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宫斗文的宫斗文《凤潇呤》作者:芝盐抹茶

芳芳看小说 2024-12-27 08:41:14

初雪这日,箫晟宫苏才人生产,元凤帝宗政等在门外,血水一盆一盆端出来,年轻的帝王眉宇压的很低,焦躁地来回踱步。

  大太监刘湘取来披风给他披上,却不敢劝半个字,只得抄着手站在一旁。

  这是元凤帝第一个亲自等着出生的孩子,虽然已经有一子二女,苏才人这一胎却是头一个他亲自等在产房门外出生的。

  宫里掌了灯,苏才人已经疼了八个时辰,宗政就等了八个时辰。

  他对苏锦嫦的印象还算深刻,苏家的女儿大都貌美,送进宫的这一个更是容色倾城,只是不同于苏家人的长袖善舞,苏锦嫦是个心拙嘴笨的,在百花争艳的后宫里并不多出挑。

  皇帝等着,万万没有别人躲懒睡觉的,于是宗政等了多久这些后妃就等了多久。

  贤妃暂掌凤印,主理六宫,做人这方面向来滴水不漏,安排众妃在偏殿等候,时不时还上一盏热茶,惹得众人一顿巴结。

  终于在临近子时时产房里传出喜讯,苏才人生了个健康的皇子。

  宗政朗笑,不枉他苦苦等了近两天,“苏氏果然不错,刘湘,拟旨,苏才人擢升三品婕妤,居箫晟宫主殿,掌管一宫。赏黄金百两,贡缎五匹,东珠一斛,珊瑚屏风两面,玉如意一柄,翡翠头面三套。先这么着,等朕想起来再添。”

  刘湘知道皇帝高兴,主子高兴,他们做奴才的也高兴,说了两句吉祥话儿就去拟旨了。

  宗政进了屋,隔着老远就闻到了浓重的血腥味,嬷嬷将孩子抱出来给他看,“恭喜皇上贺喜皇上,小皇子重六斤二两,十分健康。”

  “好!婕妤如何了?”

  嬷嬷一愣,这才明白了,里面床上那位如今该称呼娘娘了,她老脸笑出无数褶子,十分上道,“娘娘累极,这会子睡过去了,等养足了精神便会醒来。”

  宗政又看看那健康可爱的孩子,着实高兴,对这屋子里的宫女道:“尽心伺候婕妤和小皇子,朕亏待不了你们。”

  主子更进一步,她们这些做奴婢的也跟着得脸,正高兴呢,忙不迭的谢恩。

  苏才人生了个健康的皇子,晋了位的消息很快传到偏殿,众妃神色各异,却左不过几种,要么嫉妒,要么羡慕,要么生气,总之五味杂陈,各自揪着帕子连一句吉祥话都说不出口。

  还是贤妃强挤出一丝微笑让众人散了,不要打扰苏婕妤休息,这才闹哄哄走了。

  回了绮华宫,贤妃便摔了一套上好的官窑茶具,“她竟然生了个健康的皇子!苏氏,本宫真是小瞧了她!”

  贤妃生的皇长子智力有些缺陷,如今五岁的孩子还不会喊爹喊娘,不读书不说话,整天躲在墙根底下看蚂蚁。

  苏锦嫦醒来的时候已经移到箫晟宫主殿了,屋里昏暗,却没有一丝血腥味。

  她轻轻咳嗽一声,立刻有人点了灯,水碧喜上眉梢,“主子醒了!可要吃些什么?”

