了贫富分化,部落联盟开始形成。
也许,再经过几百年的发展,科伊人就可以发展出独立的原始国家,但很可惜历史从来没有“如果”,荷兰人的到来彻底将科伊人的社会发展进程拦腰打断。
科伊人与桑人的混血后代
第三支黑人是班图人,他们最为先进。他们居住在南非南部温带气候区中,温带相对适宜的温度和充沛的降水为农业的发展创造了条件。班图人大量种植非洲蜀黍作为粮食作物,与此同时,北部大片的草原也让班图人发展起了畜牧业,得以大量饲养牛羊等牲畜。
农牧业的发展使班图人迅速崛起,虽然班图人仍以部落为单元生活,但部落的面积、人口、军事实力与科伊人相比可以说是遥遥领先。
凭借经济与军事的双重优势,班图人很快垄断了南非地区的奢侈品贸易,畜牧业的规模也对剩下的黑人族群产生了碾压性的优势。这一切都使得班图人成为了南非最为强大的黑人族群之一。
穿着民族服饰的班图妇女
02
殖民浪潮
十五世纪后,随着新航路的开辟,欧洲人加快了在非洲扩张的步伐。随着1652年荷兰东印度公司进驻好望角,欧洲人在南非建立起了第一块殖民地——开普殖民地。
随着欧亚的海上联系日益紧密,坐落于大西洋与印度洋分界点的开普殖民地成为了欧洲各国商船进行维修补给和商品中转的必经之地。
由于保鲜技术不发达,因此大量船只会在开普殖民地停留,购买大量鲜肉,以供水手们休息吃喝。这便催生了开普殖民地对牛羊的大量需求。于是,荷兰人开始与科伊人开展牲畜贸易,荷兰人以酒、烟草等商品,换取了大量的牛羊牲畜。但随着贸易规模的不断扩大,荷兰人已经不再满足于从科伊人手中购买牲畜,荷兰人开始对科伊人展开抢夺与屠杀,用明晃晃的猎枪夺取科伊人的牲畜、土地和人口,科伊人的牲畜逐渐枯竭,大量科伊人被迫沦为奴隶,随着白人的进一步扩张,科伊人彻底丧失了维护民族独立的最后可能。
最终,科伊人便淹没在殖民浪潮之中,科伊人的血统也只存在于少数混血人群之中,作为一个独立民族的科伊人,从世界上彻底消失。
荷兰人的殖民扩张,殖民者走的每一步都沾满了黑人的鲜血
随着荷兰人继续向北扩张,厄运降临到桑人身上。荷兰人无耻地宣布桑人的牧场为“无主土地”,并且把桑人称为“野兽”,对其开展有组织的种族灭绝活动。
殖民者采用“篦梳法”来屠杀桑人,对于任何桑人,无论男女老幼,一律屠杀,有些“幸运”的桑人会被抓去农场充当奴工,日夜不停地为殖民者工作,直到累死在原本应当属于他们的土地上,经历了数十年的屠杀后,这个曾经在岩石上留下过栩栩如生的壁画、岩雕的民族,在殖民者的屠刀下,永远消失在南非的历史长河之中。
班图人的命运则有所不同。班图人在历史发展过程中,其中被称为科萨的一个部落族群脱颖而出,成为南非班图人的主导族群。
科萨人是一个骁勇善战的民族,在反抗殖民的战争中,科萨人同荷兰殖民者爆发了多次“卡弗尔战争”,对肆意扩张的殖民者来了一次迎头痛击,荷兰人向南非东北部扩张的企图被粉碎,成为了南非殖民扩张的转折点。科萨人的英勇也使得他们保持了民族的独立,为南非黑人的反抗保留了火种,也对南非之后的发展产生了极其深远的影响。
03
布尔人的诞生
在各国对南非的殖民侵略中,荷兰人成为了南非的统治者。但是,荷兰殖民者的殖民形式与殖民者构成与英法等国迥然不同。
首先,前往南非殖民的荷兰人并非是因圈地运动、城市化扩展而破产的本国农民,而是荷兰东印度公司的商人群体及其家属。作为商人,他们通过巧取豪夺,占据了大量的南非土地用作农场和牧场,但是他们并不擅长从事农业和畜牧业经营活动,而是更倾向于雇佣本地黑人或是直接抓捕黑人充作奴工来替代他们进行劳动。奴隶制的简单经营模式导致当地荷兰殖民者对于提升生产技术毫无积极性,仅仅让奴隶使用简单的劳动工具,进行最粗放的经营。殖民者为了满足不断扩展的农产品需求,开始进一步蚕食南非黑人的土地,通过圈地经营,扩大农场面积这一最为简单粗暴的方式,增加农牧产品产量。
