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世界人工智能大会上,马云“嘲笑”马斯克的火星梦称:我只对地球上发生什么感兴趣。
马斯克认真回应到:我们必须要爬最高峰,研究最难的科学,否则我们就不知道我们在哪里。
有人说,整场辩论在格局上,马云输了,商人常有,“科技狂人”不常有。
说法固然偏颇,但作为中国顶级富豪,马云的态度可能代表了财富榜上绝大多数人:他们缺乏探索宇宙的初心,更没有改变人类命运的冲动。
这也影响着他们身后资本的投资逻辑,但不能苛责,毕竟,比尔.盖茨也表达过和马云类似的观点。
所以,这条最硬核的科技赛道,176家企业十年来融资190亿元,而SpaceX的猛禽发动机与BFR的研发成本,约为30亿美元。
数年来商业航天企业尤其是民企一直在努力通过民间资本寻求资源并获得突破,但至今没有产生一个具有广泛意义的案例。
这注定是一场长征,而种种迹象表明,中国商业航天即将进入快速发展期。
决策层也罕见的于近期两次发出“完善卫星通信、导航、遥感等空间信息基础设施”,支持民营和境外资本参与投资运营,加快建设的号召。
不同寻常,意味着时不我待,关键转折时刻,如何破解商业航天资本困局?什么样的资本才能推动中国商业航天发展进程?
01 厚雪长坡,任重道远
与美欧相比, 处于起步阶段的中国商业航天,既有新一轮科技革命与产业变革所带来的的机遇,又受到政策、资金、人才、技术等要素支撑不足的挑战。
同时,中国商业航天承载的也不仅仅单纯意义上的商业竞争,从目前来看,马斯克的成功,仅代表美国太空战略的成功,且极具侵略性。
SpaceX星链建立的初心是为那些偏远地区提供互联网服务,但远不止于此。
除了用4.2万颗星链卫星抢占仅能容纳6万颗卫星的低轨空间和频道外,SpaceX还和美国军队公开合作,为战区提供宽带服务。
2020年10月,美国国防部更是向SpaceX授予了1.49亿美元的合同,用以发展导弹跟踪功能。而早在2019年,美国空军就向SpaceX支付了2800万美元资金,在多架军用飞机上测试加密的互联网服务。
通过开放体系撬动社会资本进入,激活持续竞争力,进而反哺国防,NASA正在推动美国航天体系演化成为新的军工复合体。
而SpaceX的技术进步,彻底颠覆了传统航天业。
2019年, SpaceX“一箭60星”发射成功,今年1月,猎鹰9号实现了“一箭143星”。
于今年5月实现首飞的SN15星舰,SpaceX计划利用这种可重复使用的星舰,“一箭400星”将第二代卫星送至相应轨道,成本仅为原来的20%。
星舰装备的29台猛禽发动机,多项试验数据直接问鼎全球第一。
截止今年8月份,SpaceX已实现第90次成功回收火箭,并创造了一箭十发十回收的新纪录。
据不完全统计,2020年全球公开披露的发射总载荷大约420吨,SpaceX一家就占了240吨,占比高达57%。
SpaceX 的卫星工厂也通过优化全产业链条与科技创新,使单星造价降到80万美元以下,日产7颗。
在批量生产、集成程度、单星成本上,SpaceX全球最优。
而中国卫星生产以定制化为主,生产周期以月为单位。且国家队为保证发射任务,以安全可靠为第一,形成了很多冗余流程,成本高昂。
北斗总师林宝军就曾公开表示,北斗卫星上使用的900万元一颗的CPU,SpaceX做出来只要几百美元。
另一方面,中国可回收运载火箭仍处于试验阶段,距离规模化应用还有一定距离,对未来进入太空的能力和成本带来一定挑战。
所以,航天和商业航天,看似就多了个前缀,但存在本质上的区别,这些都需商业航天企业去赶超。
按照资本构成和历史沿革分类,我国的商业航天企业中,中科院和航天系各占10%,民营占比为80%。
前两者拥有国家科研院所或国资背景,具备较为完善的“星、箭、云”体系,技术和资金实力雄厚,风险资金的大头往往也被他们获得。
后者多而小,数据显示,我国约有8.5万家注册的航天企业,状态为存续的仅有3.8万家。同时与全球前沿技术仍有差距,难以获得国家重大项目支持,也是主要资本盲区。
在国际市场上,参与竞争的各国商业航天企业中,民企占比达到75%,国家队只占不到25%,只有中国,99%是国企。
以欧洲航天为例,和NASA一样,自身都放弃了商业化,但以资本化和技术转化推动欧洲成为航天商业化的佼佼者
2017年开始对初创企业提供资金扶持,并逐年递增,到2027年增至每年149亿欧元,并建立风险资本基金为航天企业进行融资。
建立18个企业孵化中心,将空间技术关联的商业创意转化为商业化公司。并构建技术转移网络,实现技术需求与可用空间技术的匹配。