  苏锦嫦点头,饿了两天,中间就喝了半碗粥,如今真觉得腹中饥饿。

  箫晟宫立刻动了起来,惊动了歇在箫晟宫的元凤帝。

  宗政来时苏锦嫦正在吃东西,大宫女水碧和秋红两个一个端着托盘一个喂,看起来已经吃了小半碗了。

  看到皇帝来,两人立刻起身行礼,苏锦嫦也想起来,被宗政眼疾手快的按住,“你好好歇着,不必起来。”

  苏锦嫦大概知道自己现在的样子不是很好看,其实要说容貌,她在宫里排第二,没人敢排第一,要说受宠,她是真的不受宠。

  刚进宫的时候因为颜色好着实被宠了一段时间,连着翻了两个月她的牌子,时间久了对着个花瓶美人,宗政也是腻味了,便很少再翻她的牌子。

  宠着的时候没怀上,去年皇上被小文氏闹小性子气着了来了一次,却怀上了。

  皇帝登基十年,却子嗣不丰,膝下一共一子两女,大皇子又是那样的光景,苏锦嫦怀孕着实让他开心了一阵,对苏锦嫦这一胎怀着很大的希望。

  苏锦嫦不负他所望,生了一个健康漂亮的儿子,他怎么能不高兴。

  宗政坐到床沿上,心血来潮亲自端了那碗粥,看架势是要喂苏锦嫦吃。

  苏锦嫦撩起眼皮看了他一眼,说实在的,她和皇上并不熟悉,说是宠爱了一段时间,其实也只是到睡觉的时间了她被送到太极殿,伺候完又送回来,专宠了两个月二人说的话超不过一百句,不过寻常问候的话语罢了。

  进宫一年多,苏锦嫦早就不是闺中那傻乎乎的小姑娘了。

  知道皇帝开心的不过是自己生了个儿子,这是头一个他才高兴成这样,往后健康的皇子不知道会有多少,苏锦嫦知道轻重,就着他的手吃了几口,便不再吃。

  宗政也没有劝她,左右是一时高兴,他笑意盈盈,将她鬓边的发丝别到耳后,“你是个好的,从今儿起好好照顾二皇子,朕常来看你们母子。”

  苏锦嫦恰到好处的表示了欣喜,“多谢皇上,臣妾一定好好照顾二皇子。”

  宗政最不喜的就是她这木头性子,宫里百花争艳,个个削尖了脑袋想逗皇帝一笑,唯独苏氏,木讷无趣,每次与她相对,总觉得是跟朝臣商讨国事一般,他来后宫,也不过是国事听厌了,想听着软语好话。

  让苏锦嫦一句话破坏了兴致,宗政捋了捋袖口,“既如此,朕就回太极殿了,你好好歇着。”

  “恭送皇上。”

  瞧瞧瞧瞧!宗政咬牙,这才三更天,即便是不争宠,也不该顺着他的话头往下走赶人不是,结果苏氏就是这样,他说走,苏氏绝不留。

  宗政气哼哼地走了,临走时还在宫门口停了停,看看苏氏能不能脑子转过弯来留他,结果不多时,主殿就熄了灯。

  “……”刘湘都不敢说话了,这苏婕妤也够木讷的。

  苏锦嫦哼笑一声,留他做什么,儿子生了,她今后能在后宫站稳脚了,皇上的作用也就没了。

  次日一早,太极殿的赏赐随着封婕妤的旨意来了,刘湘亲自来传的旨,委婉的表示昨晚婕妤娘娘没留皇上,皇上有些头疼。

  苏锦嫦夸张的表示吃惊,“请太医了吗,怎么就病了,本宫这身上不好,也不便去伺候,刘公公多费心了。”

  刘湘苦哈哈的应了,这才回去复旨,宗政一听,就气笑了,“这个苏氏!”

