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章转自网络,如有侵权联系即删作者:那刹时光
我和霍锦炎是京城出了名的恩爱夫妻。
却无人知,他在侯府一墙之隔养了外室。
他们卿卿我我,孕育子嗣。
他的爹娘逼我忍让,还说我不识大体。
霍锦炎忘了,他曾立誓,爱我护我捧在掌心,此生不移。
更忘了,我不是非他不可,早不是无人可依的孤女。
直到我在圣上面前请旨休夫,霍锦炎慌了。
求我回心转意,不顾一切求我原谅。
晚了,他早在一开始没机会了。
不只是他,还有整个侯府!
他们自始至终都在局中。
毁诺之日,就是他们还账之时。
图源网络 侵权删除
1
我嫁到广平侯府第三年,霍锦炎到边疆御敌,归来那天,带回了一个他真心喜欢的女子。
名为萧可馨。
她人如其名,娇俏可人,身上永远散发着塞外野花般的馨香,笑起来更是灿烂耀眼。
霍锦炎说,萧可馨的家人早已身死。她孤身一人险些受辱,是他刚巧救了她。
救命之恩无以为报,萧可馨哭求以身相许,哪怕知道他已有妻室又立誓永不纳妾,也要不求名分留在他身边。
他还冷淡地对我道:
「可馨和你不一样,她性子爽朗,喜欢就说,不喜欢就骂,张扬肆意极好相处,也会说到做到,不会觊觎你世子夫人的位置。你放心就是。」
放心?
我很想问霍锦炎,他是不是忘了,过去的我也是这般性情,明明是他说他最爱温婉贤惠的女子我才改的,为什么我竭尽全力做到,改了性情,他反而不爱了?
当初常抱着我叹息,女子应当端庄的霍锦炎呢?
2
我和霍锦炎并非门当户对。
我只是校尉家的义女。
他是广平侯唯一的嫡子。
我们二人身份天差地别,本应该毫无交集。
可就在六年前,胡人突袭边境,霍锦炎被敌所伤。
因大营被敌军冲散,主将重伤,军医有本事的都去救治主将了。
其他人不敢医霍锦炎,他性命垂危,我的义兄凌羽是他的手下百户,只得将他带到了我的医馆。
我救了他一命,从那开始,他时不时地出现在我面前。
说什么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只能以身相许云云。
我把他当作登徒子。
其他人也把这件事当作热闹看。
他们都知道,广平侯府的世子不可能娶一个抛头露面的小小医女为妻,都觉得霍锦炎纳我为妾都是我祖坟冒青烟。
我不胜其扰。只有义父母家站在我这一边,劝说他不娶我就远离我。
所有人都以为霍锦炎不过是心血来潮,少年意气。没想到他一纠缠就是两年多,对我诉衷肠,赶走义母帮我选的人,硬生生耽误了我的花期,也到了他回京的时机。
我那时候想,等霍锦炎回了京,我二人的孽缘就算彻底了结了。
却没想到,他回京之后,非但没有娶别的女子,反而放言非我不娶,要与我一生一世一双人。
侯爷和夫人打也打了,骂也骂了,霍锦炎被打得半死也未曾松口。
他的事迹甚至传到了圣上耳中,得了句赞誉。
侯爷夫妇只得答应了这门亲事。
他兴冲冲赶到边境那日,我看着风尘仆仆的他,听着他口中说的,爹娘已经同意我二人亲事即将来求娶的时候都被气笑了。
以为他说的是疯话。
只过了半月,求娶的车队真的来了。
聘礼整整十五车,霍锦炎就连嫁妆都为我准备齐全了。
他对我关心备至,将我护在羽翼之下,他相貌英俊身世上佳,所有人都开始劝我嫁了吧。
