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帖木儿大帝的继承人沙哈鲁统治时代,中国明朝的使者陈诚曾不远万里,前往的撒马尔罕和赫拉特,对帖木儿的后人进行了外交回访,而陈诚的《西域番国志》和《西域行程记》,就是对1414年明朝遣使中亚的外交之旅的精准记录。在开始今天的故事前,我们先简单回溯一下陈诚出使西域的时代背景:在帖木儿时代,帖木儿帝国在中亚大杀四方,而且还对东方的明朝虎视眈眈,有再次入主中原的野心,帖木儿大帝对于明朝两次派出的使者----傅安使团和陈文德使团,帖木儿都是毫不留情的扣押。但是到了他死后,其子沙哈鲁的时代,随着帖木儿帝国的四分五裂,各路王侯陷入混战状态,帖木儿的儿子对于明朝也不敢表现得过于硬气,所以对明朝的态度好了很多,在这样的背景下,被长期扣押的傅安得以回到明朝,双方开展了比较和气的外交互动。陈诚就是在这样的背景下踏上了西行之路。
帖木儿大帝新疆东部:哈密和吐鲁番的汉唐遗迹
一行人从嘉峪关附近出发,远远瞭望了古代的玉门关遗址,并穿越了塞外的荒漠地带之后,一行人先来到了东疆的哈密。初春时节,一路上十分干旱,没有水草和牛马人烟,仅有零星的蒙古人和畏吾尔居民的毡房和土屋分布。陈诚看到,作为东疆重镇和交通要道,哈密的主城地小人稠,有蒙古人,回回人和畏吾儿居民杂处,不论民族,当地人的性格凶悍好劫掠,凡是经过的行人都会被当地人课税。当时的哈密城比较小,位于四面山地环抱的平原中央,城市仅在东北两面开了门,城市中只有数百户居民,居住在比较矮的土砌房屋中,城东南有溪水,还有2-3处杏树林,当地人的主食是大麦,小麦和豌豆,耕田则靠收集粪便作为肥料。在哈密城中做了短暂停留,向哈密国的国王说明了来意,展示了国书之后,他们就继续踏上了向西的旅途,由于很留意各地的民风民俗,陈诚观察到,从此向西,吐鲁番和火州等地的畏吾儿方言都是相通的。在鲁陈城(Lukchun,鲁克沁),陈诚特地留心了当时畏吾儿男女的服装和发型:男性剃发,头戴小罩帽的回回男子,和以白布裹头的回回女性;还有将头发札成椎髻的畏吾儿男子,以及戴着黑色头巾,将发髻垂在额头上(垂髻于额)的畏吾儿妇女。当时鲁克沁的农庄中种满了葡萄,桃,杏,花红,葫芦,胡桃,小枣,甜瓜之类的作物,而且陈诚还特地提到“锁子葡萄”:这种水果“甘甜而无核”,味道甘美,基于当地出产的优质葡萄,这里也盛产醉人的葡萄美酒,仿佛"葡萄美酒夜光杯“的唐人诗篇还在此地悠悠回荡。除了绿洲农业,当地人还蓄养了牛羊,还以骆驼和马作为交通工具。
从哈密和鲁陈城继续向西走,经过了一些古代城市和寺庙的遗址后,他们来到了火州和吐鲁番城,火州也就是汉唐时期的高昌首都,和汉代西域长史与戍己校尉。陈诚看到,高昌城远处的火焰山山壁“青红如火焰”,山壁青红,如同火一般在燃烧,鬼斧神工的丹霞地理奇观令明朝使臣们惊讶赞叹。虽然城市规模看得出这里曾经人烟稠密,佛寺密集,但现在已经非常凋敝,佛寺已经关闭过半。火焰山下就有大漠,一旦有风吹过,地面上的浮沙就会被吹起来。在沙漠中,使者们随处可见古代旅行者的遗骨和马匹的尸骸,到了夜晚如果不和同伴们一起行动,那么一定会在伸手不见五指的一片漆黑之中迷路,夜晚的恐怖景象,甚至让陈诚以为夜里会有鬼魅出现。
在绿洲中停驻一段时间之后,一行人继续西行,很快就来到了东察合台汗国统治下的吐鲁番城。陈诚还特地去参观了城市以北的一处佛教遗址,根据当地佛教徒的传说,这里是十万罗汉涅槃之地,当地还有成规模的僧房、盥洗池和石屋遗址,相传他们在涅槃之后化为了一处巨大的白石堆遗址,这里也许是兴建于南北朝时期,在隋唐和高昌回鹘时期又屡次繁荣的博孜克里克千佛洞遗址。也是在吐鲁番城,陈诚看到了东察合台汗国在黑的儿火者汗的统治下推进伊斯兰化的进程,不过吐鲁番城中本身还是有很多畏吾儿佛教寺院和僧侣,寺庙中梵唱阵阵,他们都是当年信佛的高昌回鹘人的后裔,在若干年后,这里的佛教文化将彻底成为历史遗迹。