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言精选完结:落魄贵女VS上位权臣,破镜重圆,阴差阳错

惜筠聊小说 2025-03-23 20:32:36

简介:女主本是名门闺秀,家族落魄遭难,落难,之后便一直逃亡,隐姓埋名沦落到了教坊,男主前期明撩暗撩超级甜,后期二人酸涩拉扯超绝。女主一直有心结,男主不屑礼教却疯狂被克己守礼的女主吸引!

【文章片段】

林中静谧,只余下周月安快跑后急促的喘息。

  她渐停下,环视四周,今夜没有月亮,她只能摸黑摸索,依稀辨得自己身侧是山石,而自己身处深林。周月安掏出方才捡起藏在袖中的箭,在不算坚硬的石壁上划下几痕。

  她依旧不敢停歇,可是在深林她看不清路盲目往前,只会更加危险。

  她再往前约莫一里路,便停了下来。

  雪水化为泥泞,冰冷的寒气从湿透的鞋面传至全身,薄汗浸透里衣,夜里寒风袭过,周月安四肢逐渐无力,头脑也有些昏沉。

  她神经紧绷,不敢松懈片刻。

  周月安看不清楚,听觉越发敏锐,恰如此刻,周围似有窸窣声响,一丝寒意从后脊爬上心头。”

  来不及回头,一抹冰凉覆上周月安细长的脖颈,极重的血腥气扑面而来,她的脖子被大手掐着,仿佛一折便断,男人指腹的薄茧钳制着周月安细嫩的肌肤。

  “谁?”

  男人嗓音低沉暗哑,混着杀意。

他手上渐用力,低沉沙哑的嗓音从耳边拂过,温热的呼吸在周月安皮肤上烫上烙印,周月安惊觉身后是何人。

  谢闻璟意识不清,他察觉有人靠近,防身的本能让他掐住来人的脖颈。仅剩一丝清明,来人不是成批的军队,谢闻璟松了口气。

  周月安渐渐被扼住呼吸,她稍用力试图掰开他的掌,得了一丝喘息,她艰涩吐字:“谢大人……”

  谢闻璟闻声怔愣,立马松了手,周月安紧握着谢闻璟的手,他手中滑腻粘稠,周月安微微喘气,她抬眼看过去,这才发现他浑身都是伤口,混着潮湿黄泥,谢闻璟面色苍白虚弱,睁开微阖的眼,看到是她,眼中多了一抹安心。

  他想要皱眉,开始下意识地担心,想问她怎么会在这儿,可是他好累,喉间发不出声,他身形微晃,往前倒去。

  “谢大人!”

  周月安低声惊呼,忙撑住眼前之人。

  她摸到他身上的伤口,这才知道他到底受了多重的伤。

  周月安心头不可抑制地涌出担忧,寒冬腊月荒郊野岭,她目不识物,他身受重伤,身前身后还可能有不断追杀的刺客。

  周月安撑住谢闻璟艰难往前,试图找一处避寒之地。

  “谢大人,你撑住。”

  “大人你先别睡。”

  “大人,这儿有一处山洞!你先等等,我进去看看。”周月安扶着谢闻璟撑住山体,欲俯身进去。

  周月安时不时出声,她声音裹着寒夜的冷意,谢闻璟意识模糊间听见身旁女子的声音,她似乎很冷,他皱眉,想要拂去她身上的寒意,下意识地将周月安往自己怀里拢了拢。

  周月安触不及防地被他拉进怀里,单薄的身子一僵。

  她眼里怔忡,指尖发麻,向来平静清淡的眸,忽地多了些许无由来的慌乱。

  周月安迅速垂眸遮住眼中翻涌,微微推开谢闻璟,抿唇钻进那处黑洞。里面不大,潮湿黑暗,可胜在能遮风挡雨,对于此时的他们来说,便是万幸。

  周月安俯身出来,忙撑住摇摇欲坠的谢闻璟,她轻声唤道:“谢大人,你低下头。”

  谢闻璟模糊间依言低下头,凑近周月安,呼吸交错。

  黑夜寂静,周月安眼神茫然。

  她微微抬眼,谢闻璟苍白的脸依旧俊美,眉目锋利,此刻眼眸微阖,削去了几分锐利凉薄。不得不承认,谢闻璟相貌极好,黑眸染上星点笑意时宛若夜间辰星,唇角带笑有时也如春风,而此刻阖眼未笑时,他似褪去了一层遮挡,面容显得柔和内敛。

