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言精选完结:小娇花妹妹VS偏执疯批暴君哥哥,伪兄妹,情有独钟

惜筠聊小说 2025-04-01 21:05:06

  

简介:女主前期是被哥哥捧在手心里的单纯姑娘,却被隐瞒多年的身世,父亲另有身份且宠爱假女儿,父亲的偏爱他人与哥哥身份的反转,男主哥哥表面温润,实则狠戾又独断,他对女主很是千娇万宠,充满霸道与深情!

【文章片段】

因为冰镇西瓜的事儿自觉心虚,叶初乖乖吃了一顿晚饭,一小碗拌了黄瓜丝和麻酱的鸡丝凉面,半碗冬瓜鱼圆汤,加上几道菜多少尝一口,居然吃了顿像样的饱饭。

  她这几天也就靠早晚吃一些正经饭食,一到中午暑热难当,连叶茴吃饭那么认真的人都没胃口,叶初更是吃点儿瓜果就敷衍过去了。

  夏季里好将养,三伏又是一年中清补调养的最佳时节,这段时间叶初吃的是许远志送来的养心丸,加上养身健脾的药膳,可那些药膳煞费功夫炖出来,苦夏的她大抵也吃不了多少。

  养心丸做成大蜜丸,鸽蛋大小的炼蜜药丸,需要嚼服,嚼在嘴里味道怪怪的,叶初根本吞不下去,只好每次改搓成小颗,温水冲服。

  瞥见丫鬟送来包着蜡纸的药丸,叶初撇嘴抱怨道:“许太医居然还说这个不难吃,他自己肯定没尝过,明明难吃得很。”

  谢澹一边好笑,一边伸手接过去了。丫鬟们渐渐习惯了谢澹这样亲力亲为,躬身退下,谢澹在托盘上铺了洁净的白绢,把药丸掐下来一小块,指尖搓成豌豆大的小颗。他搓,叶初也动手来搓,捻着小小的药丸在指尖轻轻转动,好好吃个药竟玩了起来。

  搓好了谢澹便把一把小丸托在掌心,等她磨磨叽叽地一次捏三两粒,喝一口水,皱着小眉头咕咚咽下去。

  配合吃药,许远志把脉后建议叶初每天至少散步走动一两刻。偏她热得不想动,所以每天饭后谢澹就监督她执行医嘱。

  他牵着她的手出门,出了院子便慢悠悠往园子里走,几个丫鬟和内侍不远不近跟着。

  半月高悬,星辰满天,明明已经晚上了,一丝风都感觉不到,扑面而来的却是热浪,叶初瞬时就想躲回到放了冰鉴的屋里去。

  “热。哥哥,我累了,我们回屋里散步好不好?”叶初赖着不走,拉着谢澹耍赖。

  谢澹道:“乖,带你去看个好东西。”

  “什么好东西?八成又是哄我。”

  “不哄你。”

  园子太大,叶初来了一两个月,还不曾把这园子仔细逛遍,每次来也就是浅尝辄止,走不多远就回去了。谢澹这次却带着她,沿着花石小径一路走过去。

  走过水榭走过亭台,走过大片的园林花圃,谢澹带她来到一处河道边,指着夜色下一个隐隐约约的高大物件说道:“看看,没哄你吧。”

  京中权贵人家的园子大都沿河而建,用作景观,河水一路穿城而过,注入太液池。这一处正是截取了一段天然弯曲的河道,河湾形成了一片湖泊,沿河莲花垂柳,景色十分秀丽。

  叶初随着谢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河面一个巨大的圆轮形状,足一两丈高,并排还一个小一些的,月光下看不太清楚。

  “这是什么?”

  “水车。”谢澹笑道,“前些日子工匠就在建了,我还以为你能勤快些,逛园子自己发现呢,你也不过来看看。”

  水车叶初是见过的,她见的人、经的事少,可去过的地方、看过的景色并不少,以前谢澹曾带她在吴越一带隐匿居住,当地人用一种脚踩的水车,车水灌溉稻田,可没这么大,也没见过这样并排两个,建在园子里做什么?

  “做什么用的?”她问。

  “玩水凉快用的。”

  谢澹便给她讲了一下,小水车可以用牛拉动,带动旁边的大水车,就可以不断地把水车起来。

  “至于怎么玩水凉快的,今天晚了,你明天自己来看。”谢澹卖了个关子。

  叶初知道哥哥故意吊她的好奇心,想让她散步走动,非叫她明天来走一趟,只能说他的策略成功了。

  “行吧,那我明天来。”叶初点点头,眼睛一转决定扳回一局,问道,“那现在做什么?”

  “当然回去睡觉啊。”

  “唔,”叶初慢吞吞地耍赖,“可是我累了,走不动了,我不走了。”

  “行,我背你。”

  今晚哄着她一路走来,一刻足足多了,谢澹从善如流蹲下来,背起她回去。

  何氏听到姑娘回来了,连忙从屋里迎出来,一出门吓了一跳,廊檐下挂着灯笼,院里看得十分清楚,皇帝背着叶初,一边小声说笑地跨过大门,迈步走进来了。

  一直走进房里,谢澹才把叶初放下来,这一段路可不近,饶是他,也一身汗了。

  叶初却半点愧疚也没有似的,接过丫鬟送上的梅水递给他,等他喝水的工夫,又抽出一条绢丝帕子,踮脚伸手去给他擦额头的汗。

  “哥哥,累了吧?哥哥辛苦了。”

  如果不是那笑嘻嘻的小模样,熊孩子兴许还能有点诚意。

  谢澹捉住她的小手,自己拿过帕子擦了擦脸上的汗,没好气地嗔道:“就你这点分量还累不着哥哥,实在是太热了行不行?”

  叶初:“哈哈哈……”

  她笑够了,抓住他的手,踮脚看着他碗中的梅水撒娇,“哥哥,给我喝一口行不行?”