截至目前,欧洲航天局已经成功将200多种航天技术转移到非航天领域,超过500家初创公司受益于企业孵化中心的成果转化,培育了超过700家与航天技术相关的企业。
而NASA依托自身作为“行政机构+科研机构”的特点,构建了“阶梯式投资+天使基金”商业化孵化模式。
投资不在一次性投入,在企业启动预研时拨付10%,在完成阶段目标任务后再拨付部分费用,直至项目完成后拨付所有款项。
同时费用NASA只承担一定比例,其他部分需要企业自行寻找,从而真正意义上引入社会资本入局。
SpaceX也是在COTS的竞标中,一路完成了30多个任务,才能在今天总共获得NASA近80亿美元的合同。
这也吸引了全球资本加速涌入,2019年,全球商业航天领域55%的投资都流向了美国的民营企业。
各国也在加快航天商业化进程,新西兰允许民企建设航天发射场,韩国政府计划将把航天技术转让给民企,印度政府拟扩大与商业航天企业合作,以带来“指数级创新”。
所以,从大趋势来看,占据商业航天发展主体的,一定是民营企业。
但是,中国自从2014年第一家民营商业航天企业问世,到这一赛道逐渐被资本认知,那些在赛道上艰难求生的民企,还没有找到破局的答案。
02 坚守赛道,亟待资本
银河航天总融资额近80亿元, 星际荣耀单笔融资完成11.9亿元,隐匿在这一串数字背后的,是多数民营航天企业鲜有新的融资进展。
头部企业融资金额越大,得到融资的企业数量就越少。
而风险资本正在向头部企业聚集,这意味着在资本层面上,民营商业航天领域的淘汰和整合进程已经开始。
但事实上,风险资本进入商业航天领域的时间并不长,据公开资料显示 2017年,民营商业航天企业的融资总额不过亿元人民币左右,且大都属于试水性质的投资。
2017年以前,民企基本从概念或者PPT开始,但不少创始人出自资本圈,从资本基因上来说更容易获得投资。
但某种程度上,商业航天的早期融资站在了金融体系发展的风口。
当时,一些要募资的P2P公司寻找创新项目,便有了和商业航天公司的合作。有业内人士表示,“即使后来P2P公司暴雷,但早期借助这些资金的航天创企也成长起来了。”
后来,有了商业航天的第二波创业,有行业经验的专家或是工程师带着团队出来,确实引进了一些人才,也开始做一些产品。
这个时候,资本又很挑剔:有的公司卫星都发了、火箭都测试了,你们现在还没有发过卫星。
企业很委屈,航天创企背后的艰难之处在于,企业做的事情并不是资本所看到的一页纸那么简单,有些东西只有真正去做才能体会。
这也是为什么航天赛道堪比新能源汽车,玩家却没几个的原因。
但企业也只能承认自己不够优秀,团队比较薄弱,没跑出适合的商业闭环等等,只有埋头工作,力争在产品、技术上做的更专业、更好。
但是没有资金支持,所谓的更好总是有限。
也有的企业因为社会经验不足,连续错过三次风口,缺乏资金持续升级导致自己都觉得自己很“丑”。
还有的企业成立四年了,都没有拿过风投,都是合伙人自己出资投入,同时申报一些相关的项目或者参加比赛获得资金,万分艰难。
创始人和合伙人每个月拿着两三千的工资在“硬挺”,希望能够维持整个项目的发展,获得资本的青睐,从而实现“推动商业航天制造领域自主化”的初心。
用这位创始人的话来表达就是:“坚持创业,坚守赛道,成功了做先驱,失败了做先烈。”
而当下商业航天领域资本圈子已经形成利益群体,逻辑很简单,哪怕砸再多的钱,大家就扶持这么一两家,不会再花精力去培养竞争对手,引发互相竞争的局面。
最后把这家公司给扶持起来,套现走人就行了。
而对于之前达到一定体量的企业来说,不论这条赛能不能跑通,资方都可以帮他辅导到相应的阶段,比如说科创板上市。
从这一角度讲,与其说新资本不愿意进入,不如说所形成的利益体系令其他资本萌生退意,这是典型的资本不良驱动。
而在多数风险投资投入的项目中,都有着比较苛刻的退出时间要求,比如说三年之后企业上市,资本通过出售股权实现盈利。
据美国科技政策研究所STPI的研究,中国投资者的投资期限比西方风险投资公司更短。
这对于那些技术水平低、研发难度小的产业来说可以做到的,对技术成熟、产品成型的行业更不算什么。但对商业航天来说,显然不现实。
商业航天是一场技术、市场和情怀兼顾的持久战,耐力赛,是长线投资,马斯克的投资人甚至开玩笑说“这辈子能赚钱都可以”。
作为技术密集型、资本密集型产业,商业航天具有投资金额大、投资周期长、投资风险高的特点,就算在美国,也一样。
