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买地券”是何物?竟成为了研究古代社会的重要史料补充

司马懿谈历史 2023-04-30 07:35:00

一类事物要发展,首先得实用,才有后续的可能,否则,早早夭折。从古代文学体裁的演变看,三国时期,魏文帝曹丕曾将当时流行的文体,分为“奏议、书论、铭诔、诗赋”四类,而后陆机又将文学体裁,扩大为诗、赋、碑、诔、铭、箴、颂、论、奏、说等十类。

魏文帝曹丕

当中作为创造主体的人,颇具实用主义精神,以此作为求官,交际的媒介,娱乐遣兴,甚至作为谋生的手段,推动了古代文学体裁的发展。后世学者在研究古代文体学时,呈现出“重精英轻民间,重上层轻下层”的倾向,一直忽视民间的存在,其中颇具代表性的是买地券。

两宋之际,陶谷、王洙、周密等人曾注意到买地券,研究得不算深入;到了明代,大文学家徐渭对偶然得到杨绍买冢瓦券,进行研究并记录在《徐渭集》,得以提升买地券的“知名度”;而清代金石考据学的兴起,买地券才越来越受到学者的重视,对于甲骨文有开创之功的罗振玉,便在其在《贞松堂集古遗文》中,收录了7件汉代买地券。

贞松堂集古遗文

那么,什么是买地券呢?买地券又称地券、幽契。一种起源于汉代,放置于墓中的随葬冥器。古人理解死亡要深刻地多,统计现代学者鲍延毅所著的专题词典《死雅》,汉语中光对死的别称,就有10494 个词;以这种态度对待死亡,就叫做“事死如事生”,即活着的人对待亡故之人,要跟生前一眼,不能马虎。

对于考古有所了解的人知道,帝王陵一般是仿照真实宫殿格局所建,墓中放置了皇帝生前喜欢的物件,衣、食、住、行一应俱全,不讲人道的,墓中还有殉人若干,这属于实物范畴。而买地券则属于抽象范畴,但源于现实,是在真实契约基础上,主观想象和观念建构的产物,用于告知地下神灵,亡人阳寿已尽,为其购地安葬,以获得阴间的居住权,同时令到亡人以及生人得到神灵庇佑,不受鬼魂侵扰。

以五代南汉时期,刘氏二十四娘买地券为例:

维大宝三年岁次庚申七月戊戍二十四日辛酉,南赡部洲大汉国右金吾街修文坊殁故亡人刘氏二十四娘,用钱九万九千九百九十九贯九百九十九文九分,于地主天皇买得本音大私地一面造塚墓。□所立十二肖、一□一丘,伏听告报蒿里老人、孝眷主簿、墓门亭长,令护塚墓。其塚东至甲乙,南至丙丁,西至庚辛,北至壬癸,上齐天,下至黄泉。并仰十二肖知之,其所管方位,并属亡灵。天符下有勅,鬼不得争认。金玉镇裳,棺椁镇罡。令月月直证人,令年年直为保人□,□为见人。不得劳扰生人。子孙昌旺,奴婢康施,田宅富贵,牛马成行,官职日集,寿命延长,珠祢盈溢,玉帛满箱。亡人宁乐,生人吉昌。急急如律令。

刘氏二十四娘买地券

买地券一般包括:

1、 墓主人相关信息。墓主人刘氏二十四娘,于维大宝三年,即公元960年逝世,属于五代十国中,南汉后主刘鋹执政时期;“右金吾街修文坊”是墓主人生前的居住地;

2、 土地所有权的说明。即从神灵地主天皇处购得土地;

3、 土地概况。“东至甲乙,南至丙丁,西至庚辛,北至壬癸,上齐天,下至黄泉”,虚拟了土地涵盖的立体空间;“九万九千九百九十九贯九百九十九文九分”,是土地的价格;

4、 权利与义务。“鬼不得争认”,是说不受鬼神的侵犯;

5、 签订契约时见证人,月月直、年年直等;

6、督促执行之咒语,“急急如律令”。

南赡部洲

此外,“南赡部洲大汉国”中,“南赡部洲” 为佛教四大部洲之一,在古印度神话中,人们向往的圣地;“大汉国”即上述所说的南汉国,是继西汉南越国之后,在岭南地区建立的第二个地方政权,历四帝,享年55年。刘氏二十四娘买地券从实证角度印证了,在尚佛的南汉皇室治下,民间佛教氛围浓郁。

随着买地券出土数量的增加、公布以及研究的深入,从中获取的信息,不仅材料可信度高,内容完整丰富,成为了研究古代社会方方面面的重要史料补充。

首先是丧葬习俗以及宗教信仰。作为随葬冥器的买地券,早期的券文内容实际是,模仿现实生活中真实存在的土地买卖文书,而后的逐渐发展,带有了很浓重的迷信色彩。经过比对,现今道士使用的地契用语,如林正英出演的僵尸系列,所用到的术语,与历代的买地券有许多相类似的地方,据此学者认为,现今所用的地契用语,很可能大都源于古代的买地券。

其次是语言文字。本质上来说,买地券是一类民间的应用文,一般为风水堪舆师傅使用,而风水堪舆属于“特种”行业,因为涉及到与鬼神打交道,为世人所忌讳,一般是那些无后的人才肯所为之事,传授通常是通过口耳相传。

这类人群普遍受教育程度不高,其所抄刀的买地券,出现了大量通假字、异体字、简体字以及错别字。如此,买地券客观真实地,保留了古代中下层社会的语言风貌,从中可以获取研究古代口语第一手资料,对于研究汉字发展史,也是重要的补充。

第三正如上述所述,买地券最初是源于真实存在的土地买卖文书,多多少少可以反映民间的社会经济情况和土地买卖情况。现代学者鲁西奇从收集到的买地券,结合地方县志等,描述出了宋代蕲州的蕲水、蕲春、黄梅、广济四县的乡里区划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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