其实在此之前,东察合台汗国的黑的儿火者可汗推行了十分激进的伊斯兰化政策,在派出传教团前往库车传教、对当地的佛教徒软硬兼施之后,1392年,黑的儿火者亲自率军进攻吐鲁番。在此之前,伊斯兰教徒就在不断向吐鲁番渗透,安插好了大量内应,最后可汗粉碎了这里佛教徒的激烈抵抗,大肆捕杀佛教徒,毁灭佛教寺院,给佛像的眼睛挖眼,摧毁身体部分有裸露的佛教壁画,将被称为“畏吾儿之地”的吐鲁番变成了““达尔·阿勒·伊斯兰”(Dar al Islam),意思是伊斯兰之地。今天高昌古城还有克尔克孜千佛洞中被挖眼的佛像和佛教壁画,大都是这次战争的结果。在吐鲁番王城西20里,还可以看到崖儿城,这是当地畏兀儿人对这座城市的地形描述,所谓的崖儿城,其实就是古代车师人在生土高台上建造的交河故城,也就是汉代车师国的王城,因两条河流在此交汇而得名;当年印欧系的车师先民在这里开凿了精妙的生土高台建筑,建造了如同雅典卫城般的高地城堡,此地历经了各民族的改建和上千年的战火洗礼,明朝时高台上还有百户畏吾儿居民居住,城中还有一些佛教寺院的遗址。
在吐鲁番汗国的境内,陈诚还见到了当地的著名土产----盐矿,这些盐矿出自他笔下的“盐泽”,也就是现在中国境内的海拔最低点----艾丁湖,盐泽附近有一座矮山,当地出产石盐,也就是盐矿石,当地人用盐矿石制作餐具,坚硬洁白得和玉石一样,这样在烹饪的时候只用将食物放在盘子里就不用给食物增加盐了。盐泽城中还有吐鲁番可汗黑的儿火者可汗妻子的坟墓的坟墓,陵墓旁还有数百户居民。而可汗本人的墓就是现在的“黑孜尔霍加麻扎”,位于吐鲁番高昌区的艾丁湖乡也木什村以东3.5公里处,这个麻扎至今仍然是当地维吾尔人前来祈求婚姻美满、找回失物或者疾病康复的地方。北庭故地:别失八里的东察合台汗国汗庭
在交河故城遗址停留了若干天之后,使团听说马哈木汗已经迁徙了自己王庭的消息,在不确定目的地的情况下,为了保证使团能顺利执行外交任务,所以和之前汉唐时代出使西域的使者一样,使团兵分两路,两路人马约定在伊犁河流域会师:北路的路线暂时不明确(不同于传统的丝绸之路北道),作为使团主力的南路从哈密-吐鲁番盆地一路向西北,翻越了天山山脉,来到了东察合台汗国的中心,也就是今天新疆昌吉的别失八里、唐代北庭都护府的故地,使团在这里驻扎了约两周时间收集情报并购买粮草、休整马匹。陈诚看到,这里的山地牧场山高天远,山上林木茂密,即使是在夏天6月,因为气候寒凉,所以山中会不时地下雪,雨雪霏霏;和之前的章节提到的类似,此地吐鲁番盆地的绿洲农业经济相比,这里呈现出典型的游牧风情:当地居民主要以放牧牛羊马为生,住在毡房中,要坐下就将毡毯铺开,席地而坐;当地的妇女都是头裹白头巾,男子身穿秃袖衫,而且还戴耳环。在饮食上当地人主要吃奶制品和肉类,偶尔吃谷物,然后极少吃蔬果类食物,当地的牧民也是风俗暴戾粗犷。
经过了吉木萨尔一带之后,在伊犁河谷,南北两队使团合二为一,终于找到了马哈木汗的王庭,陈诚记载,在刚刚分裂的时候,东察合台汗国的疆土并不小,东起哈密、西到撒马尔罕等地,但是日后这个政权的疆域受到了汉文史料中提到的“帖木儿驸马”,也就是帖木儿大帝的掠夺,所以国土锐减。也是在这里,陈诚听闻了有关当时于阗的情况,陈诚很清楚这里也是曾经的丝路佛国,有过灿烂的佛教文化,直到明朝,当地都出产大量的金银,玉石和谷物,是西域的丰饶之地;但在陈诚出使的时代,由于东察合台汗国势力日益衰败,再加上国内的汗位更替造成的斗争,以及强制性归化佛教徒引发的政治冲突,让这里饱受战火的摧残,特别是马哈木汗狂热的推行同化政策,要求蒙古人信教,如果蒙古人不信教,就将钉子钉入他们的脑袋里。所以于阗居民非常恐惧战争,于是纷纷躲进山谷之中,虽然当地的古代遗址规模很大,但不可避免地呈现出昔盛今衰的态势,城市凋敝,田园荒芜,当然,这里和明朝还有着时断时续的朝贡贸易关系。随后,他们在当地牧民口中的亦息渴热(热海),一行人驻足扎营,其实这里就是著名的伊塞克湖,历史上很多西域著名的游牧民族----斯基泰人、西突厥人都曾在此策马扬鞭,玄奘大师西行时也经过了此地。接下来呈现在陈诚面前的,就是广袤的中亚大地了。欣欣向荣的河中之地
