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间十一假期过半,时间似乎永远在反抗着假期,直到将它消磨殆尽。被时间反抗的不仅仅有假期,还有一切我们用它来度量的东西,也反过来被时间驱赶着,每个人从摇篮到坟墓,生命被时间所反抗,同样的,生命的价值也在反抗时间的过程中体现出来。
一个承载自身的肉体,反抗着地心的引力,不断摄入的营养反抗着能量的消逝,有的反抗如自然般发生,而有的反抗却充满了刻意的味道,人们反抗着肌肉的衰弱,反抗着皱纹的蚀刻,反抗着头发的花白,反抗着记忆的消逝。
每当人沉入音乐当中,就仿佛进入一个无形的轨道,那些能够让我们心旷神怡的乐曲,总是带有一种似乎可以在下一个音符偶遇的神奇,随着情绪的积累,在乐曲的终章,我们更是产生一种强烈的预期,这段音乐必须要在某一些音符的组合中落幕。
这并不是某种神启,而是音乐调式的显现,那些人们所习惯或是偏好的音乐,大多数都是在复归某一个调式的旅程中,携带着它的听众,完成一次奇幻的冒险。调式,就像是纷繁变化背后的魔术手,在创造新奇的同时,却能带人回归故里,这是一种可预测的随意,是带着目标的冲动,是可以预见结局的诸多可能性的复调。
2010年的冬天,突尼斯一位26岁年轻人布瓦吉吉因经济不景气而长期找不到工作,只能做起小商贩来养家糊口,但当地警察的暴力对待使他忍无可忍,最终以自焚的方式反抗,由此引发了阿拉伯世界近一百万人死亡的颜色浪潮。
十二年后,22岁的伊朗女性阿米尼由于未遵循严格的头巾佩戴要求,遭到伊朗“道德警察”逮捕,并在拘留期间死亡。这一事件引发当地的大规模抗议,包括德黑兰、伊斯法罕、卡拉杰、马什哈德、拉什特、萨盖兹和萨南达季在内的多个城市里,数千人上街抗议阿米尼之死。
这些看似相同的事情,总被期待着有相同的走向,越是如此期待,越会凸显人思考——在极其短且简单的连接当中,发现事情的关系——的无能,一旦时间被拉开,事情交织成网络,再精明的意义提取和价值预期都将失效。
微小的行为,某一个人的失业或被抓,导致的震颤,被无调式的放大,有趣的是,一旦超过了某个阈值,就仿佛形成了一种集体的共鸣,调式渐渐的清晰可辨。这时调式也在运用着无调式反抗着无调式本身,现实就会在某一个片段中,向世人呈现一番熟悉且可以被期待的景象。
如果可以期待,人总是希望生活至少在一定程度上是稳定的、可预测的,这样就不至于措手不及,毫无应对。但现实总是以一种无调式的状态在反抗着人们的期待,世界并没有遵守着某种秩序,也不是安稳的随时间向前,它总是像一架失控的飞机,突然改变行进的节奏,时而高速爬行,时而自由落体俯冲,无奈的人们也只能在这个过程中抓住最后一根稻草,说着“唯一的不变就是变化”聊以自慰。
正因如此,对无调式的反抗,就成为人生中的一件重大的事情,甚至是唯一的事情。能供人使用的武器似乎不多,对意义的发现就是其中最为有力的一件。人总有种先天的错觉,意义是蕴含在自然界中的秘密,当自己准备好之后,意义就会以某种形式向人呈现出来。
这多少有些自以为是的一厢情愿,自然并不会为谁而做什么。人能识别出来的意义,也仅仅是让人能够活下去的可理解的信息。当人赤身裸体面对自然的时候,只有努力的去理解星辰大海、日升日落,并在其中提取出对自己的生存有用的东西,才能够在新的一天看见昨日的太阳。
不过人总有一种浪漫化的能力,把那些生死攸关的东西不断打磨,渐渐的,意义从最实用的范畴内脱离了出来,靠着优秀的推理能力,人可以将一切的存在都赋予某种意义,仿佛它们就是一曲自然之音的不同和弦,在人的指挥下,组合成悦耳的调式。
但这也仅仅是人努力的在自然中挑选的结果,大量的随机的、无意义的内容被当作背景抛弃,它们并没有消失,而是以白噪音的形式,衬托着人生的主旋律。所以调式产生于无调式,而无调式映衬着调式本身。
自然四季的调式已经进入了深秋,核酸还在继续,在坚实的意义笼罩之下,无调式的反抗同样也在继续,它在反抗着调式,也在反抗着无调式,期待着在反抗中诞生出全新的调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