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5年9月20日，由毛泽东、周恩来的红一方面军到达甘肃陇南哈达铺。他们从当地邮政代办所发现的国民党报纸上发现一个意外的好消息——由刘志丹、徐海东等人领导的红军在陕北地区建立了一大块根据地。

毛泽东、周恩来大喜，当即做出一个重大决策——把中央红军长征的落脚点放在陕北。彭德怀主动提出将红三军团与红一军团合并，撤销红三军团的番号。党中央同意了这一请求，并决定将中央红军整编为陕甘支队，由彭德怀任总司令、毛泽东任总政委。

但经过哈达铺整编之后，红三军团内部的情绪并不高。主要原因在于，长征以来第一次甩掉国民党大军的围追堵截，局势有所缓和，在那样的环境下，“左”的东西容易抬头滋长。而打了硬仗之后减员严重的红三军团，成了主要整顿对象。

这天下午，黄克诚、张爱萍、王平、谢高、邓国清等师团级干部朝彭德怀所住的窑洞走去，边走边议论，都有一肚子牢骚。

走进窑洞后，彭德怀招呼他们坐下，听了他们反映的情况后，皱了眉头，不理解地问：“你们受了不少委屈，有些同志对原红三军团误解很深，这是怎么造成的呢？”

黄克诚思考过，他分析说：“在你的言传身教下，三军团领导干部和士兵的伙食完全一样，形成一种上下一致、官兵平等、同甘共苦的传统。外单位调来的干部对此很不习惯，总想单独搞点小灶吃。这样三军团的同志也看不惯，有时在下边议论，讲点怪话。恰好又碰到三军团番号被撤销，原三军团干部处于弱势，就被一些领导同志抓住不放，成了要整顿纪律、审查干部的理由。”

彭德怀边听边点头。

谢高说：“他们说原来三军团的干部是‘右倾’，要重新武装头脑。”

王平说：“有的还说我们是十足的机会主义。”

谢高说：“三军团干部有种恐慌情绪呢！”

彭德怀一开始很生气，但还是冷静下来，安慰大家道：“你们在我面前诉诉苦可以，到外面不要乱说。现在革命局势还很艰难，红军队伍又小又弱，要顾大局，讲团结，讲忍耐，先把仗打好，我信一条——真金不怕火炼！”

“好了，好了，现在言归正传，”彭德怀招呼着，“今晚举行告别会，没什么招待的，泡了一壶冰糖水，这冰糖还是前年打沙县时分的呢！”

“福建冰糖呀！”大家很踊跃地掏茶缸盛糖水喝。

彭德怀站着讲话，情绪非常激动：“同志们，红三军团撤销了，我今晚向红三军团告别，也向我直接领导过的在座各位战友告别，我心情激动，思绪难平。红三军团从第一次反‘围剿’时的几万人，到今天长征到甘南，只剩下两千多人了，军团番号保不住了，牺牲了多少战友呀，都让错误路线折腾光了。”

甜酸苦辣、屈辱委屈涌上心头，很少当众落泪的彭德怀这回实在忍不住了。他用手掌擦了把眼泪，继续讲下去：“今天剩下这点人，都是精华，是中国革命的骨干和希望！”

他顿了顿，声调低了下来，“我与诸位相处多年，我老彭的脾气不好，骂过许多人，请同志们批评谅解。”

他看了一下在场的战友们，继续说道：“我过去对你们这些团以上干部要求很严格，有时甚至苛刻一点，这都是对你们的爱护，否则，有的同志可能活不到今天，这也可以说是‘骂’出来的吧！但如果伤害了你们谁，我还是要在这里道歉，请求原谅！”

在座的人听了这番话都很感动，不少人流下了眼泪。

黄克诚说的话有分量：“在老彭的带动影响下，我们红三军团的干部养成了一种勇于坚持真理、敢于直言、能够抵制各种错误倾向的高尚品质，以身作则，艰苦奋斗，官兵一致，同甘共苦，不搞特殊化的优良作风。”

彭德怀连忙打断：“给三军团评功摆好是应该的，但千万不要给我评功摆好，对我应该开炮！”

王平说：“我们对你没意见，但哈达铺整编，对原三军团的一些干部和部队不太公正，像对黄克诚、张爱萍等同志，那么有经验有能力的老同志，安排不当嘛。”

彭德怀边听边想，觉得纠缠具体事难于解释那些不公平的现象，需要站得高一点才能解开这个疙瘩，便说：“同志们，我提出撤销三军团是从大局出发的，三军团的同志肯定要受些委屈。一方面是过去那些‘左’的同志还会搬出老一套来整人；另一方面有些同志对三军团的作风不了解或不赞成，有成见。我们要有思想准备，要受得起委屈、误解，有意见提，命令要执行，边走边打边纠正。”

彭德怀这一说，大家不吭声了，从道理上也通了，端起茶缸默默地以糖水代酒碰杯。

可以说，正是由于彭德怀所做的思想工作，使红三军团的干部战士们对部队整编有了正确的认识，顾全了大局，为确保长征的胜利发挥了重要作用。

参考资料：《彭德怀传》（当代中国出版社）、《红一方面军纪实》（人民出版社）、《中国工农红军第一方面军史》（解放军出版社）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