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粉都知道沈赫直播时喜欢关了摄像头抽烟,这天直播,打火机声音刚落下,随之而来一阵怒吼:「沈赫,你再在屋子里抽烟,我就把你从十六楼扔下去!」
弹幕在短暂地静止之后,突然炸了。
我压低声音:「你怎么不告诉我你在直播啊?」
沈赫平静地摁灭了烟,「你给我机会了吗?」
我看着热搜一阵无语,切了小号回复:「有没有一种可能,他们只是被封控在一起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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热搜是下午上的,评论里关于嫂子是谁的探讨乐此不疲。
直到有人放出一段音频,配文道:「这个声音我不可能认错,夏茵啊!!她之前直播的时候有次发火就是这个腔调,我还有录屏,放上来了,大家可以对比下!」
于是我的微博也炸了,消息通知响个不停。大部分留言都是真跟沈赫在一起了啊抑或是沈赫看上你啥了的言论。
我关上手机看向沈赫,他关了直播,坐在电脑前面下棋,这一切都跟他无关似的。
「你澄清一下啊!」我恼道,「解释一下你还是单身。」
「解释?解释你在我家,我还单身,那我们什么关系?」
他说话总是欠欠的。
「你就说我们凑巧被封控在一起了。」
「凑巧。」沈赫轻笑一声,「那你是怎么凑巧出现在我家的?」
「……」
这个凑巧的确不太凑巧,我来沈赫家,是为了送我们之前一起养的猫。
是的,我和沈赫在一起过,可那已经是一年前的事情了。
彼时我刚当上 LPL 大赛主持,业务水平忽高忽低不太稳定,在微博上经常挨骂。
沈赫已经当了两年的首发 AD,技术过硬,人长得帅,在电竞圈算半个顶流。
那天赛后采访我卡壳,他接过话筒说了很长一段,给了我缓冲的时间,自那以后我就沦陷了。
当时在一起是我死缠烂打,分手也是不欢而散。那时我们都低调,所以圈里也鲜少有人知道。
我们一起养的猫也被我带走了。
就是这猫不太亲人,我出差的时候一直是请来的阿姨在照顾,偏偏这几天她要回家准备儿子婚礼。我之前把它放在朋友家或者宠物店,它就绝食,我实在没办法才联系了沈赫。想着毕竟他也养过,应该是亲的。
记得那天我犹豫了很久,虽然列表里还有沈赫的微信,但是我换了手机,聊天记录什么的早就没有了。
我尽量把事情一次性解释清楚给沈赫发了过去,包括我要出差几天,猫不在我或者阿姨身边就绝食的情况,我已经准备好了所有东西,事无巨细。
几分钟后沈赫回了我一句:「好的。」
正是休赛期,我提上东西就往他家赶,谁知道刚到他家没多久,小区就通知封控,贴上了封条,我的广告拍摄也只能延期。
我从来没想过和前任被封在一起这种抓马的事情会发生在我身上,沈赫应该也是没想到的。
「会封多久?一天?两天?」我心如死灰,站在窗前看着楼下拉起来的封条。
「谁知道。看这个情况,一周打底吧。」沈赫指了指客房,「客房在那儿,你自便。」
就这样我在沈赫家住了两天。
我当然也知道避嫌,所以一般情况下我都抱着猫窝在房间里看剧。今天的情况属于是忍无可忍。
他家就一个卫生间,沈赫总在里面抽烟。我这阵子嗓子不好,闻到一点烟味就咳得要死,一怒之下我就冲进来说了一句,谁知道事情就变成了这样。
现在是浑身上下十张嘴也说不清了。
「别管了。」沈赫开口,声音很冷淡。
我知道他并不在意网上的言论,或者说,他对什么都比较冷淡。
那时我很在意网络上那些骂我的话,经常因为恶评偷偷掉眼泪。有一次被他看见,他对我说,有那个时间伤心,不如用来提升自己。虽然他说得很有道理,可我一时没办法消解。
仔细想想,当时分手,大概也是觉得他太冷漠了。
闻到烟味,我又猛地咳了几声,心想,算了不管了,这时候也许冷处理就是最好的处理。
我起身往外面走,又突然想起来什么,有点别扭地停了脚步问他:
「那咱们现在能点外卖吗?」
「你说呢?」
当然是不能,连核酸都是上门来做的。我心里那点侥幸也散了,实在是发愁。
也不是因为别的,就是没内衣裤换了。
到底为什么让我遇到这种事儿啊!
