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老二,你干什么去?”
“挖坟啊,王爷不是说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么?”
“你能不能长点儿脑子?咱俩把坟挖了,见到尸体了,你能判断出那是不是陆绎啊?”
“柳老大,刚刚说要挖坟的是你,现在变卦的也是你,你到底什么意思?”
柳老大和柳老二是一对双胞胎,江西柳家堡子人氏,在江湖上号称“柳氏双刀”,三年前被笼络到景王麾下效力,专门负责在京城替景王打探消息。柳老大性子沉稳,柳老二性子急躁,两人合使双刀,在江湖上也是响当当的人物,只是若论单打独斗,两人都还差些意思,因此两人时常是形影不离。
柳老大喝了一口茶,不紧不慢地说道,“咱们先去抓个仵作,”
柳老二登时咧开大嘴笑了,“还是兄长脑袋好使,如此便妥当了,你喝你的茶,抓仵作这事儿交给我了,” 说着提了刀就要往外走。
“急什么?这青天白日的,你敢胡乱抓人?”
柳老二瞪着眼睛说道,“那依你如何?天黑了去抓人,他看得清骨头么?”
“老二,让我说你什么好?”柳老大叹了一声气,接着说道,“咱们天黑把人抓回来,明日一大早便带他一起去,挖坟验尸,”
“老大,你早说呀?今晚抓了人回来,你就看我的,他要不听话,我吓他个半死,”
“吓归吓,若他能好好配合,咱们也别伤了他性命,给些银钱封口就是,再者说了,那陆绎的坟头不过就是一堆土而已,知道的人甚少,没人会在意,仵作得了实惠也不会乱说出去,”
“行,我都听你的,老大,”
岑福看着走在前面一蹦一跳的袁今夏,低声问道,“大人,宝应县离江都县百公里之遥,要不要租辆马车?”
陆绎摇头,“不必,放慢速度,就当沿路欣赏景致,如果我所料不差,七日内京城便会有消息传来,”
“那袁姑娘若是有所怀疑呢?”
陆绎看着袁今夏蹦蹦跳跳的背影,笑道,“你看她的样子,不过是个孩子呢,哪里就能想那么多了?她接到的任务也不是一时半会儿能有头绪的,自然也不会着急,”
“喂,陆阿大,岑小二,你们快一点好不好?”袁今夏回转身,冲着两人喊道,手里还晃着刚揪下来的一朵花,“看看,这花儿好美啊!”
陆绎微笑着回应,脚下却并未加快,岑福见状,便也不紧不慢地跟着。
袁今夏也不管两人,自顾自采摘着路边的花儿,不一会儿就有了满满一大把,索性蹲下来,将花编织成了三顶花环,自己先戴了一顶,待两人走近时,袁今夏跳起来,笑道,“站住,不许动,”
陆绎调侃道,“这是哪家的姑娘,竟敢拦路抢劫?”
袁今夏双手背在身后笑道,“大人别说话,闭上眼睛,”
陆绎听话地闭上了眼睛。
“嘻嘻……大人戴上一定很好看,”袁今夏翘着脚将一顶花环小心翼翼地戴在陆绎头上,又左瞧了瞧,右看了看,冲岑福说道,“你看大人,比女孩儿家都俊俏,”
岑福在一旁傻笑。
陆绎唇角含着笑,问道,“我可以睁开眼睛了吗?”
“可以了,可以了,”袁今夏笑得极为开心。
“很开心?”
“嗯嗯嗯!”
“好,你开心就好!”陆绎不忍扫了袁今夏的兴,反正四周也没人,戴着便戴着吧。扭头却看到岑福在傻笑,陆绎瞬间收了笑。
袁今夏捕捉到陆绎的神情变化,立刻笑道,“怎么能少了岑小二的呢?”说罢又拿出第二顶花环,冲岑福说道,“来,你也戴上,”
岑福向旁躲了一下,“我,我就不戴了吧?”
陆绎“咳”了一声。岑福便苦着一张脸,乖乖地接过来,戴在头上,嘴里嘟囔道,“好看么?”
“好看,好看,”袁今夏左瞧瞧陆绎,右看看岑福,“真好看,信我的,没错,这要谁说你们俩不是亲兄弟,我都不信,不过,这一家人就算都俊俏,也总有个第一第二,我瞧着还是大人更加美一些,”说完哈哈笑着跑开了。
陆绎无奈摇头,“有这么夸人的么?”
岑福看着陆绎的神情,强忍着笑,险些憋出内伤来。
第二日天刚微微亮,柳老大和柳老二便带着抓来的仵作来到陆绎坟前,将仵作放在一边,威胁道,“好好待着,有你出力的时候,”
仵作昨晚被两人抓来,柳老二只略施手段吓了吓,那腿便已经软了,此时忙不迭地点头。
柳家兄弟用铁掀掘坟,片刻的功夫,便露出了棺木,只不过棺木已大半腐烂,想必当初也是草草入葬,棺木中赫然躺着一具白骨。
“仵作,你来验验,看能看出什么来?”
仵作并不知晓棺中之人是谁,只是见二人刨人家的坟墓,多少心里有些难以接受,不断地暗自祈祷着,“求神灵保佑,小的是被迫无奈,千万不要怪罪小的啊,”仵作哆嗦着上前,看了看那具白骨,便已知晓并无中毒迹象,“两位爷,要小的验什么?总得有个说法,否则单是一堆白骨,小的也不知要做什么,”
柳老二喝道,“让你来干什么的?你只管验就是了,”
柳老大阻止道,“老二,莫再吓他了,”转头冲仵作道,“我听说,你们能根据白骨验出死者的年龄,性别,可是真的?”
