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每在聚会上跟朋友们频频举杯,大肆劝酒,最终搞得酩酊大醉,也都会给朋友留下个印象——这人是有多爱喝酒。实际上,并没有那么爱喝酒,不仅不喜欢酒后宿醉的感觉,也不会月下独酌,怡景怡情。
针对这种反差,也曾经解释过,因为欢聚中的酒醉,大多数时候,会在人与人之间制造一个共同的记忆,当然也可能是断片后的共同失忆,但是又会对失忆本身有了一个新的共同记忆。
人生并不长,人与人的相聚就更短暂,能够有一段共同的记忆,也算没有辜负一场相聚,在往后余生,总有的可以回味,即便是再次相聚,也能聊起之前醉到不省人事的趣闻,增加了全新的话题。
那为什么非要喝醉呢?
人的记忆是一个有趣的东西。直到现在,我的脑海里还能清晰地想起1997年伟人去世那一天,回到家中看到电视的那一刻,也能想起2001年那场震惊全球的恐怖袭击发生时我在一个大卖场里,看到新闻播出时的那种错愕。
一切仿佛铜板一般蚀刻在脑海中,形成永久的照片式的记忆。在心理学领域,有个词叫做“闪光灯效应”,指的是由于周围环境中发生引人注目的重大事件而产生非常生动的记忆,这些记忆的细节丰富并且保持时间非常长。正如闪光灯一样,不仅对闪光灯印象深刻,还能记住闪光灯照亮的区域。
虽然醉酒并不能达到像重大事件的那种量级,但的确也促动人摁下记忆的快门,甚至是开启录影的模式,从而将现实的经历,以一种增强的模式烙印在人的头脑中,久久不能忘却。
当然除了这种特殊的事件,还有一些习以为常的东西,会附着上深刻的记忆,比如过年的鞭炮,母亲做饭的味道,儿时放学走的那条路,甚至是日复一日的朝阳与夕阳。
正是不断重复的习惯,才能像重播录影带一样,将一种特殊的记忆镌刻在不经意间,一旦习惯再次被开启,记忆的闸门瞬间就会如泄洪一般滚滚涌出。
而当人们一起经历一些重大的、特别的事件,或者分享一些习惯时,就会带来能够引发深度连接的共同记忆。
就像在中国人的生活中,一旦过了小年,习惯就会引发那些回家过年的共同记忆。团聚、年夜饭、晚会、鞭炮、拜年,这些流程当中,承载了千家万户一代又一代人的喜怒哀乐。
可这共同的记忆,在现代生活的炙烤之下,犹如蒸发掉的湖水,只剩下干涸的石岸。“九八九八不得了,粮食大丰收,洪水被赶跑……国外比较乱套,成天勾心斗角.今天内阁下台,明天首相被炒。闹完金融危机,又要弹劾领导。纵观世界风云,风景这边更好!”本山大叔这段话,看过那个晚会的人,几乎都能张口就来,而如今,晚会不再能带来什么共同记忆,只不过是将一年中的烂梗再烂一遍。
如今,能把所有人的目光吸引到一起的事件少了,人们共同关切的东西就更少了。马克思说现代世界让一切坚固的都烟消云散了,一切曾经的神圣、曾经的习惯,都被打的七零八落,而附着在这些规则上的共同记忆,也仿佛是从水中挣扎爬上来的狗身上的那些水滴,迅速的被抖掉了。
除了在宏大叙事上制造共同记忆的能力被极大的削弱,这个时代更加疏离的人际关系,也让小情趣被阻隔在封闭和固化的个人生活圈子外。当然在这个削弱的过程中,人们也不甘于成为一个毫无记忆的社会机器,于是产生了诸如健身、跑步、游戏等众多基于共同爱好的小群体,在群体的互动中,产生了一些情趣上的共同记忆。
可悲的是,能让人产生更多共鸣与记忆的文化重任,却只能由一些个抖一抖的小视频承担起来,那些无病呻吟的烂梗,在人群中穿插着,成为街头巷尾的话题和共同BGM。
就连可以让人反复谈及的电影,也逐渐被边缘化,成为毫不重要的存在,不但不能承担起共同的记忆,还被胡乱的塞进去一些强扭的意识形态,变成一种噩梦般的不良回味,让人想起就倒胃口。
话说回来,没有共同记忆,似乎也没有什么。但活于“人间”,总不能隐身在众人之间,与人们毫无记忆的关联,那就犹如一个个孤魂野鬼,拿着人间的体验券,打一个到此一游的卡而已了。
共同记忆的危机也不仅于此,除了产生的越来越难之外,还面临着被不断篡改、抹煞以及不被时代主流所承认的种种闹剧。一面产能不足,一面还不断被消耗,时代的记忆变成了不会流泪的铜人。
在风吹散迷雾之后,人们该如何找到彼此,在记忆的世界里该如何彼此相认,人生终究不是一场梦,真实的记忆才会反映出记忆的真实,我们又能记住什么和记住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