我在心底狂喊,这辈子尴尬的事儿非要在沈赫家都发生一遍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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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能不能借我一件外套,还有一套睡衣和一条毛巾?」
好在是冬天,衣服本来也不用换得太频繁,两套就够了。就算尴尬我也还是开口了,毕竟两天没洗澡也是我忍耐的极限。
这一局游戏刚好结束,他站起身,打开衣柜,拿了一套灰色睡衣和一条新的毛巾递给我。最后拎出来一件白色羽绒服,看着就很暖和。
「还缺什么?」他伸手将衣服递给我,问得漫不经心。
「没了。」说了你也没有,我腹诽,逃也似的溜出他房间。
我对这个屋子太熟悉,沐浴露的摆放位置,厨房灶台的打火方式,阳台的植物名字,都和记忆里一模一样。
一时之间,让人有些恍惚。
我边想边趿拉着拖鞋回了房间,想看看有没有别的办法。没一会儿房门突然被敲响了,沈赫站在门口,脸上的表情还是冷冷的。
「怎么了?」
沈赫没应声,递过来一个袋子。
我不解,打开袋子一看,里面是一条草莓印花胖次。我瞳孔一震,慌里慌张地合上袋子,脸红到脖子根。
「你为什么会有这个啊?!」
沈赫是一点没害臊:「你留下来的,你问我?」
「不是……我的意思是,你怎么没扔啊!」我能感觉到自己的脸爆红,还在发烫。
他挑了挑眉,「那我现在拿去扔了?」
「不用了不用了!谢谢!」我火速关上门,将沈赫阻隔在门外,扑到床上抓狂。
我自己是没什么印象了,可能是当时走的时候塞在柜子深处没看到。
不知道沈赫是什么时候发现的。他不是那种有恶趣味的人,可留下这与自己完全无关的物件,也不是他的性格。
在羞耻感退去之后,我四仰八叉躺在床上,忍不住想到之前和沈赫分手,在深夜里争吵。
我质问沈赫为什么不安慰我,不鼓励我,为什么那么有距离感。沈赫沉默了很久。我哭着说你根本不爱我、不在乎我,拉着行李箱就走了,沈赫也根本没挽留。我们就那样不欢而散。
我原以为他至少会难过,可是他表现得很冷静,第二天比赛甚至还拿了 MVP。
后来我也想通了,自己寻求认可的行为未免有些孩子气,可沈赫的冷漠疏离的确是压垮我的最后一根稻草。
我拍了拍脸,告诉自己别再去想这些,打起精神洗了个澡,躺下之后又开始犯困,闷头睡了一觉。不久后又被他的敲门声吵醒。
「起来做核酸。」
我应了一声,穿上外套出去。今天不仅做了核酸,还发了很多物资,看样子还要管控很久。
我不死心地问了一句:「你好,请问咱们大概多久解封啊?」
「得等通知。」
闻言我蔫了下去。
关上门,沈赫提着物资去了厨房,简单收拾了下,准备做饭。我隔着玄关看他,又平白生出一阵错乱感。沈赫做饭很好吃,他不太跟我说他以前的事,我只知道他独立得早,做饭大概是为了生存被迫学会的。
「要吃什么?」沈赫整理着冰箱,随手扔掉几瓶没拆封的酸奶,哪怕我知道大概是东西过期了,依然觉得有点可惜。像某种暗喻。
「番茄鸡蛋面,可以吗?」有人给我做饭我还是开心的,天气冷就想吃点热乎的。
沈赫点了点头,开火做饭。他的手跟有魔力似的,三下五除二就把一碗面端上了桌,我看着桌上热气腾腾的面,幸福感油然而生。
吃到一半忽然想起来一件正事儿:「欸,那个业主群……能不能暂时把我拉回去啊,等走了我就退。」
他已经吃完了,倚在椅子上玩手机,闻言抬眼看了看我。
「就……万一家里缺什么,大家还可以互帮互助对吧。」我有点心虚。
他没吱声,接着我就听见微信响起新通知,他把我拉进群了。
「备注一下,不然会被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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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原以为日子会这样在尴尬和平淡中过下去,很快就能等到解封那一天。
谁知隔天半夜,我就被阵痛疼醒。我看了看手机上的日子,心想这时间也不对啊,冲进厕所,又一次崩溃了。
怎么想沈赫家都不会有姨妈巾这种东西吧。我拿出手机,没想到下午刚拉的群,晚上就能用上。
「想问一下谁家有卫生巾和止痛药吗?可以借用一些吗?」
而此时时间是凌晨两点,根本没人理我。
我撑着身体从厕所出来,心想死了算了。
沈赫的房间门毫无预兆地开了,他一米八几的大高个,杵在那里就很有压迫感,偏偏这时候眼神还有点不善。我扶着肚子和他尴尬对视,想装作无事发生。