  谢闻璟身子微晃,周月安忙抬手,环住谢闻璟,二人距离极近,呼吸交融。

  周月安再凝了眼谢闻璟,欲移开视线,不料谢闻璟此刻碰巧头微偏,周月安没来得及反应,她温热的唇烙在冰凉的唇角,擦过同样冰冷的侧脸。

  周月安瞳孔微缩,四肢僵硬。她仿佛触电一般,呼吸微滞,像是一块不大不小的碎石砸在冰面,冰面裂出丝丝裂痕。

  谢闻璟倒头沉在周月安瘦削的肩头,将脸埋入她的怀中。

  那抹凉意还在唇上,周月安神色难辨,趁着夜色,她卸掉淡漠的遮挡伪装,眼里似有惊涛骇浪。

  周月安眸色微沉,她强压下心头慌乱。快速将谢闻璟扶入洞中,勉强寻了处干净的地方,将他放躺下。

  谢闻璟闷声,周月安动作一顿,这才发现他背上密密麻麻的剑伤。

  周月安冷汗滑落,这伤太重了,她都不知道谢闻璟如何抗着这么重的伤走了那么远的路的。周月安摸上他的腰间,想看看是否能寻到伤药。

  蓦地,纤细的腕骨被人紧攥,谢闻璟仍紧闭着眼,可没有放下下意识的防备。

  周月安吃痛。

  “谢大人,是我。你身上有没有药?我来帮你上药。”

  无人应答,可握着周月安的手渐渐卸力,周月安缓缓抽出手,她稍微转了下,不用看,定是一片猩红。

  周月安摸出火折子,她在山洞里拾了些断木,点了火取暖,眼里也算有了亮光,周月安终于看清他身上血腥交错的伤痕,饶是周月安再平静,此刻眼眸也被那些血色染红,生出疼惜。

  她注视着谢闻璟毫无血色的薄唇,眼神有些纠结,不过片刻,周月安轻声呢喃,“谢大人,多有冒犯。”

  周月安捡起那把她刚刚从谢闻璟袖中翻出的匕首,动作细致,划开那层被血浸透的衣裳,血痕触目惊心,周月安拧眉,用刚取的雪水沾湿帕子,细细擦拭掉那些污浊。

  谢闻璟冷汗涔涔,却不吭一声。

  他眼皮似有千斤重,他仿佛听到周月安在他耳边说话,但他睁不开眼,只觉得身上钝钝地疼。

  他无声张口,“周姑娘……”

  待周月安照料完他身上伤口,见他唇色发白,身上无甚衣物遮挡,一时犯了难。

  周月安脱下自己已经湿透的鞋袜和他还算完好的大氅放在一旁烘烤,解下自己身上那件莹白色披风给谢闻璟搭上。

  做完这些,她靠在山洞一旁,已是累极,她微阂双目,呼吸浅浅并逐渐安稳。

  谢闻璟半夜被疼醒,火堆已燃尽,仅剩星星点点的火石发出红亮的微光。

  他低眸看了眼身上被处理干净的血污和那件莹白色大氅,眸光微闪,动了动指,身上传来丝丝麻麻的疼。

  谢闻璟面色渐冷,雍州,这笔账他记下了。

  周月安身上衣物还有些湿,这般睡着并不舒服,她蜷了蜷身子,发出细微声响。

  谢闻璟目光落在她微皱的眉心,心中微动,他撑着地起身,缓缓走近,将周月安用大氅裹住,自己披上一旁半干的衣裳。

  多日未见,她似乎瘦了些,本来就单薄的身子似乎更加弱不经风,面色苍白。谢闻璟认真地用视线描摹她的轮廓,眼神不自觉地柔和。

  他没想到她会来的,不过她竟然能来这地界,想必是借了皇上的令,谢闻璟看着她安静的睡颜,唇角微弯,她比他想得更让人惊喜,也更聪明。

  只是,今日之后,她怕是要被那些张开的獠牙盯上了,谢闻璟思及此,垂眸看周月安的眼神越发温柔。

  周月安醒来时,发现自己身上衣服和鞋袜都干了,环视四周未见到谢闻璟的身影,她忙敛了下衣裳起身,欲出去寻他。

  不等她俯身,她便听到一声轻响。

  “周姑娘。”

