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书上的碎片:不服契丹的悍勇,孤城歧路的彷徨,雪山孤忠的传说

刘涛慢叙历史 2025-03-05 21:32: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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显德元年(954年)秋天,白龙江(嘉陵江支流)上喧闹声不断,大批士兵在东岸驻扎,等待浮桥完成,就大军压境,攻向西岸的城池。

当天晚上,白龙江中突然出现了许多士兵,他们趴在羊皮做成的“皮舟”上,悄没声的靠近浮桥,在贴近浮桥的一刻,这些士兵跳下皮舟,游出一段距离后,打响打火石,扔向皮舟。

只听“轰”的一声,装满了硫磺的皮舟被点燃,浮桥登时陷入熊熊烈火之中,大火延伸到东岸的营寨,睡梦中的士兵烈焰焚烧,惨叫之声不绝于耳。

大火将江水染得赤红,整整三日不曾消退,连水中的石头都被淬炼成了赭红色,一旦下雨,白龙江会再次浮现出丝丝缕缕的红,当地人们都说这是“将军红”。

被焚烧的,是后周来攻打后蜀的兵马,而用出这招火攻的,则是后蜀大将何重建。

仅仅过了一年,显德二年(955年)冬,后周世宗柴荣以“蜀地割据,僭越称帝”为由,发兵五万直扑剑门关。这座矗立在秦岭余脉中的雄关,自古便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蜀地咽喉。何重建再一次面对后周大军,他站在城楼上眺望北方蜿蜒的山道,只见敌军的玄甲在雪地中泛着寒光,如同一条噬人的黑蛇。

后周前锋张建雄以“霹雳砲车”轰击城墙,巨石裹挟火油砸向关隘,蜀军木制的城楼瞬间燃起冲天大火。何重建却下令将城中三千坛烈酒尽数搬上城墙——这不是孤注一掷的焚城之举,而是他观察天象后的奇谋。当夜北风骤起,气温骤降至滴水成冰,士兵将烈酒泼向城墙,酒液遇冷凝结成光滑的冰甲。次日黎明,周军云梯甫一搭上城墙,攀爬的士卒便因冰面湿滑纷纷坠落。蜀军趁机以钩镰枪将铁甲周兵拽上城头,生擒五百余人。

此战被称为“剑门冰酒之捷”,柴荣闻讯后叹道:“蜀将善用地利,未可轻取。”

这位被柴荣赞叹不已的后蜀大将何重建,早年间其实是中原政权的西南镇守,那他为什么背弃中原政权,投奔了割据蜀中的后蜀?

事情要往前追溯八年,后晋天福十二年(947年),契丹铁骑攻破汴梁,后晋灭亡。二十八岁的何重建时任河东节度使刘知远麾下骑将,亲历了这场华夏浩劫。有记载,耶律德光入城后,强令晋臣“解甲跪迎”,契丹将领萧翰更当众折断晋帝石重贵佩剑,掷于汴河。

据《洛阳缙绅旧闻记》记载,当契丹使者持金刀至军营招降时,何重建手持宝剑,大喝道:“我头可断,膝不可屈!”’他连夜率亲兵二百,斩契丹游骑十七人,焚粮车三十乘,南奔蜀道。

这段逃亡在民间演化成传说:行至剑阁时,追兵箭雨如蝗,何重建战马中箭坠崖,他却抓住崖壁藤蔓,恰见云雾中似有神将持戈开道——这被附会为三国姜显灵护蜀的征兆。

何重建时任雄武军节度使,他回到自家地盘后,为了不想契丹称臣,索性以秦州、阶州和成州三个州归降了后蜀。

消息传到太原,刘知远感叹说:“中原无主,令藩镇外附。吾为方伯,良可愧也。”

后蜀在孟昶即位后,仗着天府之国的好地方,迅速陷入文恬武嬉的状态。何重建在其中颇有些格格不入,在《锦里耆旧传》中对他的行为有记述:“重建每临战,必令士卒携铁锹。或问其故,答曰:‘胜可筑京观,败能掘坟茔。’”

有一回,孟昶巡边至兴元府,恰逢山南獠人叛乱。何重建献“火牛陷阵”之计:命士卒驱百头耕牛,角缚利刃,尾系浸油麻绳。夜袭时点燃牛尾,火牛冲垮獠人木寨,大败叛军。

值得一提的是,何重建用火牛阵的记载,在国内的正史和笔记中都没有,反而是日本《朝野群载》记述说:长德元年(995年),宋商献《陇西战图》,中有『何将军火牛破阵图』。公卿观之,藤原行成叹曰:华夏战术,虽败将犹有可观。

