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镜重圆文女主不想he》作者:东家宁

冰悦谈小说 2024-12-24 18:36:40

《破镜重圆文女主不想he》

作者:东家宁

简介:

【破镜不重圆,换男主】

我与季烆成亲那日,文喜送来了求救信。

“袅袅,文喜危在旦夕。”

沉默许久,季烆说,“我得去救她。”

文喜不是季烆的朋友,也不是他的亲人,更不是他的爱人,准确的说还是他憎恶厌恨之人。

十年前,为了救人,我重伤昏迷,一睡不醒。

文喜就是我救的那个人。

若非出了这场意外,我与季烆早该成了婚。

因此,季烆恨极了她。

“今日是你我结侣大典,五州四海有名有姓的人物皆已入席。季烆,你若离开,可曾想过后果?让别人去救吧。”

我自认通情达理。

“况且,你不是厌恶她么,缘何要去救她?”

最后,季烆说:“她救过我的命,我欠她一次。混沌之地太危险,袅袅,我必须去。”

“袅袅,等我回来。”

“袅袅,不要误会,我爱的唯有你。”

我当然知道文喜对我没有任何威胁。

因为我与季烆才是这本破镜重圆文里的男女主。

文喜是我们感情路上的考验石,

是促进我们感情的催化剂,

是推动剧情进展的工具。

她只是一个配角。

可看着季烆头也不回的背影,我忽然不想做这个女主角了。

——我不要破镜重圆,我只要白玉无瑕,完美无缺。

蔺霜羿是季烆的师尊。

他冷静自持,大公无私,在所有人眼中都是一位光风霁月的无瑕仙君。

但无人知,早在很久之前,他就在觊觎徒弟的未婚妻,并时刻准备横刀夺爱。

为此,披上假面,处心积虑。

他从不是谦谦君子,

——而是伺机虎口夺食的凶恶贪狼。

精彩节选:

意识混沌间,乘袅又被拉进了那个梦里。

自十日前从沉睡中醒来,她就反复的被拉进同一个梦境中。梦境告诉她,她所在的世界是一本书,而她与未婚夫季烆是这本破镜重圆文里的男女主。

故事很简单。

她与季烆乃是两情相悦的青梅竹马,郎才女貌,门当户对,是所有人眼中天造地设的一对佳偶。

是天作之合。

他们十七岁定情,十八岁定下婚约,两家相约在乘袅满二十岁后便举办结侣大典,正式结为道侣。

结果在大典前夕,乘袅因救人重伤,因伤及灵根,自此沉睡了十年。这十年中,季烆上天入地,寻遍天材地宝,想尽办法为她治伤,付出的努力和心血不知凡几,其间深情难以赘述。

十年中,他成了世间无数人夸赞的难得痴情人,乘袅成了九胥大陆无数女子羡慕嫉妒的存在。

与之相对。

季烆有多宝贝乘袅,便有多憎恨文喜。

文喜便是十年前乘袅救下的那个凡人少女。为了救她,乘袅才没有来得及躲开妖兽的攻击,不幸被击中灵根,导致沉睡了整整十年。

因此,季烆厌恶极了文喜。

即便文喜无辜。

以他的性子,他本应早便亲手除去了这个碍眼的存在。偏偏因为文喜是乘袅以命救下的人,他非但不能对其动手,甚至不能让她轻易死掉。

让人意想不到的是,这个凡人少女竟根骨极佳,因此被昆仑掌门看中,收为亲传弟子。而她不负所望,勤奋刻苦,不过十年,便已修至金丹大圆满,这般快的进境,甚至超过了乘袅。

但文喜心性甚佳,哪怕一跃登天,也未曾骄傲自满,更知恩图报。为了报答乘袅这位救命恩人,文喜数次深入险境,只为了寻得各种灵药。

修炼所得积攒,她全部花在了乘袅身上。

真算起来,文喜其实也是当年妖兽作乱时被牵连的无辜。所以,即便起初大家对她有些埋怨,但在她这些年的拼命报恩之下,埋怨也渐渐消散了,并慢慢对她另眼相待。

唯有季烆一如既往的厌恶她。

但因着乘袅的伤,两人不时联合起来去取天材地宝。

季烆出身西州季氏嫡支,乃是季氏少主。他出身高贵,又天赋异禀,自幼拜在九胥第一人无暇剑君蔺霜羿的门下,不过三十,便结成元婴,惊人的修炼速度甚至超过了他的师尊。

如此惊世奇才,又生得俊美不凡,心慕他的人自然数不胜数。是以,即便乘袅是九胥帝女,身份高贵,又有绝色之容,天赋也不差,在许多人眼里也不怎么配得上季烆。

毕竟万年过去,乘氏皇族早已没了当初立国时的风光。甚至随着几代以来青黄不接,早已是江河日下,空有皇族之名,实际上对九胥的掌控已不如四大世家。

尤其是季烆所在的季家,如今已隐隐有了九胥之首的气势。

季烆之优秀,毋庸置疑。

所以文喜会喜欢上他,也是极其正常之事。

不过季烆心有所属,已有婚约在身,未婚妻还是她的救命恩人,文喜没做那等横刀夺爱之事,是以只把恋慕埋在心底,准备藏一辈子。

然而情爱又岂是能轻易藏得住的?

在一次秘境遇险中,文喜为季烆挡下了致命一击,她以为自己将死,终于忍不住对季烆吐露了爱意。

季烆当然没有接受,只不过为了救她,情急之下用了同命蛊。

同命蛊本用于道侣之间。

种下同命蛊的道侣,能共享修为和寿元。若是一方受伤垂危,只要道侣尚在,便能借用道侣一半精血,保下一条命。

算是真正实现了生死与共。

世上结成道侣的很多,但愿意种下同命蛊的少之又少。一来同命蛊珍贵罕见不易得,二来却是人心难测。

因此选择种下同命蛊的道侣,在世人眼中,意味着情比金坚。

季烆寻来的这对同命蛊本是要用在他和乘袅身上。结果阴差阳错,用在了文喜身上。

书里,乘袅因此误会两人的关系,认为季烆移情别恋,怒而与季烆分手。虽然后来在季烆的努力下,乘袅终于明白自己误会了他,两人重归于好,但到底平生了许多遗憾和伤心。

季烆从未喜欢过文喜,至始至终只爱她一个人。

按照剧情设置,文喜只是他们男感情路上的考验石,是推动剧情进展的工具,只是一个配角。

可惜书里的乘袅当局者迷,堪不破这一点,才让两人错过许多。

“袅袅,我说过,我此生唯爱你。你为何不信我?”

“难道我们多年的情谊,我做了那么多,都无法让你打消猜忌吗?”

浴池里,乘袅倏地睁开了眼睛,挣脱了那个奇怪的梦境。但饶是清醒,耳边似乎还回响着季烆失望至极的质问声。

那声音仿若就在耳畔,清晰又刺耳,让她无法忽略。她抚了抚自己的心口,那里忽而传来一股隐隐闷痛,她忍不住蹙了蹙眉。

“回天珠,我不是说了吗?不要再把我拉入那个梦境。”

乘袅语带不满。

“那你信这个梦吗?”

一颗白玉般的珠子藏在了乘袅的丹田中,围绕着她黯淡的金丹急速转动,与此同时,一道有些稚嫩的声音在她脑海里响起。

闻言,乘袅皱眉未答。

乘袅此次之所以能从沉睡中醒来,便是因为季烆在东海寻到了一颗鲛珠。传说鲛人擅长治愈之术,鲛珠更是其精华所在,乃是疗伤圣物。

服用了鲛珠,凡人能延年益寿,百病不侵,修士能增进修为,也能疗伤治病。

其中效果与鲛珠的能量相关。

鲛人已经千年未曾现世,这颗鲛珠也是机缘巧合之下才寻到。

但无人知,这颗鲛珠里面竟藏了一物,便是回天珠。回天珠乃是上古奇物,传说能洞察三界,有回溯时空之能。

所以回天珠的话似乎有可信之处。

据回天珠所说,它是扭转了时空,从未来归来。只因百年之后,九胥大陆遭遇灭世浩劫,生灵涂炭,唯一能拯救危世的人便是天赋异禀的季烆。

只可惜,因她与季烆闹别扭,导致季烆进境缓慢,又受了伤。最后虽勉强救世,季烆却性命垂危。

未来的她后悔自己的任性,所以寻来回天珠,回溯时空,想要改正曾经的错误。

乘袅本来不信,只不过回天珠是真实存在的,而且一些事情也一一发生,所有的一切似乎都在证明这本书是真的。

“归根结底,你与季烆之所以错过那么多,皆是因为你误会了他与文喜的关系。这一次,只要你坚定的相信他,那么很多错事都不会发生。”回天珠信誓旦旦道,“当然,这一回我来了,你肯定不会再做那些错事了。未来自然就能改变了。”