  周月安怔忡,她愣愣抬眸,外边天光大亮,大雪已停,谢闻璟长身立于积雪之上,换了一身布衣却仍遮不住浑身气度。若非他面色仍苍白,她都以为昨夜是一场错觉。

  谢闻璟俯身走近,见她眼神呆愣,不禁弯唇浅笑。

  周月安回身,她微蹙眉,“谢大人,你受着伤……”

  “在下知道。”谢闻璟艰难地蹲下身子,拿树枝在火堆里翻找。

  “那你……”

  不等周月安说完,谢闻璟勾出那圆润润的小东西,迅速拔了外层烤至酥脆的皮送到她眼前,笑着问道:“尝尝?”

  周月安怔,垂眸,金黄软糯的红薯瓤热气腾腾,凛冽的寒气里泛出丝丝缕缕的甜腻。周月安眸光微动,“大人到哪儿寻的?”

  谢闻璟笑,“附近村庄的田地。”

  周月安眼睫微颤,她迅速望了眼谢闻璟,他黑眸染着笑意,眉目舒展,像是毫不在意自己身受重伤甚至差点丢了性命。

  也是,这也不是第一次。

  周月安想到昨夜给他处理伤口时,大大小小纵横交错的伤痕,新伤旧伤遍布,她忽地喉间泛起一丝苦意,他的伤痛何曾与人讲……

  周月安强咽下那处苦涩,温声道:“大人先尝尝吧。”

  谢闻璟不语,直接将手中的递给周月安,谢闻璟指腹温热,传来一丝暖意。

  他侧眸,“不急,这儿还有。”

  周月安应下,二人坐于火堆旁,火光星星点点,折射在二人眼眸。

  “周姑娘,京中近日……”

  “谢大人,你是……”

  二人皆顿,谢闻璟轻笑出声,“姑娘先问吧。”

  周月安抿唇,“大人近日发生了何事?”

  “雍州有人豢养私兵,见到圣旨觉得是事情败漏,便想赶尽杀绝。”

  周月安微惊,竟有人张狂到在驻军地界豢养私兵。如此明目张胆,这是料定雍州兵权不会旁落,而定是紧握于自己手中啊。

  “大人心中可有计量?”周月安嗓音平静。

  闻言,谢闻璟侧眸注视着她,周月安面庞干净,眼里毫不质疑,似是笃定他定能解决好这件事一般。

  谢闻璟唇角微勾,“本来没有。”

  周月安眼波流转,对上谢闻璟的视线,他嗓音低沉,“但现在有了,这还得多谢姑娘。”

  周月安心头微悸,清淡的眸中染上困惑。

  谢闻璟不答反问,“近日姑娘在京中过得如何?”

  过得如何?周月安在心里思忖,她在京中日子过得向来平淡如水,波澜无惊。只是这些时日,她几乎每日都为流民奔碌,帮他们安营扎寨,帮他们登记身份,再到与钟雷斡旋,求姑姑带她进宫,面圣求情。这些都是周月安往日想都不会想的事情,更别提在短短几日去做完。

  期间甚至经历了几场暗杀。那一瞬,她想到了在山上安顿下来的百姓,城内街角不再见到冻馁的乞食者,想到了皇帝的允诺,她在这刹那间想到了许多。

  但是不论过去或是现在,周月安都没想过问自己过得如何……

  良久,周月安垂眸,她忽地想起那些百姓脸上的笑,她缓缓吐字,“我过得,还不错……”

  谢闻璟闻言,眉目舒展,似乎松了口气,好在在她看来这些日子还不算麻烦负累。

  红薯细碎的灰屑落在她的唇角,谢闻璟下意识抬手,有些温热粗糙的触感落在唇畔时,二人皆是一顿。

  周月安回想起昨夜唇上那抹冰凉转瞬即逝的触感,她怔愣片刻,随即眼神闪躲,移开脸。

  谢闻璟收回手,本欲道歉,视线触及她躲闪的目光时,脑海中闪过一些画面,漆黑的眸划过疑惑,心头生出丝丝异样。

  谢闻璟嗓音微哑,注视着她频频躲闪的眼眸,温声道:“周姑娘,在下昨晚可做了什么唐突的事情?”