  箫晟宫没动静,别的宫的却消息灵通,一早上呼啦啦送来了七八碗汤药,全让刘湘拦在门外了。

  宗政正在见苏锦嫦的爹,苏锦嫦的爹是个不中用的,这些年了还在太常寺打转,堪堪一个四品官衔,只给家里的老太太挣了一个老封君,还是去年苏锦嫦得宠时他才批的。

  苏梁跪在下面,脑门上一层汗,按道理上朝时他都进不了大殿,平日根本见不着皇上,今日下了朝却被带到太极殿,着实让他心里没底。

  宗政看他快跪不住了,这才悠悠开口,“昨儿苏婕妤生了个皇子,朕十分高兴,如今她也是一宫主位,你回去叫你夫人递个牌子进宫瞧瞧她,她头一次生产,诸多地方不懂。”

  苏梁怔在那里,半晌才艰难地问道:“皇上是说……才人,不!娘娘生了个皇子?”

  宗政皱眉,按说苏氏生了两天,苏家应该得了消息,可是苏梁却震惊成这样,有些不符合常理。

  他压下疑问,道:“母子平安,小皇子十分健康。”

  苏梁呐呐一声,应了是,宗政不爱看他那副模样,皱着眉叫他退下。

  刘湘提着茶壶进来,宗政扔了手里的折子,有些烦躁道:“苏婕妤这父亲委实有些上不得台面。”

  刘湘添了茶,为宗政答疑解惑,“苏婕妤的母亲早年亡故,苏大人娶了续弦,老奴听人说,苏夫人对婕妤娘娘并不大喜爱,娘娘幼年还被苏夫人所出的四姑娘骗到树上跌了下来,摔破了头。”

  宗政眼中一片冰凉,却是笑了,“内宅都管理不好,苏梁真是好样的!”

  又想到苏锦嫦竟然被骗到摔破了头,也是好笑,“她倒是笨了许多年。”也就消了她平时对自己那木讷嘴笨的嫌弃。

  箫晟宫里,苏锦嫦逗弄着自己刚生下的儿子,臭小子健康活泼,哭起来中气十足,这会儿不哭了,握着苏锦嫦的一根手指头啊啊啊的叫唤。

  奶嬷嬷在一旁垂手立着,笑的见牙不见眼,“小皇子壮实的很,长得也漂亮,奴婢头一次见小孩儿生下来就这样漂亮的。”

  二皇子出生时红红的皱皱的,一晚上过去红色褪去,也不皱了,模样漂亮的很。

  夸自己儿子的话,苏锦嫦爱听,她笑着摇摇手,二皇子叫的更欢了,这孩子真可爱,有了他,自己这辈子就满足了。

  “你好好照顾二皇子,以后只有你的好处,没有坏处。”

  奶嬷嬷自己也是个脑子灵活的,健康的二皇子在宫里如今是独一份,以后不会是独一份,总归是头一份,苏婕妤只要不犯大错,再不济,将来也会是个太妃,二皇子也会是个王爷,她心里明镜儿似的,哪里能有旁的心思。

宗政又来箫晟宫了。

  苏锦嫦一个头两个大,不是才被气走吗?怎么又来了?

  许是真一孕傻三年。那脸上的表情将心思卖了个一干二净。宗政脸皮一僵,后妃难道不是恨不得自己长在她们宫里吗?怎么自己还就得了苏氏的不喜了?

  一道稚嫩的啊啊声打断了宗政的思绪,看到这个健康的儿子,他才露出一个真心实意的笑容,俯身逗弄几下,苏锦嫦的心思便被带到了儿子身上,“宝宝乖得很,可能吃了,长得也漂亮。”

  宗政去看她,她眉眼带笑,丰腴许多,却更加妩媚,诚然,这宫里能比得上她的容貌的还没有,她和自己的孩子,自然长得漂亮。

  逗弄了一会儿孩子,宗政坐在一旁,说道:“明日你母亲进宫来看你。”

  苏锦嫦眼皮都没有抬,依旧摇着儿子的小手,淡淡的嗯了一声。

  果然对她那继母不喜,宗政不再说话,默默坐着喝茶,一边打量苏锦嫦。

  苏锦嫦越看越美,宗政想起来自己初见苏锦嫦时的那种惊艳,那一批秀女他头一个翻的是她的牌子,并且连着两个月,要是有心计的,趁那两个月早就哄着自己讨赏要封,不至于进宫一年,独她专宠两个月最后却是分位最低的,别人幸个几次都升了分位,独她进宫才人,到生孩子还是才人,若不是肚子争气,到了还是一个才人。