乘袅不语,神色冷淡,仿佛陷入了深思。

药浴浓重的药味弥漫了整间屋子,密密麻麻的疼痛更是连绵不断从身体各处传来,让乘袅有些心烦意乱。

服下鲛珠后,乘袅顺利醒来。

只不过这颗鲛珠力量有限,虽唤醒了乘袅,却无法治愈她的伤势。

在沉睡之前,她便已结成金丹。但因伤了灵根,修为退步到了金丹初期,身体也还处于虚弱之中。所以需要每天泡药浴。

但如此还不够,想要恢复从前,还需寻到万年血芝,才能彻底治愈。

血芝易寻,万年血芝却极其难寻。

或者准确的说,乃是传说中的存在。

乘袅如今用得是千年血芝,无法彻底修复她的灵根,只能暂时压制伤势,阻止恶化。

为此,这些日来,即便她醒了,与季烆的相处时间也极少。只因季烆一直在寻找万年血芝。

三日前,季烆得到有关万年血芝的消息,便极快赶了过去。

以他们的身份,当然可以派下面的人去寻,但他不放心外人,非得亲自去一趟才能安心。

毕竟万年血芝这样的珍宝,但凡出来,必会引得四方争夺。谁也不能肯定下面的人能否经受得起这样巨大的诱惑。

所以季烆的担心合情合理。

若非乘袅现在不适合动用灵力,她也要亲自去一趟。

“殿下,季家的聘礼已至,帝君帝后请您过去。”

直到门外忽然传来婢子的声音,她才眨了眨眼睛,眉宇间的冷漠倏然散去。刹那间,她又变成了温和无害的九胥帝女。

“殿下,季少主还亲自捉了一对疾风雁,一起送来了呢。”

女婢的语气里满是欣喜和激动。

下聘时,男方通常需要准备一对大雁,以示其对女方的重视,也是承诺。大雁象征着忠贞不渝的爱情,送女方大雁,是告白,更是誓言。

疾风雁生得极为漂亮,但因其速度极快,乃是最难捉的一种大雁。便是化神修者也不一定能捉到,何况是元婴?

所以季烆送了疾风雁过来,一来表明了他对乘袅的重视,二来也证明了他的能力。

他不仅是元婴中的第一人,甚至可以越阶对敌,不负盛名。

是以,婢子们才这般高兴。

“看吧,季烆多在意你啊。”回天珠又开始絮叨,“你这次一定不能再误会他,不能重蹈覆辙了。”

未婚夫厉害,乘袅自也与有荣焉。她没理回天珠,从药浴中起身,换上新衣,又让婢女为其梳发,打扮一新,这才出了房门。

刚至正殿,便瞧见了那道熟悉的高大身影。

男人着一身玄衣,手里提着一对漂亮的大雁。他身上还带着一点血迹,萦绕着一股血腥之气,但手里的疾风雁干干净净,纯白的羽毛上未曾沾上半点污秽,依旧美得纯洁又耀眼。

这明显是男人精心保护的结果。

乘袅脚步微微一顿。

他生得俊美,却天生冷峻,眉目间尽是冷冽,仿若雪山上万万年不化的冰雪,好看却少了人气和生气。

旁人被他的神容吸引,又畏惧于他冷漠如刀的气势,想要靠近又不敢上前。

然这份拒人于千里之外的霜雪,在看见乘袅时,却在顷刻间融化。那双漆黑的瞳眸中只装了她一个人。

听到脚步声,男人立刻转过身来。

“等久了吗?”他一步步朝她靠近,声线冷淡却没了面对外人时的疏离,“抱歉,我来晚了一点。”

顿了顿,他又补了一句:“血芝未曾寻到。”

