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5年7月,国家下定决心要彻底治理黄河水患,并对黄河水利展开开发工作。在组建水电坝址查勘队的同时,由彼时的文化部与中国科学院共同组建了“黄河水库考古工作队”。该工作队奔赴河南、山西、陕西、甘肃等多个省份的地区,开展大规模的野外考古行动,而队伍的领导者是知名考古专家夏鼐。
三门峡大坝此次考古收获极为丰厚。在黄河上首座大型水利枢纽——三门峡水库大坝周边,考古队发现了西周时期极为重要的封国虢国的墓地。墓地坐落于距离黄河仅仅1000米的上村岭。考古队试探性地铲下第一铲,便发现了墓葬,再进行探测,依旧是墓葬,墓葬一个接着一个。最终发现,这片墓地面积竟然达到5.6万平方米,属于大型邦国墓地。其中,编号为M1052的大型墓葬,经确认是虢国太子墓。就这样,隐匿于地下长达2000多年的虢国墓地,终于将虢国的神秘面纱揭开。
虢国墓地发掘现场谁能料到,30多年之后,上村岭再次出现奇迹。在20世纪50年代所发现墓地的北边,一批虢国贵族墓葬又出现在人们的视野中。考古队最先发掘的一座墓葬,便是考古编号为M2001的虢国国君虢季之墓。这座墓葬有诸多重要的考古发现,然而它险些被盗墓者洗劫一空。1990年2月,河南省文物研究所与三门峡市文物工作队联合对上村岭虢国墓地展开抢救性发掘。这次真的是争分夺秒的“抢救”行动!
当年,这片墓地所在之处还是荒地,被规划为当地村民的宅基地。村民在挖掘地基时,发现了地下的墓葬,便偷偷进行盗掘。等到警方和文物部门知晓此事时,墓地已经被挖得乱七八糟。接到上级领导指示后,时任河南省文物研究所所长的郝本性,带领第二研究室主任姜涛等三名考古人员,从郑州赶赴三门峡,筹备对虢国墓地的发掘工作。正式发掘时,由姜涛担任领队,当时三门峡市文物工作队队长宁景通担任副领队。
虢国墓青铜器出土现场考古队将位于墓地西北部的一座新建小楼选为办公场所,同时也在那里解决食宿问题。这座小楼原本属于盗墓者一家,是用盗卖文物所得的赃款修建而成的,事情败露后被依法没收。在修建这座楼的时候,他们就已经知道下面有一座大型墓葬,其意图十分明显,就是打算日后找机会慢慢挖掘。考古队在这座楼里办公,既便于进行发掘工作,又能够对下面的墓葬起到保护作用!那么从何处开始发掘工作呢?小楼西北方向的一个盗洞引起了考古队的关注。这个盗洞深度达10余米,考古人员据此推测这座墓葬规模应该不小。更为关键的是,盗墓者很可能尚未得手。
1990年1月4日夜晚,当地杜姓兄弟和一位村民对这座墓葬进行盗挖,结果被当地缉私警察当场抓获,由此揭开了虢国墓地特大盗案。事情发生后,盗洞被填埋起来。一个月之后,又有一伙盗墓者悄悄前来,将杜姓兄弟挖掘的盗洞重新挖开,没想到被夜间巡查的看护人员发现,最终未能得逞。盗墓者如此急切地想要盗墓,这座墓葬必定非同寻常。当时考古队心想,如果盗墓者已经得手,还会再来“滤坑”吗?即便墓葬已经被盗,那也表明下面还有东西,否则盗墓者不会再次冒险前来。事实证明,考古队的选点极为正确,随后果然有让专家们震惊不已的重要考古发现。
玉器出土现场最先发掘的墓葬被称作“一号墓”。为了与20世纪50年代的一号墓有所区分,将其编号为M2001。这意味着,它是虢国墓地第二次发掘时所发掘的第一座墓葬。1990年3月5日,一号墓的发掘工作正式启动,原本以为很快就能结束,然而实际却花费了40多天才完成。这是被盗墓葬中规模最大的一座,墓口南北长5.3米、东西宽3.55米,墓穴深度很深。盗洞位于墓穴的南部,打得又精准又深。前期的土方发掘工作,基本上是顺着这个盗洞展开的。