赛兰城(Salam)在撒马尔罕以东,在这里,陈诚一行人得到了撒马尔罕方面的使者接应。这里土地平旷,一马平川,树木茂密,流水环绕,清秀的山水令人想起江南的美丽风光,但是眼前偏甜口的异族饮食则提醒着他此地是遥远的塞外(陈诚,《赛兰城》)。纵然旅途劳顿,但当地人谨慎地提醒陈诚也不能放松警惕,因为赛兰的草原上出产一种名叫“黑蜘蛛”的小虫子(Kara-Kurt,今天的拉丁文学名是“Latrodectus Lugu Bris”),也就是黑寡妇,陈诚记载,这种小虫子喜欢出没于距离水较远的地方,牛马被黑寡妇咬到的没有不死的;人被它咬到了,全身会非常疼痛,疼的在地上直打滚;当地人只有一种解毒的办法,那就是用薄荷枝拍打全身,然后用羊肝的汁液擦拭全身,并且彻夜诵经祈祷才能缓和疼痛;但是即使这样解读了,人也要蜕一层皮,所以根据当地人的建议,所有人扎营必须靠近水源,这样才能免遭这种毒虫的撕咬。在当地品尝了吉尔吉斯人的奶茶和马奶酒之后,陈诚一行人继续西进。
在昭武九姓旧地,陈诚进行了仔细的考察和观看。陈诚看到,唐代的康国,也就是当时的撒马尔罕当时处于独立的统治者统治下,和以赫拉特为中心的沙哈鲁分庭抗礼,此地土地开阔平旷,四周都是高大的山地,山川秀美土地肥沃,城东还有一条缓缓东流的河流(泽拉夫善河),城市开有六个大门,统治者居住于城市的西北角城堡中,当地街市繁盛,小巷子和蜘蛛网一样密密麻麻,人烟鼎盛,商贾辐辏,城中和城市周围种植着桃,杏,梨,李,花红,葡萄等作物,还有白杨,榆树,柳树等绿化植被,但所有出售的物品大都不是本地的土产而是外国的物产,人民长相俊美,生活条件明显比一路上许多经过的地方要好;陈诚还特意提到,城市的东北有一座清真寺(回回拜天之所),清真寺用珍贵的青金石装点,里面有宽敞的廊柱结构,木雕雕工精美巧妙,寺庙中间有一个讲经堂,古兰经是用羊皮纸制作的,经文是用泥金书写的,异常华美。与之情况大致类似的,还有曾经是唐代昭武九姓的其他城邦:陈诚在达湿干(塔什干),卜花儿(布哈拉),渴石(羯霜那)等地,陈诚等人都看到了十分类似的情景:气候温和,土地肥沃,民物富庶,街道繁荣,土地能出产五谷桑麻和各种肉食猎物,在渴石,当地还有一座帖木儿当初兴建的陵园和汉白玉石柱,但是现在因为缺乏维护而暂时凋敝下去。这些粟特人活跃过的伟大城镇,还在享受着内亚丝路历史上最后的繁荣时代。
在参观了撒马尔罕统治者的辖区之后,陈诚的队伍一路南下,凌厉越万里,逶迤过千城,目睹了中亚著名的交通要道,位于今天阿富汗和乌兹别克斯坦边境上的交通要地:铁门关。当陈诚的马队经过这里时,看到两侧山壁陡峭对峙,山壁高耸地如刀劈斧削,两侧都是红色的山石,大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态势,这里就是著名的铁门关,当年玄奘法师在途径此地时,就留下了"两旁石壁,其色如铁"的记载,现在陈诚又目睹了十分类似的景色,数百年时光飞逝,这里见证了无数商队,军队,马队南来北往,在比较近的时代,西班牙前往帖木儿帝国宫廷的克拉维约大使也曾从这里打马走过,留下了对铁门关十分类似的文字描述。过了铁门关,第一座重要的城市就是铁尔梅兹。这座城镇位于阿姆河右岸,城市依托阿姆河分布,河水比较宽阔,如果不用舟船就很难渡河,城内外居民有数百家,两岸牲畜蕃息,河中有很多鱼,阿姆河以西的树林中还有一些狮子出没。明朝人的阿富汗见闻录在此行的终点----哈烈(今天阿富汗的赫拉特),也就是当时帖木儿帝国的首府,还是中亚地区重要的文艺中心和宗教中心,在沙哈鲁和儿子兀鲁伯的统治下,赫拉特成为了一座美轮美奂的花园城市。陈诚见证了当地的风土人情,由于赫拉特当时非常繁荣,当地的民俗可以代表西域和中亚其他诸地的民俗,所以陈诚饶有兴致地对所见之物进行了详细描述。