  这个香雪梅花水是这时节京中豪奢之家盛行的一种冷饮,冬季把半开的梅花花蕾摘下,用炒盐密封保存,等到了夏季,取几朵梅花蕾,沸水一冲,花蕾便立刻绽放开来,怒放的红梅衬在天青瓷茶盏中,盛夏酷暑中便给人送来丝丝雅致和沁凉。

  等梅花水冷了,再放入一勺槐花蜜、一勺玫瑰露,掺入一大勺细碎的冰雪,代茶饮用,五黄六月的天气里一口下去,顿觉冰凉清爽,香妙无比。

  只是叶初屋里这香雪梅花水一向名不副实,是不加冰的,只能常温。谢澹手里这一碗,丫鬟们见他太热,便加了一勺冬日冰窖储存的白雪,看着就馋人。

  “你不能喝……”谢澹半句话出口,瞅着她那眼巴巴的小模样有些撑不住,妥协道,“只一口,就喝一口啊。”

  他说着把喝了一半的茶盏送到她嘴边,叶初小小口喝了一口,惬意地喟了一声,眯着眼睛笑。

  “乖。”谢澹宠溺地捏了捏她的脸颊,叫丫鬟,“伺候姑娘沐浴就寝吧,叫值夜的侍女把冰鉴移远一些。”

  丫鬟们垂首称是,谢澹离开回自己房里,离他就寝的时候还早,先冲了凉,就坐在案前,决定看完六部新送来的奏报再睡。

  叶初接来以后,他每天来回跑,总得要多花费些工夫,为了赶回来跟她一起用晚膳,有些政务处理不及,渐渐地也会带回来看。

  谢澹走后,叶初就去侧间沐浴,她依旧不能习惯丫鬟帮她洗澡,丫鬟们又不敢真退出去让她自己洗,双方也就形成了默契,她自己洗,几个贴身丫鬟就在一道屏风后守着,随时照应着,递个澡豆、帕子之类的。

  今晚何氏没走,也跟了进来,站在屏风后面几番欲言又止,看看四个春都在终究没说什么。

  等叶初洗漱完,披散着一头湿漉漉的乌发回到正房,何氏总算等到了机会,殷勤接过巾帕说道:“你们也都下去吧,等会儿再叫值夜的丫头们进来,我给姑娘擦干头发,就叫她睡了。”

  春江猜到她大约是有话想私下跟叶初说,但仍是说道:“何婶婶,姑娘头发光擦可不行,别捂着潮气,还得拿棉绫巾子散开来晾干才行。”

  何氏笑道:“不妨事,我擦完就拿巾子给她散开,把那团扇递给我,我给她扇扇晾干。”

  丫鬟们才退下了,走到门口,春江便叫过来值夜的春流和甜杏、葡萄,嘱咐道:“你们就在这门口守着,都机灵些。”

  屋里,看着人都出去了,叶初先问道:“婶婶,你是有事情跟我说吗?”

  “阿弥陀佛,姑娘折煞老奴了。”何氏换了一块干爽的巾帕给她擦头发,轻叹一声说道,“姑娘竟然还肯叫我一声婶婶,奴婢这心里呀,也是真心向着姑娘的,咱们的情分总不比旁人。”

  “我知道婶婶疼我。”叶初想了想,慢悠悠说道,“婶婶是不是还想叫我去学琴棋书画、礼仪规矩?哥哥说了,琴棋书画那些,其实没什么实际的用处,他不叫我学。至于礼仪规矩什么的,哥哥现在没叫我学,应当是他觉得我现在也不用学,哥哥做事自然有他的道理,婶婶不用担心了。”

  何氏忙说道:“那是,大人自有他的盘算,奴婢哪敢多嘴。奴婢想说的不是这个。奴婢是觉得,大人如今身份尊贵,姑娘以后不要总是跟大人撒娇使性子、使唤他做这做那的。他是你兄长,即便寻常人家,你也是敬重一些为好,礼不可废。大人身居高位,事情又忙,姑娘也不妨多体贴些,殷勤关心一些,原本也是应该的。”

  何氏停了停,总觉得似乎还没把话说明白,可是对着懵懂无知的叶初,她又不知能怎么说的明白。

  何氏想了想便轻声道:“奴婢说句不该说的,姑娘往后一切都要靠着大人呢,大人疼你,你也该有个分寸,要学着讨大人喜欢。”

  这些话,何氏在心里攒了不止一天两天了,从来到京城、住进这宅子里,何氏每天就提着一颗心,眼睁睁看着叶初对谢澹没有半点礼数尊卑,吃饭时等着他剥虾夹菜,喝药时难为他各种条件、端茶倒水,甚至像今晚这样,大老远路,大热的天,硬是让皇帝一路把她背回来。

  何氏以前毕竟也在宫中呆过的,她一个底层宫女,即便连皇帝的面都没见过,却深深地知道何为天恩皇权,何为一国之君。

  说直白了,前朝后宫还不都是仰仗着皇帝的一点恩宠过日子,君王恩浅,君心莫测,六宫粉黛整日里苦思冥想的还不就是争宠固宠,即便世宗那样素有仁君之名的皇帝,一个厌弃,这恩宠说没也就没了。

  尤其陛下和姑娘流落民间,一度艰难困苦,可他如今是皇帝,试问哪个上位者愿意叫人提起曾经落难卑微的时候,恨不得一笔抹杀才好,万一皇帝忌讳起来……

  何氏亲眼目睹,也知道皇帝对姑娘的珍视,可以说宠之入骨,宠到叫满院子丫鬟婆子们都暗自心惊。

  可越是这样,何氏就越觉得不踏实,人无千日好,花无百日红,姑娘除了皇帝,又没有父兄娘家可以仰仗,这份恩宠搁在寻常人家倒也罢了,若是来自皇帝,就没有那么安然了。

  皇帝登基不久,日子久了人的心思就容易变,如今也唯有牢牢抓住皇帝的心,姑娘才能有更好的前程。

  何氏道:“奴婢知道,大人待姑娘自然不同,姑娘跟大人可不是一般的情分,可越是这样,越不能失了分寸,这情分才好长久下去。姑娘如今渐渐大了,懂的事情也多了,就听奴婢一言,以后在大人跟前,就多乖巧一些,多讨大人的喜欢,可不能这样没有尊卑规矩了。”

  叶初很是困惑了一下,她有哪里不乖让哥哥不喜欢了吗?还是说,她应该刻意讨好哥哥?

