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最爱的少年死在了他最美好的年华,此后经年岁月,再无一人护我身。
我耗尽精力回到五年前,只为救下他。
1
“啊——”
尖利的大叫声仿佛拉响了什么警报,大街上的人开始了四散的逃窜。
人群惊惧的喊叫声,摊贩上桌椅倒地的声音,杂乱成一团。
冥冥之中似乎有着某种牵引,我逆着人群朝暴乱的来源走去。
拨开层层人群,空旷的地面上仿佛出现了某种名唤希望的光。
是他!
顾星辰!
拉起的警戒线内,被暴匪挟持在手里的少年,被冰凉的武器抵在脑门,那张熟悉又稚嫩的脸上带着因恐惧而产生的苍白。
我抑制不住心里的激动,想要像从前一样扑入他的怀中,迫不及待的想确认,确认这不是冰冷的石碑,而是活生生血肉。
“小姐!那边很危险,你不能过去!”
前进的步伐被一身着黑色戎装的男子拦住,我恍然间清醒,后退两步观察四周,最后把目光定在匪徒身后的楼顶上。
趁警方还在和匪徒交谈的时机,我快速跑到另一边的巷子,爬上楼顶,跑到匪徒的头顶上空。
烈阳之下的地面灼得皮肤生疼,我俯趴在楼顶边缘,双眼死死盯着匪徒,楼下在远处围观的人似乎有人看到了我,指着我的位置发出一声惊呼。
也就是这一声惊呼让匪徒分神,让我抓到了机会,趁匪徒分神回头的功夫,我从楼顶一跃而下。
匪徒被我扑倒一边,短暂性的被控制了几秒,匪徒又很快回过神来,高举着枪,我见机一口狠狠咬在他的手上。
随着一声疼痛的惨叫,冰冷的武器落在了地上,我不顾匪徒的惨叫,锋利的指甲在他身上划出一道又一道血痕。
都是他害的!
是他害的顾星辰早逝!
是他害的顾星辰往后的人生一片孤寂!
是他害的顾星辰被父母当成累赘抛弃,是他害得顾星辰往后的日子里都与药物相伴!
他该死!
我恨不得把他碎尸万段。
当年就是因为他挟持了顾星辰,又在谈判不妥的情况下刺了顾星辰一刀,把他推到河里,为此后的生活埋下了隐患。
“小姐你冷静点!”
“快拉开他们!”
在匪徒痛苦地呼喊和警方的拉扯中,我被拉离了匪徒身上,匪徒捂着脸在地上哀嚎,那张脸上已经没有了一处好肉,全都是被利器划出来的血痕,皮肉都翻了出来。
我挣扎着要挣脱他们的桎梏,却在扭头时对上一双熟悉的眼睛,那双明亮的眼瞳中还带着丝丝的后怕,却没有从前会出现的死寂。
少年捂着脖子,被黑衣武警护在身后,苍白的小脸朝我这边看过来。
我原本暴躁的心情在这一刻恢复了平静,我看着比记忆里还要完好健康的少年,鼻头忽然一酸,一股难以言语的情绪忽的涌上心头。
眼泪毫无征兆地落了下来。
我救下他了。
2
从警察局里出来后,我默默跟在顾星辰身后。
他的情绪有些低落。
可能是因为他的父母没有过来的原因,刚刚联系上了之后,他的父母只是在电话里匆匆安慰了几句后就挂断了。
没有关心,没有担忧,有的只是指责为什么要乱跑。
“顾星辰。”我小跑上去握住他的手,“不要难过了,你还有我。”
就像当初他抱起在大雨中瑟瑟发抖的我,把我带回那个虽然窄小但温馨的家一样。
‘你也跟我一样没人要吗?没关系,以后有我陪着你了。’
大雨中模糊的面容和此刻的少年重叠,手心的触感是柔软的,有温度的,不再是冷冰冰的。
“你是谁?为什么要……”顾星辰抽回手,停顿好一阵才问出后面的话:“为什么要不顾一切的救我?”