在建筑风格上,陈诚看到整座城市中有很多石砌建筑,屋顶方而平整,远远看去如同高高低低的高台,不像汉地建筑物那样要用栋梁和屋瓦;房间内部的陈设十分华丽,雕梁画栋,镶嵌着各种宝石和动物骨骼。统治者沙哈鲁的宫殿中还有锦绣帐房和铺了数重被褥的金床,宫殿中基本上没有汉式的椅子,所有人都坐在地毯上。由于亚洲内陆地区干旱少雨,所以和南疆,中亚其他地方一样,这里的建筑都是平顶的、不像汉地那样有瓦房,而且大都开天窗,晴天的时候以天窗采光,在有雨雪的时候会拉起布幔或者天蓬遮挡雨雪,街道两旁的街市也会撑起布幔遮挡烈日,在室内富贵人家的家里会挂上绫罗绸缎或者挂毯来装点,平民或者住在土屋里,或者住在毡房中,大屋子的里面还会挂上白色的布匹,仆人们会来回拉动这些白色布匹产生风,这就叫做风扇,是当地人解暑降温的好办法。在盛夏为了降低室外温度,人们会在地面上洒水,让水吸热被蒸发掉,以这种方式达到降温的效果。
在服饰和礼节方面,沙哈鲁的服色喜白,穿着贯头衣和无袖罩袍,戴着白色罩帽,国民对他的称呼就是速鲁檀,也就是苏丹(Sultan),这是伊斯兰教国家常见的君主头衔;而帝国王子们则有米儿咱(Mirza)的称号,陈诚说这是显贵家子弟的称号,相当于汉语的舍人,这是对“米儿咱”一词比较粗疏笼统的翻译;陈诚还准确的记载了帖木儿帝国中仅次于苏丹的高官刁完(Devan),相当于汉语中的宰相,他会协助国君处理国中的大小事务。在行政管理上,帖木儿政权都不使用印章,主要是使用金银戒指上的图案作为押花纹路,由于所有大人的戒指都是独一无二的,这样就避免有人会伪造命令或者伪传书信。在姻亲关系上,男性娶表姐妹是比较常见的事情,当地人并不以此为耻辱,觉得这样做是很稀松平常的事情;等到人去世了,妇女要用黑头巾裹头,服丧日不足百日即可恢复正常服饰和正常生活。对去世的亲属,富人会耗费重金为死者修建豪华的麻扎,贫穷之人只能在房屋旁边修建相对简陋的小墓地来悼念死者。在待人接物的礼仪方面,陈诚认为中亚人的礼节简单易行,见面了只用微微鞠躬弯腰,然后说萨里玛里(Salam Alaykum),直到今天,这在中亚都是很常用的问候语‘;如果两个人久不相见,或者要表示特别的尊重,就要单膝下跪行礼;如果两个人辈分或地位对等,就用握手或者拥抱致礼;如果是下级见上级,则只用握手就行。在饲养的家畜上,马匹是放在密不透风的土屋中喂养的,不会轻易地透风或者日光,但这种方式却很能保证饲养马匹的质量。在各种家禽和家畜上,除了猪之外,当地人会饲养和中原一样的家畜,宰杀方法必须严格按照回教的方式宰杀。至于餐饮器具和饮食,陈诚注意到当地人不用筷子,肉饭就直接用手抓取,酒器往往是金银质地的,而主要餐具是陶或者瓦制的,吃饭就是所有人席地而坐,坐在精致的地毯上,将食物摆在案几上,等吃完了就把案几撤去。在宴会上,人们送礼一般是以九为吉利,送礼数量一般是取19、99这样位数中有9的个数,珍贵的礼物一般是钱币,珍珠,玉石,良马和猎犬;一般在宴会上,尊者先下令上酒,然后所有人单膝下跪敬酒,然后尊者一声令下,下令人们端着金银币和丝绸然后分给众人,领主还会将金银币慷慨的撒给参与宴会的众人,这种奢侈的撒币方式叫做“喜钱”。
