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母亲为了能嫁给父亲，不惜与家里人闹掰，姥爷放下狠话，不允许我母亲再踏进娘家院内一步，要不然打折她的腿。

我姥爷之所以不让母亲嫁给父亲，原因只有一个，爷爷家里太穷了，一家七口人挤在一铺炕上，屋子里没有一件值钱的东西。

爷爷、奶奶一共有五个儿女，我父亲排行老大，他下面有三个弟弟和一个妹妹。

爷爷有哮喘病，在生产队期间就干不了重体力劳动，奶奶有严重的风湿病，要是赶上雨雪天气，连路都走不了。

那时候我的三个叔叔和姑姑年龄都还小，全家的重担全部压在我父亲这个长子身上。

我父亲20岁那年，他跟随县工作队去我们村搞基建，在姥爷家吃了两顿饭，我母亲对他一见钟情，父亲要离开的时候，母亲偷偷给他写了一封情书，趁人不注意，偷偷塞进父亲手里。

父亲长这么大，第一次收到女孩的表白，他看过信之后，不知道该怎么回复母亲，毕竟自己家里太穷，即便结婚拿不出彩礼钱，于是，他用沉默的方式回应了我母亲。

母亲给父亲写了情书，迟迟收不到回应，她便旁敲侧击向县工作队打听一下我父亲的消息，当母亲得知父亲就住在距离姥爷家二十公里外的张家窝棚，她高兴的不得了。

隔天，母亲找个理由外出，然后去张家窝棚找到父亲，刚见面，母亲焦急，质问父亲为啥收到信以后，没有回应。

父亲蹲在母亲身边，许久之后才说出一句“我家穷，拿不出彩礼钱结婚。”

不知道父亲哪里好，母亲自从见了他，就像着了魔。

在见到父亲之前，母亲已经想好，要是父亲没有相中自己，她转身就走，可是现在父亲没有说不喜欢她，只是说拿不出彩礼钱结婚，她当即向父亲承诺，自己一分钱彩礼钱不要。

母亲回到家里，向姥爷说明了事情的始末，希望他老人家同意这门婚事。

姥爷当时是大队书记，他最疼爱母亲，有很多公社领导想和他结为亲，他都没有同意。

姥爷认为，方圆几十公里以内，没有一个小伙子能配得上母亲，现在得知母亲看上一个穷小子，姥爷被气得当即将他最心爱的茶壶摔个粉碎。

“我告诉你，刘翠兰，只要有我活着，他许金山（父亲的名字）别想把你娶走。”

我母亲天生就倔犟，看到姥爷反应这么大，她也撂下一句狠话“这辈子，我除了许金山，谁都不嫁。”

姥爷看着母亲从自己屋里走了出去，他慢慢地蹲在地上，自言自语道“我这是做了什么孽，生下这么一个不听话的女儿。”

我母亲一点儿也不在乎姥爷的反对，她坚持要嫁给父亲做媳妇。

父母结婚没有举办婚礼，就是一家人坐在一起吃了一顿家常便饭，算是礼成了。

我母亲结婚，她娘家没有一个人去送祝福，据说当时姥姥想过去，却被姥爷阻止住“我就当没养她这个女儿，谁要是敢去，我扒他一层皮。”

姥姥深知姥爷的脾气，她刚走到门口，结果又折了回来。

我母亲嫁给父亲以后，过的日子简直太不像样了，从年头到年尾，没吃过几回荤菜，衣服坏了，买不起新衣服，只能左打补丁右打补丁。

当时爷爷和奶奶不想拖累我父亲和母亲，想让他们搬出去单过，这让他们俩年轻，凭借两双手，肯定能把好日子过起来，不过我父母都不肯这样做。

“爸、妈，我要是和翠兰搬出去，剩下你们老幼不堪，岂不是要被活活饿死。”

我爷爷听我父亲这么说，老泪纵横，不停的用拳头捶打自己的双腿“你怎么能残废，害得我拖累了我的儿子和儿媳。”

听我母亲说，她生下我以后，她抱着我回过娘家一次，只可惜连屋里都没有被进去，就被姥爷赶出院子，然后放下狠话，要是我母亲再回去，就打断她的双腿。

母亲看姥爷这么绝情，她头也不回的抱着我离开了娘家，从那以后，再也没有回去过娘家，虽然两家相距不到五十里地。

等到包产到户以后，爷爷家人口多，分到的土地也多，光景比之前强了不少，但只是刚刚能解决温饱问题。

听母亲说，她嫁给父亲以后，在婆家包的第一顿饺子，还没吃到嘴里，眼泪就啪嗒啪嗒往下掉了。

父亲见到我母亲哭了，他凑到母亲跟前，双手搭在母亲的肩膀安慰道“没事的，现在我们总算苦尽甘来了，以后的日子会越来越好。”

包产到户第一年，爷爷家的粮食还算够吃，结果第二年老家这里遭遇百年不遇的干旱，自打种子播种到地里，没下过一场透雨，到了秋天，庄稼颗粒无收。

1981年，也就是44年前的过年，家里米缸里见底了，换做以往，全家可以一起煮粥喝，眼看要过年了，总不能顿顿喝稀粥，于是，我母亲厚着脸皮，领着我去姥爷家借粮食。

“家里有粮食不假，但是不会借给你，谁让当初你不听我的话，非嫁给这个穷汉子。”

“你不借就是借的，还翻旧账干嘛？”

母亲和我姥爷刚见面，父女俩立马吵了起来。

母亲觉得跟姥爷没啥话可说，把我抱在怀里，转人身就回家。

在回去的路上，母亲因为自己空手而归，眼泪就没有干过。

走在半路，突然听到有人在后面喊母亲的名字。

“翠兰，你等一下。”

母亲停下脚步转过身去，发现大舅从后面气喘吁吁的追了上来。

“大哥，你怎么来了？”

“翠兰，你不要和咱爸一样的，他那个倔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这不，你前脚刚从家里离开，咱爸就把我喊了过去，让我把这个交给你。”

大舅说着从兜里掏出五十块钱塞到我妈手里说“咱爸说了，明天让我赶着马车把粮食给你送过去。”

母亲听到大舅说出这话，眼泪像决了堤的洪水，控制不住的顺着脸颊往下淌，那一刻她明白，自己冤枉了姥爷很多年，在姥爷心里，其实一直把她当成自己亲闺女，从来没有抛弃过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