可能很多后蜀大臣看他不顺眼,但何重建能打,这就让孟昶必须以他为依靠,防御边关,而何重建也没有辜负君主的信任,以剑门关的一场大胜,暂时保住了蜀中君臣的安乐。

就在后周进攻后蜀的当年,契丹人想要在中原混战中找好处,派遣使者前往后蜀。据阶州当地的残碑记载:“显德二年十月朔,独射契丹信使于黑松林,矢透颅骨,钉于胡杨,虏为之夺气”。

据《十国春秋》的记载,镇守边境的时候,何重建还“植柳为塞,广二十里”,契丹骑兵每次南下,都会被他的“树阵”阻挡,号称“何公柳障”。直到后周大军进攻时,被一把大火少了个干干净净。

击退后周大军后,何重建着力于在秦岭构建“预警体系”,山顶设狼烟烽燧,山腰藏伏弩阵地,谷底布铁蒺藜陷坑。最令人称道的是“连环燧烽”——每隔三里设一烽火台,白日以青、赤、黑三色烟柱传递军情,夜间则用火把数量区分敌军规模。

北宋乾德二年(964年),宋太祖赵匡胤遣王全斌伐蜀。何重建的预警体系就提前察觉到了宋军先锋,当宋军先锋史延德部试图穿越子午谷时,蜀军烽燧次第燃起,黑色烟柱冲天,昭示“敌军重甲来袭”。何重建亲率三千精锐从米仓道斜插而出,以“分段截击”战术将宋军长蛇阵斩为三截。

可惜,一个何重建不足以挽回后蜀的败局,北宋大军长驱直入,短短六十六天,就灭亡了后蜀。

按照史书中所说,何重建不肯与孟昶一起投降,在抵抗中战死。

对于何重建,他的形象和评价在历史中发生过非常戏剧化的转变。

北宋初年,曾说他“闻剑门失守,遂弃城遁去”,用冰冷的笔触,描绘出一个贪生怕死的怯懦将军形象。值得一提的是,曹彬在平定后蜀后,还特地派人搜集何重建的战术笔记,说明何重建的军事才能得到了曹彬这位开国大将的认可。

然而到了北宋中期,熙宁年间经营河湟的时候,王韶发现洮州(现在甘肃临潭)有当地蕃部供奉“铁甲神”,似乎与何重建相关,到了元朝,文人笔记更加强化了何重建的形象,《文献通考》中记载:“陇蜀间多祀何将军,谓其魂镇西戎”,此时何重建甚至从具体历史人物,升格为在西北区域象征华夏武德的符号。

明朝时期还有记载,说在何重建曾经驻守过的阶州城西,有一座将军冢,当地人说是何重建衣冠所葬的地方。嘉靖年间暴雨,将军冢中冲出一根一尺两寸的铁枪,血槽中土如黑漆。明朝官员让铁匠把铁枪铸成农具,可他连着找了好几个铁匠,在碰到铁枪时,都会双手颤抖举不起大锤,只好将铁枪重新埋回了将军冢。

不过,在西南地区,一直有一个传说,何重建兵败后没有战死,而是率领残部往西撤退,在现在甘南迭部县凿开一条冰路,遁入雪山之中。追兵赶到山口,只见冰崖上刻了十个大字:“汉家将军骨,不染胡尘雪。”领兵将领叹了口气,止步于此。

在西藏,安多藏语称其为「霍尔甲波」(即铁甲王的意思),传说何重建化名为「阿乌重建」,融入了嘉绒藏族。直到近代,马尔康梭磨河畔还有一处名为“将军寨”的地方,当地老者言其先祖能铸铁甲如鱼鳞,技法源自一位“汉地战神”。

从《旧五代史》中的“弃城宵遁”到岷山藏寨的“铁甲将军”,何重建究竟是什么样的人,后人只能通过史书和笔记中的只言片语,做各种各样的猜测,正所谓功名利禄,只留后人评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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评论列表
  • 2025-03-06 07:20

    酒液遇冷凝结成光滑的冰甲?

  • 2025-03-06 13:36

    难道酒比水更容易结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