  可是向来都是哥哥哄她高兴的,她为什么要刻意讨好自己的哥哥。

叶初想了想问何氏:“比如呢?”

  “比如,大人来了,你总该起身见礼迎接,大人走了你该送送,他每日里忙碌到很晚,姑娘就叫人给他炖个汤、做个宵夜送去,他忙,你就多关心问候他,便是普通人家,也无非是这个礼数。”

  何氏又给叶初说了些用膳的礼数,不能老让谢澹伺候她,更不能自顾自吃完就搁下筷子了。

  何氏说:“奴婢不是要挑姑娘的错处,奴婢也是真心为了姑娘好,别说咱们府上,便是一般的富贵人家,也都要讲究规矩礼数的,姑娘对待大人,一定要多加敬重。”

  要是这么说,叶初琢磨着自己是有一些不合规矩礼数,可是……那是她哥哥,亲的,从小一手把她养大的,两人一直就是这个样子,就算她有什么错处,哥哥还能不喜欢她了怎么的?

  他敢,那她就不理他了。

  叶初听何氏絮叨了半天,一边心里想着,一边困意袭来,就开始迷瞪了。她打个哈欠,带着鼻音软软说道:“好了,我知道了,何婶婶你也去睡吧。”

  何氏对她这幅不长进的样子很是无奈,可看她已经闭上眼睛睡了,又不好继续说她,便只好退了下去,到门口换了值夜的丫鬟进来。

  叶初第二天一早起来,就乖乖地任由丫鬟梳洗打扮,吃了饭就去园子里看水车。

  一刻工夫的路,等叶初慢慢悠悠走到的时候,才看到水车周围还有别的建筑。原来水车十几丈远的河面上,新建起一座六角平顶亭子,琉璃瓦的飞檐在阳光下闪着光彩,两端连着游廊。

  沿游廊走过去,杨柳掩映,视野开阔,亭中地方宽敞,摆着一张白玉背屏的美人榻和桌椅小几。

  叶初在塌上坐下,饶有兴致问道:“原来哥哥建了个亭子,是留着观景看水车的吗?”

  春江抿嘴笑道:“姑娘,您先安心等一等,坐下来喝碗果子露。”

  这阵子叶初苦夏,厨房便常给她做果子露。今儿的果子露用的是杨梅汁,加了清热消暑的百合和玫瑰花瓣熬煮,酸甜之外有一种玫瑰花的余香。

  叶初接过果子露喝了几口,悄悄问旁边的叶茴:“你知道他们捣鼓的什么吗?”

  “我哪知道,我一天到晚都跟你在一块儿。”叶茴努努嘴,问叶菱,“你知不知道?”

  叶菱尽职地立在亭边,高深地扫了叶茴一眼却没回答,于是叶初就安心等着。她一盏果子露没喝完,水车已经转动起来了,水声哗哗,不断车起的水花给人带来一种清凉之感。

  没多会儿,忽然哗啦一声,亭子四面下起雨来。

  仔细一看,不是下雨,河面上日光明媚,亭子四面水帘如瀑,银亮的水瀑白雨跳珠乱般的倾泻而下。

  叶初惊喜地呀了一声,忙跑过去,伸手去撩那水帘,水流冲过指尖沁凉舒服,丫鬟们也纷纷跟着去玩,一时间亭中满是少女们银铃般的欢笑声。

  叶茴四下看来看去,又窜到游廊里疯了一番,兴奋地跑回来冲着叶初一竖大拇指:“我看你,果然有几分祸国殃民的本事。”

  叶初拧眉:“?”

  “说什么呢,你才祸国殃民呢!”叶初对叶茴莫名其妙的言论抗议了一下。

  叶茴自问没这个本事,可也不敢再在这个话题上继续下去,便哈哈哈地傻笑过去。

  叶茴里外琢磨了一遍,伸手一勾游廊,在丫鬟们的惊呼声中竟然一翻身飞了上去。

  叶初一见她飞了,赶紧一溜小跑沿着另一侧游廊跑到岸边,瞧着叶茴站在游廊顶上,张着小嘴惊讶不已。很快叶茴猴子似的跳了下来,一脸得意地跑到叶初身边 。

  “我搞明白了,这边的游廊顶上不是平的,弄成了水道,用的刷了桐油的杉木,水车把水车上来,通过游廊送到亭子上了。哎,这些能工巧匠可太厉害了,谁弄出来的。”叶茴说道。

  “可不是有能工巧匠吗。”春江在一旁捂嘴笑道,“大人叫人建这亭子,特意嘱咐了,以后姑娘每日晨间用了早膳,可以趁着凉快步行过来,就在亭子里习字看书、听听曲子什么的,午膳正好就在亭子里吃,等晚间下了凉再散步走回去。这亭子天然清凉,府里还省得用冰了呢。”

  这是盘算好了呀,成心建在这个地方,早晨让她一刻钟走过来,傍晚再一刻钟走回去。

  狡猾的哥哥。

  然而明知道被哥哥“算计”了,叶初却拒绝不了这份清凉舒服又快乐的诱惑。

  叶初撇撇嘴,乖乖地回亭子里,问叶茴:“哥哥说你会拳脚功夫我还不信,你是怎么飞上去的?”