  苏锦嫦一点没有把皇帝晾在一旁的自觉,自顾自的逗儿子,这会儿看着也不呆了。

  正这么想着,刘湘垂着手进来,“皇上,惠美人那边遣人来说惠美人不大好,有早产之兆。”

  宗政眉峰一挑,先去看苏锦嫦,她倒是抬起头来了,瞧着下一刻就要大呼恭送皇上,气的宗政肺疼,也不等她喊,自己先起身,“朕去瞧瞧。”

  “恭送皇上。”

  “……”

  宗政是真没话说了,苏锦嫦绝对是故意的!

  到了和溪宫漪澜小筑,惠美人果真没事,循例请了个太医在那儿装样子,就是听了皇上去了箫晟宫不甘心罢了。

  宗政看到一脸希冀看着自己的惠美人,就想到恨不得把自己扫地出门的苏氏,就更气了,甩手留下一句不知所谓就回太极殿了。

  惠美人一头雾水,平常不都是靠着肚子把皇上叫到漪澜小筑吗?

  次日,苏夫人王氏递牌子求见,苏锦嫦厌恶的皱眉,却还是叫水碧亲自去把人领进来。

  王氏是御史中丞的庶女,嫁到苏家做填房总觉得是委屈自己了,成日里看不上这个看不上那个,最看不上的就是商户女出身的苏锦嫦她娘,加上一个苏锦嫦。

  可是苏锦嫦如今得势了,成了婕妤娘娘,就连苏梁见了都得磕头叫娘娘,她心里不忿,选秀时她的女儿还小,如今正是好时候,却还不到选秀的时候,苏锦嫦地儿子都生下来了,即便明年选秀入宫,也矮了苏锦嫦一截。

  水碧知道她们娘娘这位娘家太太的秉性,并不与她说话,只闷头将人引到箫晟宫。

  经人通禀,这才进了里间。

  苏锦嫦刚生产完,太后那里的请安都给她免了三个月的,如今风头正劲。

  皇后大封第二年便去了,如今中宫无主,怪不得只选了两次秀便争的这样厉害。

  其实是宗政不理会后宫争宠斗狠,否则他就会发现苏锦嫦其实没有他想的那么蠢,贤妃的儿子都被人害得成了那个样子,宫里的妃子少说二十个也有,偏偏这些年才诞下三个孩子,若不是为争中宫之位,岂会有这诸多事情。

  然而就在这吃人的后宫中,苏锦嫦不仅怀上了孩子,而且平安生下来了。她若是蠢,专宠两个月,大抵已经死过几回了。

  王氏带着人叩拜,“臣妇叩见娘娘。”

  “起身吧。”

  “谢娘娘。”

  赐了座,苏锦嫦这才抬头看了一眼几人,果然在人群中看到了苏锦如,她嘴角微掀,王氏自诩书香世家,看不起她母亲,做的却都是上不得台面的事,苏锦如如今才堪堪十四岁,王氏就这么迫不及待了,只不过她可不想要一个帮扶自己的妹妹进宫,毕竟自己儿子都生了,也没有什么要苏锦如帮忙的了。

  苏锦嫦当没看到,“老太太,父亲哥哥都好吗?”