「你怎么……还没睡?」声音都是飘的。
他没说话,三步并作两步上前,将我打横抱起。我吓了一跳,慌乱地抱住他的脖子,生怕自己掉下去。
「你干吗!」
「别动。」沈赫的声音很沉,动作也丝毫不受影响,径直将我抱回房间。
因为疼,我实在是使不上力气,说话都有气无力:「别躺着,床单会脏。」
沈赫给我盖上被子,答非所问:「凌晨两点谁搭理你?」
说着他又出了房间,没一会儿拿着药和水走进来。那个蓝色的药盒我太熟悉了,救我狗命的 eve,虽然现在越来越不管用了,但止疼一阵还是可以的。
吃了药我翻了个身趴下,想缓解一下疼痛。闭上眼睛之后声音就变得格外清晰,沈赫离开的脚步声,接着就是关门声。
我突然觉得好冷,又有些委屈,心说自己为什么这么倒霉。
我还没忘掉沈赫,我知道。
他碰我一下我就心跳加快,和他关在一起,吃他做的饭也蛮幸福的,可我还得装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怕他看出来我还有所留恋。
搞电竞的作息混乱是常态,我知道他两点没睡觉也正常,在同一个群看见我的消息也正常。他知道我痛经严重,怕我在这个封控的档口出什么事也正常。
可身体蓦然贴近的时候,我依然生出一些旁倾斜溢的心思。
分手后那个月我的状态很不好,暴瘦了七八斤,本来为了上镜吃得就少,硬生生把身体搞坏了。我一直想着沈赫会回头找我,可我知道他的脾气,回头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更好笑的是有一次朋友喊我吃饭,还一本正经地给我介绍饭桌上的沈赫。他点点头,就像从来没有和我认识过。
很可怕,我想,如果不喜欢,为什么还要和我在一起?
想着想着我睡着了,第二天醒来被子上多了一条毯子,床头放着几包卫生巾,我赶忙起身冲向厕所,收拾好自己发现床单也脏了,默默抽出床单扔进了洗衣机。
弄完一切我转身去厨房接了杯水,在疼痛变得更剧烈之前拆了颗药出来,沈赫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我身后,一把将我拿药的手按住。他的掌心是滚烫的。
「第几颗了?」
我有点心虚:「第三颗……」昨天半夜疼醒又吃了一颗。
沈赫的脸色不太好看,他穿了一件灰色卫衣,刘海有些遮眼睛了,看上去还有些没精神。
「你这个吃法,之后还能管用?」
「不管用的时候再说嘛……」我扯了个笑,沈赫并不领情,松了手,说了句随你,端着杯水回了房间。
我不知道他生的哪门子的气,忙咽了药追过去。
「你别生气啊,就前两天疼一点,我才多吃的。」
他坐在电脑前点着鼠标,「随便,跟我没关系。」
我缓了下,应了声哦,想了想,又说了句谢谢。
他没应声。
我转过身,心想他大概是烦了。平白无故生出这么多麻烦,哪怕曾经在一起过,彼此熟悉,可现在住在同一屋檐下只有数不清的不方便。
我正想着,只听他快步走过来,一把拉过我的手,将我转了个身摁在门上,我吃痛地嘶了一声。
房间里的窗帘拉着,即便是白天,也有些昏暗,我的手被他拉过按在头顶,非常没有安全感,他的神色晦暗不明,我有点被吓到,也有些不解。他的气息太有侵略性,很快就让人失去思考的能力。
「夏茵,怎么好像离了我你就完全不会照顾自己。」
「什么意思……?」
他的声音有点哑,沉默了一段后,放开了我。
「出去吧。今天别再吃药了。」
我木讷地点点头退出他的房间,心如擂鼓。
4
虽然很不解沈赫的举动是什么意思,但是我实在是没什么精力去思考。
我疼得窝在床上,睡得昏昏沉沉。
听见外面的脚步声,从我的门口经过,心像是悬在被风吹起的叶片上。
不知道过了多久,门终于被推开了,沈赫端着碗走进来。
我抬眼看他,指节因为碗里东西的重量有些发白。
「把这个喝了。」沈赫把碗放在床头柜上。
红糖姜茶的味道,隐约的甜味伴随着姜汁独有的辛辣钻进我的鼻腔。我一直不爱喝这个,不管沈赫怎么做,都改变不了它是黑暗料理的事实。
我躲在被子里有气无力地摇了摇头:「之前不是都喝过吗?这个没用的。」
说完我忽然意识到,自己无意提了从前的事情。
之前沈赫总是逼我喝这个,我不爱喝,他经常用一些难以拒绝的条件来诱惑我,类似带我双排一晚——我不是说多爱打游戏,但是跟在他后面乱杀的感觉真的很爽。
「是吗?那什么有用?」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沈赫的语气好像并不是嘲讽,而是真的在询问我。
我摇摇头:「没事的,我睡一会儿。」
沈赫没接话,兀自走出房间。大概是生气了,我叹了口气,就见他又走了回来,还带着一勺……糖?