  叶茴说:“人又没长翅膀,哪里会飞的,我不就是攀着游廊跳上去的吗。”

  “不对,我分明看见你手一搭,整个人就飞上去了。”叶初扯着叶茴问,“我能不能学,你教我,大不了我认你当师傅好了。”

  “不是我不肯教你。”叶茴认真说道,“你身子弱,让你走会儿路你都累,哪受得了这个苦。再说我四五岁时叫我师傅捡回去,就开始学了,你现在学也不行呀。”

  好吧,叶初泄气地往美人榻上一躺,亭中凉风习习,水流叮咚,就这么消磨了一上午。春江说:“这亭子还没有名字呢,大人说,叫姑娘给题个名。”

  又是起名儿,这园子里的亭台阁榭也说要她命名,哥哥分明就是故意给她找活儿干。叶初于是问叶茴:“就叫戏水亭怎么样?”

  叶茴指责的眼神:“你还能不能更省事儿了?”

  叶初:“那就叫清凉亭。多好啊,名副其实。”在叶茴揶揄的眼神中,索性叫丫鬟拿笔墨来,大笔一挥把“清凉亭”三个字写了下来,让人送去给工匠做匾额。

  正值六月盛夏,湖面上莲叶接天,一朵朵红的白的莲花从碧玉圆盘的荷叶中挺出来,开得正旺,于是午饭时厨房送上来一道“油炸莲花”。

  这道油炸莲花是用鲜嫩的白莲花瓣裹上面粉和鸡蛋液,入油锅小火细细地炸制而成,花瓣色泽金黄,在铺了荷叶的青瓷盘中摆成花朵形状,再点缀几片真花瓣儿,端上桌来美轮美奂,都叫人舍不得吃了。

  叶初尝了一片,花瓣炸得鲜香微甜,酥软可口,便拿筷子夹起一片给叶茴:“好吃,快来尝尝。”

  晌午炎热,怕亭中人太多,丫鬟们都被打发去旁边河岸的水榭用饭休息了,亭中只留了春江、春流和叶茴三个,叶茴胆子也就大了起来,直接张嘴接住叶初送过来的花瓣,笑嘻嘻吃了,眼睛一亮,连说好吃,赶紧去摸筷子。

  “好吃,”叶茴问,“莲花也能吃的吗?”

  叶初鄙视的眼神看她:“你都吃到肚子里了,不能吃是不是也晚了?”

  叶茴自己也笑,笑哈哈道:“没事儿,肯定没有毒的。”

  春流在旁边捂嘴笑道:“茴姐姐快别说了,莲花可以吃的,难不成厨房还敢做有毒的东西。”

  一堆小女儿家嘻嘻哈哈笑成一团。

  下午许远志来请平安脉,就被一路带到清凉亭来了。把脉后叶茴当真还问了,问他荷花能不能吃,许远志说能吃。

  许远志道:“很多花朵都可以食用的。莲花能清暑降浊,养心安神,正适合姑娘吃,厨房有擅长药膳的人,当是用了心的。这时节正正好好,往后可以多给姑娘做些莲花、莲藕之类的吃食来。”

  这么说厨房该夸的,于是许远志走后,叶初就叫人去打赏厨房,又说晚上哥哥回来吃饭,还要这道炸莲花。

  这一赏不要紧,厨房竟兴奋过度,晚膳弄了一桌“全荷宴”来。

  傍晚时分谢澹回来时,便径直去亭子里找叶初,小姑娘午后小睡了会儿,下午又玩水,这会儿精神正足,笑眯眯招手叫他。

  “这亭子可还喜欢?”谢澹问。

  叶初点头说很喜欢,一整天呆在亭子里都没热着她,然后便拉着他道:“哥哥,快来,我们今晚来吃花儿。”

  天色黄昏,亭下羊皮宫灯亮起,亭边铜镂花香薰里静静燃起驱蚊的香料,丫鬟把卧榻往后撤,亭中铺了凉席,摆一张几案,两人就随意席地对坐,看着丫鬟送上一道道“全荷宴”。

  除了中午那道炸莲花,还有什么荷叶鸡、荷包牛肉、荷叶桂花鱼,素菜是一道酸甜藕带、一道什锦藕丝,再来一道放了新鲜莲花的冰糖莲子汤,就连主食,也是珍珠米蒸的荷叶饭。

  谢澹逐样先尝了尝,笑道:“倒是应景有趣儿,厨房哪个做的,该赏。”

  叶初说她下午已经赏过了,谢澹点头夸她:“嗯,有长进,我家安安也学会赏罚分明了。”

  叶初高兴了一下,虽然她还没罚过人。

  两人对坐吃饭,就把下人都遣了下去,只留两个侍膳的丫鬟守在亭外游廊听吩咐。

  两人如今形成了习惯,用膳独处便索性屏退下人,省得她们战战兢兢,两人自己也不能随意自在。

  谢澹习惯性地给叶初夹菜盛汤,他夹起一块桂花鱼,这鱼只有一根主刺,只是鱼鳍上也有些短刺,谢澹仔细挑过了,放进叶初碗里。

  “哥哥,你自己好好吃。”叶初咬着筷子,想起昨晚何氏跟她说的话,便说道,“哥哥,你以后不要给我夹菜盛汤了,我都这么大了,又不是不会吃饭。”

  谢澹停下筷子,看着她问道:“怎么了?”

  叶初道:“没怎么呀,天这么热,你还要给皇帝守卫当值,一天下来也很辛苦,看你回来的时候,后背衣裳都被汗洇湿了。”

  不知怎么,谢澹总觉得她软软甜甜的嗓音里,像是把那个让他大热天“当值”的皇帝给埋怨上了。

  “倒也没你想的那么辛苦。”谢澹莞尔道,“我大你小,哥哥照顾你不是理所当然吗。”

  “我怕哥哥辛苦,我都长大了,不用哥哥整天照顾我。”

  叶初想了想,补充道,“旁人家里是不是都这样?我整天呆在家吃喝玩乐,哥哥一天到晚都在忙,哥哥赚钱养我不容易,我应该多体贴照顾哥哥才对。”

  谢澹笑笑,对上她黑白分明的眸子,定定地问道:“谁又跟你说什么了?”