为了制作布幔和地毯,当时的阿富汗有很发达的地毯纺织业和羊毛纺织业、丝织业,在店铺的分布上,出售弓矢,马鞍,衣服,小家具之类的摊贩自成一列,出售骆驼马匹之类的自成一个商区,由于大多数城市居民家中不设置灶台,所以饮食主要在店铺中解决,所有的餐厅都是昼夜营业,夜晚了就点燃牛羊油脂肪制作的蜡烛经营,这种蜡烛顶在铁柱子顶端,以棉絮或羊毛作为灯芯,即使下雨了也很不容易熄灭,饮食的口味以酸甜为主,油放的很多,饮食口味较重。陈诚还准确地记载了当时中亚人使用的银币“抵纳”,也就是来源于古罗马帝国,但是被中世纪穆斯林世界继承的货币单位第纳尔。除了发达的纺织业和餐饮业外,赫拉特土产的和通过贸易获得的有金银,玉石,红宝石,青金石,珊瑚,琥珀,水晶,朱砂等宝贵矿物;在手工业方面,当地人善于制作铜器,金银器和陶器,而且善于用金银给陶瓷描花,但因为土质的原因,在轻轻敲打当地的陶瓷时没有清脆的回响;当地人还会制作玻璃器,但因为不是特别精致,所以仅是用来当摆件赏玩而已。和当年玄奘、法显等人目睹的那样,在城郊游人还可以看到繁盛的绿洲农业,虽然当地的农民不是很勤奋,没有频繁地开垦土地,所幸土地本身很肥沃,所以此地也有十分丰厚的农业产出,当地也有汉地的五谷,但是瓜果及其甜美,当地有一种名叫巴旦的杏子,不仅果肉甜,而且果仁敲开之后也可以吃,这就是今天人们也在吃的巴旦木。当地的花红也是又大又脆,色泽很好;至于一种陈诚所谓的,不知道怎么种出来的大枣“呼麻”,其实也就是波斯枣(Khorma)的音译;当地的葱头有拳头那么大,而有的菜头重十余斤,大的和萝卜一样。
虽然此时已经不是丝绸之路上最兴盛的时代,但是陈诚还是看到赫拉特居民生活奢侈,衣着华美,过惯了优越生活的男女老少都不习惯负荷重物;家境稍微好一点的贵族子弟还会在马鞍上镶嵌金银,在腰带和刀鞘上镶嵌珠宝,鲜衣怒马,俊美异常;由于重视文学和历史学,奖励饱学之士,赫拉特城中,还有地位相当于太学的讲经堂,里面有一个巨大的金属鼎,这里是穆斯林用来做纳玛兹(namaz)的地方,到了做礼拜的时间,即使再忙所有人都要下马跪地做礼拜;而直到19世纪,这个铸造于12-13世纪的古鼎依旧保留在赫拉特的清真寺中。在沙哈鲁的统治下,还有男女分开使用的混堂(大浴室),里面还有专门的按摩师捏肩捏背,令人浑身畅快,洗一次澡只需要几个第纳尔(Dinar),非常划算。由于当地治安相对较好,而且城郊地广人稀,即使夜里一个人骑马独行也没有事。在赫拉特的近郊,每隔一定距离上,还有供游人休憩的土屋和木屋,里面有食物和休息之所供游人休息。由于当时沙哈鲁和明朝交好,所以陈诚一行人受到了良好的接待,当时赫拉特地区发达的文明程度和良好经济运转给明朝使团留下了十分深刻的印象。而陈诚记载的很多中亚和西域的植被分布,地理奇观和人文风俗,不仅和《沙哈鲁遣使中国记》、克拉维约还有约翰-希尔特贝格等人的记载,乃至更晚的《巴布尔回忆录》遥相呼应,在今天的新疆等地都有迹可循,依稀可见,今天的民俗也从侧面印证了陈诚记载的真实性。令人唏嘘的是,陈诚一路上都看到无论是在西域还是在中亚和阿富汗地区,女性都可以大胆而奔放的骑马上街,并自由地和男子调笑戏谑,“妇女出外皆乘马骡,道遇路人,谈笑戏谑,略无愧色”,和今天的现实形成了鲜明的反差。沙哈鲁遣使中国记
作为上一篇的镜像,我们可以看看帖木儿帝国使者对同时代中国明朝的记载。在诸多伊斯兰世界对古代中国世界的记载中,帖木儿的继承人沙哈鲁使者的记载和可信度可能是最高的,因为他不仅有机会面圣,而且还深入参观了中国各地的城镇,非常直观地看到了中国各地的风土人情。
面对前文中提到的明朝使团的访问,以赫拉特为中心的沙哈鲁也对明朝进行了回访,明史记载了九次帖木儿使者来华的经历。其中,作为赫拉特使团成员的霍加-盖耶素丁,就以日记记载了1421-1422年沙哈鲁使团对明朝的访问活动。永乐十六年,沙哈鲁就派出了使者前往明朝,作为回访,当年明成祖朱棣就派出中官李达作为使者,回访沙哈鲁,到了永乐十八年,沙哈鲁又组织了一群使者回访明朝,他们带上了李达踏上了前往中国的旅途。他们从撒马尔罕出发,经过塔什干和伊塞克湖,然后就进入了伊犁河谷,在翻越了天山山脉之后,进入了生机勃勃的吐鲁番绿洲。
