姥姥膝下有两个儿子,两个女儿,母亲是老大,二舅和三舅,还有我的小姨,她比母亲小五岁,长得比我母亲还漂亮,而且,母亲小学都没念完,就回家帮着做家务和种田了,小姨却是高中毕业,是村里出名的文化人。
母亲小时候,姥姥家里穷苦,姥姥、姥爷为了养活这些孩子,不辞辛苦在田间劳作。母亲那时候学习可好了,但眼看着家里快穷得揭不开锅,她小学五年级就琢磨着要回家帮忙,让弟弟妹妹们继续上学。
母亲心里清楚,家里没有这么多钱支持她们学习,某天放学后,母亲郑重其事地跟姥姥说:“妈,让小妹上学吧。她身子弱,干不了家里的重活。我一个人在家干活就行,保证不让家里饿着。”姥姥听后,眼眶红红的,但最终还是答应了。
就这样,小姨上了学,,后来还顺利考上了高中。那时候,村里能读过高中的女孩子真是凤毛麟角。等小姨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时,村里的媒婆都快把姥姥家门槛踏破了。
可小姨偏偏看中了小姨夫,他俩是高中同学,知根知底的,后来再遇上,感情就这么深了。姥姥、姥爷一看,这俩孩子情投意合,也就答应了。
小姨夫在县城食品厂上班,做黄桃罐头,每个月都会往家里送罐头。姥姥舍不得吃,都留给我们这些小孩子。我记得那时候我才四岁,天天跟个小馋猫似的,就等着吃那黄桃罐头呢。
小姨结婚的时候,真是风风光光的。小姨夫家条件不错,给小姨置办了缝纫机和自行车,这在当时可是很稀罕的物件。母亲一有空就往小姨家跑,帮忙做家务、带孩子。后来小姨生了三个孩子,坐月子都是母亲照顾的。母亲说:“我们姐妹俩,互相帮衬是应该的。”
可惜好景不长,后来小姨夫在厂里干活时受了伤,右腿残疾了。这下他们家里的重担全落在了小姨一个人身上。母亲看着小姨家日子越过越难,心里很不是滋味。她常常对小姨说:“小妹,你有什么难处就跟姐说。我们一家人,别见外。”
平常母亲会去小姨家送些我们种的菜,或者拿点钱给小姨应急。表弟、表妹的学费也都是母亲帮忙凑的。有一次,表弟拿着奖状高兴地跑到我家对母亲说:“大姨,我这次又考了全班第一!”母亲高兴得合不拢嘴,摸着表弟的头说:“好孩子,真争气!”
虽然我们家也不富裕,父亲在县城铸钢厂上班,劳累一天才挣四块两毛钱。但母亲总说:“我们家再难,也比小妹家强点。能帮一把是一把。”
记得有一年冬天,腊月二十三那晚,天上下着鹅毛大雪,我们全家都已经睡了。突然,我们家外面传来敲门声,母亲赶紧起床开门,一看来的人居然是小姨,只见她浑身是雪,冻得直哆嗦,母亲赶忙把小姨拉进家中。
不等母亲开口,小姨眼泪就流了下来:“大姐,小霞(表妹)发高烧了,我得带她去医院,可我手里只有一块钱,完全不够药费。”说着就大哭起来。
母亲一听,赶紧问需要多少钱。小姨哽咽说:“听说去县城看病得花好几十,我估摸着得五十。”那时候,父亲一个月才挣一百来块钱。母亲二话不说,把家里箱子打开,拿出了全部积蓄,一共八十七块钱,全给了小姨。
父亲知道后,穿上衣服就跟母亲和小姨一起去了医院。那晚,雪下得特别大,山路又不好走,父亲就背着小霞赶往医院。第二天早上才回来,匆匆吃了几口饭就去上班了。母亲呢,在医院陪了小姨好几天,直到小霞病好了才回家。
那年春节,我们家因为把钱都借给了小姨,没钱买猪肉。父亲只好去同事家借了五十块钱备年货过年。可母亲还是把家里做的年货分一半给小姨家送去。
过完年,春暖花开的时候,小姨突然来我家还钱,说她找到工作了,一天能挣五块钱。母亲一听心里不由高兴起来,想着也去小姨那工作。可第二天去小姨家一问,才知道小姨去了砖厂上班,那活儿又脏又累。母亲当时心里难受极了,想着得帮帮她。
后来,母亲把小姨的女儿小霞接到我们家,像亲生女儿一样照顾着,想给小姨减轻点负担。姥爷知道后,给小姨在县城找了份工作,在鞋厂上班,虽然工资不高,但总比砖厂轻松。
那些年,我们家和小姨家互相扶持着,总算是熬过来了。现在,我和弟弟都考上了大学,在外地工作。小姨的三个孩子也都长大了,在市里和县城都买了房子。
前几年的秋天,母亲突然头晕得厉害,送去医院一查,结果是轻度脑梗。小姨家在县城的儿子女儿知道后,立马跑去医院看望我母亲。特别是小霞,她那时候在县城开了个超市,知道我母亲病了,她二话不说把店里的生意都交给了她老公,去医院细心照顾我母亲。
母亲想让小霞回去做生意,可小霞说什么也不肯走:“大姨,我小时候发烧,是你和大姨夫出钱出力,冒着大雪背我去看病,还把我接到家里照顾,你们就是我的救命恩人。现在你们老了,该我照顾你们了。”说着,小霞眼眶就红了。
等我和弟弟从外地赶回去的时候,小姨一家人已经在医院照顾我母亲两天了。看到他们,我眼泪一下子就下来了。经过这事儿,我们两家关系更好了。我和弟弟都在外地,平时不在父母身边,总觉得亏欠小姨一家。所以,只要有空,我们就给小姨买点东西寄回去。人都是相互的。血浓于水的亲情,是多少钱都买不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