他比她高了一个头,看她时,微微低头,仿若温柔。

这是独属于乘袅的待遇。

季烆的一言一行都明确的表明了一点——于他而言,她是特殊的。除她之外,无人能让他另眼相待。

这一点他人清楚,乘袅也无比清楚。

季烆只爱她。

她信。

从很多年前开始,便是如此。

季烆话少,但会与她说早安晚安。一天如果说十句话,那至少八句都是对她说的;季烆性子冷漠,几乎不笑,却会在她的要求下,对她笑。

只对她笑。

她生病时,他会担心,会着急,会想方设法的为她治病,就像是这十年间——便是她父母都快失去希望,但他一直未曾放弃。

为了寻得灵药,不知受过多少伤,流过多少血,吃过多少苦。

她从未质疑季烆对她的感情。

“别担心,我没事,小伤而已。”察觉到少女落在他手上伤口的视线,男人立刻要把手背到身后。

只不过最后在少女的瞪视下,止住了动作。

乘袅十八岁结丹,按照年纪算,她已有三十,但修士结丹后本就生长缓慢,再加上她又沉睡十年,所以现在看上去依旧是十八九岁的少女。

当然,即便上了百岁,在修士中,都极其年轻。

“都流血了,怎么是小伤?”少女不满的把他的手拉了过来,拿出药,亲自为他处理伤口。

他极为讨厌别人的碰触,便是亲人朋友,他也与其保持着距离。唯独对乘袅破例——当然,这是他的未婚妻,他们亲密一点实属正常。

况且,半月后,便是他们的结侣大典。大典完成,他们便是夫妻。

夫妻本就是世间最亲密的人。

所以季烆并未抽回自己的手。

少女的动作很轻柔,她的手也很软,那软嫩温热的触感让季烆不自觉缩了缩手指。

“疼吗?”

她问。

“不疼。”季烆摇头。

于他而言,确实不疼。毕竟修炼一途,受过的伤吃过的痛不知有多少,甚至数次生死垂危过,这点小伤确实没有被季烆看在眼里。

只是被疾风雁啄了一下而已,算不得什么。

但他的未婚妻显然不这样想。

“怎么可能不疼?你又骗我。”少女仔仔细细的给他的伤处上了药,直到看到伤口渐渐愈合,她才露出了一抹还算满意的笑。

“你不心疼自己,我可心疼我的未婚夫。”少女轻哼一声,“总之,以后不许受伤了。”

不受伤当然是不可能的。

修炼一途,乃是逆天而行,艰难险阻,无论是他,还是她,都无法保证自己安然无恙。

但明知不可能,季烆也没反驳这话。

她生得极好看。

乌黑的发被挽成了一个精美的发髻,头上并未戴多少发饰,只插了两支金玉步摇,露出纤细白嫩的脖颈和雪白的耳,眉目如画,雪肤红唇,却不显得艳丽,而是像一朵将将绽放的花朵,清纯唯美,让人见之忘俗。

一笑起来,更是灵动万分,让人不舍得移开视线。

季烆冷锐的眉眼不自觉的柔和了几分,平日里平直的唇角此刻多了一丝浅淡的弧度。

屋里的宫婢一个个捂着嘴,皆都在心里感叹,殿下与季少主感情果真极好。随即悄无声息的退了出去,只留下这对未婚夫妻独处。

殿中气氛正好。

忽地,却有一股浓重的血腥之气突然随着风飘了进来。

下一刻,惊呼声骤然响起。

“文姑娘,您这是怎么了?!”

“天啦,流了好多血,文姑娘,您受伤了!快快,快叫灵医。”

话落,便见一个身着苍青色衣裙的年轻女子忽然跌跌撞撞冲进了殿中。随着她的到来,血腥之气越发浓郁。

只见她脸色苍白如雪,浑身浴血,身子摇摇晃晃,但那双清亮的眼睛亮的吓人。

“……殿下,我找到万年血芝了!”

话音未落,她的身体便是猛然朝前栽去。

不等乘袅反应,她手心一空,只觉面前一阵风过——在女子要栽倒的那一瞬,本在她身前的未婚夫已经瞬移到了女子面前,伸手拽住了她的胳膊。

即便他面色冰冷,神色不耐,但他还是牢牢扶住了那个女子。

——那女子,正是文喜。

算下来,这是乘袅第三次见文喜。

第一次是在十年前。

九胥共分五州四海,帝都居于中州,周边十二城拱卫。那年,外城遭遇了百年难遇的兽潮,妖兽凶性狂发,肆意伤人。

凡人脆弱不堪,想要平息兽潮,自然只能是修士。

作为帝女,乘袅当仁不让冲在前方,对上了一只入魔的金丹期妖兽。这妖兽因入魔激发了凶性,修为大涨,已算是半步元婴。

但即便如此,乘袅也能拿下,只不过要多废一些功夫而已。

她与金丹妖兽战了整整一天,终于占的上风,眼见着就能把这妖兽毙命,不想看见了被卷入战场,正四处狼狈躲避的文喜。

恰好,文喜慌忙之下,无意入了那妖兽的狩猎范围。

彼时,文喜还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少女。她身量不算高,而且很是清瘦,身上的布衣早已破烂不堪,血迹斑斑。