  王氏回道:“都好,你父亲清闲,整日家东游西荡的,你哥哥倒是忙,在城北大营练兵。”

  苏锦嫦点头,“那就好,我还怕父亲忙起来顾不得自己的身子,太太又要担心一场。”

  王氏脸皮一抽,呐呐应是,她这样说不过是想叫苏锦嫦趁着如今生了皇子替苏梁讨个封,哪成想被苏锦嫦一句话堵回来了。

  苏锦嫦进宫快两年了,之前分位低,家里人根本进不了宫,这是头一回,王氏就发现当年那个被她拿捏的小姑娘已经变了,如今她是有皇子的婕妤娘娘,苏家好不好就是她的一句话。

  当年往都水监升迁有个好职位,苏锦嫦说叫苏梁争取一下,结果王氏巴巴的跑回娘家叫自己哥哥往上头塞了一笔银子,还假惺惺的说苏梁身体不好,忙不得。

  见她还记着这事,王氏也知道她是个心窄的,让锦如留在宫里怕不是那么容易了。

  苏锦嫦才不管她,看向王氏身后的李氏,那是苏锦嫦的大嫂,出身不高,娘家是南陵有名的富户,生的泼辣性子,家里花大钱捐了官,如今李氏娘家兄弟也算是在朝为官,只不过都是末等小官,但家里富足,也不叫人小瞧,是以当年王氏选中李氏一是打压苏锦州,更是贪李氏的嫁妆。

  没想到李氏出身小门小户,从小受她娘教导,性格泼辣,行事不按常理,李氏进门五年她竟没从李氏那里扣出一钱银子来。

  苏锦嫦不管她,笑着问李氏,“嫂嫂近来可好?明哥儿宁姐儿都好?”

  李氏进门的时候苏锦嫦还未入宫,姑嫂关系很好,李氏很护着苏锦嫦,苏锦嫦也喜欢这个如母亲一样的长嫂,笑道:“都好都好,你不必忧心记挂他们,你这是头胎,好好养着才是。”

  苏锦嫦笑了笑,又问:“姨娘身子可硬朗?我这里有些好补药,嫂嫂带回去给姨娘,也转告姨娘,嫦姐儿想着她呢。”

  李氏眼眶一热,差点落下泪,“姨娘如今每日家伺弄花草,平时也少有病灾,只春秋之际还是咳嗽,也好了许多。”

  苏锦嫦这才放心,招手道:“你们都来看看,这小子长得壮实,可人的紧。”

  三人上前,果然见那二皇子睁着紫葡萄一样大眼睛瞧人,红红的牙花子外露,小腿一蹬一蹬格外欢畅,瞧着就是有劲儿的。

  李氏立刻朗笑,“果然是咱们嫦姐儿的儿子,瞧瞧这劲儿,跟嫦姐儿一模一样,调皮的紧!”

  宗政进来时就听到这一句,他没叫人通报,没想到还有意外收获。苏氏不是个木头性子吗?哪里就调皮了?

  苏锦如终于找到话口,立刻插了一句,“我瞧着该是像皇上,精神头足。”

  苏锦嫦似笑非笑地看她一眼,“如姐儿见过皇上了?”

  苏锦如立刻羞红了一张脸,娇羞道:“没有,只是我想象中皇上该是……”

  苏锦嫦嗤笑,打断她,“你倒是想象力丰富,回去也好好想想及笄之后嫁什么人家?太太也该准备起来了,如今家里最该谨言慎行,太太自该严加管束,我同二皇子的命还捏在太太手中呢。”

  这话就有些严重了,王氏心口一堵,苏家什么德行苏锦嫦能不知道。还怪她不管,不就是看出了苏锦如要进宫,借机敲打她罢了。

  水碧出去,看到皇上立在屏风后,吓得够呛,差点叫出来,被刘湘按着嘴拉到一边。

  宗政看她一眼,水碧明白,皇上叫她别出声,水碧心惊胆战,只祈求娘娘千万别说出平时她们开玩笑的那些惊世骇俗的话来。

  苏锦嫦看到王氏就气,哪里的闲心说俏皮话,凉凉地看王氏一眼,她不搭话,便跟李氏道:“哥哥如今再进一步便能为嫂嫂请封,哥哥是个粗人,还需嫂嫂从旁提点,万事留心,最该稳打稳扎,皇上不用无用之人,哥哥办差自该用心,不要起投机取巧的心思,我虽生了二皇子,也是和从前一样,家里也该和从前一样。”