看到周月安愈渐不安的神色,谢闻璟喉头滚动,将欲开口,周月安先一步打断,“大人昨夜除却睡得不安稳,并无异常。”

  话音一落,谢闻璟再看去,她已面色如常,谢闻璟见此眸色微深,也没再追问。

  他起身,“那便好,若是在下何处惹得姑娘不悦还望姑娘直言。”

  周月安面色稍僵,她抿唇,移开视线,低声回道:“大人多虑了。”

  空中静了片刻,周月安忽地想到自己落了一件事未说,她站起身,走到谢闻璟面前,平静的脸上多了些着急。

  “大人,我昨夜忘了与您说,陛下准我带了十队精锐,我觉得陛下想说的远不止这个数,所以私自决定另带十队暗卫前来寻你,我在路上遭人追杀与他们走散,不过我沿途留下了记号,不知他们能否寻到。”

  谢闻璟心下了然,不过听到她说出追杀二字,还是忍不住皱了皱眉。

  “我也给张虚留了标记,他们看到,自会来寻我们。”

  谢闻璟眸中有几分担忧,他紧紧盯着她,“你可有受伤?”

  周月安摇头,他的暗卫将她护得很好。

  谢闻璟眉间这才松了松,“我在这四周探过了,这处林子不远处就是一家村庄,那村庄往上是一处寺庙,那儿有些意思,可想去看看?”

  谢闻璟嗓音微低,音尾带着丝丝笑意,像羽毛一般拂过周月安耳畔。

  周月安耳尖微颤,她抬眸望向谢闻璟,他眸子深沉,看着像让人如临深渊,可里面又带着星点光亮,让人想要一看再看,想再往里探一探。

  半晌,周月安移开目光,她嗓音轻轻,“谢大人早些时候便来过这儿?”

  谢闻璟点头,他在来雍州前便摸过附近方圆五里了,只是来的路上有多加注意了些罢了,不然他也不会撑着自己来到这里。

  这一处其实已经不在雍州城管辖之内,只是让他甚觉奇怪的是,他在京中查账时发现有人以雍州名义每年给那处寺庙捐赠大量香火钱,美其名曰为城中百姓祈福。

  本朝不拘于礼教儒道,许百姓官员各自信仰,礼佛传道皆可,也不乏有官员为标榜自己政绩良好受民众爱戴给寺庙捐赠香火等。

  只是这一处怎么看都只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庙,却能得到如此多的香火捐赠,谢闻璟是怎么都不信里面没有什么交易暗藏的。

  周月安闻言,剔透的眸子暗了些许,她已经很久没有进过寺庙了,往常与母亲前去祈福只道那是寻常,只是现如今她竟都没了再入庙宇的理由……

  周月安回眸看了眼谢闻璟微弯的脊背,他其实还是疼的吧……若她不去,那他便无人照料,只怕他在山上探查更是麻烦。

  思及此,周月安点头,“那月安便随大人去。”

  谢闻璟捡起一块碎石打散支起的火堆,他撑着石壁,俯身道,“走吧。”

  周月安瞥了眼那处已成灰烬的火堆,眸光淡淡。

  燃尽之火,自然要灭干净,免得再起火光。

  一路不算平坦顺畅,村子多是石头山路,也有密林穿过,周月安爬到半山腰开始微喘,额间渗出薄汗。

  周月安微微吸气,提步往上,不曾想这一脚落于松土之上,而背后是数不清的尖锐碎石。身子刹那间失去平衡,不受控地往后倒去,周月安心一惊,脸色苍白。

  谢闻璟在她身侧,见此来不及反应,长臂一伸便将她带入怀里,自己身子也往后仰,堪堪倚在背后粗糙的枝干上。

  周月安此刻惊魂未定,身子轻颤。

  谢闻璟后背发麻,伤口崩裂,但他似乎感觉不到自己背后在渗血一般,他轻拢着她,感到她在怀中颤抖,谢闻璟心尖顿时像被被荆条抽过,阵阵发疼。

  他长指微僵,他缓缓伸出手,动作轻柔得生怕把人弄碎,想轻轻安抚怀中人。

  “不怕……”嗓音微哑,恍若是劫后余生。

  周月安闻言,顿时眼中晶莹沾湿长睫,她眼尾微红,许久未曾有人对她说过这两个字了……

  周家灭门之时,无人说;她处处颠沛之时,无人说;她小心谨慎步步为营时,无人说……

  不怕,这两个字似乎早就从她的人生里抹去了,她孤身一人,无论面对什么她只能直起身子面对,怎还能心生希冀,渴望有所慰藉呢……

  周月安纤细的手腕紧紧攥住谢闻璟的前襟,良久,她平复下来后才发觉自己到底有多失态。

  她满脸局促,松开手退后半步,像做错事般垂下头,“多谢大人……”