仵作点头。
“好,那你就先验验,这是男是女,多大年纪,”
仵作开始干活。约摸半个时辰后,说道,“死者是一个老年男性,年纪应在50到60之间,”
“什么?你可看好了?”
“小的别的本事没有,这个还不会看错的,”
柳家兄弟对视一眼,都没说话。半晌,柳老大从怀中摸出两锭银子扔到仵作手里,“你听好了,今日之事莫多言,倘若你不识抬举,这地下就会多一个亡灵,”
“是是是,小的不敢,绝不敢多言,小的现在就忘了今日之事了,”
“识相,滚吧,”
“老大,这……难道咱们找错坟了?”
“当初陆绎被行刑后,王爷命咱们暗中跟踪探查,咱们可是亲眼见到那个女捕快,还有陆绎那个属下叫岑福的,将他埋于此处,绝不会错,”
“那这是怎么回事?”
“看来王爷怀疑得没错,陆绎极有可能没死,”
“没死?”柳老二也困惑了起来,“大哥,刑场上,陆绎被砍头,咱们也是在场的,”
柳老大眯着双眼,“可那日……你记不记得,行刑前突然刮了一阵旋风?”
“是有这么回事儿,”
“若被做了手脚,便是那会儿了,可谁人这么大胆呢?那可是法场,上百人盯着呢,”
“老大,说这些还有用么?王爷不是说了,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如今这尸身不是陆绎,那便要寻出来活的了,我们到哪里去找?”
“当然有用,你懂什么?”柳老大斥了一句,又开始眯起眼睛,片刻后说道,“老二,跟我走一趟,”
“去哪?”
“到了就知道了,”柳老大说完大踏步往前就走,柳老二只得跟了上去。
诏狱。
柳家兄弟来到诏狱附近,躲在角落里,柳老大学起了猫叫,两长一短。紧接着便靠在墙上,闭上了眼睛。
“老大,这是干什么?”
“一会儿自有人来见咱们,”
柳老二好奇,瞪着眼瞧着,半个时辰后,诏狱里出来一个锦衣卫,先是向四下里看了看,才向两人的方向走来。
“你们怎么来了?有何急事?”
柳老大猛地睁开眼,“唐明,王爷有吩咐,此事万分紧急,不得已才唤你出来帮忙,”
“什么事?”唐明边说边警觉地向四下里看。
“你可还记得陆绎?”
“当然记得,半年前已被问斩了,”
“不,他没有死,死的那个人不是他,”
“胡说什么?皇上亲自下的旨意,上百人围观行刑,怎么会错呢?”
“你听我说,诏狱可有什么地方是你不知道的?”
“这个嘛,倒是有,诏狱纵深处有几间牢房,是关押重犯的地方,一般人是不允许进的,我就是一个小小的校尉,自然也进不得,你问这个干什么?”
“你想办法去探一探,看看陆绎是否还被关押在里面,”
“柳老大,你想多了吧?怎么可能?”
柳老大不想听唐明啰嗦了,说道,“耽误了王爷的事,你可晓得后果如何?”
“好好好,”唐明左右看了两眼,“明日此时,你们还来此地等我,”说完转身就回去了。
老宋是锦衣卫曾经的校尉,因伤残跛了脚,失去了一身的功夫,便被安排在诏狱送饭。
唐明见老宋挑着担子远远地走过来,便故意迎上去攀谈起来,“老宋,今日给他们送的什么好饭?”
“哪里会有好饭菜?不过能填一填肚子罢了,”
“看你说的,难道咱们锦衣卫还亏待了这帮犯人不成?”唐明说着用手挑开帘布看了看,嫌弃地一捂鼻子。
老宋习以为常了,揶揄道,“唐校尉,这些饭菜哪能入得了您的眼?”
“说笑了,老宋,正好,刘大人让我巡查一遍牢房,我便同你一道过去,”说着也不等老宋应声,便走在了前面。
老宋只管送饭,可不管其它的闲事,当下挑了担子,在各个牢房门口分派着饭菜,眼看着外间派发完了,老宋挑着担子就要往关押重犯的地方走,唐明故意问道,“还往里走什么?那儿关着犯人么?”
“关呐,也得吃饭呐,”老宋头也不回地继续往里走。
唐明眼珠一转,手上暗藏了一颗石子,只听细微地“嗖”一声,老宋一个踉跄,整个人向前趴去。
唐明一个纵跃将老宋扶住,“哟,老宋,这是怎么了?”
“唉,年纪大了,腿脚不中用了,脚后跟突然疼了一下,”边说边活动了一下,疼得直咧嘴。
唐明找了一把椅子放到一旁,将老宋扶过去坐下,“你且坐着休息一会儿,我替你送饭去,”
“哎,这,这可不行,唐校尉,唐校尉……”老宋嘴上叫着,脚却不听使唤,站不起来。
唐明挑着担子往里走,果然在一间牢房发现一个人,那人背对着牢门口,歪靠着墙,翘着二郎腿,晃荡着,倒是悠闲得很。
“吃饭了,”唐明粗声大嗓地喊了一句。
那人听见,先是没理会,紧接着像是不情愿地放下翘着的腿,就势一转,回过身来,懒洋洋地说道,“吃什么呀?你们到底想把我关到什么时候?”
唐明倒吸了口凉气,“这不正是陆绎么?他果真没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