  “乖,你还小呢,有什么事情都应该告诉哥哥。”谢澹哄道。

“何婶婶说,哥哥事情很多很忙,在外面很辛苦的,叫我多关心体贴哥哥。”

  “我猜也是她。”

  谢澹夹起一块荷包牛肉送到她嘴边,牛肋肉用荷叶包着蒸到软烂,调料不是太多,牛肉的香气满带着荷叶的清香,叶初一向不大爱吃牛羊肉,这么个做法,她倒是也肯吃一点。

  谢澹看着她吃下那块牛肉,温声细语地哄道:“安安,你还小呢,你有什么事情,不要听旁人说,都应该告诉哥哥。有什么心事、有什么不懂,你就来问哥哥。这世间我们两个才是最亲的人,你听哥哥的就行了,你信外人做什么?”

  “你还小呢,再说我若是觉得需要你为我做什么,我自己告诉你不就行了。何氏以前尽心照顾你,我也顾念她这份功劳和情分,可是她难不成跟你比哥哥还亲?”

  “那当然不会。”叶初道。

  她想了想笑道:“哥哥,你放心,我想何婶婶也没有坏心,只是她不了解我们兄妹之间,不论谁说了什么,我信我哥哥,外人说的我也不会全信。”

  “对。”谢澹笑,对她口中外人这个词甚是满意。

  河边水榭内,何氏看着皇帝和姑娘两人说说笑笑地用膳,心里很是欣慰,陛下对姑娘是真好,姑娘但凡能抓住这份恩宠,必定将来荣华富贵。只是何氏远远看着,昨晚她教了半天,叶初似乎没有半点长进,皇帝来的时候不曾起身行礼,一顿饭吃下来,仍旧是皇帝忙着盛汤夹菜地照顾她。

  何氏心说,姑娘到底还是年纪小,不谙世事,心思单纯,关键她又不知道谢澹的真实身份。

  关于皇帝的身份,谢澹不准,何氏便绝不敢给叶初吐露半个字,可她却难免在旁边看着着急。

  饭菜多弄些新奇的花样,不免能叫人多尝几口,再加上谢澹一边闲聊,一边有意哄着她多吃一些,等叶初放下筷子,竟觉得吃得挺饱了,于是便牵着哥哥的手,两人蜗行龟速地一路走回院里。

  园子里花木水泽多,就容易滋生蚊虫,回去路上谢澹手腕被蚊子咬了两口,却没咬到叶初,让她颇有些小得意。小姑娘白天都在河边亭子,丫鬟们除了在亭子里和亭子周围驱蚊熏香,还给她衣裙熏了香,佩了驱除蚊虫的香囊。

  反观谢澹,他一个大男人,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平常不喜弄这些熏香、香囊之类的,从宫里回来就匆匆去清凉亭了,今天是头一回,内侍也没顾上给他佩戴驱蚊香囊,蚊子可不就欺负他了么。

  果然是没人关心。

  于是谢澹告诉叶初:“哥哥被蚊子咬了你还怪高兴,小没良心的,明天叫人给我也准备几个驱蚊的香囊。”

  叶初笑嘻嘻道:“知道了。我那里有抹蚊子咬的药膏,许太医给备着的,我拿给你。”

  她自己反正也不会做香囊,交代春江一声也就妥了。几日后陈公公少有的在皇帝身上看到一个宝蓝缎绣吉祥纹样的香囊,眼睛一亮。等皇帝去换衮服准备上朝,陈公公觑着机会,借着收拾整理的动作,忍不住拿着那香囊仔细看了几眼。

  啧啧,多好的针线,多好的刺绣,比尚功局司制房的手艺也完全不差。陛下带在身上的,可否合理推测,是那位亲手做的?

  想起养在宫外那位金贵的小主子,陈公公心里其实颇有几分忧患意识。

  皇帝如今就跟那些个臣工似的,白天来晚上走,也就把皇宫当个办差当值的地方,陈公公一边要整肃御前,小心掩饰,不能露出半点风声,不然让人知道皇帝夜夜离宫可就不好了。一边呢他忍不住又担心,叶宅那边是常顺在呢,这么下去,那小子机会多多,岂不是要跟他平起平坐了。

  能当上御前总管大监,陈连江自然不是个蠢的,这宫里前朝后宫,风吹草动,都在他脑子里呢。今上是有多冷漠无情,陈连江再清楚不过了。

  比如当初文武百官北上至边城跪迎新君,京中诸人可也没闲着,太皇太后下旨为新君遴选后宫,为表忠心也为了早早占个位子,世家朝臣纷纷往宫里头塞人,新皇人还没进京呢,后宫已经被环肥燕瘦的美人儿塞满了。

  太皇太后拿满宫的美人向孙子示好,皇帝登基后可也没打太皇太后的脸,都笑纳了,只下了道旨,六宫无诏不得踏出后宫半步,然后把后宫的门一关,放羊似的,就不管了。

  如今皇帝把人养在宫外,谁也看不透是个什么打算,也不知哪天会不会接进宫来。而后宫那边,太皇太后那边,一个个恐怕也急,陈连江琢磨着,眼前这清静日子,怕是没多久了。

  果然,立秋一过,暑热未退,又有朝臣上书提起了大选的事儿。出乎意料的是,皇帝这一次竟然答应了。

  接连几道奏请大选、立后的折子,谢澹下早朝用了早膳,就让人清道,摆驾去太皇太后的慈宁宫。

  问安之后,太后提起立后的事情,谢澹便主动说,朝中多人上书奏请大选。

  太皇太后道:“早该如此了。哀家都这个年岁了,也不知还能再活几天,心里盼着的无非是儿孙绕膝,皇家能衍嗣绵延、开枝散叶,你皇祖父如今可就只剩下你这一根嫡亲的血脉独苗了,哀家盼着你早日立后纳妃,哀家有生之年还能抱上曾孙。若不然,哀家死了都没脸去见你皇祖父了。”