  谢闻璟见她微红的眼眶,知道她一时被吓着了,话到嘴边又软了几分。

  “无妨。”

  谢闻璟抬手撑着起身,身后疼痛难忍,不禁轻嘶一声。

  周月安察觉抬眸,入目是渐渐弥漫的血色。

  她眸子不由渐红,声音染上几分哭腔,“大人……”

  “都怪我……”

  “莫要乱说。”谢闻璟微微蹙眉,“这与你何干,本就是我受重伤,若非是你,我都不知今日还能否站在这儿。”

  见周月安满脸愧色,谢闻璟轻叹一声,他抬起手,隔着袖口粗麻,轻轻捧起周月安的脸,神色认真,“周姑娘,与你无关,莫要多想。”

  他眼神温柔专注,一字一顿道:“还有,谢某再说一次,做人莫要太过良善。”

  粗麻的布料磨的她脸有些刺痛,隔着衣袖,她能感受到他掌心的温度,温热,让人心安。

  谢闻璟凝着她的眼,眸色忽地晦暗,在心里呢喃,你若这般善良,我还怎么敢靠近你……

  不等周月安回神察觉到异常,谢闻璟已然收回了手,他柔声安抚道:“你往前走,我在你身后。”

  周月安仍满眼担忧,“大人你的伤……”

  “无妨,到山上处理。”

  谢闻璟不许她再问,周月安只好依言往上,这次步步更加小心。

  “大人你还好吗?”

  “嗯。”

  “大人你撑得住吗?”

  “嗯。”

  周月安抿唇,神色纠结,还是忍不住开口问道。

  “大人,你真的没事吗?”

  谢闻璟忍无可忍,往前一步走到她身前,他俯下身与周月安平视。

  忽地对上谢闻璟黑漆漆的眸,周月安心猛地一跳。

  “非要要让你看看?”谢闻璟眸色渐深,周月安唇角微绷,似要点头,谢闻璟气急反笑,他眼神有些危险,“看多没意思,不如我用行动证明?”

  周月安微微蹙眉,这还能如何证明?

  不等她问出口,谢闻璟语气森森,“我看姑娘也是累了,不如我背姑娘上去?”

  周月安心尖一颤,对上他微沉的视线,忙垂下眼,“不……不用了……大人还是抓紧走完这一段吧,马上便可处理伤口了。”

  谢闻璟唇角勾笑,掩下眸间疼痛之色。接下来这一路平坦,他与她并肩同行。

  寺庙不大,却位于深山,四处静谧,云雾缭绕,倒有几分世外之感。

  远处钟声洪厚,唤回周月安的思绪。她忙侧身,见谢闻璟唇色苍白,心中担忧,他昨夜的伤本就没有处理得多好,今日这一路强撑,怕是极限。

  寺门有小僧人出来打水,瞧见谢闻璟周月安二人,行了个僧礼。谢闻璟唤住他,神色寻常问道:“小师父,你们这儿近日香客可多?”

  小和尚答道:“前些时日与往日倒没太大差别,只是近些日子多了些。”

  谢闻璟微颔首,“多谢小师父。”

  谢闻璟额间渗出冷汗,他伤口越发疼了。

  “大人,我们进去吧。”

  谢闻璟闷声回应,强撑着自己往前走去,忽地身旁多了一股力,谢闻璟顿时轻松了许多,他侧眸望去,周月安搀住谢闻璟的半边臂弯,小心翼翼地撑着他往前。

  寺门口有人发香,周月安步子微顿,视线落在那三炷香上,不过片刻便收回了视线。谢闻璟眸光微沉,扫了眼搀扶着自己的那道娇小的身影,他长手接过香,周月安愣,“大人信佛?”