「加了点红糖,没那么辣,喝吧。」
「……」
我不知道该怎么拒绝,仰头一饮而尽。沈赫拿了碗出去,顺便关上了门,大概是不会再来了。
只能说红糖姜茶虽然难喝,但是确实能让身体热一点,我拿了手机,想看看有没有没回复的消息,接着看见一条好友申请,还是通过业主群加我的。
申请人是位阿姨,头像戴着墨镜、披着丝巾,昵称后面还跟了一串电话号码,可能是缺什么东西,我没敢耽搁,点了同意。
阿姨的动作也快,给我发过来一条语音:「小姑娘,你男朋友问的那个药,我找了一下还有的,我给他发信息他没回我,我给你送过去吧。」
我??
「阿姨,什么药?」
阿姨像是有点着急,连着弹了两三条语音过来。
「你男朋友说,说你痛经很痛啊,问有没有药的,我说我儿媳妇儿之前也是,开了中药喝好多了,他就,他就问我还有没有,正好家里还有。」
「我不是卖药的啊,小姑娘。我家孙子过来玩,就被封了,什么也没带。我在群里问有没有学习的电脑,你男朋友借了我孙子平板电脑。所以看见你男朋友问,我就想着,帮一下。」
「我觉得邻居之间互帮互助就很好的……」
语音还没听完,我忙退出去点开了业主群,消息 99+,我往上翻了很久,终于看到沈赫发的。
凌晨 3 点,他问:「家里有人痛经,除了止痛药还有什么办法吗?」
六点以后,陆续有人回复他。
「我家有红糖,你可以试试加点姜煮一下。」
「止痛片?要吗?」
那个阿姨倒是没回复,也许是直接给沈赫发微信了。
我觉得心口发热,连带着眼眶也有点热。点开对话框给阿姨回了信息:
「谢谢阿姨,药先不用啦,我现在已经好多了。」
不多时沈赫推开我的房门,「你说你不喝中药?」
我整张脸埋在被子里,只敢露出一双眼睛。
「嗯,药还是别乱喝了。」
沈赫像是被我的话噎住了,顿了顿,接着道:「你是怕苦吧。」
我点点头。
眼见他就要关上房门,我忙叫住他:「沈赫!」
他关门的手停住,看向我,眼神疑问。
我探出脑袋,「有点疼,你坐在这儿陪我一会儿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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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赫没有拒绝我,搬了一张椅子准备在我床边坐下。
我往里面挪了挪,伸手拍了拍床沿,看向他:「坐这里吧。」
沈赫犹豫了一下,还是起身坐了过来。
感觉像回到了以前,分开的时间从来没有存在过。
我闭上眼,觉得他近在咫尺很有安全感,心底的声音叫嚣着。
真的没可能了吗?
我偷偷抬眼瞄沈赫,发现他闭着眼睛。好像比以前瘦了点,下颚线有些锋利。
这眉眼的确让我着迷无数次。哪怕有一天他不打职业了,凭他的长相和技术,开开直播打打单子,大概也足够一辈子衣食无忧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沈赫的呼吸逐渐平稳,大概是睡着了。
我有些魔怔地伸出手,却听他清楚地喊了一句:「睡觉,茵茵。」
那一声像是梦呓,又太过温柔。和从前在一起时,他说话的语调都不太一样。
我知道自己现在的动作多少有点乘人之危的意思,可我还是伸出手,牵住了他垂在一边的手。
这一年来构筑的一切坍塌了,思念在这时候疯长。
大概是觉得熟悉又舒服,我很快就睡着了,再睁眼的时候床边已经空空如也。
小腹的疼痛不再那么剧烈,而是变得隐约又绵长。
我起身出去,终于在阳台看见沈赫,夜色正浓,他抽着烟,火星在夜里跳动着,背影看着有些萧条。
业主群里疯狂跳消息,我转身回房间看了一眼,大家都在说,明天下午大概就能解封了。
我太阳穴跳了跳,情绪五味杂陈。豆豆钻到我的脚边蹭我,我蹲下摸了摸它的头。
「豆豆,明天就可以跟妈妈回家了。」
话音刚落,身后就传来沈赫带着愠气的声音:
「你又要说走就走吗,夏茵?」
他倚在门框上,神情有些落寞,眼神是暗的。
可他话里的委屈是什么意思,什么叫我说走就走。
我抱起猫坐在地上,「我说走就走?」