随着荷兰殖民者不断向北深入,殖民群体之间的联系日益弱化,受到西方文化的影响也越来越弱,以至于到了各个荷兰农场内部除了圣经之外再无任何书籍,荷兰殖民者的生活状态也退化到了“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农耕文明状态。
他们的语言也发生了变化,在日常用语中掺杂了大量的非洲黑人词语(如科萨语等),再加之这些荷兰人在欧洲时就已经混杂使用的法语和德语,以至于他们来到开普敦城赶集时,当地的荷兰人甚至难以理解他们的语言。
于是,来自荷兰本土的荷兰人干脆称在南非农场中居住的荷兰人为“布尔人”,即荷兰语中的“农民”。
布尔人
随着殖民扩张的不断发展,布尔人与荷兰人的文化逐渐开始分化,从而形成了独特的、带有农牧文化色彩的布尔文化,进而推动了布尔人作为一个独立民族开始登上南非的历史舞台。
04
布尔人与荷兰殖民当局决裂
布尔人在南非的不断扩展使得他们大大提升了经济独立性,对于荷兰母国的经济依赖愈加薄弱。荷兰东印度公司的领导机构中,布尔人只占据极少的席位,根据1675年的统计,在94名开普行政长官中,仅有3人来自布尔人。
与此同时,荷兰东印度公司为了攫取经济利益,开始针对布尔人的土地和牛羊加征税收,并且试图压低农产品收购价格。政治与经济的双重压迫使布尔人的不满情绪不断累积,布尔人迫切需要一个机会,来摆脱荷兰东印度公司对他们的统治。
荷兰东印度公司的腐败和英荷战争让布尔人看到了机遇。荷兰东印度公司在坐拥好望角这一黄金海角的条件下却不思进取,贪污腐败成风。1785-1791年时任总督范德赫拉夫就是一个典型的例子,他在南非生活奢靡荒淫,酷爱排场,就出行而言,其仅一人就拥有124匹骏马供他出游享乐。上行下效,殖民地各级官员同样如此,纷纷大肆贪污,以至于到了十八世纪末期,荷兰东印度公司收入仅占其支出的五分之一,公司入不敷出,财政接近崩溃。
随着1795年英国占领开普殖民地,1799年法国革命军攻占荷兰,荷兰东印度公司遂走向了终结。趁着荷兰殖民当局陷入混乱,布尔人在英荷交战期间趁机宣布独立,成立“布尔共和国”。当英国军队推翻了荷兰东印度公司的统治后,布尔共和国旋即向英国人效忠,宣布成为英国殖民者的臣属,南非完全落入了英国殖民者的统治之下。
05
英国统治
英国统治南非
英国殖民统治的方式与荷兰大为不同。首先,英国人为了缓解黑人对于殖民者的仇视,将部分南非的无主土地分给黑人,建立小农场进行经营。
此外,为了以较低的成本维护殖民地的统治,英国人除了直接驻军外,还大量招募当地科萨人作为警察和民兵。
第三,英国于1809年颁布《霍屯督法令》,宣布黑人与布尔人在法律上具有完全相同的法律地位。并且设立巡回法庭制度,在各个布尔农场之间开展庭审诉讼。
这三部分改革激起了布尔人极大的不满,黑人拥有土地的权利在布尔人眼中完全不可以接受,布尔人认为这是对于自身土地的侵占;黑人民兵与警察也让内心歧视黑人的布尔人感到极度反感;而巡回法庭也让曾经饱受布尔人欺压的科萨人有了向英国殖民当局伸冤的机会,大大增加了布尔人奴役黑人的成本。
英国的殖民政策,极大限制了布尔人向南非黑人聚居区扩张的步伐,也让布尔人难以毫无底线地奴役科萨人在农场中做工,让布尔人对英国殖民当局恨之入骨,为之后布尔人对英国殖民的反抗埋下了伏笔。
英国人的统治看似改善了科萨人的生存环境,但这不过是殖民者伪善的假面,当科萨人阻碍了英国殖民的步伐时,曾经看似“文明”的英国殖民者便对科萨人举起了屠刀。
1811-1812年,英国人宣布大鱼河右岸的土地为“中立区”,开始大力驱赶大鱼河右岸居住的科萨人。随后1818-1820年,英国人又如法炮制,进一步侵吞了大鱼河沿岸的所有地区。再然后,英国人利用科萨人内部的矛盾,开始对科萨人实施“分而治之”的战略,通过分化科萨人各部落,挑拨离间,最后各个击破。在战争中,有近三分之二的科萨人丧命,剩余的科萨人最终被英国人征服,被恐惧驱使进白人农场中充当奴工苟活。
06
布尔共和国