血肉之躯,脆弱无比。面对凶恶的妖兽,即便有心抵抗,也是徒劳。

在开战之前,他们早已派人清场,按理,此处不应该出现凡人。但事情难免会有意外,此刻也不是追究根源的时候,最重要的是救人。

凡人在修士眼中,犹如蝼蚁。九胥律法只规定了修士不得无故伤害凡人性命,并未要求修士保护凡人。

闯入战场的凡人其实不止文喜一个,但非常时刻,没有修士愿意为了一个凡人涉险。

但乘袅乃九胥帝女,不管是凡人,还是修士,于她而言都是九胥子民,无甚不同。她当然不能对臣民见死不救。

众目睽睽之下,于公于私,她都不能对文喜置之不理。

战势危急,匆匆之下,她其实并未看清文喜的模样,唯有那凡人少女那双黑亮的眼睛让她印象还算深刻。

她的眼底满是绝望,但令人意外的是,哪怕已是穷途末路,她也未曾放弃,依旧在试图自救。

绝望,却不屈。

与那些因害怕涕泗横流的人不同,纵使害怕,文喜也未曾掉过一滴泪。

乘袅挺欣赏这样的人。

那时,她甚至想着,待兽潮结束,回去之后便让人为这姑娘测试灵根,若有仙缘,不妨留下来,好好培养。

有这番心性,即便天赋普通,也能有所成就。

她认为文喜会是一个人才。

事实证明,乘袅的眼光确实不错。十年过去,当初那只能仓皇躲避的凡人姑娘成了金丹修士,已是无数人眼中百年难出的天才。

第二次见文喜,是乘袅醒来的当日。

文喜身着昆仑亲传弟子的青袍,向她重重磕了三个头,身形依然清瘦,但背脊挺直,再无初见时的无助怯弱,眉宇间全是坚韧以及显露的自信,郑重地道:“殿下的救命之恩,文喜谨记于心,今生必报。”

“我定会寻到灵药,治好殿下的伤。”

说完后,她没多停留,转身出了皇宫。此后数日,再未出现。

当时乘袅方苏醒,身体虚弱,精神不济,也还未被回天珠拉进那个梦境,是以并未多注意文喜,只知道是自己十年前救下的那个凡人。

在知道文喜成了昆仑掌门亲传弟子后,乘袅首先想到的是,要如何把这人笼络过来。

皇族式微,想要重振昔年荣光,当然需要各种人才。因此,她见文喜知恩图报,心中自是欢喜,心想这人救得也不算太亏。

即便回天珠告诉她,她和文喜是书里的女主和女配,这个念头也未曾消失。

她向来奉行眼见为实。

直到此刻,是她们的第三次见面,乘袅才有时间和精力仔细瞧她。

文喜看上去与初见时有着相似的狼狈,但又与曾经不一样。她是个美人,但五官在美人如云的九胥大陆算不得多漂亮,不过她身上最吸引人的不是容貌,而是眉宇间的坚韧和毅然。

像是一株开在沙漠的花。

“不会走路?”

看着浑身浴血的文喜,季烆脸色难看,声音冷若寒霜,“这里是正殿,岂是你能随意闯入的地方。”

文喜脸色发白,看着季烆另一只手上提着的那对疾风雁,怔了一下,才道:“抱歉,是我唐突了。我……”

她很聪明,似乎立刻明白了今日是什么日子。

她还想解释,但身体过于虚弱,话未说完,她已是一口血喷了出来,面如金纸,随即眼睛一闭,就这般晕了过去。

季烆脸色一冷,托住她的身子,音量蓦地提高:“传灵医!”

不远处,乘袅看着两人几乎交缠在一起的衣袖,目光微暗,面上却挂着惊讶和担心。

似乎并未在意未婚夫与其他女子亲近。

早有宫人看到了文喜的模样,早便去叫了灵医。因此,灵医很快就匆匆赶过来了。

灵医检查过后,沉声道:“文姑娘应是被血龙虫所伤,外伤严重,毒素又侵入肺腑,所以才吐血昏迷。”

“血龙虫!”

有人忍不住低呼一声,“对了,文姑娘是去寻万年血芝了,难怪会遇上血龙虫。”

血龙虫最喜食血芝,通常会守在血芝周围。所以想要取得血芝,常常需要与血龙虫交手。

血芝年限越深,守在其旁的血龙虫便越强大。而守在万年血芝庞的血龙虫往往有元婴修为!