  李氏立刻点头称是,她夫君苏锦州是苏梁的庶长子,苏锦嫦的母亲喜欢他,舍不得他背一个庶子的名头,和周姨娘说了,苏锦州记在她的名下,仍旧由周姨娘照顾。

  周姨娘感念林氏恩德,便是私下也不让苏锦州叫自己一声娘,她常说,天底下再没有先太太那样的女人了,善良可亲,配了老爷,着实可惜,偏又早早去了,只留下一个嫦姐儿,受人磋磨,她是个姨娘,护不住嫦姐儿,万幸自己争气生了个苏锦州,苏锦州在林氏身边七八年,甚至比苏锦嫦这个亲生女儿时间还要长,苏锦州这一辈子,便是拼了命,也要护着苏锦嫦。

  苏锦嫦进宫那一天,周姨娘差点哭瞎眼睛,将自己攒下的三百两银子塞到她的行囊中,按规矩她不该来,苏锦嫦趁天黑把她接来,娘俩抱着哭,周姨娘本来就是软性子,只一个劲儿的哭,“我的儿,他们恁狠的心,送你去那吃人的地方,你孩子心性,天长日久,如何能成!只把我的心肝挖去吧!”

苏锦嫦也哭,却安慰周姨娘,“姨娘也不必忧心,留在家里我也未必嫁得好,进了宫,说不定能博一个前程,只要生了儿子,站稳了脚跟,比太太给我说的亲事要强。”

  周姨娘一时间不知道哪种情况更好,只是哭,一个劲说苏锦嫦命苦。

  如今苦的已经苦过来了,有了二皇子,苏锦嫦后半辈子可以高枕无忧了,她好好将二皇子养大,等皇上驾崩之后儿子接她出宫,安安心心做自己的老太妃比什么不好。

  李氏知道苏锦嫦如今心愿达成,她也为小姑子高兴,回去之后跟老太太说说,好好管束家里人,不给小姑子添乱就行。

  老太太虽不大管事,但十分明事理,当年不同意把苏锦嫦送进宫,苏梁偷偷将苏锦嫦报了上去气的老太太大病一场,再不管事,成日里带着孙子孙女,重孙子重孙女一处玩乐。只是事关苏家,老太太不会不管。

  苏家人丁简单,只有苏梁和苏柳两家,宅子还是祖上的老宅子,否则以苏家如今的境况来说,根本住不了那样的宅子。

  苏锦嫦留她们吃午饭,王氏一口答应,心想着也不知道皇帝什么时候来,让锦如和皇上见一面再好不过。

  宗政听了半天壁角,也不进去了,让刘湘把水碧带出来,“不要跟你们娘娘说朕来过。”

  水碧连连应是,心道皇上您来不来我们主子一点都不在意呢。

  宗政心情好,一路往太极殿走去,想起李氏那句调皮性子,苏氏调皮吗?

  反正宗政见过的苏氏都是木讷无趣的,呆呆的,白糟蹋了她那张脸,若她是个知情知趣的,今日说不定已经是妃位了,她的哥哥也不用交代让用心办差升迁了。

  苏氏究竟是怎样一个人呢?

  想事情想的入神,对面一道人影冲过来都没发现,刘湘跟在后面,拦都没拦住。

  宗政正要发脾气,就见怀中的人抬起头,控诉地看他一眼,却在看到他时瞪圆了眼睛,吓呆了,也忘了行礼。

  刘湘机敏地上前,“请周昭容安。”

  是了,宗政想起来了,这是永安宫的周昭容,她爹是御史台的,整天板着张脸训他,他不喜欢周御史,得知周昭容是周御史家的就对她也不喜,明明是和苏氏同时进宫的,苏氏孩子都生了,她却只承宠两三次。

  这灵动活泼的模样与苏氏真是两个极端,思及此,宗政也消了气,捏着她的手,笑道:“爱妃这是做什么?”

