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赠春书》作者:三安

冰悦谈小说 2025-03-09 18:48:33

《赠春书》

作者:三安

简介:

宋婉玉听人说她爹宋满福站位废太子的时候满脸不信,因为觉得她爹没这个胆子,不可能干这事。

而且废太子那是正常人吗?那是个疯子啊。

没过几天,她爹欢欢喜喜的告诉她:“宝贝女儿啊,你要进宫当皇妃了,开心吗?”

宋婉玉想到六十岁走路都佝偻着背的皇帝,第一反应是“爹你这么糟践我不怕我娘从坟里爬出来带你走吗?”

结果宋满福告诉她:“爹不可能害你的,你绝对喜欢。”

于是宋婉玉担忧的进了宫,然后沉默了。

她爹怎么就正正好,选到了她那个不定时发疯阴晴不定的前尘旧事呢。

新皇看着红衣诱人的宋婉玉笑容渗人:“我记得某人说要去皇城享荣华富贵了,要与我断了前缘,现在算什么?”

宋婉玉看着孽缘’,委屈巴巴:“跟我有前缘的是青云寺的小僧,跟殿下有什么关系?”

“是吗?”

他笑着压过来,衣裳散落。

“不是让我还俗吗?满足你。”

宋婉怒骂:“疯子!”

“我疯你不是早就知道吗。

她是朕在寒冬时日夜期盼的春。

阴晴不定偏执专一太子X没心没肺盛世美颜女主

精彩节选:

永宁三十二年。

爆竹声添彩送喜,整个京城都挂了红,人人奔走相告贺喜,要问今日是什么日子。

那可是太子迎娶太子妃的大日子。

试问古往今来谁成亲有这么大的排场。

倾城聘礼为佐,太子燕鹤行以百里红铺迎娶京城第一美人宋婉玉,从下聘到迎娶事事亲为,终于抱得美娇娘。

谁看了今日的排场不得赞叹一声:“太子殿下真是将太子妃宠到了心尖尖上。”

然而当事人却不是这么想的。

人人都说宋婉玉嫁了个如意郎君,却没人知道她连那所谓的太子长什么样子都没见过。

她内心焦灼不已,透过红纱只能看到一片朦胧,房门推动,有人踉跄着步子走进来,似乎是喝醉了酒。

抬眼望去,能看到那人身量修长,呼吸不稳。

宋婉玉轻唤一声:“殿下。”

太子开口,声音冷漠:“孤听闻你在江淮有一旧情。”

要嫁皇室,自然有人去将她的生平打探清楚,这些事瞒不住,她也不想瞒。

本想着有这些事在便不会成,谁曾想这太子偏要娶她。

虽不知原因,她却也知道自己如今一言一行都与家人息息相关,更别说眼前这人是个冷血无情的疯子。

早年刺杀陛下被贬为庶人,时隔十几年又卷土重来,手握重权将政敌一一拔除,手段残忍让人闻风丧胆。

宋婉玉冷静开口:“前尘往事过眼云烟,今日已然婚嫁,便忘却干净,旧人如何与我何干?”

她这么说,是想让太子别追究以前,不要动那人。

谁知太子竟然笑出了声,那笑声听着有些渗人。

“好一个只闻新人笑,宋婉玉啊宋婉玉,你是否太薄情寡义了些。”

宋婉玉不说话。

太子却忽然走近,伸手撩起了盖头,见她眉眼动人,不由得一怔,而后眼里闪过嘲讽:“那你便好好看看,我是谁?!”

宋婉玉震惊不已。

“你可实现你的荣华富贵梦了?!”

他语气带刺,宋婉玉不免挣扎,却被他掐住了脖子:“你方才说,你要忘了谁?”

他将她压在床榻上,粗鲁扯开裙带衣裳,眼神疯狂,衣裳散落。

“不是让我还俗吗?”