我仍心有疑虑,可烈女怕缠郎,何况他这般情深意切,甚至愿意为我做那么多,我到底是对他动了心。
成亲那日,他揭开盖头满眼都是我的那刻,我心跳得那样厉害,直到现在都仿若昨日。
可他不过三年就带回了一个外室。
霍锦炎的感情像是烈火,将我的心湖搅乱,灼烧,直至沸腾,他却先行熄了火,换了人,空留我在原地靠残留的那些回忆度日。
3
「夫人可真悠闲。」
光天化日之下,外室萧可馨就这么堂而皇之地从隔壁新开的角门闯进了我的院子。
她一身红装,鲜活耀目,就像新婚一般扎着我的眼。
院子里的丫鬟婆子全都被她带的侍卫推到了一边。
那些人我都认得,是霍锦炎过去为我培养的女侍卫,曾帮我解决过不少医馆的麻烦,也曾与我姐妹相称,而今却站在了萧可馨身后,垂着头听着令,一言不发。
真是可笑。
我冷眼看向站在院中得意扬扬的萧可馨:
「萧姑娘来此何事?若是我没记错,侯府未曾邀你。」
「夫人这话就不对了。」
她扶着腰,一副有所倚仗的模样,「锦炎昨夜说,他常用的衣物还在你这儿,让我自行来取。他放话,夫人不听?」
「世子的话,我自然不能不听。」
我一步步走近她,在她脸上露出得意之色时,一巴掌甩到她脸上,将她甩倒在地。
「可你擅闯之罪,不能不罚!」
我从前是医女,知道怎样打人最疼,她都踩到我脸上来了,难道我还要给她脸面不成?那我世子夫人的威严何在?
「你,你!你们傻站着干什么,你们也打她啊!」
我扫过那些女侍卫,她们就算再听话,也不会为一个外室与我动手。
「锦炎!」萧可馨的愤恨瞬间变成委屈,抱着肚子朝着角门方向喊,「夫人打我!」
我回头看去,不知何时,霍锦炎也向这里走来。
4
他没看萧可馨,紧抿着唇,气势汹汹地走向我。
我看着他有些恍惚,三年时光,时间没在他身上留下什么痕迹,可好像什么都不一样了。
他从前看我,眼角眉梢都是笑,现在他在生气。
为这上不了台面的外室。
「是我让她来的,你打她做什么?」他盯着我的泛红的手,声音凉凉的。
萧可馨见他这样说更有了底气:
「世子,夫人她……」
「你先回去。」
霍锦炎摆了摆手,女侍卫立刻搀起她,架着人就走。
萧可馨扭头看我,眼里满是嫉恨和幸灾乐祸。
「你们也下去。」
待到院里的下人们走得干干净净,只剩我们两个,他才咬牙阴阳怪气道,「这就是你世子夫人的气度?」
气度,他还想要我有什么气度?我快被气笑了,盯着他:
「世子,你想我怎么做,让她来做这个世子夫人?」
「我都说了,可馨不贪图名分,她只是性情直爽,你忍着些怎么了?」
他被我盯着,反而偏开头不与我对视,「她已有了身孕,等生下孩子,养在你膝下就是。」
我顿觉天旋地转,看刚才萧可馨的模样早有预料,却没想到他还有脸说出这番话。
「养在我膝下?」
「娘告诉我了,太医都说你身子寒凉,难有子嗣,可馨已经同意过继,这对你来说也是好事。」
他每说一个字,我的心就像被扎一下,疼得滴血,疼得刺骨,更觉得面前认识数年的人越来越陌生。
「世子。」
我几乎强压抑着心头痛楚,冷静道,「你可还记得当初求娶我时说的话?」
他猛地扭头看向我,像是恼羞成怒,又像是有别的什么,眼神里有我看不懂的愤恨不甘,几息之后拂袖而去,直奔萧可馨的别院。
我看着他背影消失的方向在原地站了许久,直到贴身丫鬟小心唤我。
「夫人,夫人,侯夫人让您过去。」
5
到了正院,丫鬟将我领到佛堂门前。
「老夫人。」