  周昭容脸色泛红,捏着手里的一根线,“臣妾,臣妾放纸鸢呢。”

  宗政朗笑,“放纸鸢?爱妃无聊了吗?今日风大,哪里放的了纸鸢,待明年春天,朕陪爱妃一起放如何?”

  周昭容立刻红着脸点头,“皇上可不许忘了,不许赖账,明年春天,皇上一定要陪臣妾放纸鸢。”

  宗政携着她转了方向,往永安宫去,“朕一言九鼎。”

  箫晟宫午膳精致,没从御膳房来,而是箫晟宫小厨房里现做的,这也是生了二皇子的一项好处,苏锦嫦可以吃些家常菜。

  李氏生过两个孩子,嘱咐苏锦嫦一些该注意的,苏锦嫦细心听细心记,如同平常人家姑嫂,一点没有君臣之别。

  吃过了饭,还是等不到皇上,王氏有些心急,“我们进宫,不见一见皇上吗?”

  苏锦嫦撩起眼皮看她一眼,“皇上日理万机,哪里有时间见人,今日已晚,太太带嫂嫂如姐儿回去吧。”

  娘娘赶人了,她们也不好赖着不走,王氏不忿,行礼都敷衍了事。

  李氏将丫鬟拎着的包袱交给苏锦嫦,“这是嫂嫂的一点心意。”

  苏锦嫦这时候才鼻头一酸,眼眶红了,李氏拍拍她的手,“你在月子里,不能哭,我们能来看你,是高兴的事,你有二皇子傍身,我们也放心许多,只是宫中不比家里,万事小心,家里不必操心,有老太太呢。”

  她交代许多,苏锦嫦只连连点头,“等哥哥升迁了,给嫂嫂请了诰命,嫂嫂便可递牌子进宫,常来看我了。”

  李氏点头,“好好照顾自己,我去了。”

  水碧依旧将三人送到宫门口,对着李氏行了礼,李氏略点点头。

  上了苏府的马车,王氏就撕破了帕子,“别以为生了皇子就高枕无忧了,明年就是大选。”她把苏锦如抱在怀里,拍了拍,“我的儿,你要是选中了,你的福气就在后头呢。”

  苏锦如似乎已经看到自己得宠的样子,连连点头。

  回了府,先去老太太院里回话。

  今儿苏家人倒是聚得全,女眷在里,爷们在外头,巴巴的等着。

  一进来,老太太立刻激动的站起身,丫鬟忙去扶,“怎么样?娘娘一切都好?”

  王氏黑着脸,干巴巴憋出一句,“一切都好。”

  老太太不待见她,转而去问李氏,“莹丫头,你说。”

  李氏上前握住她的手,微微俯下身,笑道:“好呢好呢,娘娘才生产完,精神头很足,二皇子也健康可爱,长得十分漂亮,小鼻子小嘴都像娘娘,晋了分位,如今执掌一宫,箫晟宫就娘娘一个,清净的很,伺候的人也得力,咱们娘娘有福气呢。”

  老太太老泪纵横,跌坐回去,“如此就好!如此就好!否则怎么对得起她死去的娘亲啊!”

