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德元年(1004年)末,十二月中,宋廷派出议和臣曹利用前往澶州城下的辽军驻所,与辽国左飞龙使韩杞,进行商议辽军南下,“景德之战”后,辽宋两国的和谈事宜。这一次和谈是继王继忠数次来往两朝交涉后的一次正式定论,也正是这一次协议中,确定了澶渊之盟中,“每岁献予辽弟绢二十万匹、银十万两”的物质结算,以此结算,标志战争结束,南北朝友好和盟。而澶渊之盟在后世的褒义更大于贬义,因为澶渊之盟结束了自太宗高梁河之败后,宋国屡次被侵,国人深受北辽骑兵杀害的劣势局面,开创了北宋百年原始积累的“普民盛世”。
澶渊之盟,虽说宋真宗称辽圣宗为“朝弟”,但并非就是取得上风的。这其中就因为两点因素:(1)协议签订于距离开封不远的澶州,且真宗认萧燕燕为叔母。(2)宋朝每年都要向辽国进贡银两和绢品,而辽国则没有向宋朝输送任何物质和贡品。在地位本质上,宋朝就已经是劣势。
回顾历史其实能够发现。澶渊之盟之前的辽宋双方,都存在着各自的军事信息闭塞的问题在其中。辽军不知宋朝兵力军心并非一致,王超按兵不动,十万人的定州部队实则是虚设,南方真宗防御空虚。而宋朝也不知辽军主将萧挞览已在澶州被乱箭射死,辽军军心涣散,战斗力直线下降。于是,两头的莫名恐慌就导致大决战未起,却已经商量和解事宜,这一次军事双方的信息差距,让恶战免于澶州城下。
景德元年(1004年),辽主和萧太后这一次倾力南下,是有些孤注一掷的。辽国立国要比宋朝更早上数十年,到了景德元年(1004年),辽国收拢了周边的小型、中型政权力量,可由于本国人口缺少,理应专注国内经济建设。于是也想着结束与宋朝长达二十五年的小规模割据,本意虽说并非是吞并宋朝,但也是打着以某个标志事件结束混乱局面的想法而来。
澶渊之战示意图
澶渊之战前,在景德元年(1004年)的七、八月份。宋朝真宗、寇准、王钦若、陈尧叟、王超等人等人都已经提前收到辽军即将南下的战争信号。于是,一场属于宋朝的“自卫战争规划”就开启了。
根据《辽史》与《续资治通鉴》的兵力记载,辽军从幽都府带了明面上号称“三十万大军”的力量从北而来。这一股力量不容小觑,本质就是因为辽军的主力部队是“以一敌十”的成熟骑兵,而宋朝方面终究是步兵居多,这在战争食物链上来说,宋朝就存在极大的先天劣势,这也是为何宋朝在过去二十五年间,连续战败在岐沟关、陈家谷、君子馆的根本原因。
其次,因为宋朝当时的国土所在地形极度平坦,从幽州直下,穿过莫州—冀州—贝州,辽国的骑兵就是直接面对没有天障的开封府。如此一来,性子本就软弱的真宗以及北宋朝廷就颤栗了,早早地做好了战争准备。而且部分朝臣都已经有了“未战先议和”的消极心态。
宋朝战争规划第一阶段:派遣魏能与石普北上辽宋边界的保州和北平寨与辽军主力直面冲击,抵挡第一波攻势。“魏能、石普等帅兵御之,能败其先锋。又攻北平寨,为田敏等所拒。东趋保州,攻城不克。”
第二阶段:安排王超前往定州与镇州之间布防,保证辽军深入南下的情况下,可在后方冀州南下包围辽军主力。“万一敌骑已营贝州以南,即自定州发三万余人,俾将桑赞等结阵南趋镇州,”“更敕王超等在定州翼城而阵,以应魏能等,作会合之势。”
王超