吐鲁番在吐鲁番盆地,使团成员看到了很多精美的异教寺庙,里面有新塑的巨型释迦牟尼佛泥像和更多更早的雕塑,毫无疑问它们都是佛教寺庙,这里的信众大都是之前信奉佛教的高昌回鹘的后裔,这些人是古典西域佛教文化的最后残影,与这些佛教寺庙比邻建造的,则是各种清真寺。而且在哈密和哈拉和卓(火州)等地,当地的地方长官都是信奉穆斯林的畏兀儿人或者察合台蒙古人后裔,比如哈密的长官曼格利-帖木儿-贝叶里,就是一个很英俊的穆斯林青年,穆斯林还在火州修建了一个济贫院。在穆斯林长官的统治下,佛教文化暂时受到了统治者的容忍,但它们将在未来的一个世纪里彻底烟消云散。盖耶素丁对于东疆吐鲁番的记载,可以和陈诚的《西域番国志》等汉语文献遥相呼应。在哈密完成穿越沙漠、前往汉地前的最后一程补给之后,一群人向东穿过沙漠,来到了一个距离肃州有10日行程的地方,这是明长城在西部最远的西陲哨所,使团在这里向中国官方报告了他们到来的消息,对于他们的行动早有耳闻的中国官方也做好了对应的准备,他们在一片草地上为来访的使团准备了各种水果,鸡,牛羊,果脯,谷物等补给品,装在瓷碟中,各种酒水饮料装在瓶子里,在宴会坐席的后面,还有羊,大麦,旅行补给品等物资供使者取用,在此地使团向中国官方汇报了使团的总人数,以便日后明朝方面的接待。在肃州城下,甘肃镇守太监王安带领5000-6000名边防骑兵出城迎接使团,这些人大都采用蒙古风格的装备和战术,他们中本身也不乏蒙古族人,这里,盖耶素丁记载了明朝边防军的排兵布阵和扎营传统:
明朝军人按照方形营盘扎营,犹如用罗盘和尺子来规划,搭建营盘的时候,帐篷的绳索要相互拧结在一起,不给行人进出的空间,该方阵的四面各开四门,在它的中间留下一大块空地,其中建有一座大小为一扎里布的大台;在前场,按照御营的样式,用两根中国式的杆子搭起大帐篷,门帘卷起,支撑起一个有篷布的亭架,使一扎里布的地面完全被它罩住,就在两根杆子下面,为王大人摆起一个椅子,然后在它的左右设有别的椅子,使者们坐在左边,中国官员坐在右边......接下来就是繁琐的文艺表演:包括杂技、歌舞等等,王太监以下的各级文武官员的轮流敬酒致意。作为对外国友人的欢迎,王大太监给使团准备了十天的旅行物资,支持他们走到下一个城镇。十多天后,使团的眼前出现了一座坚固的“合剌瓦勒”,也就是要塞,要塞四壁有坚固的壕沟保护,所有的师团必须经过要塞中间进出才能出入中国的关防,这里指的是著名的嘉峪关。
过了嘉峪关就是肃州城了,在哈沙鲁的笔下,这是一座十分规则,十分干净的城市,城市格局如同一个用尺子和圆规画出来的四方形,城市的中心市场每天都会用水扫撒,打扫的干干净净,盖耶素丁打了个夸张的比方,就算在地上泼油,也能把泼出去的油收集起来,不过令盖耶素丁感到不悦的是,汉人在城市里养了很多猪,还把猪肉和羊肉同时在肉铺里卖,这是唯一令阿富汗到访者们感到不悦的地方。中国的市场里每隔几十步都有用竹竿搭建的亭子,亭子上有中国圆锥式的木屋顶,城墙上每隔20步,就有带顶的望楼,四个城门两两相对,城市中央有两条交叉成十字形的主街道,切分出了方形城市的主要搬地块,城中还有几运个很大的佛寺,寺庙里章打扫的一尘不染,门口还有俊美的小男孩作为佛寺的导览;城市的地面上还有制作的很光滑的干砖铺地。从明朝官员那里得知,从肃州出发他们将会经过99个驿站,每个驿站周围都有一定的村落和居民点,看起来就是一个大村庄,此外每个城镇中间都有烽火台和急递铺。急递铺的守护者们一般都是世袭职位的,他们要负责守护铺子,平时在铺子旁边耕田劳作,但是一旦有消息,就要将消息传给下一站。