文喜敢以金丹对上元婴妖兽,光凭这份勇气和胆量就能让人刮目相看。何况她还活着回来了。

“这世上,如文姑娘这般不忘救命之恩,当真能以性命还恩的人太少了。”

无论何时,知恩图报的人都让人敬佩,也让人心生好感。

殿中随侍的宫人都唏嘘不已,唯有季烆站在一旁,脸色冷漠如雪,至始至终不发一言,只不觉间微微蹙了蹙眉。

他立在那里,似有些失神。

乘袅把众人的反应全看在了眼里。

老实说,若文喜真的只是为了向她报恩才做到这份上,那她也会喜欢这个品性善良的好姑娘。

当然,时候还早,她从不会轻易对一件事或者一个人下定论。

“这毒可能解?”乘袅上前一步,面带担忧,“文姑娘是为了我才伤成这样,灵医,无论付出什么代价,务必治好文姑娘的伤。”

说着,少女轻咳了一声,眉眼间的病弱越发显眼,幽幽一叹:“我的身体已成这样了,也不急在这一时半会。倒是文姑娘天赋极佳,心性至纯至善,乃是我九胥难得的人才,绝不能有半点闪失。”

本就是初初苏醒,伤势未愈,身体还处于虚弱的状态,面上自然不如健康的人红润,而是微微有些发白。

她今日着了一身青绿色的衣裳,颜色鲜嫩亮丽,本应为她带上几分生机和活力,此刻却是起了反作用。

非但显不出好气色,反而越发凸显了那份本想隐藏起来的虚弱。

一旁,季烆似倏然回神,移至乘袅身边。瞧见少女发白的面色,眉间紧锁。他没说什么,只伸手便想揽住乘袅的肩,想要扶着她。然还未碰到衣裳,少女便朝旁微微移动了半步,恰好躲开了他的手。

他的手摸了一个空,顿在了半空。

“袅袅?”

季烆凝眉,有些意外。

乘袅又咳了一声,微微摇头,传音道:“别担心,我没事。而且,这么多人看着呢。”

说话间,她微微垂首,苍白的面颊染上了一点薄红,似是羞赧。

季烆心里的那丝异样瞬间便消散了。

他与乘袅虽是未婚夫妻,但到底未曾正式成婚,在外人面前太过亲近,确实不够庄重。

“我在你旁边,你若是累了,便靠过来。”

须臾,他也传音道。

少女白玉般的耳尖微微颤动,微微泛着胭红,低低嗯了一声。

……

十年说长,也不算太长。

至少于修士而言,只不过是人生中很短暂的一段时光。能被选入宫中的人,不论是侍卫,还是宫人,皆非凡人,最差也有炼气修为。

修士的寿命比凡人长,记忆当然也比凡人好。

是以,所有人都还记得十年前那位九胥帝女是如何惊绝天下。

帝女乘袅,出身尊贵,容貌艳绝,天赋出众,却并不自傲,未有上位者的高高在上,反而温和有礼,宽厚待下。

当然,更不失气度和风华。

总之,十年前的帝女意气风发,光彩照人,与此刻的脆弱截然不同。

思及此,众人皆忍不住想,若帝女未曾伤及灵根,沉睡十年,想必也已至元婴了吧,届时又该是何等风采?

若非帝女舍身相救,文姑娘焉有今日成就?

当时,文姑娘可只是一个小小凡人。可帝女未曾犹豫半分,毅然决然以身相护,这份心性更是难能可贵,令人敬佩。

犹记得,万年前,还未有九胥国。那时没有律法约束,只奉行弱肉强食。莫说凡人,便是大部分修士都过得极其艰难。

各族厮杀,强者没有约束,只凭喜好伤人杀人,弄得生灵涂炭,一片混乱。

直到女帝乘微横空出世,建立九胥国,制定了九胥律法,这个混乱不堪的世界才迎来了和平。

律法之下,一视同仁。

凡人不再被视为猪狗,修士也不能再凭借修为胡乱行事。

无论修为高低,无论是修士还是凡人,一旦犯法,绝不姑息。

当然也有人反对,尤其是那些高高在上的大能,他们无法无天惯了,如何甘心被压制管束?