老夫人,也就是我的婆母广平侯夫人,她从来不让我叫她母亲,只能依侯府的规矩叫一声老夫人。
她正数着佛豆,我在门前福身施礼,她未曾叫起。
足足让我屈身一炷香的工夫,她才回头,紧蹙眉道:
「杵在那儿做什么,在佛堂像什么样子,进来,跪下!」
我垂着头,依言跪下,丫鬟未曾给我准备蒲团,地上又冷又硬。
她瞥我一眼,手上的精致玉碗向地上一撒,数好的佛豆撒落一地:
「过来,数。」
我膝行上前,学着婆母的模样数起佛豆。
「听说你们那儿又闹了一场。」
我手一顿,低声答:「是。」
「让你停了么?」她眉头一竖,从一旁拿起戒尺对着我的手背就是一记。
「啪」的一声,我的左手顿觉火辣辣的疼,马上就肿出一道红印。
「对佛不敬该打。」
我忍着疼,将佛豆一粒粒数入碗中。
「你与世子成亲已有三年,你无所出,他是怎么待你的?不过是带回一个女人,你就闹起来了,像什么样子!」
我一言不发地听她数落,手里拾着佛豆。
侯夫人一边数落我,一边问我数到多少,只要失神或是答得慢了,就要挨上一尺。
后来她累了,去歇息了,还有丫鬟盯着我,就这么到了晚膳后,她才放我离去。
我一瘸一拐被丫鬟扶着回到卧房,霍锦炎不在。
「夫人,世子今日公事繁忙。」
我摇头,她们小心翼翼地站到了一边。
「今日不须值夜了。」
下人稀稀拉拉地撤出了院子,我坐在床边,仰头望月。
一幕幕闪现在眼前,到最后我都不知脑子里到底想了些什么,就这么待到了月上中天。
一只鹰隼无声地飞到我的窗沿,落在了我的身畔。
我回过神,看向它,伸出手。它歪了歪头,乖巧地把拴在脚上的东西叼下来递给了我。
一个信筒,一只小巧的药瓶。
6
我先开了信筒,将信笺拿到烛火下,上面熟悉的字迹刚劲有力,信尾的那枚精巧的羽毛昭示着写信的人是谁。
如往常一般写满了小小的一张纸。
却只有最后两句有用。
「话痨。」我嘀咕着打开小巧的药瓶,嗅了嗅。
手背还疼着,写了字定然会被那人发现端倪,我点了点鹰隼的喙:
「我有分寸,不用急。」
鹰隼又歪了歪头,轻轻啄了下我的手指,原地转了圈,依依不舍地飞走了。
见暗夜中的它彻底消失,我收好药瓶,又在烛台旁又看了遍信笺,这才烧了。
有些事情,终于该收网了。
7
我在院中燃起炭盆,将这些年来霍锦炎送我的东西都搬了出来。
边疆纠缠我时塞在门缝下的数封情信。
赏花偶遇时因我一句无心之言,他回去花了三天三夜亲手打磨的桃木发簪。
成亲初时,他每日亲手为我挽发特地定制的木梳。
他亲口跟我讨要,却还没来得及送出的香囊。
他握着我手,一笔一画地写下互诉衷肠诗句的腰带。
烟气升腾,我在院中点了火盆,将霍锦炎这些年送我的东西一件一件往里面丢。
不知是有仆从报信,还是有人怕我放火,不过须臾,霍锦炎就从隔壁角门闯了进来。
等看清那逐渐烧尽的残骸,霍锦炎不可置信地看向我。
「奚鹭,你在干什么?」
我用火钳拨了拨未曾烧尽的残骸,让他看得更清楚点儿:「霍锦炎,我们和离吧。」
他满眼震惊:「你说什么?」
「当初你我成亲之时,我就说过我眼里容不得沙子。」
我看着火光将最后一丝余烬吞噬,「你说你我一生一世一双人,今生不会负我。如今你有了新欢,我二人不如就此和离,互不相干。」
霍锦炎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
「和离?我不过是找了个外室,她甚至连妾都不是,你就要和离?」