  “皇祖母说得是。只是……”谢澹语气一转,“朕这后宫,可也不少人了。”

  “皇帝还真敢说。”他不提还好,他一提,太皇太后没好气地数落道,“你也知道后宫不少人了,你自己看看,她们也都是世家重臣之女,都是你的嫔妃姬妾,你登基快一年了,有没有踏进过后宫一回,若是你雨露均沾,早早生下皇嗣,哀家哪还用替你操这个心。”

  “是朕不孝。”谢澹眉峰蹙起,神情颇为困惑地说道,“朕也是不解,都说是千金贵女、才貌双全,巴巴地送进宫里来伴驾,怎么就没一个能讨朕喜欢的!”

  太皇太后一噎,一下子竟不知该如何反驳。

  太皇太后气道:“皇帝这话不是无赖吗,宫里那么多美人,你见过哪个、认得哪个?你见都没见,怎么就不喜欢了?都是世家重臣之女,皇帝真不该这般冷落她们。”

  “她们进宫伴驾,却不能让朕喜欢,难不成还是朕的错了?”

  谢澹淡淡笑道,“皇祖母也别懊恼,总不成是咱们祖孙两个的错,要错也是他们,可见当初他们塞进来的这些人,良莠不齐、滥竽充数,就没几个好的。好在皇祖母有先见之明,这些人大都没有嫔妃封号,很多都是女官身份,若是觉得被冷落了,心疼了,谁家送进来的,谁家自己上个折子接回去就是了。朕也省得花钱养闲人。”

  这倒是实话,当初谢澹人都还没到京城,京中诸人对他也摸不清深浅,甚至都不知道这位新皇能不能真正立住脚,太皇太后一开口,填冲后宫,各家送进来占位子的人也就着眼一个“色”字了,多是些旁支、庶女之类,真正身份贵重、当得起后妃高位的,也不会用这种方式送进来。

  至于嫔妃位份封号之类的,谢澹把后宫的门一关就不管了,除了当初太皇太后看重册封了几个,其余的,哪来的位份封号呀,家世好的有个女官身份,家世低微的,可能连个正经的女官身份都没有。

  美人不易养,一个个吞金兽似的。他如今给开个口子,家里舍不得的就赶紧接回去吧,省点钱。

  谢澹道:“不瞒皇祖母,大选的事朕也左右为难。如今朕登基还不到一年,内帑空虚,百姓贫弱,国家亟待休养生息,朕若是再因为大选折腾一番,不止耗费人力物力,天下人怕是要骂朕色令智昏、不顾百姓疾苦了。”

  太皇太后道:“倒也不至于,你还未立后,宫中也没几个可心的嫔妃,大选本来也是祖宗规矩。”

  谢澹轻叹一声:“皇祖母也知道,瑞王篡位以来,山河动荡,乱象横生,大周这祖宗基业早就让他霍霍得千疮百孔了,若是再有个闪失,咱们祖孙两个可怎么办?孙儿也想大选,倒是得有那个工夫和银子啊。”

  “那你是要如何,大选难不成就免了?”太皇太后道,“那是祖宗规制,再说了,哀家是为了谁?但凡你立后纳妃、给哀家生几个曾孙,哀家才懒得管你。”

  谢澹也不急,等太皇太后数落完了,从容说道:“孙儿的意思,是改为采选,只朝中五品以上官员之女参选也就行了,反正皇祖母总不会指望从平民之中给朕选个皇后。一家可送一人参选,选出三五人即可,三个为宜,至多不能超过五个了。朕叫这些滥竽充数的弄怕了,宜精不宜多,省得人多了,又要叫天下万民骂朕一句昏庸好色。”

  太皇太后想说,天下人天天骂你残暴不仁呢,也没见你有半点顾忌。

  不过她思索片刻,点头同意了。

  “那此事就交托给皇祖母了。”谢澹说道,“皇祖母执掌后宫几十年,孙儿相信您的眼光和考量,还请皇祖母受累,替孙儿操办这次采选。”

  “让我操办?”太皇太后道,“你交给礼部,哀家一把老骨头了,怎么还非得让哀家操办。”

  谢澹一笑:“礼部做不得主,孙儿政务繁忙,分不出工夫来,只好全都交托皇祖母了。您是朕的皇祖母,朕唯一健在的嫡亲长辈,事关朕后宫妃嫔,也只能您来做主操办了。”

  聊到这儿,话也就说定了,谢澹便起身告退。

  太皇太后迟疑了一下,说道:“知道你忙,你自去忙你的。哀家在这宫中也整日孤寂,想叫你楚家表妹进宫来陪陪哀家,你看可好?”

  谢澹道:“这些小事何须跟朕说。朕记得楚家好几个表妹,皇祖母喜欢热闹,经常召进来陪您就是了。皇祖母放心,表妹是闺阁女子,身份尊贵,朕自会叫御前多避着些,不可冲撞。”

  太皇太后一听这意思,您尽管接进来,朕是“外男”,会自觉回避的。望着玄色龙袍的背影步出殿外,太皇太后不禁一声叹息。

  她身旁的嬷嬷说道:“奴婢看着,陛下还是很孝顺太皇太后您的。”

  “你懂什么,”太皇太后道,“他这是给我出了个难题啊,他那皇后之位空着,六宫高位也都空着,多少眼睛盯着呢,朝中五品以上,可都是重臣,就只选三五个人……你等着吧,还不知得生出多少事端呢。”

  那嬷嬷笑道:“可是这样也好,这是给您选孙媳妇,总得选几个合您心意的。您是谁呀,您是两朝太后、两朝的太皇太后了,什么事情还能难得住您。”