明朝烽火台的情况从肃州出发经过九个驿站就是甘州了,这里人口更多,城市规模更大,城市规制更加豪华,王大人派出了450匹骡子和马,还有50乘人力车,每辆人力车都有12个小童负责拉车,他们长相俊秀,每个人脖子上都有假珠子制成的珠串,头顶的头发打成了结,很明显这说的是汉族人的发髻,小童们跑得很卖力,在中亚急差都很难达到这个速度。在每个驿站中,明朝都根据使团成员的身份数量提供了对应等级的鹅肉,牛肉,鸡肉,米面,蜂蜜,米酒,腌蒜和泡菜等食物,以及其他驿站中的必备食物。每当使者们到达一个城镇,他们都要按要求去城镇大厅中赴宴,在拉玛赞月12日,由于穆斯林的宗教禁忌,使团不能在这一天进食,所以他们委婉的道歉并回绝了王大人的宴饮邀请,王太监也宽容地答应了,没有进一步刁难他们,还派人将食物送到了住所。之后的流程化叙事,就是盖耶素丁每到一个大城镇,就要对中国的市容和城市规模夸赞一番,总体来看就是离北京越近,城市越繁荣,当然这也许是大明官方特地设定的进京参观路线,刻意避开了那些凋敝不堪的城镇。后来使团在兰州过了黄河(哈拉沐连),见识了最早的黄河渡桥------桥是由23艘船组成的,所有的船只由固定在两岸的粗铁链固定;一行人还特别提到了城市中有三座大旅社,里面有很多美丽的小姐,城市中可以找到各种各样的能工巧匠。在经过中国北方的重要省份陕西和山西之后,盖耶素丁来到了河北的真定府,这是一座很繁华,很宏伟的大城,城市中有一座巨大的佛寺,也就是著名的隆兴寺,此庙在隋代就已经存在,在北宋时得到扩建,寺庙中有一座铜铸涂金的大佛,金光闪闪,外表看起来就像用真金涂抹的那样,十分贵气,佛的四肢十分匀称,而且有一千只手,每只手中间都有一个眼睛,名叫千手佛,在全中国都非常有名,大佛用的铜矿可能需要十万头驴子一起拉,建筑物外面是十分宏大的保护性建筑物,建筑物的顶盖是圆锥形,共有八层,大佛四周有染色涂金的泥塑小佛,还有和尚和头陀在苦修,在旅行,在做宗教祈祷的样子,十分精致巧妙,令人眼花缭乱,这些变化虽然是异教的壁画,但是作为画师的作者同样对此赞不绝口。寺庙中还有精致的转轮塔,同样非常精美。
真定府的出现,意味着北京越来越近,在靖难之役后,北京成为了明帝国的新首都,所以盖耶素丁一行发现当时北京正在进行大规模扩建,城墙上有很多竹竿子搭建的架子供建筑工人上下爬行,在宦官的引导下,使团从一条铺满砖石的道路进入内城宫殿,在前往内城的道路两边各有5头石头大象,官员们就是通过这十头大象进入宫城参加朝会的。中国宫殿一般是石头基底+木结构建筑物,各种优秀工匠看到了都会觉得十分惊诧;站在内城中的还有2000多名士兵,纷纷披甲戴盔,手持斧钺、长戟、钩叉、偃月刀、圆锤,还有人手持伞盖、羽仪等仪仗用品,旗帜上会有日月星辰、山川河流、飞禽走兽还有八卦等中国特色的图案,看起来十分威严,几千人的队伍杳无声息,仿佛没有一人;除了卫戍部队之外,还有2000多人的宫女和太监在按照节拍给皇帝歌唱颂词,赞颂皇帝的英明神武,不同的官员在进场的时候,前面的导引人士也会手持木牌在前面引路。终于,盖耶素丁一行人见到了本行的最重要目标:大明天子朱棣,盖耶素丁以外国使者的身份,近距离观察了明朝皇帝:中等身材,胡须不多不少,但中须很长;当他从后宫里出来的时候,太监们把金色宝座放在御座上,然后在御座下摆好了银质脚蹬,供皇帝踩上去然后坐在黄金宝座上,御座的左右有两个面容姣好如明月的俏丽宫女,她们还是将头发在头顶扎成发髻,耳朵上戴着漂亮的大珍珠,同时她们手里拿着纸和笔,记录下皇帝说过的每句话,等皇帝结束发言之后,皇帝要看她们的手书记载,并且听取皇帝的圣谕,然后以此为依据发布接下来的命令。
在听候圣谕,处理了一些罪大恶极的囚犯之后,使团就得到了面圣+近距离接触明朝皇帝的机会:在朱棣身边,有一个名叫穆拉纳-哈吉-优素福的色目裔判官,此人精通波斯语、阿拉伯人、突厥语、蒙古语和汉语,可以在几种语言间自由切换,他负责为皇帝和使团做翻译:他给朱棣翻译,要求所有随行的穆斯林使者们先跪下,然后磕头三次,但穆斯林们面对异教君主还是有所保留,只是象征性地低头,没有将头彻底磕在地面上,皇帝也没有过分追责,接下来就是外交活动中的场面话:使者们将本国君主的国书包裹在黄绸缎里,呈递给司礼太监,然后皇帝给使者和他们的家属赏赐了3000多套衣袍,皇帝接下来又问他们的旅途是否劳顿,国中谷物的价格,前来中国之旅是否安全,以及国中的特产是什么。在完成了仪式性的问答之后,皇帝示意太监将一群人带去用膳,消除旅途的劳顿。