  “我向来不信鬼神之说。”谢闻璟嗓音淡淡。

  “那您……”周月安噤声,她抿唇,不再出声。

  她寻了位空闲的坐在树下冥想的老僧人,有些无措地问他寺内有无医药。

  僧人抬起眼,空明深邃的眼缓缓睁开,注视着她。

  见她眉目着急,僧人起身,又扫了眼一旁的谢闻璟,缓缓道:“有,女施主请随我来。”

  周月安闻言心中微喜,她扶着谢闻璟随老僧人一同走进一处寮房。

  “施主稍后。”老僧人从一旁取了些东西出来,里面有止血治伤之药。

  周月安眼神多了几分感谢,她语气真诚,“多谢方丈。”

  “女施主如何知晓老衲是方丈?”僧人面带微笑,语气和缓。他的衣着与其他人并无二致。

  谢闻璟看了眼周月安,唇角勾起一抹淡笑。

  周月安只低声答道:“方才有位小僧人他对您十分恭敬。”

  方丈微笑。

  周月安见此继续道:“在树下打坐却不曾见有人来唤您,您手中的念珠也与他人不同。”

  闻言,方丈微愣,低眸看了眼自己手中的珠子,这倒是,他手中这串,他已捻了许久。

  心下了然,他微微点头,“女施主通透。”

  他看了眼谢闻璟,见他唇色发白,他柔和道:“这位施主伤得不轻,是否需要老衲去寻药僧过来?”

  谢闻璟抬眸望了眼方丈,他眉目慈祥,眼神里有种阅尽万事的睿智平和。

  谢闻璟掀唇,“那便麻烦方丈了。”

  僧人轻轻摇头,“施主不必多礼。”

  待谢闻璟上过药后,周月安守在门外,她目光落在那炷细香上,眸光微动。

  “女施主既然心中有愿,何不去求求佛祖,祈个愿呢?”

  身后传来方丈祥和宽厚的声音。

  方丈行了个僧礼,周月安转身福身见礼。

  “身边已无可愿之人,那又何必求……”

  周月安长睫遮着住眸子里的情绪,嗓音清淡如水。

  “施主莫要自困。何人不是人,般惹梦,梦中人岂非人?”

  方丈声音和缓,平静而有力。

  周月安听到他说,“女施主,若佛否,只一念耳。”

是一句哑谜,周月安猜不出来。

  她只得屈膝见礼,“多谢方丈指点。”

  方丈言止于此,他平和深邃的眼眸再望了眼周月安,又似乎透过窗纸,看了眼屋里的谢闻璟。

  谢闻璟俯趴在床上,眸色晦暗不明,只低声呢喃,“若佛否,只一念耳……”

  谢闻璟微微阖眼,似轻叹一声,她怎么会懂这句话呢,她从来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个怎样的女子啊……

  他脑中闪过许多画面,忽地想到,若是他未曾招惹过她,没逼她当那个什么琵琶主位,没将她卷入什么暴雪之案,她现在会在做些什么呢?

  是不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与世无争地躲在小阁里弹琴吗?还是与那些孩子嬉闹,温柔地注视着他们长大成人呢?又或是再往前推些,若是他能早些回来,是不是就能避免一桩冤案发生,她是不是还是家中备受宠爱的幼女呢?她这般模样,定是位能名传四方惊才绝艳的大家闺秀。她定还是会像现在这般行正坐端,若见不公,也定会毫不犹豫出手相护,只是再不须像现在这般小心翼翼备受束缚吧?

  他想起她恭敬备至的礼仪,谨小慎微的举止言行,还有那些服侍照顾人的习惯,谢闻璟眉间溢出躁郁之色,恼自己为什么不能早些回来,起码……起码她能少些搓磨……

  不知何时,周月安走近,“大人可好受些?”

  谢闻璟掀开眼,敛去眸间戾色,他语气恢复闲散,“已上过药了。”

  说着便坐起身,他温声道:“姑娘过会儿早些休息便好,不必顾及我。”

  周月安闻言迟疑着压低声音,“大人不是怀疑这座寺庙吗?”

  谢闻璟微怔,周月安是真聪明,心思玲珑剔透,一点便通。

  他点头,唇角勾起抹淡笑,“姑娘聪慧。”

  周月安抿唇不语,谢闻璟见此轻叹口气。

  “不是不带姑娘,是夜里行动不便,我怕姑娘受伤……”

  “谢大人,你应该相信我。”

  谢闻璟抬眼望去,周月安目不斜视,眼眸平静得像一潭深湖,里面似藏有不可知的力量。

  谢闻璟蓦地轻笑一声,他微微点头,似妥协道:“好。”

  他漆黑的眸子滑过周月安的眼,她长睫覆下,给素净的眼眸打上阴影,叫人辨不清楚她此时的神色,视线往下,移到小巧的鼻,她鼻尖微红,许是山上寒凉冻得发红,最后他目光落在她泛红的唇上,那儿看上去饱满柔软,谢闻璟凝着那一处,眼神暗了两分,随即移开眼,压下眼中的侵略和危险。

  他嗓音微哑,“我们晚上去探探后山。”

  周月安轻声应。

  谢闻璟见她眉目舒展,他忍不住开腔,“周姑娘。”

  “嗯?”