“满足你。”

怎么招惹上这疯子的,还要从十二年前说起。

——

“永宁二十一年初,宫中权力斗争激烈,年仅十岁的太子误伤陛下,陛下念及父子之情,将太子终生禁足冷宫,东宫上下皆因护主不力被处以极刑。”

“同年六月,太子中毒发疯,对陛下言语不敬,被赶出宫中,非诏不得入宫。”

“现在才过了不到三个月,就又有一位皇子被贬。”

“陛下待亲子尚且如此,伴君如伴虎,夫君你又有几条命可活?”

穿着淡雅的夫人挽着夫君的手臂,素色的衣服在那张令人惊艳的面容下衬得愈发名贵,柳叶细眉轻轻一蹙,一双眸子盛满了秋水,看得人心软之际,那眼中写着对夫君的担忧和心疼,润了水色的唇抿了抿,终是不愿再多说。

远方似有清脆的铃铛声响起。

大宅门外,随着银铃声愈来愈响,一个娇小的身影跨过门槛进来。

率先入眼的,是小姑娘发髻上那一支流珠银铃的发簪,因为这便是声音的来源。

可当那声音淡去,下一秒便又会被她的容貌惊艳,所有见到她的人第一反应都是,此女只应天上有。

小姑娘眉眼与先前说话的夫人有七分相似,继承了娘亲那姣好的容貌不说,竟然比之毫不逊色。

有珠玉在前,这块未经雕琢浑然天成的璞玉却姿色更胜,让人难以移开视线。

小姑娘裙摆绣着花团锦簇,绣花的人手艺极好,那衫裙上的百花随着小姑娘的动作摇曳,仿佛微风吹拂花丛,群花耀眼,而小姑娘却让百花黯然失色。

小小年纪便有倾国之姿,若是日后长成,还不知是怎样的光景。

也怪不得小厮第一时间看呆了眼,没反应过来是小姐回来。

等回过神来,才急忙低头行礼。

“小姐,老爷回来了。”

小厮话音刚落,小姐就提起衫裙加快了脚步,迫不及待的朝后宅跑去。

跟在小姐身后的丫鬟们神情瞬间染上了担忧。

“小姐慢些跑。”

“当心摔了。”

“小姐慢些,夫人若是看到会生气的。”

丫鬟抬出夫人,小姑娘立刻放慢了步子,回头时额间花钿灼灼动人,红唇张合,带着孩童稚嫩且悦耳的声音响起:“娘亲身体不好,别告诉娘亲。”