使者对明成祖的相貌描述很准确在精致而繁琐的宴会之后,使者们被引到外宾旅馆中休息,在寝室中有放置锦绣坐垫和被单的长椅,地毯和长宽两头都能卷起来的精美席子,每人都被分配给一组这样的房间,以及对应的烹饪器皿、杯子、汤匙和茶几,每十几人每天可以得到一只羊,一只鹅和两只鸡,以及若干量的米饭、面粉、糖饼、蜂蜜、蒜和葱、醋、盐还有各种酒,每组都会分配几个长相清秀的仆人,为外籍使团奔走不停。准备各种物资。盖耶素丁准确的记载了中国人的建筑习惯,那就是坐北朝南;在宴会开始前,太监们为参加宴会的官僚和使团准备了碟子,食物,伞盖还有酒器,在臣子对皇帝下拜5次之后,臣子们纷纷落座,首先所有人都要观看漂亮小童表演的杂技,节目就是踩高跷;然后是用铙钹,锣鼓等乐器演奏的音乐,表演结束后皇帝赏赐了他们很多纸币作为奖励,接下来就是盛大的宴会,吃完饭之后,使团参观了朱棣的巨大禽鸟园,里面有来自北方西域和中亚的各种珍奇猛禽:比如乌鸦,海东青,鸷,各种猎鹰等等,后来,朱棣还亲自将13只御鹰赏赐给来自中亚的使者作为礼物。在北京逗留期间,他们正好赶上了穆斯林的宰牲节,朱棣还特批给北京的穆斯林建造了一座清真寺,所以使者们和北京本地的色目人后裔一起前往清真寺中去朝拜,并一起度过了宰牲节。哈沙鲁也发现,其实当时北京城中还有不少来自西域的阿拉伯人,波斯人和畏兀儿人的后裔,他们还保留着可以识别的异域特征,他们在明朝和西域,中亚的外族交流时发挥着中介的角色,也是他们熟悉穆斯林的风俗和节日,让明朝在接待中亚来客的时候,避免因为不了解对方风俗而在特定的宗教节日做出很多冒犯性的举动。事实证明,在明朝度过宰牲节,当然除了朱棣有意展示给外国人的大明盛世,使团还是看到了很多并不和谐的画面,比如有死囚犯和穷人在冬天冻死在北京城墙下,比如平民和普通士兵为了迎接使团来华要额外承担很多花销和劳役;虽然朱棣赏赐了很多礼物给外宾,但是有的礼物对于使团而言并没有什么实际的经济价值,比如普通的衣袍、长枪、调味品等物品对于使团而言,就显得比较鸡肋了。在完成了对北京的外交任务之后,使团一行人踏上了漫漫回国路,往返中国的旅途一共耗时2年10个月又5天,和来时的旅途相比,他们途径了平阳,除此之外其他路线和来时情况大致相同,由于听说蒙古人在威胁明朝的西北边境,所以他们取道塔里木盆地南部边缘的于阗归国。
总体来看,来自赫拉特的使团对中国和明朝天子的印象很不错,因为和当时帖木儿帝国分裂后的大乱相比,战乱对明朝的破坏,以及明朝的战后重建都比帖木儿帝国迅速很多。而且和很多民间人士的游记相比,盖耶素丁因为受到了中国官方的高规格接待,所以他写的内容干货满满,可信度很高,也因为当时两国关系很友好,所以他对明朝也进行了比较高调的赞美;他准确记载的一些历史事件,均得到了汉文史料的呼应:明成祖在永乐十九年正月颁布大赦令,免除除死刑犯之外所有人的罪行,免除贫民欠国家的税款,三年内不大规模出使外邦;还有当年在皇宫午门外扎“鏊山万岁灯”,以及永乐十九年四月雷电击中紫禁城,焚毁奉天殿,华盖殿,谨身殿等三个殿堂。整体上看,随着时代越来越靠近现代,随着书写工具的进步和文风的改进,东西方观察者的记载和描写风格非常写实,经过严谨的鉴别和过滤,双方的描述中都没有怪力乱神的古代神话和荒诞不经的民间传说,只是我们能很明显的看到,随着世界贸易大动脉的转移,古代中亚的部分城镇在强权的维护下暂时保持了繁荣,但是塔里木盆地中更多依赖古代丝路贸易兴起的城镇,则陷入了一去不返的衰败漩涡当中。和它们的古代巅峰期相比,明清时代的很多中亚城镇大都生活在古代辉煌的残影里。在中亚大博弈和现代探险队进入之前,这里虽然为周边的各种帝国所了解,但多数时候处于被遗忘或者不重视的状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