他差点以为自己要死在那里了,差点以为自己的生命就会停止在这令人厌弃的年纪。
他甚至都在想,要是他死了,他的父母……会难过吗?会为了他掉一滴眼泪吗?
当那冰冷的枪口抵在他头上的时候,死亡的倒计时在随之响起,面对死亡的恐惧令他害怕,匪徒一次次的情绪失控令他绝望。
顾星辰怎么也想不到,会有一个人会从天而降救下自己,那一片高矮不齐的楼顶,最矮的也有两层。
他不明白,为什么一个从未见过面的少女会如此义无反顾地从楼顶跳下来,甚至在没有任何防护措施,没有任何战术交流的情况下,将自己从匪徒手里救了下来。
面对他的问题,我想了想,上前抱住他。
少年人的身体很单薄,经历过一次死里逃生的身体还有些冰凉,我试图以自己的体温给他暖一暖,像之前一样。
“我是爱你的人。”我说:“我来自未来,穿越过时间的洪流,来到你面前,我是来爱你的。”
让你重新燃起对世界的希望,让你的世界不再是一片黑白的孤寂。
我想要让你的世界充满希望的声音和生命的色彩。
我要让当年那个在绝望中蹒跚而行的少年,在盛开的希望大道中迈着坚毅的步伐前行。
我想要,帮你实现你的梦想,把你从泥泞中拉出来。
我是来爱你的啊,顾星辰。
3
顾星辰好像把我当成傻子了。
他不相信我说的话,甚至考虑带我去医院看看脑子,但是因为钱不够放弃了,转头带我去吃了一顿街头小摊。
“我说的都是真的!你要相信我呀!”我嘴里被吃的塞的满满当当,还不忘开口跟他辩解一番,“我真的是从五年过后来的。”
顾星辰眼里很是无奈,“那你倒是说说,你为什么要从五年后过来。”
“我都说了是来救你的呀,你之前可是说过最喜欢我了,睡觉的时候都要抱着我呢!”
我的话一说完,顾星辰的脸上忽然就红了一大片,像被煮熟的虾一样。
“这种话可不能乱说,你……”
我不明白他脸红什么,睁着眼睛看他,下意识舔了舔溅到手上的汤汁,舌尖触及上皮肤才恍然发觉现在不应该这么做。
我的眼睛在桌子上扫了一圈,没发现要找的东西,又对着顾星辰举起了溅上汤汁的手,眨巴了两下眼睛,“顾星辰,我要纸。”
顾星辰红着脸低下头,半天才从口袋里摸出一把纸巾,抽出一张递给我。
我接过纸巾擦了擦手,又接着道:“你必须得相信我,反正我说的都是真的。”
“还有,我没地方去,你得收留我!”
我与顾星辰心连心,顾星辰转头送我去警局。
再次来到警局门口,我扒拉着顾星辰的手,死活不肯进去。
顾星辰拖着我往前走,“你不是说没地去吗……有问题……找警察叔叔帮忙!”
“他们帮不了我!我不去!顾星辰你变了!你说爱我都是假的!你个骗子!”
“爱你个头啊!我根本就不认识你!”
伤心了。
我松开手,顾星辰被这措不及防的一下差点跟大地来个亲密接触。
“骗子……”我抱着膝盖蹲在地上,脑袋埋在腿上,眼泪大颗大颗的往下掉。
“你……你别哭啊……”顾星辰站在原地不知所措,他挠了挠头,掏出纸巾,蹲下身递给我,“别哭了……”
“我不进去!”我扭头不看他,“我救了你的,你收留我一下怎么嘛!”
顾星辰估计没怎么哄过女孩子,只是傻傻的拿着纸巾蹲在那,嘴巴开开合合,愣是没说出一句安慰的话。
我抬起眼皮瞅了他一眼,接着哭的更起劲了。
“好好好,我收留你,收留你……”说完,他又抿了抿唇,小声问:“你真的……是来自五年后吗?那五年后的我……是怎么样的?”