  周月安怔忡,对上谢闻璟的视线。

  谢闻璟话在嘴边转了一圈,终于还是问出口,“此事了结之后,姑娘打算做什么?”

  闻言,周月安素白的指尖微蜷,她有片刻失神,喃喃重复,似在咀嚼这几个字的意味。

  许久,周月安抬起眼,眼神恢复了往日的清明澄澈,显得平静而疏离,与在教坊初见时别无二致。

  她语气平缓,“回教坊,准备上元演奏。”

  谢闻璟长指微屈,他张了张口,似乎想要说什么,终于还是没再开腔。

  两相无言。

  谢闻璟再次阖上眼,若她回到教坊,他与她的交集只会越来越少,他当然不会日日跑去教坊,她自然也不会主动来见,若再次相遇,怕是皇家宫宴,而一想到她要遥遥对他行礼,眉目一如未见时那般疏离有礼,他就心生烦躁。

  谢闻璟迟疑片刻,烦躁,为何他会烦躁?

  他微微皱眉,周月安,于他而言,到底意味着什么,他本不愿深想。

  只是,他眉目沾上冷意,那些伤过她的人,他可一个不会放过。

  是夜——

  寺庙空寂,万籁俱静,周月安随谢闻璟潜入后院时,悄无声息。

  只是不想寺院后门竟有人把手,谢闻璟拉住还欲往前的周月安,他抬手前指,低声道:“看得清吗?”

  周月安暗恼,她怎忘了自己夜盲。

  她只好摇头。

  “我便知道,今早也是忘记问你了。”谢闻璟嗓音低沉,尾音拖着腔调。

  “大人如何知道的?”

  “第一次见你便猜到了。”谢闻璟侧眸望了眼她,慢条斯理,“能看清多少?”

  周月安眨眼想让自己看得更清楚些,眸子里染上几分雾气,她抬起脸,对上谢闻璟探究的视线。

  “能看清大人。”嗓音轻柔,宛若青藤缠绕。

  “还有远处模糊轮廓,那儿也是看得清的。”周月安侧眸,指尖也往前一指。

  谢闻璟眸子渐暗,他低声回:“知道了。”

  他伸出手臂,“握住,过会儿我引你过去。”

  周月安垂眸,他仍穿着早上不知从何处捞来的粗缯布衣,窄袖显得他更加劲瘦有力。

  她轻搭上那处,粗麻粗糙的质感像她一开始拨弦一般,有些不适,可心却渐渐安定。

  “多谢大人。”

  谢闻璟感觉到一股轻柔的力落在臂上,他低眸瞥了眼,便带着她向暗处走去,轻易地躲开把守之人。

  进入后山,山间鸟鸣,虫声窸窣,他们二人的呼吸声也更加清晰。

  谢闻璟步子轻而快,习武之人身手敏捷,周月安屏息凝神,提气想尽量跟上。

  谢闻璟忽地回眸望了眼,他的眸子在夜里黑亮,似点点星光,他稍稍弯腰,放慢了步子。

  周月安心思细腻,察觉到自己轻松了许多,感激地看了眼他。

  “周姑娘可觉得这里有什么不对劲?”谢闻璟嗓音低低,悠悠开口。

  周月安抿唇,认真想了想,“寺庙里看不出并无异常,僧人香客如常。”她环顾四周,夜黑得伸手不见五指,周月安收回眼,“后山也看似无异,只是一座荒山,可偏偏有人守着后门,若是我……”

  谢闻璟饶有兴趣,似点拨道:“若是姑娘有心藏匿一些事,姑娘会如何做?”

