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棨,生卒年不详。信都(今河北冀州市)武强(今河北武强县)人。僖宗时,棨随计吏数入京,屡试不第,时游北里狭邪。广明后,身经世乱,感慨良多,遂于中和四年(884)追忆往事,撰成《北里志》,以记平康里妓女生活及文士风流逸事。北宋的孙光宪以为棨意在讥讽当时宰相卢携。
《北里志》篇幅不长,只有一卷,一般将其归为说部,把它视为唐代文言笔记小说集。
《北里志》的开头是一篇《海论三曲中事》,是一篇总论性质的文章,对唐都长安的著名红灯区平康里的基本情况,做了一个较为详细的介绍。
如下图所示,平康里紧挨着皇城,在其东南方,距离唐朝的中央政府的办事机构非常近,右边就是当时著名的商业区——东市。
平康里入北门,东回三曲,即诸妓所居之聚也。妓中有铮铮者,多在南曲、中曲。其循墙一曲,卑屑妓所居,颇为二曲轻斥之。其南曲中曲,门前通十字街,初登馆阁者,多于此窃游焉。二曲中居者,皆堂宇宽静,各有三数厅事。前后植花卉,或有怪石盆池,左右对设,小堂垂帘,茵榻帷幌之类称是。诸妓皆私有所指占,厅事皆彩版,以记诸帝后忌日。
唐都长安示意图
妓之母多假母也,亦妓之衰退者为之。诸女自幼丐,有或佣其下里贫家。常有不调之徒,潜为渔猎,亦有良家子为其家聘之,以转求厚赂。误陷其中,则无以自脱。初教之歌令而责之,其赋甚急,微涉退怠,则鞭朴备至。皆冒假母姓,呼以女弟女兄为之行第,率不在三旬之内。
诸母亦无夫,其未甚衰者,悉为诸邸将辈主之。或私蓄侍寝者,亦不以夫礼待。比见东洛诸妓,体裁与诸州饮妓固不侔矣。然其羞匕筯之态,勤参请之仪,或未能去也。
北里之妓,则公卿与举子,其自在一也。朝士金章者,始有参礼,大京兆但能制其舁夫,或可驻其去耳。诸妓以出里艰难,每南街保唐寺有讲席,多以月之八日,相牵率听焉。皆纳其假母一缗,然后能出于里。其于他处,必因人而游,或约人与同行,则为下婢,而纳资于假母。
故保唐寺每三八日士子极多,盖有期于诸妓也。有一妪号汴州人也,盛有财货,亦育数妓,多蓄衣服器用,僦赁于三曲中。亦有乐工聚居其侧,或呼召之,立至。每饮率以三锾,继烛即倍之。《北里志·海论三曲中事》
这些介绍的文字虽不甚长,但却保留了不少非常有价值的社会学的宝贵资料,对于后人研究这段历史提供了第一手的可靠材料。
通过这段文字我们可以了解到:平康里的妓女也是有所谓的鄙视链的;当时妓院里的基本陈设;妓院里的老鸨大都是年老色衰的妓女,假充这些年轻妓女的母亲;妓女的来源大多是贫寒人家的女子,也有少数的良家子;经常光顾平康里的大都是当时的达官贵人和参加科举的各地的举子;等等。
然后孙棨对当时平康里的头牌妓女:天水仙歌、楚儿、郑举举、牙娘、颜令宾、杨妙儿、王团儿、俞洛真、王苏苏、王莲莲、刘泰娘、张住住等逐一加以介绍,其中不少介绍描写的性质,大抵类似于我们现在娱乐圈的八卦新闻。
我们且摘录《牙娘》一篇,来领略一下平康里头牌妓女牙娘的风采。
牙娘居曲中,亦流辈翘举者。性轻率,惟以伤人肌肤为事。故硖州夏侯表中相国少子,及第中甲科,皆流品知闻者,宴集尤盛。而表中性疏猛,不拘言语,或因醉戏之,为牙娘批颊,伤其面颇甚。翼日,期集于师门,同年多窃视之。表中因厉声曰:“昨日子女牙娘抓破泽颙。”同年皆骇然。裴公俯首而哂,不能举者久之。(《北里志·牙娘》)
牙娘是曲中名伎,但是为人轻率,喜欢以抓伤别人的肌肤为乐事。她最为人乐道的,就是她曾抓破新科进士、故相国小儿子夏侯表中的脸皮。
因为这个夏侯表中虽然是个学习不错的读书人,但是生性粗犷、不苟言笑,科举及第后,也逛平康里,遇到的正是为人轻率的牙娘。
夏侯表中平时虽然不苟言笑,但是,酒后也会发狂,趁着酒劲调戏牙娘,结果被牙娘“批颊”,打了几个耳刮子。
估计这位公子哥的这张粉脸伤得很重,到第二天仍是一副伤痕累累的模样,所以遭同年(一同考上进士的举子)的指指点点。这个夏侯也实诚,直言是被牙娘给挠了。大家听说后都差点笑趴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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