可惜他们不是女帝乘微及其座下四大军团的对手,因此再不甘心,也只能乖乖听话。

女帝乘微被世人誉为元、祖。

只不过万年过去,女帝崩逝,乘氏皇族再未出一个能与其比肩者。

时至如今,乘氏皇族已无大乘期大能,而曾经在皇族之下的四大世家却各有一位大乘期坐镇。

尤其是季家,季家老祖更是大乘期圆满,距离飞升只差半步。

修士与凡人并存的世界,本质还是弱肉强食,想要改变规则,那必须是最强大的存在。

万年前,女帝做到了,可惜她的后代达不到她的高度,也没有她的强大,终是只能渐渐没落。

但即便如此,乘氏皇族在世人心中,尤其是凡人心里,依然有很高的地位。

帝女修为虽不如女帝,但不愧是女帝后人,如出一辙的品性高洁、爱民如子。若非她行二,又不争不抢,九胥少君之位合该落在她身上。

帝女这般好,也难怪文喜姑娘愿意以命相报。

灵医心中百转千回,脸上敬重更深几分,忙道:“殿下放心,这毒并非无解,虽毒,但还不至于致命,臣即刻就为文姑娘解毒。倒是殿下,您才刚苏醒,灵根未愈,还要多多休息才是,莫要劳神劳力。”

乘袅微微一笑:“我的身体我知道,灵医还是先给文姑娘解毒疗伤吧。莫要加重了她的伤势。”

灵医忙应了一声,听说文姑娘取得了万年血芝,如此,殿下恢复有望。思及此,他立刻开始施针用药,三针下去,文喜便猛地吐出一口毒血,悠悠转醒。

“文姑娘,你现在感觉如何?”

文喜眨了眨眼,带着刚醒的茫然,不过只是一瞬间,她便回过神来了,想起了刚才发生了什么事。

“我没事。”躺在榻上的女子面色惨白的摇了摇头,看着周围的人,她语带歉意,“抱歉,让大家担心了。这点小伤,养一养便好了。”

“这么重的伤,岂是小伤?”灵医不赞同道,“血龙虫剧毒无比,若是再晩一时半刻,毒入丹田,便是能救,也要遭受好大一番苦楚。文姑娘,你不能不把这伤当回事。”

“我没有不顾自己,我只是想尽快取到万年血芝。”文喜声音有点沙哑,说话间,视线不由自主地朝乘袅和季烆所在的方向看去。

先落在乘袅身上,后又在季烆身上停留了一瞬,随即不经意的移开。

“殿下。”她先唤了一声,微顿片刻,又补了一声,“季师兄。”

乘袅笑着应了她一句:“醒了便好,你现在身体可还有哪里不适?”

相比她的和颜悦色,季烆的脸色却是很冷,甚至看也没看文喜,那般冷漠的态度实在刺人。

文喜的脸色更白了几分。

“文姑娘,你不是取到万年血芝了吗?”灵医一心在血芝身上,立刻就问,“正好我在此,你快把血芝拿出来,这等灵药须得及时用了,否则,药性会随着时间流失,效用大减。”

听到这话,季烆才终于抬眸,看向了文喜,问:“你真的拿到万年血芝了?”语气难得多了一点急迫。

文喜清楚这份急迫从何而来。

季师兄这是在为他心爱的女子问,为其着急。

她垂下眼,点了点头,手上一挥,下一秒,一朵血红色的灵芝便出现在了空中。只见那灵芝不过成年男子一手大小,通体血红色,身周流光四溢,甫一出现,一股浓烈的药香便散发开来。

“这便是万年血芝。”

随着血芝出现,文喜从榻上坐起身,背脊笔直,直直看向乘袅,沉声道,“殿下,我拿回来了。”

乘袅适时露出了惊喜之色,夸赞道:“文姑娘,果真厉害。这次真要多谢你了。”

“殿下不需言谢,这本就是我欠您的。”文喜认真道,“当初殿下为救我才受伤,这些都是我该做的。”

殿中人听着,都不由点头,面露赞许。

唯独季烆,一双眼睛只紧紧盯着万年血芝,未曾予给文喜半分余光。

乘袅面带微笑,也眼带希翼的看着那多血芝。但事实上她心里很平静,毕竟按照书中所写,这万年血芝其实是假的,乃是血菩提伪装。

虽然她不是很想信。

果然,灵医先是欣喜的小心捧起血芝,然仔细观察了一番后,脸上却渐渐出现了犹疑之色。

“如何?”

见灵医面色不对,季烆立刻皱眉问道,“是这血芝有何不对?”

“不对,这不是万年血芝,这是血菩提!”灵医又检查了一会儿,露出了失望之色,最终遗憾摇头。

殿里欢喜的氛围陡然一滞。

“怎么会?!”文喜脸色变了,“我……我不知道。”

“血龙虫也喜食血菩提。血菩提与血芝很像,所以常常被认错。”灵医叹气解释。

得知不是万年血芝,季烆脸色更冷了,只问:“所以这血菩提对袅袅无用?”

