厨房里的煤气灶发出“嗤嗤”的声音，锅里的汤咕咚咕咚地翻腾着。

我用勺子轻轻搅了搅，确认火候正好，便关掉了煤气。

窗外的冷风裹挟着细雨拍打在玻璃上，模糊了整个冬日的下午。

我站在厨房中央，盯着手上的锅铲，心里一阵空荡。

“老李，我想离婚。”这句话像是卡在喉咙里许久的一根刺，终于在那一天被我吐了出来。

老李坐在餐厅的椅子上，刚喝了一口茶，听到我的话猛地呛了一下。他抬头看着我，眼里全是不可置信：“你说什么？”他的声音有些发颤，茶杯在桌上磕了一下，发出清脆的声响。

“离婚。”我又重复了一遍，声音比刚才更坚定了些。“我累了，真的累了，这几十年……”

话还没说完，老李猛地站了起来，茶水洒了一桌，他却顾不上擦：“你是不是疯了？好端端的日子不过了？咱们孙子都快上小学了，你这时候提什么离婚！”

我没有抬头看他，只是低下头，静静地把锅铲放在桌上：“你要是不愿意，那就过完年再说吧。反正这一大家子人，年夜饭总得有人做，是不是？”

老李愣住了。他没有再吭声，只是背着手走到窗边，点了根烟，沉默地抽着。

烟雾在窗前慢慢散开，像他的背影一样模糊不清。那一刻，我知道，离婚这件事，注定没那么简单。

我叫林秀珍，今年刚满六十岁，一个月前正式退休。我的丈夫老李比我大两岁，曾经是单位里的技术骨干，退休后在家养花遛鸟，日子过得悠闲自在。可谁能想到，我却在退休后的第一个月，选择了提离婚。

说实话，这并不是一时冲动，而是我思考了很久的决定。

我们结婚已经四十年了。

从二十岁出头到现在，四十年的光阴，我几乎都在围着他和这个家转。

年轻的时候，他工作忙，家里大事小事全落在我一个人身上。

后来孩子出生，我既要忙工作，又要带孩子。

再后来，公公婆婆身体不好，住进了家里，我成了一边伺候老人的“儿媳妇”，一边照顾孩子的“妈妈”。

而他呢？

每天除了上班，就是喝酒、打牌，家里的一切都成了我的责任。

我记得有一次，我生病发高烧，躺在床上连起来喝口水的力气都没有。

那天正好公公要看病，我让老李请个假，带公公去医院。

结果他说：“我忙着呢，单位离不开人，你自己想办法吧。”最后我拖着病体，带着公公去了医院，回来后整整烧了三天，差点没缓过来。

这种日子一过就是几十年。

孩子大了，老人走了，我以为终于可以喘口气了，可他还是那副样子。

每天不是在茶馆里和朋友聊天，就是在家里看电视，什么事都指望我来做。

连我退休后唯一的爱好——跳广场舞，他都嫌我“不务正业”，说什么“那么大年纪了，还跟着一群老太太疯跑，有什么意思？”

说真的，这样的日子，我早就过够了。

其实，我并不是一开始就想离婚的。年轻的时候，我也幻想过爱情，也以为婚姻是温暖的港湾。可时间久了，我才发现，这个港湾里没有风平浪静，只有无尽的责任和委屈。

记得我们刚结婚的时候，他对我还算体贴。

有一次，我在工厂里加班到很晚，他特意骑自行车来接我，还带了一杯热腾腾的豆浆。

那时候的他，总是让我觉得踏实。

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变了。

是从孩子出生之后，还是从他开始忙着应酬、忽略我的感受？

我说不清楚。

有一次，我和他吵了一架。那天是我的生日，我提前跟他说好了，想让他早点回来陪我吃顿饭。结果他一整天都没回家，连个电话都没打。我一个人坐在餐桌前等到晚上十一点，才听到他醉醺醺地开门的声音。

“你干嘛去了？”我冲着他喊。

他摆摆手，满嘴酒气：“今天老张过生日，大家一起聚了聚，忘了时间。”

“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我拿起桌上的碗摔在地上，眼泪止不住地流下来。

他愣了一下，随即不耐烦地说：“不就是个生日吗？至于这么大惊小怪的？”

那天晚上，我在沙发上哭了一夜。他却倒头就睡，连一句安慰的话都没有。

这样的事情太多了，数都数不过来。我以为自己会习惯，可每次回想起来，心里还是忍不住泛酸。我常常想，如果当初没有嫁给他，我的生活会不会不一样？可惜，这世界上没有如果。

我母亲曾劝过我：“秀珍啊，女人这一辈子，能有个安稳的家就不错了。男人嘛，总是粗心的，不要跟他们计较。”我听了母亲的话，忍了几十年，可现在，我真的忍不下去了。

退休后的日子，让我第一次有了时间好好想想自己的人生。我发现，这么多年，我活得像个没有自我的影子，所有的时间和精力都花在了别人身上，却从来没有为自己活过。现在，我只想给自己一个机会，重新开始。

“妈，你真的决定了吗？”女儿林琳听说我想离婚后，特地从外地赶了回来。她一脸担忧地看着我，眼里闪过复杂的情绪。

“嗯，我想好了。”我点点头，“你们都大了，有自己的家和生活，我不想再这样下去了。”

“可爸他……能接受吗？”林琳的声音很轻，像是在试探。

“他有没有接受，是他的事。我只知道，我不能再这么耗下去了。”说这话的时候，我的语气很平静，仿佛是在陈述一件早已注定的事情。

林琳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叹了口气。

年三十那天，我早早起来，忙了一整天，做了一桌子的菜。客厅里一片热闹，孩子们围在一起抢红包，老李和几个亲戚坐在沙发上喝茶聊天。看着这一幕，我忽然有种恍惚的感觉。

“妈，来吃饭了！”林琳喊了我一声。

“来了。”我擦了擦手，端着最后一道菜走到餐桌前。

饭桌上，大家有说有笑，气氛热烈。我看着这一张张熟悉的脸，心里突然涌起一阵暖意。原来，这么多年，我还是有过一些美好的时光的。

吃完饭后，我独自站在阳台上，看着远处的万家灯火。老李走了过来，轻轻拍了拍我的肩膀：“秀珍，过完年再说吧。离婚的事，不急。”

我转过头，看着他的眼睛，点了点头：“好，过完年再说。”

那一刻，我忽然发现，心里的怨气似乎少了些。或许，是因为看到了一家人团聚的温馨，或许，是因为终于说出了压在心底多年的话。

无论如何，过完年再说吧。未来的路，还长着呢。

人生如戏，每个人都在自己的剧本里扮演着不同的角色。有人甘愿将自己的光阴献给家庭，有人却想为自己争取一片自由的天空。无论选择哪条路，都没有对错，只要问心无愧就好。

“人这一生，最重要的不是别人怎么看你，而是你如何对待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