沈赫大概是有些意外我会反问,有些烦躁地揉了揉头发。
「算了。」
话音刚落,他抬脚欲走。我忙放下猫起身拉住他。
「你把话说完,什么叫我说走就走?」
早该如此,我想。早该如此。
早该在我质问的时候,在我歇斯底里的时候,就问我这些,就不舍、就难过。这一年的四季轮转,一年的心酸难过,要怎么算。
我越想越难过,眼泪就有些不受控制,声音也有些抖。
「你觉得当时分手,是我说走就走,是我绝情,是吗?」
沈赫看向我,像是有很多话要说,末了只蹦出两个字:「不是。」
阳台落地窗没关全,留了一道很窄的缝,风吹进来让人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我松开拽着沈赫的手,失望到无以复加,苦笑了一下,「那你为什么这样说?」
沈赫很高,身上还残留着刚刚在外面带回来的冷气和烟味。他低下头,声音更低:「你累了,去休息吧。」
我闻言转过身,狠狠关上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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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下午,我把猫留下,回家拿了行李直接飞了广州,和沈赫甚至没有打个照面。
我没法理解沈赫的惜字如金,也决定不再留念他的好,内耗下去没完没了。
可我忘了此时此刻圈里还沸沸扬扬地传着我和沈赫恋爱同居的消息。
和我一起拍摄的前辈,不怎么熟,都要在化妆的时候问我一句:「你和沈赫在谈?」
化妆间里总共就四个人,闻言纷纷把目光落到我身上。
我忙摆了摆手:「怎么可能,就是误会。」
前辈点点头,接着给自己刷睫毛,「我想也是,沈赫那个脾气,白瞎了那么一张脸了。」
我悻悻笑了笑,沈赫的脾气是不太好,倒也不是会骂人怪队友什么的,就是拽,不乐意搭理人,别人觉得他装逼也是正常的。
「我听说他打完今年要退役,也不知道真的假的。」前辈翻找着面前的瓶瓶罐罐,「虽然他人不怎么,但真要不打了还是有点可惜。」
他要退役?我怎么从来没听他说过?
我脑海中瞬间浮现许多他在台上打比赛的场景。
不可能的,沈赫对于打职业这件事有执念在,他还这么年轻,怎么可能这么早自己退役?
是不是生病了。
我想到这种可能,便有些坐立不安。他从来没跟我说过自己身体有什么不舒服,我转念想想,他那个嘴,估计也是不愿意说的。
我拿了手机想发消息问问他,却不知道该用什么身份,如何开口。
拍摄开始,我一直惦记着这件事,觉得有些难熬。等拍完再拿起手机,发现沈赫居然给我发了消息。
还是一张猫片,豆豆吃饭把头都埋进了碗里。
「你不给它饭吃?」
我一时语塞,「你要不看看他几斤……少吃点。」
原来想问的这时候也问不出口了。
拍摄周期长,我连轴转了三四天,忙得脚不沾地。
沈赫每天都会给我拍豆豆,有时候是吃饭,有时候是蹲在猫砂盆里,还有时候是在他怀里睡觉。
我知道他大概是怕我担心猫,也一一回复着,在一个难以把握的度里。
我想问沈赫的问题,在对话框里输入又删除,几遍了依然没有发出去。
也许应该当面问,我想着,拍摄结束之后返回,下了飞机我直奔沈赫家。
结果摁了八遍门铃也没反应。
「你人呢?」
沈赫回微信倒是快:「基地。」
「?」
「训练。」
我才想起来,休赛期接近尾声,下周开始就要打春季赛了。以沈赫的热度,大概率是要打开幕赛的,也是时候回基地训练了。
「豆豆呢?」
「基地。」
「?你把豆豆带基地,我怎么接它啊。」
放在平时我也没什么理由去别人基地乱窜,更何况我现在还和沈赫闹着绯闻,去了基地可就坐实了传闻。
「你回来了不提前说。我晚点给你送过去。」
我看着沈赫家紧闭的大门,莫名有些失落,回了一句嗯。
回家看了一眼主持排班,发现自己正好被排在了第一场,也就是说,如果沈赫第一场比赛赢了,我还是很有概率采访到他的。
正发着呆,沈赫发来了消息:
「车库接猫。」
我回了个好。
下电梯的时候觉得不对劲。
他什么时候学会开车了?