第三阶段(假设阶段):辽军若抵挡在定州位置,则让王超守卫地域,由魏能带领宋朝骑兵去支援王超,剿灭宋军(事实后来辽军南下,定州无恙):“万一敌人筑栅于镇、定之郊,定州兵不可来,邢、洺之北渐被侵掠,须分三路精兵,就差将帅会合,及令魏能等迤逦东下,傍城牵制,敌必怀后顾之忧,未敢轻议深入。”
第四阶段:宋真宗亲征辽军,带兵北上,驻守澶州,以澶州作为最终决战。北边的魏能与王超南下救援,包围辽军骑兵(两国之主汇合点)。“若车驾不行,益恐蕃贼戕害生灵,或是革辂亲举,亦须度大河,且幸澶渊,就近易为制置,会合控扼。”
这一次规划,主要负责人就是主战派寇准。不得不说,寇准当时的魄力非常大,在整个朝廷主和、软弱一片的情况下,还极力地稳定了宋真宗的心态,设计出了非常精妙的战争防御和被动出击计划,而且,后来也证实了,这套方案的确让辽军忌惮不已,因为辽军极度害怕两个方向牵制的军事危机,唯恐腹背受敌。
即便到了后来辽军往南深入,宋朝的实力并没有经过太大的削减,加上辽军后来攻城能力实在不强,例如瀛洲城,付出了巨大的代价,伤亡数万人,都难以拿下,辽军对于宋人的城池还是非常惊惧的,毕竟骑兵的天然属性不专注于攻城,若没有步兵主战,骑兵优势堪忧,而且从幽州带来的粮食并不多了,后续发力也会熄火。
辽军战争发展路线最初的辽军还是很顺利地南下的。因为常年在边疆侵扰北宋的缘故,北宋北边的防御如同辽军的训兵场,压根抵挡不住辽国数十万的骑兵进入国境内。所以从辽军入宋边境,非常简单。虽说宋朝也安排了安肃、顺安、广信军在地方布阵防守,但事实也是辽军迅速打入境内,驻方军队退守,宋辽都有意将主战场深入,越靠近开封越好。
萧挞凛
第一阶段:分出两队分别进攻遂城和高阳,最后军队汇聚在保州,进行整合,南下祁州,屈人之兵,宋军不战而降。第二阶段:汇合至河间,从河间一路南下,经过冀州和贝州。此时的辽军也因为王超带着十万大军在定州注视着而感到不安。第三阶段:深入北京,直下澶州,威胁开封。但一这段路程战争并不剧烈。因为萧挞览已死,辽主和萧太后心里也没谱,所以派出了王继忠回去加深交涉,到了澶州,最后和谈。
虽说辽军此次出征说不上草率,但变故太多,的确挫伤了辽军的锐气。自瀛洲攻城不果,到主将兰陵郡王战死,后方十万主力部队威慑,萧太后战争之心被削弱。而且本来萧太后和辽圣宗南下的目的就是为了结束双方割据,进行战争清算,因此过了河间地带,辽军就更倾向于和,以至于看起来,辽军从最初的孤注一掷到后来的小心翼翼,有些滑稽。
“是月丙戌,抵瀛州城下。势甚盛,昼夜攻城,击鼓伐木之声,闻于四面。大设攻具,驱奚人负板秉烛,乘墉而上。”“逾十数日,多所杀伤。契丹主及其母又亲鼓觽急击,矢集城上如雨,死者三万余人,伤者倍之,竟弗能克,乃遁去。”
外加萧挞览此役战死:“威虎军头张緓守床子弩,弩潜发,挞览中额陨,其徒数十百辈竞前舆曳至寨,是夜,挞览死。”
辽军的骑兵力量最强,但宋朝城墙太多,双方的僵持不是一个维度上的对峙。当时开封府上还存着千万粮食,粮仓饱满,而号称“三十万大军”的辽军骑兵,加上运输和战争马匹,每天所需要消耗的粮食超过一百三十多万升粮食(粗略计算),这样的负重消耗,是辽军拖不起的,毕竟澶州地界距离幽州极其遥远,长线补给会被王超切断,因此,多方参考,只能主和,不能在抓住真宗的计划上做文章。
议和的根本原因:信息不对称辽军的南下的战争思维十分直接。因为屡次的胜利,辽军自认为对宋军非常了解。但有一点辽军没有想到的是,垂直深入的作战,这是头一回。而且直指开封府,虽仗着宋都没有天障的弊端,可同时也没有考虑攻城方面的阻力,原计划受挫,损耗跟不上战争态势,成为真正的劣势一方。