小姐名曰宋婉玉,是户部尚书宋满福的掌上明珠。

宋婉玉刚出生时百病缠身虚弱之际,弥留之际得云游高僧出手相救,高僧给她算了一卦。

卦象显示,宋婉玉命主惑星,会危害江山社稷,而且红颜命薄,活不过及笄。

高僧觉得与她有缘,便想了一个破解之法。

及笄之前不回京城,一难可解。

每月前往寺庙诵经静心,一难可解。

又离京城远又有寺庙的地方有很多,但能让她们容身又不让爹爹担忧的,那就只有娘亲的母家——江淮了。

于是宋婉玉就跟着娘亲离开了京城,爹爹留在京城。

宋婉玉如今七岁已有倾城之姿,之前上学塾时各家公子们正抢着要与她见上一面,若是有人能与她说上一句话便能开心一整天。

之后他们经常为了宋婉玉打架。

女子上学塾本就不是易事,如今闹成这样,宋夫人怕扰了学塾清静便不让她去了。

今日便是宋婉玉最后一天上学塾,她回来时身后还跟着几个小厮,小厮们手里都抱着公子们给的离别礼物,锦盒高高摞着,沉得手都有些抬不起来。

若是平日,拆锦盒才是要紧事,可今日例外。

宋婉玉第一次觉得这路太长,走了很久才走到后宅。

娘亲房间房门紧闭,宋婉玉只看了一眼窗纸上映出来的模糊影子,就觉得爹爹又瘦了。

爹爹宋满福外表憨态可掬,和善至极,这么多年从来没与人红过脸,宋婉玉全天下最喜欢的男子就是爹爹了。

每次看到爹爹,她都会怀疑皇帝陛下的看人能力,爹爹连家里的账本都算不清楚,怎么能当朝廷的钱袋子呢。

她一度觉得爹爹的官位都是买来的。

宋婉玉做过最可怕的梦,就是宋满买官被发现了,他们全家包括外祖母都被牵连入狱大难临头。

爹爹还是摇着那把据说是皇上御赐的扇子,气定神闲的摸着稍微隆起的肚子,说:“莫慌,爹爹心中有数。”

“娘子莫慌,为夫心中有数。”

听到这句熟悉的话,宋婉玉吐了吐舌头,她都能想象到爹爹说这句话时是何种模样。

还心中有数呢,肚中有肉怕是差不多。

宋婉玉悄悄推开门缝看进去,发现娘亲正靠在爹爹的怀里抹眼泪,轻声细语的说着这半年来发生的事,然后提到了她。

“坏了,今日说好要去接昭昭下学的。”

终于想起我了。

“娘亲,我……”

“娘子,昭昭已经七岁了,还有下人跟着,不用担心。”

“这次一别,不知道什么时候还能相见,娘子……”

门缝里,爹娘二人执手相看泪眼,而宋婉玉已经哭着跑开了。

她决定收回刚才的话,爹爹才不是她最喜欢的男子呢。

下午一起吃饭的时候,宋满福发现女儿闹别扭了,而且针对性明显,就是针对他这个爹来的。

平日回来昭昭粘着他跟个小粘豆包一样,今天竟然撇着嘴连爹都不喊了,就连她最爱吃的桂花栗蓉酥竟然都不吃了。

宋满福放下碗筷,捏了一块栗蓉酥到宋婉玉面前。

宋婉玉直接拧过了头。

宋满福想了下,将栗蓉酥掰开,热过的糕点香味飘溢,桂花的清香裹着栗蓉的香甜,飘到了宋婉玉的鼻子里。

宋婉玉咽了下口水。

宋夫人看着他们,眼睛弯了弯,接收到夫君的眼神,说道:“这可是我们昭昭最喜欢吃的点心了。”

“是啊,爹爹特地起了一大早在云酥斋买的第一屉出炉的桂花栗蓉糕,昭昭要是不想吃就算了,爹爹会尽量不那么难过的。”

宋夫人适时出声:“撤桌吧。”

“谁说我不吃了。”

宋婉玉急忙回头,一把将盘子拉到自己面前,又抢过爹爹手里的,咬了一口,然后说:“爹爹回来不第一时间找我……”

后面的话大家都没听见,因为她把自己的嘴塞满了,那脸蛋圆鼓鼓的样子看的人发笑。

宋夫人满脸慈爱的摸了摸宋婉玉的头。

“慢些吃,没人跟你抢。”

回答她的是剧烈的咳声。

宋婉玉吃的太急把自己呛住了,宋夫人连忙倒水给她,而宋满福一边拍着她的背一边笑出了声。

宋夫人和宋婉玉同时剜了他一眼。

“爹爹不许笑!”

“莫笑昭昭了,小心又跟你恼了。”

宋满福:“好,不笑,不笑……哈哈哈哈。”

“爹爹坏!不喜欢爹爹了!”

“你娘喜欢爹爹就行了。”

“娘亲喜欢昭昭。”

“你问问你娘喜欢谁的时间长,肯定是你爹我。”

“娘,爹爹欺负我。”

“好了好了别吵了……”

永宁二十一年冬,大雪。

宋婉玉经历了人生第一场生死离别。

宋夫人幼时落水受了风寒,身子骨本来就不好,这几年更是思虑成疾,一入冬就卧床不起。

这病断断续续治了三个月,最终还是在第一场雪飘落人间时撒手人寰。

老夫人白发人送黑发人,悲痛万分竟也缠绵病榻。

丧事是宋满福告假回来操办的,遵循宋夫人的意愿一切从简,江家在江淮算是大户人家,但因为主人家一贯低调,再加上宋满福这个尚书的位置坐的如履薄冰,极少人知道江家女儿嫁的人是当朝尚书。

