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清时期,才女层出不穷。
前有技艺超群李香君,后有女中文豪顾太清。
相比于耳熟能详的诸多才女,王贞仪略显低调。
事实上,她精算筹、通天文、工诗词、善骑射、晓医理,堪称清代才女之翘楚。
国际权威学术期刊《自然》,把王贞仪列为“为科学发展奠定基础的女性科学家”。
国际天文学联合会甚至用她的名字,命名了金星上的一个陨石坑。
身处女子地位低下的古代,王贞仪文理双修,身后名扬海外。
这一切,还得归功于她的大胆求索。
如她所言:“足行万里书万卷,尝拟雄心胜丈夫。”
1768年,王贞仪出生于官宦之家,字德卿。
她的祖父王者辅是乾隆朝的宣化知府,精通历算,藏书甚丰。
王者辅靠读书进入仕途,改变了命运,因此格外重才识,轻礼教。
他在金陵的宅邸里修建书塾,鼓励子孙后代识文断字。
身为官三代,王贞仪不仅从小衣食无忧,还有机会读书识字。
祖父教算法、授星历,祖母命学诗、习女红。
王贞仪曾自言:
“自九龄始知学女子之道,行有余力,旁及诗书……
稍长,先大母亦或命操笔学为文章。”
得益于祖父的启蒙,王贞仪渐渐对天文和历算产生浓厚的兴趣。
小姑娘颇有心志,人生轨迹也在悄然间走向与众不同。
王贞仪11岁时,祖父因莫须有的罪名,被贬吉林戍边。
她的父亲沉迷于医学,科举又屡试不中,王家的生活条件日渐拮据。
这一年,祖母决定携带王贞仪北上,前往吉林探望丈夫。
对于王贞仪来说,这将是一段难忘的旅程。
客居异乡期间,王贞仪不惮人生地不熟,反而游刃有余。
她不仅广交好友,或论文,或酬唱,还拜师学艺,赋诗文,练骑射。
《衎石斋记事稿》中记载:
“每角射,跨马横戟,往来若飞。”
此外,王贞仪还大量阅读触手可及的典籍,时常外出夜观天象星座。
入夜,寒意袭来,满天的星斗化虚为实,逐渐在她脚下成为现实。
王贞仪夜观星象、纵马骑射,与深闺女子的日常截然不同。
但她从不以此为苦,她深知,人生不必刻意合群,与天性相拥,才能活得自在。
王贞仪在吉林一待就是五年,直到祖父病逝后,她才跟随父亲四处行医。
登山临水,游览名胜,懵懂少女以其敏感之情,留下一首首直抒灵性的诗作。
王贞仪于陈见中突围,走进书房,走向旷野。
她选择把自己的人生活出了最喜欢的版本。
祖父王者辅溘然长逝,王贞仪再无师承。
当时,闺中师友皆擅长写诗,天文历法研究又一直为朝廷控制,民间少有人涉及。
没办法,王贞仪只能依靠祖父留下来的75箱藏书,试图从中寻找蛛丝马迹。
她在《五岁差日至辩疑》中回忆:
“余复读家藏善本,历学十余种,不少倦。”
从文学到数学,从地理到天文,王贞仪孜孜不倦地学习。
乾隆年间,天文历算的著述流传甚少,坊间更有“历算之学非闺阁所宜学”的说法。
社会观念如此,王贞仪试图打破陈见,难度可想而知。
在闭关锁国的环境下,许多国人自诩清高。
可王贞仪多次翻阅西方著作,不禁感慨:
“中西固有所异,而亦有所合。
然其法理之密、心思之微,而未可以忽视。”
身为读书人,她融不进、也不想融进故步自封的文化圈子。
这样的主见和眼界,使得王贞仪在数学上认知颇深,见解独到。
她将所思所悟挥笔成墨,写下《勾股三角辩》《象数窥余》《筹算易知》等作品。
与此同时,王贞仪在天文地理方面,也天资过人。
20岁时,她熟读张衡的《灵宪》,对月食的成因百思不得其解。
一次,家中举办宴会,王贞仪见到宴会厅的水晶灯和屏镜,深受启发。
她以桌子、水晶灯和镜子为道具,简单做了一个模拟月食的实验。
经过反复实验,王贞仪终于想明白月食的成因。
不久,《月食解》横空出世。
王贞仪深入浅出地解释月亮的阴晴圆缺,并配以字画图示,使其简单易懂。
这是世界上最早科普月食成因的文章。
难能可贵的是,文章所述的原理与现代理论几乎一致。
王贞仪学思结合,善于验证,在地圆、黄赤道、经星等方面,都卓有成绩。
只是,在科学探索这条路上,王贞仪无疑是孤独的。
学,难以致用;论,鲜有人懂。
在外人看来,她不过是一个格格不入的“大龄剩女”。
王贞仪痴迷于研究,迟迟未嫁,难免成为有心之人的讥笑对象。
就连当时一些所谓的才女,对她亦有所不容。
对此,她不留情面地指出:
“其学所造就,则词章咕哔,翦红刻翠,传香奁之韵事而已。”
在她看来,女子不能只崇尚脂粉香艳,更不应该困囿于方寸之间。
勉强自己扎进人堆里,只会消耗心力,浪费时间,不如先活好自己。
只要你勇敢做自己,就一定会遇到真正的知己。
25岁这一年,王贞仪终于等来如意郎君詹枚。
詹枚是位来自安徽的书生,和王贞仪情投意合,更钦佩她的学识。
婚后,两个人恩爱有加,时常一起吟诗作赋,共论古今。
但詹家并非富裕人家,无力支持儿媳的科学研究。
所以,王贞仪不得不洗手作汤羹,在家孝敬公婆、打理家务。
终日为生计发愁,王贞仪的才华和志向被日渐磨蚀。
好在,詹枚十分欣赏枕边人的文采,经常鼓励她将手稿刊刻成书稿。
王贞仪感动之余,却难掩复杂的心情。
1797年,王贞仪身染重病,卧床不起。
她和詹枚一起,删定平生诗文稿,将部分文稿集结成集,刊刻印刷,又将剩下的文稿,删、焚、隐。
临终之际,她将部分手稿托付给挚友蒯夫人,希望有朝一日,其能代为发表。
毕生心血付之一炬,王贞仪的内心何尝没有痛苦和挣扎。
只是夫家境况一般,留着未必能面向世人。
这年中秋佳节刚过,年仅29岁的王贞仪不幸病逝。
一代女科学家,如流星般,就此陨落。
王贞仪一生短暂,却在多个领域都有非凡之作,可惜大部分都消失殆尽。
目前唯一存世的作品,只有《德风亭初集》十三卷。
在封建时代,王贞仪没有随波逐流,而是坚守自我。
她的世界或许冷清无援,但正是这份清净,换来生命的热烈和璀璨。
央视节目《了不起的她》如此评论:
“王贞仪虽然没有照亮那个时代,却将自己化作了永恒。”
这份永恒穿越时空,直抵人心,时刻提醒着我们:
一个人越是合群,其特质和个性越容易被稀释,日渐变得平庸。
跳脱世俗的裹挟,才有机会认清自我,随心而行。
余生短暂,愿我们都能不合群、不讨好、不伪装,成为自己的人生编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