7
我看着眼前这一辆高大的 SUV,有些震惊。
沈赫开门下车,把猫箱递给我。
「你的车?」我接过猫箱,有点不敢相信。
「嗯。」
沈赫和我在一起的时候还不会开车,每一次出门都是我当司机。
因为这个我还嘲笑过他,后来才知道他 17 岁就孤身一人在这里青训,正经大学都没上成,别说学车了。
我后知后觉,自己的话也许无意之中伤害过他,于是再也没有提过。
没想到分开这一年,他不仅学了车,还买了车。
我冲他点点头:「那你开幕赛加油。」
沈赫应了声好,倚在车门上抽出一根烟,却在掏打火机的时候停下了。
气氛有些微妙的尴尬。
「那我走了。」
勇气都是忽然鼓起又忽然消散的,在沈赫家门口的时候,我已经想好了措辞,我要问他是不是生病了,关于退役的传言是真的吗?可现在他就站在那里,又像是竖起无数道高墙,将我阻隔在外。
我转身准备走,他忽然又开口了:「第一场你主持?」
我一愣,背对着他点了点头。
「行,回去吧。」
我慢慢走着,听车子逐渐驶离车库。
一周的时间很快过去,豆豆回了家,我和沈赫也没有任何再联系的理由。我放纵了一餐,想到之后密集的赛程和主持,天天吃青菜、鸡胸肉,还是没忍住在这天去吃了一顿火锅。
开赛那天我认认真真化了个妆,在后台看比赛。
沈赫打比赛的时候有种独特的魅力。专注认真,戴上耳机就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
操作快准稳,我又想起那个他要退役的传闻,心想他状态这么好,退役一类的传闻大概是无稽之谈。
虽然中间被翻了一局,但是第三局还是很顺利地拿下了,我准备了几个和比赛相关的常规问题,上台之前还有些紧张。只是接受采访的不是沈赫,是他队友。
我和他在后台擦肩而过,好像听见周围人起哄的声音,又迅速淡去。
大概是官方为了避嫌特地让我们避开。
我大大方方采访完下场,被他们战队的经理叫住了。经理是个女孩子,私底下聊过几次天,性格还不错。
「茵茵,结束之后火锅,去不去?」
我礼貌地摇摇头:「不行啊,我要减肥,不然他们又要说我胖了。」
她的声音立马提了起来:「你都瘦成什么样了还减,再瘦下去真不行!信我,就吃这一顿,没事的。」
我有些尴尬地笑笑,又不敢说减肥只是原因之一,更重要的是我现在有点不知道怎么面对沈赫,更别说和他坐在一张桌子上吃饭。
她见我态度坚决,不再坚持。
「那算了,你也真是的,别听他们说的,太瘦了不行的,身体吃不消。」
我点点头,谢过她的关心。换了衣服下去停车场准备开车回家。
开出停车场才发现雪已经下了很久了,路上铺了一层白。
结果开出去不到一分钟,就被追尾了。
身后传来的巨大推力让我的头狠狠磕在了方向盘上,霎时间晕头转向。
8
缓了好一会儿,我才下车看情况,这一下撞得不轻,我车屁股狠狠凹进去一块,后车的保险杠都有些摇摇欲坠。
车上下来的大哥看着自己的车,脸色不太好,又看了看我:「小姑娘开车都磨磨唧唧的,不然也撞不上。」
我一阵无语,明明在等红灯,我车子动都没动。这一下把我也惹毛了:「自己撞上来怎么还倒打一耙。」
大哥也不含糊:「行了我也不跟你废话,叫保险吧。」
我小声念了句什么态度,没想到对面听见态度更嚣张了:「黄毛丫头开 A6,你干什么的自己心里清楚。」
我??
「你什么意思?」
「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开这么好的车,指不定是碰瓷呢,你这样的我见多了。」
我气不打一处来,心说还真有这种奇葩。用力地关上刚刚下车没关的车门,也拔高了音量:「第一,你追的尾,态度差就算了,还张口就来。第二,我好看不是你造谣的理由。第三,我看也别叫保险了,报警吧。」
大哥的脸登时涨红了,听我要报警,拿出手机就开始拍我。
上来就是一句:「这女的,公主,我摸过。」
我下意识地躲镜头,他不依不饶地怼着我的脸拍。我本以为自己够凶了,千算万算算不到对面是无赖。
我急得拿手机摁 110,躲闪之间手机还掉在地上,摔碎了一个角。
这时候突然有人挡在了我的身前,我抬头,是沈赫。
他一只手擒着那人举手机的手,背影在此时格外有安全感。我捡起地上的手机打了报警电话。
只听沈赫语气冰冷却掷地有声:「把视频删了。」