丧事办了三天,宋婉玉在灵堂里守了三天,每天都有不同的亲戚来吊唁,然后拉着她的手,可怜又心疼的说一句:“婉玉这么小就没了娘亲可怎么办啊。”

宋婉玉哭的眼泪都干了,一双眼睛肿的像个核桃一样,她爹也差不了多少,父女二人站在一起如出一辙的大核桃,谁看了都心疼。

宋满福年轻时也曾是个风流倜傥的公子,现在虽然发福了,又经历了岁月的沧桑洗礼,但内里的儒雅还是在的,再加上与江家相熟的人都知道他在京城做官,虽然不知道是大官小官,但打主意的还是不在少数。

丧事办完第二天,就有人按捺不住来打探了。

彼时宋婉玉刚从噩梦里醒来,就听守在门口的丫鬟们在谈论着什么,她裹着被子坐在床边细细听着。

“老爷在朝中当大官,夫人的那些姊妹肯定不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她们在江淮能遇到最好的归宿也不过是那些公子哥,哪比的上姑爷拿朝廷的俸禄啊。”

“可不是吗,万一哪天老爷高升了,还能整个诰命给夫人。”

“可惜了夫人年纪轻轻就……”

“夫人和老爷那么恩爱,老爷应该不会续弦的吧。”

“这可说不准,就算不为了自己,咱们小姐还那么小,可不得有个娘亲照顾着,今日来的那什么姨母,不就是用小姐做的借口。”

“夫人刚走,老爷正难过不提这事,那以后呢,家里没个女主人肯定不行。”

“万一新妇有孕生个儿子呢,咱们小姐多可怜啊。”

“快别说了,这个时候小姐也该醒了。”

两个丫鬟从台阶上站起来,拍了拍裙摆的土,走到门前拍了拍门。

“小姐,您醒了吗?”

她们说着推开了门,往床铺望去,被褥揉成一团,而小姐的影子早就消失不见了。

原本挂在架子上的衣服也不见了,只剩下宋婉玉平日里最喜爱的八宝银铃簪孤零零的躺在木匣里。

连簪子都忘了戴。

“小姐翻窗跑了。”

看到大开的窗子,两个丫鬟惊慌失措的对视了一眼,意识到很有可能是因为她们之前说的话让小姐给听到了,心虚的避开了眼睛,脸都被吓白了。

不一会儿小姐丢了的事就报到了宋满福那里。

宋满福刚把前厅那些多事的婆姨给呵斥走,后院就传来了女儿跑丢的消息。

了解了来龙去脉之后,宋满福简直想把这两个多嘴的丫鬟丢出府里。

“夫人走了,要是我连她最疼爱的女儿都没照顾好,她肯定要在梦里责骂我的。”

宋满福越想越慌。

“快派人去找,把昭昭平日里爱去的地方走找一遍,就是把江淮翻个底朝天也得把小姐给我找回来,小姐要是丢了我拿你们是问!”

宋满福从未对下人们说过重话,这一次真真是生气了,他急的在大厅里团团转,而后又跑到夫人的房间里,对着画像一边抹眼泪一边道歉。

“夫人你在天之灵一定要保佑咱们的昭昭平安无事啊。”

“为夫就剩这一个命根子了,要真有什么好歹,我也不活了。”

“呜呜——夫人,昭昭一定是误会了,她若是找你告状你可千万别信啊,为夫绝对不会娶他人为妻的。”