十九世纪三十年代,英国开始实施“新土地政策”,要求布尔人对新扩张的土地交税。除此之外,英国人还进一步限制了布尔人使用黑人奴工进行农业生产的权利。这两者几乎让仰仗粗放大规模农业经营的布尔人难以维生。为了脱离英国管辖,布尔人决定继续北上,脱离英国殖民范围,建立属于自己的共和国。
布尔人一家的合影
1835至1837年间,成千上万名布尔人带着家当,乘牛车一路北上。在对当地黑人土著展开血腥的屠杀后,布尔人在德兰士瓦高原和奥兰治河沿岸站稳的脚跟,建立了德兰士瓦共和国与奥兰治自由邦两个布尔共和国。
英国在三十年代曾考虑追击布尔人并彻底吞并南非,但考虑到布尔人所在之地是大片荒芜的热带草原,如果吞并该地,按照殖民地体系还需要派出大量官员和驻军,行政开支巨大。精明的英国官员又考虑到,如果允许布尔人在英属南非殖民地北部建国,可以在英国人与彪悍的非洲黑人之间构建一片“隔离带”,让布尔人代替英国人去镇压黑人反抗。在经过多年利弊权衡下,1852年与1854年,英国政府先后与德兰士瓦和奥兰治缔结《桑德河协定》与《布隆方丹协定》,宣布正式承认两个布尔共和国,两个布尔共和国在经历数十年的动荡后终于获得了独立。
德兰士瓦共和国与奥兰治自由邦及开普殖民地地图
布尔人在建立国家后,便开始对当地黑人展开残酷的殖民统治。对于黑人所占据的土地,布尔人采用所谓“特居地”制度,先承认黑人部落对该土地拥有主权,随后一旦布尔殖民者需要,“特居地”会被随意收回或分割成多个小块,以便布尔人进一步殖民扩张。
在布尔人对土地的不断侵吞之下,布尔人对土地的垄断权几乎达到了极点:占布尔共和国两成的布尔人占据了全国九成左右的土地,而占据八成人口的黑人仅占有一成的土地。
对于黑人本身,在十九世纪五十年代的废奴运动的浪潮中,布尔人选择逆潮流而动,继续实行奴隶制。为了防止英国人干预,布尔人将黑人奴隶称为所谓“学徒”或“仆人”来掩人耳目,宣布自己实行的是“学徒制”。
事实上,在布尔农场劳作的黑人需要在身上挂上名牌,且未经布尔人允许,不得私自离开农场,一旦脱离农场超过一段距离,即被视为逃亡,可以被布尔人逮捕和处决。而越是社会组织性强和反抗力度大的黑人部落,在遭到布尔人奴役后,布尔人对其就越残暴,各种骇人听闻的野蛮行径就越层出不穷。
由此可见,所谓“学徒制”不过是布尔奴隶主们为了维护奴隶制打的幌子罢了,从始至终,布尔人都不认为黑人是与白人平等的人。
布尔共和国看似在奴隶制的滋养下走向稳定与发展,但奴隶制也给布尔共和国带来了严重的反噬。奴隶制作为世界上最为落后的生产制度之一,其在布尔共和国存在本身就大大限制了生产力的发展:奴隶制的生产效率底下、作为生产资料的奴隶本身无法作为商品输出的市场,进而被迫导致布尔人的农场生产规模限于自给自足之中、奴隶制的封闭性导致缺乏在自由市场的竞争,限制了生产工具的进步……凡此种种,导致布尔共和国的生产力水平在数十年间停滞不前,国内甚至只有少量小学、中学,铁路年久失修,难以通行,行政管理极度落后混乱,甚至没有政府公文制度。以至于欧洲各国甚至荷兰本土都不愿意在布尔共和国内投资,而布尔国能参与世界市场的商品也只不过是羊毛和甘蔗等经济作物而已。
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英国下辖的开普殖民地。在经济方面,在1850到1864年间,开普殖民地的对外贸易额增长了四倍,达到259万英镑;远洋船舶停靠数量在1860年达到了1014艘;银行业的发展也颇有起色。在政治方面,英国人虽然废除了奴隶制,但仍想维持白人对政治权利的绝对垄断。
在1853年,开普殖民地宣布组建“民选议会”,并声称所有居民无论肤色均有选举权。但在实际上,英国当局规定只有“拥有2000英镑且无债务者”才具有选举权,这事实上将黑人彻底排除在了选举之外,政府权力始终把持在资产阶级白人殖民者的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