那大哥骂骂咧咧,嘴里是些带生殖器官的脏话,难以入耳。我眼见沈赫攥紧了拳头,忙拉住他。
他扭头看我,我摇摇头:「别冲动。」
我怕他上头打架,违纪就得不偿失了。
他的眼神一下卸了劲,「有没有受伤?」
我摇摇头。
雪下得有点大,他的头上沾了雪,我下意识地伸手想去掸掉他头上的雪,却被他反手握住。虽然下一秒就松开了,但还是让我愣了愣。
他伸手点了一下我的额头:「怎么红了。」
「磕了一下。」
警察来得速度很快,那大哥还在疯狂打电话,结果下一秒被查出来酒驾。
沈赫一直挡在我身前,警察做了笔录就把人带走了,保险也来了人把我的车开去检修。
等一切尘埃落定,已经是晚上快十点。
我忽然想起了什么,转身问沈赫:「你们队不是说去吃火锅吗?你没去吗?」
他点点头:「我送你回去。」
我一路跟在他身后,直到坐上他的副驾,都没什么实感。
他发动了车子,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
「叹什么气。」
我看着他的侧脸,忍不住问。
沈赫依然有条不紊地开着车,「你变了很多。」
「彼此彼此。」
我几乎是下意识地这么说,可想起这一年自己的变化,又觉得他这么说无可厚非。努力搞事业永远是对的,我本来学的就是韩语专业,在主持上自带 buff,临场反应能力和游戏理解,这些东西都是熟能生巧的。渐渐事业上也步入了正轨,也不像一开始那样什么都不敢说,只会吃闷亏。
沈赫变了吗?答案是肯定的。他好像一直不太擅长表达,可现在他学会了开车,和警察沟通也把我看得一愣一愣的,居然还主动借邻居平板,这在以前也是我不敢想的。
人都是朝前走的,怎么会一成不变。
窗外的雪很大,车子缓缓停下,等红灯的间隙,我终于还是把一直想问的话问了出来:
「他们说你要退役,真的假的?」
「谁说的?」
我顿了一下,「坊间传闻。」
他没应声,我吓到了,「你真不打了?你生病了吗?」
他摇摇头:「这你也信?我 80 岁也能上韩服大师。」
我笑出了声。
在心里默念,不是就好。
9
场馆到我家的距离不算远,没多久车就停在了我的小区门口。
我解开安全带,总想说点什么,又不知从哪里说起,只能客套一句:「那我走了。」
沈赫应了一声。
我下了车,在关车门之前跟他说了一句谢谢。
他点点头:「外面冷,回去吧。」
空气中隐秘地流动着什么,我知道,可又看不真切。我唯一知道的,那不是雨雪,不冷。
回家之后我洗了个澡,躺到床上才发现自己的微信几十条未读消息,微博消息更是爆了。
点开信息一看,下午的事情果然被路人拍了下来,挂上了热搜。
只是这次,爆的角度,有点奇怪。
打开#沈赫夏茵#这个词条,扑面而来的是很多感叹号,还有嗑死我了。
我点开路人的视频,才发现沈赫护着我的全程都被录了下来。
「救命什么英雄救美的桥段,我就在场馆外面,我怎么没看见?」
「就说他们恋爱了还不承认。大大方方谈有什么不好承认的。」
「沈赫女友粉太多了吧,我感觉两人挺配的。」
「我在场,我全程都看见了,那个男的说话很难听,最后是酒驾被带走了,美女真的很倒霉。」
「他们为什么不官宣啊?」
我看得心脏怦怦直跳,打开和沈赫的对话框,一直在想该怎么办。
公司经纪人的消息弹过来:「上次你不是说没复合,到底什么情况。」
「真没复合,他就是刚好在附近,看不过眼才来帮我一下。」
那边沉默了一会儿,「我问了他们队经理,说沈赫专门去找你的。」
「?」
「要真想继续,就快点。瞒也瞒不住。」
「不是,什么叫专门来找我的。」
「他们队经理说他找你有话说啊,所以到底说了没啊?」
「……」
我躺倒在床上,思绪开始不受控制。
沈赫看我的眼神也说不上多清白,我是傻子都可以看出来。
可他就是不说复合两个字,也不去回想以前的事,其实我不想去争论谁对谁错。
只是想知道既然喜欢,真的可以忍着那么久不回头吗?
我又点开和沈赫的对话框,没想到他突然发过来一条信息:
「聊聊。」
我回了一句好,想了想又说了一句见面聊。
「在哪儿见?」
我没回他,而是抓起衣服冲向他家。
无论如何今天我都要问个清楚,我不信他对我没感觉了。
外面的雪停了,我随手拦了一辆车,一路焦灼,绷紧了神经,满脑子的不管不顾。
下车之后我直接冲向 1603,这时候门打开了,开门的是位面容姣好的女人。
10
原来要和我聊聊,是想澄清这件事吗?