在‘不中用’的爹朝着娘亲画像倾诉委屈的时候,宋婉玉正奋力的趴着台阶。

昨日下了一场雨,山上的青苔湿滑无比,她一个不注意就摔了跤。

幸好爬的不高,但摔下去还是磕到了额头,旁边的路人扶了她一把,原本想要问她有没有事,可见到她那泪眼婆娑的脸却又忘了原本要说的话。

等回过神来想要问的时候,小姑娘已经上了一层台阶了。

只留路人在心中惊叹一句,这是哪家的小姐出落得如国色天香,怕不是比那传说中美若天仙的江家小姐还要美上几分。

宋婉玉自小养在江家旁边的宅子里,府里人都知家主姓宋,但宅子外面的牌匾上仍然写的江家,用了娘亲的姓,而小姐名讳又不是什么能随便说与外人知晓的,所以久而久之,大家都以为她是江家小姐,宋婉玉也懒得与人解释。

青龙寺香火不比京城,但却是曾经的国师入佛门后,国师名号为缘休,正是当初救宋婉玉的云游圣僧。

如今缘休大师仍然在外云游,但据说他的俗家弟子一直留在寺里,若是能得其指点迷津,也算不枉此行。

故而青龙寺一直香火不断,且都是来往四方的大商人,都想着能依靠捐香火结个善缘,宋婉玉是寺中常客,熟门熟路的越过密集的人群往曲径幽处走去。

她穿过门廊,径直往后面走去,走着走着就找不到路了。

“我记得是穿过两个回廊右拐再左拐啊,怎么不见那颗桃树了。”

宋婉玉嘟囔着找路,越找越偏,甚至看到了一个从未见过的小院,小院笼罩在水中央,只有木桥可以通过,周围雾气腾升,怎么看都像是画本子里面的鬼宅。

宋婉玉连忙回头,一个不小心被横在路中间的石子垫到了脚,歪坐在地上,结结实实摔了一跤。

刚在台阶上摔了的地方也后知后觉的疼了起来,被蹭破皮的手心和磕到的膝盖一起作祟,红肿的额头也灼烧了起来。

从未受过如此委屈的宋婉玉破罐子破摔,直接躺在地上哭了起来,哭着哭着又听到了脚步声,她疼得不想起来,又怕被人看到,干脆扯过腰间的帕子盖在了脸上。

那声音到了耳边,宋婉玉隔着帕子看到了一个漆黑的影子,像是飘过来的一样。

她抽抽搭搭地说道:“罢了……这条命本就活不长,索性抓了我吧,我正好去下面找娘亲……呜呜反正爹爹也不要我了,活着倒不如死了痛快。”

她正哭着,脸上的帕子被人掀开了。

她对上了一双漆黑的眸子,唇红齿白,那人咧开嘴一笑,露出了一排排整齐的牙齿,只是这笑容看着有点痴傻。

“小点心,嘿嘿。”

宋婉玉吓愣了。

那人手伸了过来,她认命的闭上了眼睛,结果被拽起了袖子,以一个不可能的角度被拽到了肩上。

小孩个子跟她差不多,提她就跟提着一篮子糕点一样轻松,足尖轻点,宋婉玉就飞起来了。

她吓得尖叫,一阵天旋地转,害怕的闭上了眼睛,再睁眼脸就和湖水面对面了。

我该不会是要变成落水鬼了吧。

她想着,而小孩脚踩荷叶宛若水上飞鱼,下一秒就蹿到了房檐上。

他定是要摔死我。

宋婉玉这么想着,小孩落地了。

她被用一种不怎么温柔的力量扔在了地上,但却没有摔疼。

她正要回头问他打算怎么处置自己,一颗石子从耳边飞了过去,被小孩踢到了门框上,死死的嵌入了门框里。

宋婉玉识相的闭嘴了。

门内传来脚步声,伴随着脚步声一同响起的,还有宛若山间清泉滚过寒玉一般清冷又带着些许不耐烦的声音。

“天衢,你又捡了个什么东西回来,若我跟你说了多……”

门打开,声音戛然而止。

被叫‘什么东西’宋婉玉被天衢如旱地拔葱一般提起来,直接往前一推,不由自主的走了几步。

身后响起天衢无辜的声音。

“点心。”

宋婉玉和来人大眼瞪小眼。

从这位虽然穿着朴素但惊为天人的公子身上感受到了几丝无奈和不悦,甚至还能从他的脸上清晰的看到额头暴起的青筋和眼里的红血丝。

也不知道是做了什么事劳累成这个样子,小小年纪眼中就这般沧桑。

下一秒,帅公子狠狠把门摔上,隔着门框声音闷了一些:“把人送回去。”

宋婉玉看向天衢,挑眉:送我回去?