当发掘到地下5米的时候,盗洞还没有到底;继续向下发掘,挖到8米深时,盗洞依然没有见底。挖到10米时,盗洞依旧在向下延伸,并且将椁室顶部打穿了。当时大家的心情都十分沉重,盗洞都打到椁室了,墓葬怎么可能没被盗呢?领队姜涛陷入了沉默。虽说考古和盗墓有着本质区别,考古并非为了获取宝物,但要是最后真的没有发掘到有价值的文物,心里肯定会极度失落。就在大家觉得希望渺茫的时候,从坑底传来正在下面清理盗洞队员的声音:“老姜,盗洞到底了!”这声音听起来格外悦耳,当时地面上的人员全都聚集到墓口周围,伸长脖子往下面张望。原来,盗洞在地下11米处见底了,盗墓者终究没有得手。
大墓发掘现场椁室面积较大,顶部盖板已经全部坍塌,室内填满了填土。考古人员耗费了10多天的时间,才将坍塌的椁室顶部清理干净。清理完泥土之后,现场所有人都激动万分:里面摆满了随葬品,大量的青铜器、兵器以及木棺的轮廓清晰地展露出来。让考古人员后怕不已的是,随葬器物距离盗洞底部仅仅30厘米,这堪称最惊险的一次考古发现,差点就被盗墓者盗走了!
玉柄铜芯铁剑被誉为“中华第一剑”、被评定为“国宝”的“玉柄铜芯铁剑”,其所处位置就在盗洞的正下方。也就是说,盗墓者只要再往下挖一铲,“玉柄铜芯铁剑”就会暴露出来,极有可能被盗走。这把剑是迄今为止年代最为久远的,改写了中国的冶铁历史。历经40多天,M2001墓的发掘清理工作宣告完成。墓中出土了数量众多的珍贵随葬器物,总数多达3200多件,可分为铜礼器、乐器、兵器、车马器、玉礼器、装饰玉器、金饰、象牙器、棺饰等九大类。
7件列鼎其中仅青铜器就有1700多件。与此同时,还出土了13件金器、121件(组)玉器。玉器中的玉面饰,被视为两汉时期盛行的“金缕玉衣”的早期形态。青铜器中的7件列鼎,明确了墓主的国君身份,而铭文更是点明了其名字——“虢季”。后来,在M2001东侧50米处,又发现了一座大型墓葬,编号为M2009。这座墓葬规模更为庞大,且未曾被盗墓者光顾过。
出土编钟墓内出土的文物数量更多,达到3600余件,其中青铜器有1500件,玉器900余件。此外,还有4套乐器,包括一套甬编钟、一套钮编钟以及两套石磬。由于出土的随葬品极为丰富,有文物专家开玩笑说M2009墓主生前或许是一位“收藏家”。实际上,M2009墓主是虢国东迁到三门峡后的第一位国君虢仲。他又名虢公长父,生前担任总管周厉王政事的卿士,地位极其尊贵。出土的“遣册”记载,虢仲去世后,周宣王的重臣、《诗经》中都曾提及的南仲,专门从国都镐京赶来参加他的葬礼,由此可见其地位之高。
M2001墓出土玉面饰M2001和M2009这两座大型墓葬,先后入选1990、1991年度全国考古十大新发现。同一块墓地,连续两次获得“十大发现”,这种情况极为罕见。值得一提的是,在M2001考古发掘后期,墓中出土大量宝物的消息不翼而飞。盗墓者听闻后按捺不住,竟然胆大妄为,在一天夜里持枪前来抢劫墓地。当时墓地有4名公安人员值守,发现两个可疑的“黑影”后便上前追赶,险些被子弹击中。第二天,当地警方派遣两名特警,全副武装地守护发掘现场,从那之后墓地才得以安宁,没有再出现异常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