灵医点头。

血菩提也是珍贵的灵药,但与万年血芝药效不同。再珍贵,也无法治愈乘袅被伤的灵根。

“是我的失误。”文喜泛白的唇几乎被咬出了血,“让殿下空欢喜一场。”

乘袅面上也露出了失望之色,却依旧温声道:“没关系,万年血芝本就难寻,文姑娘不必自责。况且,血菩提也是珍药,也不算一无所获。”

“堂堂掌门亲传弟子,连血菩提和血芝也分不清?”与她相反,季烆神情冷厉,语气不耐,字字严苛,“宗门有灵药课,内门弟子都必学,文喜,你平日就是这般上课的?”

文喜难堪的垂下了头:“是我错了,季师兄教训的是。我下次再不会认错了。”

“有错当罚,回去默写百遍灵药谱。”

“是。”

文喜顺从应道。

一旁,乘袅看着这一幕,微微挑了挑眉。

虽是乌龙,但文喜的心意没有假。她的确为此受了重伤,血龙虫的毒虽解了,但伤势还在,暂时不能动用灵力,也不好移动,需要好生将养几日。

这十年间,文喜为了给乘袅寻灵药,受过许多伤。

这次不是例外。

她在皇宫甚至有独属于自己的一处小殿。据说是有一年,文喜独闯地幽海,取得一株千年冥莲,奉与帝女疗伤。为此,文喜双臂具断,险些成了废人。

帝君感念她的真心,为让她安心养伤,赐下一座小殿,并取名欢喜殿。

这些事,乘袅都已听人说了。

她面不改色的安排人照顾她,直到处理好一切,这才带着人离开。期间,季烆至始至终都陪在她身旁,除了训斥文喜几句话,此后再未看其一眼。

“阿烆,你很讨厌文姑娘?”

出了欢喜殿,季烆送乘袅回她所居的扶凤殿。路上,乘袅忽然开口问。

听她提起文喜,季烆就皱眉,声音如冰:“她害你重伤,十年不醒。我难道不该厌恶她?”

季烆虽性情冷漠,但也从未这般明显表现出对一个人的厌恶。可这种‘厌恶’,又何尝不是另一种意义上的特殊?

乘袅瞧着他,目光有些深。

“当初救她,是我自愿。我受伤,也是妖兽所致,非她之故。她也是被牵连的无辜,所以你无需迁怒于她。”

季烆没有回答,明显是不愿。他对文喜的厌恶似乎根深蒂固。

是太在意她,太爱她的缘故吗?

“阿烆,你这么讨厌她,是因为很爱我,是么?”

少女忽然笑了,笑起来,左边竟有一个浅浅的小窝,显得尤其灵动可爱。

季烆是个感情内敛的人,很少直白表达自己的感情。至少在乘袅沉睡之前,即便他对乘袅的在意众人皆知,但他也未曾对她言过‘爱’。

但每一次,乘袅问他,他都会毫不犹豫点头。

这一次,一如既往。

男人依旧认真的点了头。

“嗯,我也喜欢你。”

少女眉眼弯弯,笑得越发灿烂,似乎很满意未婚夫的表现,并如曾经一般,直白的向他表明心意。

她已经很多年没对他这样笑过了,季烆看得入神,忍不住向少女伸出了手。

他想要牵她的手。

像以前她常对他做的那样。

少女却忽然伸手接过了他左手提着的那对疾风雁。

“哎,都忘了这两个小东西了。”看着疾风雁,少女笑得很开心,仰头对他说,“阿烆放心,我会好好养着它们的,定不会委屈了它们。毕竟——”

“这可是你送我的小宝贝。”

她朝他俏皮的眨了眨眼。

她的手小,不像他能一只手提两只,只能一手一只。如此一来,两手都满了,自然无法与季烆牵手了。

“好。”季烆看着空空的掌心,微顿片刻,说,“你身体未愈,还是我来提吧。”

“不用了,我还没那么脆弱,况且,这两只小东西也不重。阿烆不用担心,我提得动。”乘袅笑着拒绝,视线从他的手上若无其事的划过,似乎未曾注意到他的想法,只仿若闲聊般说,“对了,阿烆,我们成婚,应要先去拜见无暇剑君吧?明日便去,如何?”

那只手,可刚碰过了其他女人。

——不洗干净,别想碰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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