天衢执拗的看向门内,又重复了一句:“点心。”

宋婉玉大约知道这个小院里谁是主人,但也知道眼下能送自己回去的又是谁,于是看向天衢,道:“小哥,劳烦你送我一趟,改日我送莲花糕给你。”

天衢一听,眼睛转了一下,道:“改日?”

宋婉玉觉得这院子实在古怪不宜久留,想着走了就不会再回来,于是回了一句:“明日。”

天衢唇角一弯:“当真?”

“当真。”

宋婉玉话音刚落,嘴还未合上,就见天衢屈指一弹,一个什么东西直接滑进了她的喉咙里。

她身子一僵,“你给我吃了什么东西。”

“虫子。”

宋婉玉直接吓晕了,没人接着,结结实实的摔在了地上。

她不知道,在她摔倒的那一瞬间,紧闭的房门又被拉开了。

里面那位公子本要踏出房门,天衢连忙开口:“不可!”

他看了一眼天衢,无奈捏了捏眉心:“还不把人抱进来。”

天衢见状,连忙把宋婉玉从地上提了起来,一点都不懂的怜香惜玉,跨过门槛就把她扔到了床上。

宋婉玉的额角再一次撞到了床角,疼得皱起了眉头。

公子随之皱眉,言:“这床脏了,记得换一张。”

天衢:“莲花糕。”

公子叹气:“买。”

闻言,天衢上前就要搬床,被公子伸手制止:“让人去查这女子的身份,为何出现在这里,还有……把毒给解了。”

天衢应声,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瓶子,打开瓶盖放到宋婉玉鼻子下面,很快,就有一个小虫爬进了瓶子里。

天衢盖上盖子,晃了下宋婉玉,发现她还没醒,疑惑地看向公子。

公子:“吓晕的。”

天衢不理解怎么有女子能娇柔到这种地步,磕碰了都要哭个不停,区区一个蛊虫都能吓晕。

公子示意天衢下去。

在天衢离开后,他突然之间卸了力气,像是一瞬间被抽干了力气一般,虚弱无力的扶着床榻坐在了椅子上。

他整个人几乎蜷缩在椅子上,浑身止不住的颤抖,他看着床上昏迷的女子,眼睛红血丝暴涨,忍不住攥紧了拳头。

下一秒,他从袖中拿出了一把匕首,看着自己的手腕,冰冷的刀锋贴在了皮肤上,眼看着就要划下去,他忽然停下了动作。

一天一支的熏香早就燃尽,而此时空气中又被另一股清香覆盖。

这香味让公子想到了院门口那满塘盛开的莲花,沐浴在寺内浓郁的香火里,洗涤了凡尘俗世的媚香,空灵又清澈,让人闻着平心静气。

心中那股难以遏制的燥欲奇迹般的平息了下来,匕首离开了手腕。

男子几乎不可置信的看向香味的来源。

怪不得天衢叫她点心。

“疼。”

床榻上的莲花糕发出了声音,睁开了朦胧的双眼,捂住了又遭罪的额头,似乎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下一秒,尖锐的惨叫声响了起来。

公子皱了皱眉,“没有虫子,天衢骗你的。”

声音戛然而止,莲花糕瞪着水汪汪的大眼看着他,哽咽道:“真的?你没骗我?”