美国航天飞机之父乔治·米勒领头创建的Kistler,刚开张NASA就送上大合同,但Kistler连能用的火箭都没造出来就破产了。
所以,这就要求投资机构对这一领域有深刻的理解,有足够的投资耐心和对于失败的包容度。从而能和企业一起直面科学规律,胸怀敬畏,生死与共,这样的资本叫“长钱”。
03 国民共进,“长钱”携手
商业航天不确定的“钱”景,也成为阻碍更多资本进入的主要因素,如国家规划不确定、技术的不可验证性、政策壁垒等等。
有投资人直言:中国会有波音、洛马,但不会有SpaceX,就像美国有民营通讯巨头ATT,中国只会有国企移动、电信和联通。
所以,商业航天是最好投的一个赛道,也是最难投的赛道。
例如卫星应用四大方向通信、遥感、导航、科研,目前全球所有的通信运营商年营收接近一万亿美元,如果SpaceX的份额增加3%,就是近300亿美元。
但在中国,国家能开放的部分有限,尤其在强监管的通信领域,不会开放运营权,民企主要以卫星制造为主。
但卫星制造的市场需求在哪里呢?天仪研究院杨峰就曾表示:卫星的量产不是问题,关键在于需求。
最近两年SpaceX的星链计划超预期发展,所以中国星网计划会提速,但现在确定入选的民企只有九天微星和银河航天。
中科院一位研究员认为:SpaceX的崛起在中国是无法复制的,因为NASA给予它前所未有的支持,包括基础设施和技术经验。”
是的,中国民企找不到NASA那样的大客户,中国的技术迁移也更加封闭:发达国家科技成果转化率高达60-70%,中国仅有30%。
其中尤以航天领域为甚,数据显示,多达数十万项专利未能得到有效转化和应用,市场脱钩严重,这就意味着资本进入这个领域风险很大。
火箭研发路线也存在争议,是花钱直奔目标,还是先摘低处的果子?
前者对于资金链要求比较高,能在期限内攻克可能就称霸,但也有钱先烧没的可能,后者则面临技术迅速被甩开的风险。
目前火箭领域的头部效应非常明显,蓝箭航天、星际荣耀两家企业拿走了绝大部分的融资。拿到发射牌照的只有蓝箭航天、星际荣耀、星河动力、零壹空间四家,给民营企业的一共有5张。
今年中国发射市场分外繁忙,连国家队都快没工位用了,四大发射场一年能够腾挪多长时间给到民企? 而美国在冷战时期建造的卡角发射场,租借给民企改造,变成专属专用。
还有火箭发动机的点火测试,俗称“三万秒”,过了这个标准,才能为火箭正式发射提供动力。国内可以做“三万秒”试车的地方只有两个,对民营火箭企业开放的则只有北京101所,排队更难。
所以,商业航天赛道上挤满了创业者,却不见航天商业化继续深入,投资人还能坚持多久?中国风险投资可以投的领域很多,所以大家本来就有点回避航天领域。
不过情况似乎出现转机,2021年2月,卫星民企九天微星获中国互联网投资基金亿级战略投资。据公开信息,中国互联网投资基金是由中央网信办和财政部共同发起的国家级基金。
这给依然顾虑的资本,指明了方向,也给商业航天领域的资本困局提供了一种破局的可能:国民共进,“长钱”携手。
首先,国内并不缺乏以长期价值为投资导向的资本,如中国CVC,优势在于资金来源较为稳定,退出周期较长,他们也更理解国家产业政策,更具信心。
例如小米雷军的顺为资本,迄今为止参与了7次投资,目的在于将商业航天项目纳入其产业生态圈中,成为其战略竞争力的重要环节。
还有像百度、腾讯、华为这些新兴产业资本,他们都是“长钱”的代表.尤其是腾讯的“把半条命交给合作伙伴”,只买不卖的投资理念,与商业航天的资本需求,天然属性相合。
而国有资本投资民企早有成功案例和模式可以借鉴。
例如国投旗下股权基金,规模高达1600亿元,超过70%投向了民企。直接投资民企200多家,间接支持了1800多家。
其中典型案例是15亿元领投宁德时代,带动社会资本近150亿进入新能源领域,目前宁德时代最新市值1.49万亿。
所以,国民共进,“长钱”携手,可以改变民营商业航天由风险资本主导的模式,降低风险资本短期逐利特性。
并以“长钱”的资本力量推动商业航天的发展,创建适当的投资机制,给予更多民营商业航天企业以支持。
如果建立良好的投资环境,未来十年,中国商业航天一定会出现两三家可以剑指SpaceX的世界级民企。
而从国家保频占轨的战略角度看,太空轨道资源竞争日益激烈,正需要有能力为国分忧的企业,增强中国在太空资源中的话语权。
而真正能补足短板,期待更多资本加入的民营商业航天企业,在当前资本环境下,韧性决定了其在生存与方向把控的“艰难平衡”中能走多远,但他们的终极目的,必然是跋涉星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