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夏天里的冰雹 ■素材：李秀兰

（本人用第一人称写故事，素材有原型，但情节有所演绎，请勿对号入座！）

夏天的雨总是来得又急又猛。医院走廊里，李秀兰握着那张血型检验报告，双手微微发抖。十八年了，她以为这个秘密可以永远烂在肚子里。

“妈，怎么了？”张小雨端着刚打来的热水，看着李秀兰苍白的脸色。

“没事，就是有点头晕。”李秀兰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把报告塞进布包里。

从医院出来，李秀兰恍惚地走在回村的土路上。记忆不由自主地回到了十八年前的那个夏天。那年她二十六岁，刚刚失去丈夫张大山。就在她以为命运已经够残酷时，小叔子张根生的媳妇又在生产时难产去世。

那是一个闷热的夜晚，赵医生神色慌张地把她叫到诊所后面。“秀兰啊，你得帮个忙。”老赵医生递给她一根烟，这是他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请她抽烟。

“你知道根生媳妇难产，根生家就指着这个香火。。。。。。”老赵的话没说完，但李秀兰懂了。她低头看着自己微微隆起的腹部，那里有着她和死去丈夫的孩子。

“大嫂，求你了！”张根生跪在她面前，“我给你磕头了，帮帮我们家。。。。。。”

最终，在一个没有月亮的夜晚，两个婴儿悄悄互换了。从此，李秀兰以大嫂的身份，开始抚养自己的亲生女儿。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张根生常年在外打工，一年到头也见不了几面。李秀兰白天在地里干活，晚上给村里人缝补衣服，硬是把小雨拉扯大了。

“这个寡妇，图啥呢？”街坊邻居背后议论纷纷。

“还能图啥，还不是。。。。。。”

流言蜚语像跗骨之蛆，但李秀兰从不解释。她只是默默地看着女儿一天天长大，从牙牙学语到蹒跚学步，从上小学到念初中。每当夜深人静，她就偷偷抱着女儿的照片哭。

张小雨很懂事，从不让李秀兰操心。眼看就要高考了，谁知道一场体检会打破这平静的生活。

“妈，你说我的血型怎么会是B型？我记得我爸和。。。。。。小叔都是A型啊？”小雨歪着头问道。

李秀兰的心猛地揪紧了。她知道，一直以来靠沉默织就的保护网，正在一点点瓦解。

婆婆王翠花躺在炕上，咳得越发厉害了。自从知道这个秘密，她的身体每况愈下。“秀兰啊，这些年，苦了你了。。。。。。”

李秀兰跪在炕前，眼泪夺眶而出。“妈，都是我的错。。。。。。”

“别说了，”王翠花抓住她的手，“你是我见过最好的儿媳妇。只是。。。。。。”

话未说完，外面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张根生回来了，手里攥着一份亲子鉴定报告。

“大嫂，你要给我一个解释！”他的眼睛布满血丝。

院子里的梧桐树沙沙作响，似乎在见证这个埋藏十八年的秘密即将揭开。李秀兰站在原地，迎着弟弟的目光，泪水模糊了视线。

她知道，是时候了。

“根生，其实。。。。。。”

就在这时，张小雨从外面跑了进来。“小叔，你别凶我妈！”

一声“妈”，道出了最深的牵绊。十八年来，李秀兰第一次感到这声“妈”如此沉重。

“你们都别吵了！”赵医生的声音突然在院子里响起，“当年的事，我来说。。。。。。”

赵医生颤抖着点燃一支烟，目光扫过院子里的每一个人。十八年前的那个夜晚，如同昨日重现。

“那天晚上，医院里同时有两个产妇。一个是根生的媳妇，一个是秀兰。”赵医生深吸一口烟，“根生的媳妇难产，大出血，最后救不回来。但孩子保住了。可就在这时。。。。。。”

李秀兰紧紧攥着衣角，指节发白。她永远记得那天晚上的惨叫声。

“秀兰的孩子出生时，根生的孩子突然心跳骤停。我们抢救了半个多小时，还是没能救活。”赵医生的声音哽咽了，“那时候根生跪在地上，说家里就这一根独苗，要是没了，他也不活了。。。。。。”

张根生像是被抽空了全身的力气，瘫坐在门槛上。

“是我。。。。。。”李秀兰终于开口，“是我主动提出换孩子的。”

院子里一片死寂，只有梧桐叶子飘落的声音。

张小雨怔怔地站在那里，泪水无声地滑落。十八年来，她一直以为自己是张根生的女儿，却原来。。。。。。

“你知道吗？”李秀兰看着女儿，“每次你叫我妈，我都想告诉你，你真的是我的女儿。可是。。。。。。”

“为什么不说？”张小雨的声音在颤抖。

李秀兰苦笑着摇头：“说了又能怎样？让你知道自己不是张家的血脉？让你背负一个生父已死的事实？”

“这些年，你在外打工，”李秀兰转向张根生，“街坊邻居的闲言碎语，是我和小雨一起扛过来的。我不求你能理解，但求你别恨小雨。。。。。。”

张根生双手捂住脸，肩膀剧烈抖动。他想起这些年，每次回家看到侄女那张与死去妻子越来越像的脸，心里总是隐隐作痛。原来，那不过是一场错觉。

“爸。。。。。。”张小雨轻轻喊了一声。这声“爸”，让张根生浑身一震。

“你还叫我爸？”

“这些年，是你给了我一个家。虽然你常年不在家，可每次过年你都会给我带新衣服，每次开学你都会按时把学费汇来。。。。。。”张小雨擦着眼泪，“在我心里，你就是我爸。”

王翠花在炕上呜咽起来：“都怪我，当初是我同意了换孩子。我以为这样对大家都好，可是。。。。。。”

“妈，别说了。”李秀兰扶住婆婆，“都过去了。”

赵医生掐灭了烟头：“其实，这么多年，我一直想说。。。。。。秀兰，你才是最伟大的母亲。明明知道小雨是你的亲生女儿，却要眼睁睁看着她叫别人妈。。。。。。”

张小雨突然扑进李秀兰怀里：“妈！你为什么要这么傻？这些年你受了多少委屈啊！”

李秀兰紧紧抱住女儿，十八年的泪水终于决堤。那些不眠的夜晚，那些咬牙的时刻，那些想说却不能说的话，在这一刻全都化作了泪水。

“值得吗？”张根生喃喃地问。

李秀兰看着怀中的女儿，轻声说：“值得。只要看着她平安长大，什么都值得。”

夜色渐深，梧桐树的影子在月光下摇曳。一家人坐在院子里，谁也没说话，却似乎什么都明白了。

张小雨靠在李秀兰肩上，轻声说：“妈，从今以后，我要叫你两声妈。一声，是叫了十八年的大嫂，一声，是我不能叫的亲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