来的时候还算清静,等谢澹从太皇太后的慈宁宫出来,就接二连三的遇到宫人了。圣驾仪仗出行,前边早有内侍清道了,可宫墙下、花丛中,却总是好巧不巧地能看到人。

  回到紫宸殿,谢澹便叫陈连江先去知会六尚局一声,给后宫中那些坐冷板凳的“女官”们和其家族透了信儿,皇帝对这些人不满意,宫中采选腾地方呢,想出宫的可以上折子了。

  其实这些美人,当初能被塞进来填充后宫,家族又有几个是真正心疼的。但当初毕竟献的是“美”,一个个都是家族精心培养出来的,姿色美丽,才艺过人,皇帝不要,家族却也往往舍不得就这么丢在深宫,浪费一名美貌的女儿。

  当然,若是有不认命、不肯走的,还想留在宫中等待机会,那也悉听尊便。横竖谢澹是放羊政策,爱走不走,懒得多管。

  等陈连江见了六尚局的人回来,瞅着谢澹那边得空,就又禀了个事儿,这一立秋,宫中秋冬的衣料也该预备起来了。

  “旁的都好办,各地送来的布匹织料,怎么分配都有定例,就是江南那边送来了三匹织金妆花罗,新出来的料子,东西少,统共只有三匹,尚宫那边也是为难,陛下您看……”

  “往常惯例怎么办的?”谢澹问。

  陈连江说往常比较稀罕的贡品,只能由陛下做主赏赐。

  以前谢澹不过问这些琐事,尚宫局便去奏请太皇太后,这回这不是不一样了吗,陈连江就留了个心眼儿。

  织金妆花的料子不稀罕,往常见到的都是厚实的锦缎居多,罗这东西轻薄柔软,织金妆花就有些新鲜了。

  陈连江道:“奴婢瞧着可真是好东西,啧啧,华贵鲜亮,怪好看的,都是小女儿家的颜色。”

  谢澹这回听明白了。这不是吃的喝的或者别的什么,陈连江一句“御用”就留下了,像这些织物衣料、钗环脂粉之类的东西,女子用的,皇帝用不上,万一后宫里头谁惦记着想要,陈连江总不能也说给皇帝用了。

  谢澹道:“留着吧,太皇太后要是问起来,就说朕收着了。”

  “诶好嘞,奴婢这就叫人给姑娘送去。”陈连江喜滋滋地退下去了。

  午后下了凉,三匹织金妆花罗连同其他几十匹衣料一并送到了叶宅。送东西的人交割给常顺,常顺再交割给掌管衣物布匹的大丫鬟春流。

  春流领人搬进耳间的小库房,望着满屋的箱子不禁有些头疼,决定回头就去找常顺腾几间专门的库房。

  宫中身份最高的两位达成一致,采选的懿旨很快就颁了下来,朝野上下激起一片风浪。

  忠王府,郭子衿面临着一个选择,要不要参选。

  作为忠王府的独女,她在京城贵女中可以说数得着了,自从忠王因从龙之功随新君进京,嘉仪县主的美貌才学在有心人的推动下风头无两,乃至被誉为京城第一贵女。

  加上忠王对郭夫人情深义重、立誓不娶的形象被人传颂,编成戏剧和话本子传唱京都,就连郭子衿的名字也成了忠王夫妻情深的佐证,所谓“青青子衿悠悠我心”,京城里还有谁不知道嘉仪县主的。

  所以冲着忠王府和嘉仪县主的身份位置,只要忠王送她参选,可以说十之八|九,太皇太后都会让她进宫。郭子衿美貌才学不用说,天子的妃嫔,从来不是只看美貌,前朝后宫,原本一体。

  太皇太后的懿旨是五品以上官员之家,不论嫡庶,年十三到十七,每家可以送一女参选。郭子衿刚好过完十三岁生辰,又是家中独女,按规矩她必须要参选。

  然而这种事,越是权贵高门越留有余地,不想进宫,上个容情的折子,托病或者找个借口就是了。

  懿旨是下来了,可真到采选远没有那么快,礼部、户部要运作筹备,地方五品以上的大员也需要送女入京,这一来二去,真正入宫采选的时间,还要等几月后,秋收完了,才能操办殿选的事儿。

  是以郭子衿也没那么着急做决定,这其实也不是她能决定的,要等忠王做主。

  郭子衿深深明白父兄对她的打算,参不参选是一回事,父王和义兄对她的目标,一直都是皇后之位。

  而参不参选,不过是意味着她什么时候、以怎样的方式入宫罢了。

  这要看,皇帝这次采选是纳妃还是立后。

  立后是国之大事,惯常做法不会直接立后,即便立后的人选进了宫,也是先封妃,酝酿几年,有了根基或者诞下皇嗣才行。

  郭子衿六岁才被接回府中跟父亲团聚,那时郭遇还是定北侯。郭子衿记得第一次见到侯爷爹爹,身材高大魁梧,满脸风霜,浑身尸山血海里带出来的杀气,六岁的郭子衿当场吓哭了。

  六岁的郭子衿回到侯府,才渐渐听说自己的身世。郭遇常年征战,跟先夫人聚少离多。当年具体缘由似乎也没人说得清了,毕竟时隔多年,据说当年郭子衿出生时郭遇正在边关,赶上延始帝篡位,朝堂剧变,京中动荡不安,郭夫人离府住在城外如意小庄,并在庄子里生下了郭子衿。