少年人,尽管装的再成熟,再坚毅,可骨子里到底还是有着跟同龄人一样,抱有的幻想和热血。
我歪头思索片刻,还是将所知道的全盘托出。
4
“你是个极好极好的人,明明自己生活过得不如意,却还是见不得人世疾苦。”
“你十七岁那年被上街被匪徒挟持,因为谈判不成而被他捅了一刀,丢到了河里,从那时候起,你的身体就一直反反复复生病。”
临江河的水,即使是炎热的六月天,河水依旧冰冷彻骨。
我没有见过那时候的顾星辰,我所知道的一切,都是他在那间昏暗的小屋子里,情绪失控时哭给我听的。
但我能想象得到,被河水淹没的那一瞬间,他该是多么的害怕无助。
“后来你因为伤病反复,导致学习成绩跟不上,与理想失之交臂。上了个普通的专科,然后——”
我前进的步伐停住,转身看向身旁,一脸‘你快继续说’的表情的顾星辰。
我抬起手就从地上跳起来,给了他脑门一下,“不学好!不把自己的身体当一回事!逃课抽烟喝酒,就差嫖跟赌!”
“哎哎……别打,别打……你说的那些事情,我这不还没做……”顾星辰弯着身子,抬手挡住我的手。
“哼!”我收回手,继续道:“反正你不能自暴自弃。”
身旁好一会都没动静,我疑惑转头看去,只见顾星辰垂着头站在原地,双手握在胸前,昏黄的日光洒在他身上,仿佛跟记忆里,当年那个把自己所成一团的顾星辰重叠了起来。
我的心也仿佛被什么东西揪起来一块,一阵一阵的疼。
“顾星辰,你别难过啊,我……”
“啊?你说什么?”顾星辰迷茫的抬起头,手里还捏着一颗黑色的纽扣。
他身上穿的白色衬衫,胸前的地方正好缺了一颗扣子,露出一小片白嫩的胸膛。
我:“……没事。”
顾星辰还是把我带回了家,泛着暖黄灯光的小屋还是跟记忆里一样温暖,这里面的摆件都跟一模一样。
我熟稔的跑到客厅,钻进那一堆衣服里,熟悉的气味让我安心,就仿佛回到了从前,我总是在顾星辰怀里钻来钻去一样。
每当这个时候,他就会把我拎起来,丢到一边干净的椅子上,然后开始着手收拾沙发上的衣服。
一件件叠好,放到一边,我有时候也会跳到他叠好的衣服上趴着,每次这个时候,我都会收获一个脑瓜崩,但我记吃不记打,乐此不惫。
顾星辰也纵容着我,可能是因为那时候他的身边只有我吧。
我闭上眼睛,将脸放在那些衣服上蹭了蹭,扭头睁眼时却看到顾星辰红着脸,一脸想说又不敢说的样子。
我有些疑惑,“你的脸怎么又红了?”
问完我忽然想到,从前的顾星辰也经常脸红,那是因为身体免疫力不好,经常发烧感冒导致的。
想到这,我猛地从沙发上跳起来,“你不会又发烧了吧?!”
我循着记忆在客厅桌子的抽屉里拿出一个白色塑料袋子,打开一看,里面果然是一些零零散散的药片。
我分不出来哪些是感冒药,哪些是止疼药,只能全部倒出来,招呼着顾星辰过来,“你快来看看哪个是发烧吃的?每次生病你都会难受好久,得快点吃药,不然又该难受好多天了,得喝好多天的白粥呢!那玩意可不好喝了,都没味道!”
想到之前好奇心作祟下,趁顾星辰不注意尝过一次他的粥,真的是太难喝了,一点味道都没有,也不知道顾星辰是怎么喝得下去的,还一喝就喝好几天,简直太恐怖了。
我把药摊开,又转头去给顾星辰倒了杯水放在桌上。
顾星辰还是站在那,脸上的表情有些古怪。
“你怎么不动呀?”我奇怪发问。
顾星辰张了张嘴,发出疑问:“你怎么对我家那么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