那一刻,他的心里忽然像是被羽毛划过一样,酥酥痒痒的。

他喉结滚动,一脸平静道:“嗯,我从不骗人。”

宋婉玉信了。

她承认,相信他有几分是脸的功劳。

后来,宋婉玉回忆起曾经对他的信任,得出一个结论,越是漂亮的脸越会骗人。

宋婉玉从床上坐起来,规规矩矩的坐在了床边,此时才想起来自报家门。

“我叫江婉玉,敢问公子尊姓大名?”

公子闻着那清雅的香味,已经确认了就是江婉玉身上的味道。

虽然不知道这女子身上为什么就正正好有能压制他体内毒物的香味,但这一切肯定不是巧合那么简单。

他自幼就活在阴谋诡计里,习惯性对所有人都带着怀疑,哪怕是身边人也难以获得他百分百的信任。

“萍水相逢,名讳不重要,以后不要走错了。”

宋婉玉看出对方不想与她有瓜葛,她虽然觉得这男子生的俊俏,但那个天衢行事作风都像是个狠角色,这人独居于此,身份定然不简单。

娘亲说的,所有你觉得不对劲的人,都不要轻易去招惹,这样才能活的久一点。

她命格特殊,能活一天是一天。

“行,那我就不打扰了。”

说完,宋婉玉起身就要离开,一把泛着寒光的匕首忽然就抵在了她的脖颈上。

“我说你可以走了吗?”

宋婉玉吓呆了。

她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人,喜怒无常。

明明上一秒还在好好跟她说话,下一秒就拿着匕首对准了她的脖子。

宋婉玉被吓得脚软,直接瘫坐在了地上,她抬头想要看他一眼,却莫名不敢与他的眼睛对视,视线只触及他那线条清晰的下颚就收了回来,背靠在床边环抱住了自己的膝盖。

宋婉玉咽了口唾沫。

“你……你想要干什么?”

“是谁派你来的?”他问。

她皱眉,想到自己来的目的,牟然红了眼。

连自己的处境也忘了,豆大的眼泪瞬间滚落,宋婉玉吸了吸鼻子。

公子见状,有点莫名,要是放在往日耐心肯定已经耗尽了,但不知道是不是受那香气的影响,轻易就能被挑动的情绪竟然如同一滩死水,连波澜都没有。

也不知道触及了小姑娘什么伤心事,她哭的梨花带雨,饶是哭的如此没有形象,却依旧没有影响那花容月貌。

他自认见过不少美人,但像这样还未及笄就出落的如此标致惊艳的,确实是人间少有。

只怕是比那负有盛名的京城第一美人还要过之不及。

若是真有人想要用这样的美人来使用美人计,怕是真没有人可以躲过去。

可惜了,他对儿女情长毫无兴趣。

小姑娘哭着,又偷偷的看了他一眼,怕哭声惹得他心烦,特地放低了声音,哭的抽抽搭搭的,看着心疼极了。

“回答了我的问题,就可以离开。”

“娘亲。”

宋婉玉小声说了一句。

公子没听清楚,“什么?”

她吸了吸鼻子,抬起小手将眼角的泪水抹掉,可怜兮兮地说道:“娘亲去世了,爹爹要娶新妇,我来给娘亲供奉油灯……顺便,顺便告状。”

告状?

憋了许久的心事终于有人倾听,宋婉玉也不管这人是不是坏人了,一股脑的全部说了出来。

反正今日过后也不会再见。

这么想着,她哭哭唧唧的说了许多,断断续续,直到公子耐心告急。

他那修长的手指捏着已经收回鞘中的匕首在桌子上磕了磕,沉闷的声音打断了宋婉玉的声音,她朝那匕首看过去,吓得打了个磕巴,道:“我……我不说了,你别生气。”

哪只眼睛看到他生气了?

公子面无表情,“你走吧。”

话音刚落,宋婉玉就从地上站了起来,提起裙摆就往外跑,生怕自己慢了一步像刚才那样又被刀架上脖子。

“等等。”

不紧不慢的声音再一次响了起来,宋婉玉连忙停住了步子,却不敢回头看,语气明显颤抖:“还……还有什么事吗?”