像一盆冷水当头浇下来,我的心如坠冰窖,讪讪地笑了一下,「不好意思,找错人了。」
随即转身搭上了下行电梯,觉得自己可笑至极。
我回沈赫:「你想聊什么?」
沈赫半晌回复我:「你在哪儿?」
一月的深夜,还是有些冷,我走在街上都觉得自己在透支生命。
「你想发澄清,你喜欢别人了,还是什么?」我破罐子破摔。
沈赫直接打了电话过来:「刚刚你按门铃了?」
「嗯。」
「你在哪儿。」
「回家。」
「那是我姐……亲姐。」
「哦……」我闷闷地应了一声,反应过来,又啊了一下,「怪不得还觉得有点眼熟……」
沈赫有些无语地叹了口气,「所以你在哪儿。」
我找了张椅子坐下,冻得直跺脚,「你家楼下公园的长椅上。」
没一会儿,沈赫就带着一件外套出现在我面前,还是那件暖和的白色羽绒服,我有点高兴。
「你怎么从来没跟我说过你有个姐姐?」
「去年想直接带你回去见她的。」沈赫蹲在我面前,轻声道。
这好像是我头一次这样居高临下看他,不知道为什么眼角就湿了。
「你有什么要跟我说的吗?」
沈赫呵出一口白气,应了声有。
他起身,吻了我一下。
「什么意思?」我明知故问。
「夏茵,复合好不好?」沈赫问得很真诚,声音里隐约带了一些哽咽。
我缓了一会儿,接着问:「你还喜欢我,是不是?」
他点了点头。
夜深没有行人,而沈赫的眼睛在路灯下格外亮。
「分手之前我确诊了双相,觉得你不该跟我这样的人在一起。对不起。」
我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
他接着道:「这一年我有配合治疗,好好吃药,每天想你。」
「蠢。」我骂了一句。接着抱着他哭了半小时。
沈赫跟我一起回了我家,我问他,那你姐呢?
他说只是过来送东西,送完了就走。
我终于知道,原来沈赫不是不愿意说,而是说不出来。
脸上的淡漠疏离,其实也只是他那么多年孤单冷清的具象表现而已。
我有些心疼地吻了他的下巴。
「要是我早早忘了你,和别人在一起了怎么办。」
「尊重,祝福。」
「……」我知道他没那个意思,但是总觉得有点阴阳怪气是怎么回事?
第二天醒来,沈赫已经没影儿了。留了个字条说回基地训练,等结束了回来,锅里煮了粥。
我舀了碗粥吃,突然发现自己手上多了一枚戒指,拍了照发给他:「你买的?」
「嗯。」
「怎么突然开窍了。」
「一直想送,没送出去。」
我回了个亲亲的表情包,刷着微博。
突然发现沈赫关注了我,还发了一条新微博。
照片上是他牵着我的手,「找回来了。」
番外
夏茵那天穿了一件青色旗袍,我记得。
那应该是她第一次上台主持,我站在她旁边,瞥见她的手在微微发抖。
提问的时候,还卡壳了。
我只是多说了两句,想着给她一点时间,她应该就会缓过来。
没想到此后她看我的眼神就一直闪闪发亮。
她加了我的微信,给我发了很多信息。
一开始我不太理会,可久而久之,好像也真的看见了那些炙热与鲜活。
她给我发南京的梧桐秋落,熬夜工作之后的日出,有时是几十秒的语音,抱怨沙拉不好吃,想吃火锅。
我问她:「有什么好吃的店吗?下次可以一起。」
她一下给我发了十多家,说这些都要去一次。
我们就那样在一起了。
人生二十年的阴云似乎是在这时候照进来一点光亮。
她爱咋呼,偶尔小脾气,却很上进。
在我的韩语水平还停留在一句你好的问候时,她已经能和当地人对答如流了。
那年我们去了首尔,在南山塔上挂了锁。
我那时候觉得挂锁幼稚,却在分开以后独自把锁取了回来。
只是我知道我这人向来缺一点运气。
我以为人生只有游戏、比赛,直到去年我爸去世,我才知道还有一笔巨额欠款。
与此同时队里体检,查出来的还有我的腱鞘炎和双相。
十七岁时我逃离中原,逃离漫天灰尘与塑料袋的黄土地,从烟雾缭绕的网吧坐到了青训的电脑桌前。
二十岁时我知道,我依旧在里面打转。
在她面前我自卑,觉得自己像小丑。
明明她在哭,可我说不出安慰的话,也无法伸出手。
「沈赫、沈赫,你快过来。」
夏茵在客厅叫我。我修好了很久没用的投影仪,她说要和我一起看电影。
她穿着毛绒睡衣窝在沙发里,很小一只。
沈玲问我是不是喜欢人家,我只会点头。
她又说,沈赫,说出来。
说出来。
我在沙发上跟她说,我爱你。
她很震惊地看着我。
「怎么这么突然……」
「以后多说你就习惯了。」
「好。」
她笑得很明媚,甚于我们曾一起看过的每一场日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