  苏锦如撇撇嘴,“皇上一天都没去箫晟宫,指定是不得宠。”

  老太太听见了,止住哭声,一扬手,炕桌上的茶盏被扫到苏锦如脚下,滚烫的茶水泼了一脚面,疼的她叫出声来。

  “混账!混账!”老太太气的只往后仰,一屋子女眷惊的连忙上前,李氏已经给她顺过气来了,老太太狠狠地拍桌子,指着苏锦如骂道:“你是什么东西,敢议论宫闱秘事,娘娘好不好,都不与你相干,她在家时就好你千倍万倍,如今更是你拍马都赶不上的,若是再叫我听到你满嘴里胡沁,就给我滚到城郊庄子上去。”

  苏锦如呜呜直哭,王氏敢怒不敢言,这家里她敢跟任何一个横脖子瞪眼睛,唯独老太太她不敢,苏梁贪花好色,软弱无能,却是个极为孝顺的,她那二叔苏柳更把老太太当佛爷供着,要是触了老太太逆鳞,怕是不能善了。

  “滚,滚到小佛堂去,给你太太抄一百遍经书,革她三个月银米。”

  苏锦如哭着被人带到小佛堂,心不甘情不愿的给苏锦嫦母亲林氏抄经书。

  里头闹哄哄的,苏梁兄弟和苏锦州忙进来,苏梁看老太太还愠色未消,忙问:“这是怎么了?娘娘哪里不好吗?”

  老太太瞪他,“娘娘好的很,你如今越发不像话了,娘娘在宫里如履薄冰,你们只管沾着她的光胡作非为,打量我不知道呢!”

  苏梁连忙跪下,“母亲息怒,儿子知错。”

  “哼!你时时知错,事事做错,那昧良心的事你再做,便辞官回江阳去吧,不要拖累娘娘和二皇子。”

  苏梁心头一跳,便知道自己要做的事母亲已经知道了,自从得知苏锦嫦生了二皇子,苏梁又不安分了,想插一脚贩马的事,利润大,就是有风险。如此看来,只能歇了心思。

  老太太知道儿子听话,不会犯糊涂了,说道:“你们都道娘娘在宫里享尽荣华富贵,却不知道她才是在刀尖儿上行走,行差踏错,都是万劫不复,你们不为她想,却只想借她的势,害死她,当年我就不同意,你们……”

  她指着苏梁和王氏,“你们把我的心肝挖去,如今却还要害死她!”

  苏梁连连磕头,保证自己谨言慎行,绝不给娘娘添乱,老太太这才止住哭声,“老二,你向来稳重,你哥哥行事只随心意,你上心些,家里的孩子出门需小心谨慎,切不可给娘娘惹麻烦。”

  苏柳应是,想到那如花似玉的侄女儿,也是难过,大嫂就那一个孩子,家里却没护住,让她进了宫,如今进了宫,有了皇子,苏家更该小心,不叫人捏住错处,否则只能害了她。

  而且他也想的长远,二皇子将来少说也该是个王爷,苏家的前程在后头呢,不能因为眼前蝇头小利葬送了苏家前程。

  老太太这里闹了一场,精神不济,便叫人散了,众人往出走,苏柳上前几步跟上苏梁,“大哥,母亲说的是,家里这段时间有些松散,我觉得该是时候敲打敲打了,否则害了娘娘,害了咱们家。”

  苏梁虽然糊涂,但还不至于拎不清,想到这几天蠢蠢欲动的几个子侄,也点点头,“时辰尚早,叫他们到前院议事厅去,同他们说说清楚。”

  苏柳松了一口气,他还害怕苏梁不听劝告呢。

  苏锦州跟着李氏往他们自己院子里走,一个小厮跑来说大老爷二老爷叫他们到前院议事。

  李氏叫小厮在一旁等着,压低声音道:“你是老大,家里那些小子你收拾的紧一些,别让他们给嫦姐儿惹事。”

  苏锦州连连点头应是,“我省的,你快回去,起风了,冷的慌。”

  李氏点点头,看着他的身影过了月亮门,这才转了个方向,往周姨娘院里去。

  周姨娘生了长子,王氏不喜欢她,院子又偏又小,原来伺候的人巴结王氏,磋磨周姨娘,被李氏发卖出去,自己添置了人,丫头婆子都知道李氏的为人,不敢得罪,巴巴的伺候周姨娘,跟伺候正经太太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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