  谢闻璟感到臂上的力稍稍重了些,他低眸,借着一点亮光去辨别她此时的神情。

  周月安缓缓道:“若是我,我将后山作为自己的一个藏点,但不是全部,以寺庙作掩,确实稳妥,不会引人怀疑,可毕竟人多眼杂,寺里多是僧人,不好搬运,故我不是不想,而是不敢也不能将全部家当藏在这里。”

  周月安吐字清晰,谢闻璟闻言笑了声,“狡兔三窟。”

  “那我们不妨猜猜,那位幕后之人在这里究竟藏了多少?”

  不等周月安反应过来,他忽地带周月安往前探去,周月安这才发现眼前是一个洞穴,被树藤遮挡严实,不说现在是黑夜看不出来,就是白天若不十分靠近也绝对发现不了。

  周月安低声赞叹,“大人好眼力。”

  谢闻璟轻笑一声,哪里是他好眼力,不过是他半只脚踏进了坑。

  不过他没打算说出来,他微俯身,引着她往里走去,待周月安身子也进来后,他回身将藤蔓折回原处,遮得与方才别无二致。

  再往里走了十余步,谢闻璟才吹起火折子。

  周月安见此不禁好奇,“大人如何在夜间视物?”

  “习惯便好了。”谢闻璟漫不经心,在外戍边,他不止白天练兵,晚上也练,而且是跟普通兵士一般同在练武场,起初也看得不是很清楚,但后面就习惯夜视了。

  谢闻璟低眸,见她神色怔忡,不禁在心里想着,回京后得给她请个太医瞧瞧。

  火光点亮了四周,周月安眯眼,渐渐适应后看清楚眼前之物不禁皱眉,眼中溢出惊讶,密密麻麻的箱锁珠宝银钱被杂乱地推在一团,好似进了贼窝一般。

  谢闻璟嗤笑一声,“倒是有意思。”

  谢闻璟火光举近,光线落在锁印上,官制无疑。

  他直起身,回眸瞧见周月安望着一幅字画出神,“怎么了?”

  周月安回神,轻声应了声:“无事,只是这幅画有些眼熟。”

  谢闻璟走近,一幅名家字画,他迅速扫了眼,看到了字下落款。这作画之人倒是有趣,名不落全,仅一“周”字。

  谢闻璟眼眸暗了暗,他低声道:“若喜欢,收去便是。”

  周月安摇头,嗓音轻缓:“若有机会,我会迎回来,而非在此处挑拣。”

  谢闻璟了然,这是周家人自己的字画,只能迎,不能捡。

  “大人,”周月安移开视线,目光落在其他散落之物上,“这些罪证大人想如何处置?”

  谢闻璟哂笑一声:“不处置。”

  “上交朝堂有何稀奇,当然是看他们鹬蚌相争,才有意思。”他声音凉凉,混着山间寒风,周月安无端觉得后脊发寒。

  出了山洞,周月安发觉张虚候在一旁,他恭敬拱手:“大人,周姑娘。”

  周月安微惊,张虚解释道,在山下看见他家大人留的记号,便连夜赶了上来。

  “把这儿守住,顺便散些消息出去。”谢闻璟淡淡道。

  “是!大人!”

  张虚打了火把,四周瞬间亮了起来。

  周月安看过去,张虚挠头,腼腆道:“属下把看守的人打晕了。”

  周月安和谢闻璟一时无言。

  于是三人便堂而皇之地下了山。

  禅房,周月安坐于角落,谢闻璟接过张虚递过来的箭筒。

  “大人,这是您要的雍州军箭。”

  谢闻璟递给周月安,“看看。”

  周月安微怔,这与那日竹林射杀和京中刺杀是同一批制式,只不过……

  周月安接过,拾起一支,摩挲着尖锐的箭簇。她凝着那一处,只不过刻字不同罢了。

  “大人,这是雍州军械?”

  “不错,眼熟否?”谢闻璟沉声。

  周月安点头。

  谢闻璟了然,他转头问张虚,“夏晁可有下落?”

  张虚抱拳;“是,属下已派人去追了。”

  张虚此时正懊恼自己为何不曾跟着自家大人,他们十余人以一当百,大人定是受了重伤。

  不等张虚认罪,谢闻璟便开始赶人了,“好,若无事你便出去吧。”

  张虚愧疚的神色一时僵在脸上,他不禁有些委屈。

  谢闻璟幽幽道:“我要上药了。”

  那属下帮你!

  张虚一脸兴冲冲,还没来得及出声又被谢闻璟堵了回去。

  谢闻璟转身对着周月安道:“姑娘心细,不知能否帮在下再上一回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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