因此,萧挞览的死亡,就是辽军统治者心态转变的开始。
辽军议和的三个根本原因:(1)兰陵王卒,大军无龙从首,军心涣散,战斗力下降。(2)以为王超在背后时刻能够南下阻击,唯恐尾部面对王超的十万大军,首部面对真宗和寇准的十万大军(根本原因,这也是直接原因)。(3)太过深入南方,没有实现以战养战的良好补给生态,可持续战争动力减弱,而且骑兵消耗极大,不能攻破城池,也没有用武之地,战到澶州,只能主和。
宋军议和的一个根本原因:宋廷从下至上,都极度畏战,本就主和,都已经不能称之为求和派,而是赤裸裸的投降派。而且王超在定州屡次违抗真宗的出兵增援命令,王超十万大军已经失衡,辽军不知,真宗惶恐,于是只能求和,就连寇准也只能应允。
赵德昌
王超的屡次抗旨不出兵:第一次:辽军避开定州冲突,直接南下,宋真宗派遣王超背后包围,王超却带着十万人在定州一动不动。“王超等阵于唐河,执诏书,按兵不出战”。第二次:萧观音带领辽军主力冲击德清军,而后胡福与张旦殉国,真宗又命令王超南下增援,这一次,王超按捺住一个月都没有到来。“庚午,辽萧巴雅尔、萧观音努率渤海兵攻德清军,”“先是诏王超等率兵赴行在,逾月不至。”第三次:宋真宗亲临澶州,要求王超南下填充实力,此次王超更是当作没听到命令,依旧按兵不动。“大将王超拥兵数十万屯定州,逗遛不进,知节屡讽之,超不为动。”
王超是否想着造反无具体记载,而后宋真宗也没有处罚王超,这次大战的几次抗旨,就此揭过。
因此,辽军失将缺粮不安,宋军内部力量并不能齐全整合,双方都有想着迅速结束战争的根本因素,只是彼此不知罢了。
两方军队都出现了无法预测的尴尬局面,但也彼此忌惮,可辽军的心理建设的的确确还是要比宋朝强大得多。即便是在进军到冀州和贝州的路上,辽军已经开始倡导议和,可也依旧是一副直击开封的凶猛来势,让真宗和天雄军十分紧绷,加上数十年的种族战力差距,辽军的最后发力就是在隔断宋廷心中的那根弦。
于是关于后来的谈判里,辽军就首先主动提出了想要宋国割让“关南之地”,所以最初的“澶渊之盟”的模板,实则是割地赔款的综合不平等条约。但在割地的问题上,宋真宗却是十分坚决。因此在景德之战中,一直软弱的宋朝才因为宋真宗忽然性地坚决,才守护了领土:“朕守祖宗基业,不敢失坠。所言归地,事极无名,必若邀求,朕当决战耳!”
细说景德之战,从景德元年(1004年)末十一月到来年一月,其实也仅仅是开启了两个月而已。但这场战斗的本意却是十分特别。辽国想要用某种方式结束割据和军事纠纷,因为他们最早掀起了两国争端,可结束也并不是一言堂,独自能够段论。于是萧太后和辽圣宗出征,就是为了到了开封逼宋朝签订“不平等和约”,在某种程度上来说,辽国在不安的情绪中,依旧是淡定地实现了这次战争的最大利益化,除了没有割让“关南之地”,其余的目的几乎都达到了。
寇准
而宋朝则是更加特殊,因为他们一开始就极度恐怕战斗。北宋官员不得不说都是一群贪生怕死之辈,寇准和高琼此类人物极少,先是最初王钦若和陈尧叟迁都,再到后来王继忠卖力求和,都可以看出来宋国被羞辱的一种必然性。
毕竟这种耻辱是一直存在的,从宋朝人开始示弱害怕的时候,就注定了这样的一个战争结果。签不签订协议,只是实质物质上的差距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