  之后郭夫人不知为何,忽然带着女儿离开了京城,离开了如意小庄,去向不明,竟病死在异地他乡,幼小的女儿下落不明。

  郭遇回京后,煞费了不少工夫,整整找了一两年,才把郭子衿寻回来。

  也因此,郭遇总觉得女儿幼年丧母,流落在外吃了许多的苦,竭力想要补偿她,即便早年在边关,也是锦衣玉食地娇养这么大。

  新皇登基后,郭遇带着郭子衿回到京城,忠王独女的身份加上忠王府的显赫地位,忠王一介武夫又是出名的宠女儿,如今放眼整个京城,京中贵女们谁不得让她三分。

  叶宅之中,何氏也听说了皇帝选秀的事情,忍不住心里七滋八味,各种念头翻涌。皇帝要选秀了,而皇帝,都不曾跟姑娘提起这事。

  看样子,皇帝这是根本没打算让姑娘入宫啊。

  平心而论,何氏其实并不觉得进宫有多么好。后宫哪是那么好呆的地方,吃人不吐骨头的去处,就叶初这么个与世无涉的心性,怕是骨头渣子都不剩。

  如若这样,姑娘真该早做打算,借着陛下的势,早早地挑个世家公子、朝廷新贵的好夫婿,也不比进宫当妃子差。

  何氏这个心思可不敢让别人知道,晚间回去偷偷跟叶福说。叶福埋怨她:“这也是你能操心的事?再说了,陛下年轻矜贵,龙章凤姿,是这天底下的第一人,姑娘跟着陛下有什么不好的。”

  何氏说:“姑娘这样柔弱纯良的好性子,搁到后宫里能行吗?姑娘背后又没有父兄家世可以撑腰。君王恩深,可是男人薄幸,世宗皇帝跟先皇后倒是原配夫妻,感情甚笃呢,还不是被当初的楚贵妃弄得夫妻离心。可若是陛下正经下旨认姑娘当义妹,哪怕只是口头认了,给她指个家世好、相貌好的朝中勋贵嫁了,有陛下在呢,夫婿婆家也不敢欺负她。”

  谢澹和叶初不是血缘兄妹,这一点,这宅子里的人都心知肚明。叶初来历不明,当年谢澹把她安置在漉州,也只说是他亲手养大的妹妹,从来没提过她的身世。

  叶福道:“你就别瞎寻思这么多了。姑娘今年才十三岁,陛下就算想让她进宫,也不必非得这次选秀进去。陛下对姑娘还不够好吗,按你说的,两人平日里十分亲昵,陛下对姑娘百般宠着,必然也会为姑娘打算的。”

  何氏说:“你懂什么,这次是陛下登基后的头一次采选,又是五品以上的贵女,能一样吗?陛下若是只因为姑娘年纪小,进了宫让姑娘宫中待年就是了。这么把人藏在宅子里,每天来回,难不成是要养做外室?”

  她说的叶福却也明白,若只是因为身份,陛下是皇帝,别说五品之家,他想给姑娘弄个什么样的身份不行?陛下这是当真不打算让姑娘入宫了。

  叶福争辩道:“主子的事情你就别寻思了。你看看,这宅子里的人谁不知道,姑娘就是陛下的心头肉,放在心尖尖上宠着的,陛下不管怎样安排,总不会对姑娘不好的。”

  可何氏哪能不去想,她是在宫中呆过的,名分地位,自来都是最最重要的。

  何氏憋在心里憋了几天,忍不住,终究大着胆子找机会悄悄在叶初面前提了一嘴,说当今圣上要选秀了。

  叶初根本也不认得皇帝,只当个故事听听,她也不知道选秀是怎么一回事,出于好奇就会追问,何氏便给她解释了一番。

  叶初恍然大悟:哦,皇帝要选美人了。

  当天谢澹在含元殿赐宴宗亲,回来的晚了些,便先打发人来告诉叶初,说晚上有酒宴不回来吃了,叫她自己好好吃饭,吃过饭记得散步走动一会儿。

  倒也没人敢给暴虐冷情的皇帝灌酒,谢澹小饮了几杯,陈公公还以为皇帝会在紫宸殿歇一晚呢,谁知他回到紫宸殿洗了把脸,带着几分酒意仍是骑马出宫了。

  等谢澹回到叶宅,内侍给他端上来一碗醒酒汤,说是姑娘叫人预备的。

  谢澹喝了汤,就信步去后院。

  入秋了,白天依旧暑热难当,晚上却已经感觉到一丝凉爽了。院子里一片安静,隐约听得见秋虫的鸣叫。往常这个时候叶初应当已经睡下了,谢澹走进院子,见卧房里还有灯光,便决定进去看一眼。

  今晚值夜的大丫鬟是春波,见他进来忙起身福礼,谢澹抬手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放轻脚步走到床边。小姑娘拥着水红薄被,一条胳膊放在外面,露出半截雪白的手臂,看样子睡着了。

  谁知谢澹刚走到跟前,小姑娘忽然转过脸来,带着几分朦胧睡意冲他娇憨的一笑。

  “怎么还没睡?”谢澹不自觉地噙笑,在床沿坐了下来。

  “白天睡多了,没睡着。我怕你喝醉了。”

  “胡说,你见过我喝醉吗?”

  “嗯,没有。”叶初道,“但是何婶婶说你酒宴上肯定要饮酒,喝醉了会很不舒服,叫我给你准备醒酒汤。”

  “我说呢,怎么想起来给我准备醒酒汤了。”谢澹微笑说道,“你不用担心,我不常饮酒,也不会轻易喝醉的。再说就算喝醉了,我房里也有下人伺候,哪用得着你这么晚了不好好睡觉,还在这瞎操心。”

  叶初点头表示知道了,好奇问道:“哥哥,你现在宫里是不是很忙?”

  “也不是很忙。”谢澹问,“怎么了?”

  “不是要给皇帝选美女了吗?我以为你要更忙了呢。”

  谢澹:“……”

  谢澹眸光微沉,面上却丝毫未变,笑着问道:“你还知道这事啊,还听说什么了?”

  “就听说皇帝要选秀了。”

  叶初打了个秀气的小哈欠,微眯着眼睛,带着鼻音软软笑道,“典籍上说皇帝会有很多妃子,三宫六院、二十七世妇、八十一御妻什么的,我还琢磨他从哪里找来这么多好看的妃子呢,原来是要全天下的专门选美女啊,这个皇帝也太好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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