“若是我在这里的事还有第二个人知道……”

规矩宋婉玉都懂,连忙保证:“我绝对不会说出去的,你放心!”

怕这个公子不信,宋婉玉很上道的举起四根指头发誓:“我保证,绝对不会把今天的事告诉任何人,若是……”

她一连串说了很多毒誓,说到最后抬手抹了把眼泪,声音里带着讨好:“这样可以了吗?”

等了许久,才等到身后响起一声:“嗯。”

这次不用公子开口,宋婉玉一把拉开门就跑了出去,头都不带回的。

直到脚步声彻底消失在能听到的范围里,他才将那把匕首收回了袖口里,而后倒了一杯茶。

热气升腾,那杯茶还未到嘴边就被捏碎,滚烫的茶水溅在桌子上,将他的皮肤也烫的通红。

而他的表情却没有一丝变化,相反的眼里竟然多了一丝快意。

茶杯的碎片狠狠扎进了他的手心里,直到鲜血混着茶水一点一点滴落在桌上,疼痛感才剧烈了起来,然而公子却只是轻微皱了下眉,静静的看着手上的鲜红。

那种想要毁掉一切肆意发疯的感觉随着清香在空气中消散强烈起来,这感觉比之前还要强烈,甚至连血腥味都让他觉得兴奋。

疼痛非但没有压抑住他心里的嗜血和燥欲,反而起了反向的作用。

他张开了手,碎片落在桌上。

“来人。”

声音落下,窗外忽然出现了一个影子。

那黑影隔着模糊的窗纸抱拳行礼:“主子。”

“缘休还有多久回来?”

“三个月。”

“一个月,我要见到他。”

“是。”

影子消失,公子的目光从鲜血淋漓的手掌上挪开,望向半开的门扇,沉默片刻,终究还是从脑海里将宋婉玉的身影抹去。

她身上的味道对他的毒有很强的影响,极有可能就是缘休说的那人。

但他不需要。

任何试图影响他的人,都不应该活在世上。

——

“昭昭!你跑到哪里去了?”

宋婉玉供完长明灯跟娘亲说了好长时间的话,还未到门口就听到了父亲暴怒的声音。

她刚在外面受了那么多的委屈,此时进门看到宋满福冷着脸的样子,眼泪止不住的往外流,下一秒放声大哭起来。

我见犹怜。

一时间几乎所有的下人看到小姐这幅样子都产生了心疼的感觉,宋满福也不例外,只堪堪将她浑身上下打量一番就知道她定然是在外面受了极大的委屈。

见她这样,宋满福哪里还舍得责怪,连忙上前将宋婉玉搂进了怀里,心疼不已的轻声细哄:“昭昭怎么了,是不是在外面受委屈了,谁欺负你了告诉爹爹,爹爹肯定给你出气。”

宋婉玉有满腔委屈要诉说,可话到嘴边又想起了寺中那公子冷漠的眼神和自己发过的誓,最终还是把刚才的危险给咽了下去,只抽抽搭搭的捡不重要的说了。

饶是如此,还是把宋满福心疼坏了。

他捧在手心里都怕摔了的女儿手都蹭破了,额头也撞了这么大一个包,当爹的怎么能不心疼。

他越想越觉得难过,觉得夫人走了之后自己不配当爹,下人还在,宋满福就拉着宋婉玉的手开始内疚了。

“爹爹不是一个好爹爹,爹爹连你都照看不好,爹爹真是世间最没用的爹爹。”

还没听几句安慰的宋婉玉见爹爹如此,只能把还未抒发的委屈咽回去,就开始哄爹爹了。

不对劲,为什么我的身份好像和爹爹调转了。

爹爹这样到底是怎么当上朝廷命官的啊!难道对皇帝陛下也是这样说不好就哭吗?!

父女二人抱头痛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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