我指向一旁没办法烧的金银玉器:
「我退位让贤,这些你送她吧。」
「你,你,你好得很!」
霍锦炎头也不回地走了,这次他再也没回来。
8
接连三日霍锦炎都没来见我,很快,整个侯府都知道我失了势。
夫君不喜,婆母刁难,还有貌美的外室虎视眈眈。
我这个徒有其名的世子夫人,非但不放软身段讨好他们,反倒始终不肯低头,约莫是好不了了。
侯府的下人都是见风使舵之辈,没几日就开始对我阳奉阴违,哪怕分内的事情也推三阻四。
他们都知道我不过是校尉家的义女,和侯府地位云泥之别,虽名义上管着侯府庶务,却没有发卖下人的权力。
更有甚者,偷偷摸摸去隔壁的别院讨好萧可馨。
还私底下传,我是三年不下蛋的母鸡,没了世子的心,连个妾都不如,要不了多久就会被休。与其讨好我,不如讨好更有造化的萧可馨,那位可是带着金蛋进来的。
第五日,婆母叫下人来训斥了我一顿,说我治家不利要走了管家的对牌。
我看着只有花草未变的院落,听着让人心烦的蝉鸣,不由得想起三年前。
那时候我刚嫁入侯府,也是这般光景。婆母不喜,下人不服管教,当时的霍锦炎会为我撑腰,为了我周旋在他爹娘之间。
转眼三年,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却不同了。
「是时候了。」
9
就在侯府的下人们私底下下注,赌我到底什么时候会被休的时候,大军班师回朝的消息到了。
随大军归来一起的,还有我义兄凌羽的喜讯。据传他在决战之时屡立奇功,虽官职不高,却已成了当今骠骑大将军的左膀右臂。
一时之间,我的院落又热闹起来。
下人们就好像突然知道了我还是个正经主子,奉茶的,巴结的,想要将貌美的亲眷送到凌羽府上做下人的,都跑到我面前晃荡。
就连常年不曾得见的侯爷都叫下人传话,要我第二日一早到正院奉茶。
10
相隔十日,我在正院又听到了霍锦炎的声音,他正在同侯爷争执。
「我才不去那劳什子接风宴!凌羽是奚鹭义兄又如何,他从前不过是我手下百户,现在反倒抢我功劳攀了高枝就踩到我头上去了!骠骑大将军算什么东西,就因为我离营一夜就撵我回京,害得我没了功劳,他虞淮还不是靠着女人才……」
「闭嘴!」
「啪」的巴掌声响起,紧跟着的是侯夫人心疼的叫嚷:
「侯爷,你打锦炎做什么!他还不是为了给咱家留个后。那奚鹭多年无所出,要不是咱们锦炎念旧情,早就应该休了她!现在她那义兄又想爬咱们锦炎头上……」
我安静地听着,觉得好笑极了。
我虽身在后宅,但我知前因后果。
为什么战事未结,霍锦炎就灰溜溜回了京城?还不是因为身在边境擅离职守,去偷偷探望萧可馨,结果被大将军抓了个正着?本来这是大罪,大将军看在他有功,还有侯府的分上这才将他革职。
一切不过是他咎由自取,竟然怪到了我义兄凌羽身上。
听够了,我放开被我按住穴道不能发声的丫鬟,她早已冷汗涔涔,此时大概是怕再听下去小命不保,赶忙战战兢兢喊道:
「侯爷,老夫人,世子夫人到了。」
里面的声音戛然而止,几息之后侯爷唤我进去。
老夫人正忙着给霍锦炎敷脸,霍锦炎背着身,偏着头,不曾看我。
只有霍侯爷转着手里的佛珠手串绷着脸对我道:
「你可知夫妻一体?」
我垂眸道:「我知。」
「君为臣纲,夫为妻纲,我儿只是犯了天下男子都犯的错,不就是个外室,你怎可以给他脸色同他置气?十日来对他不理不问,夫妻闹成这样像什么话!」
我敛眸听着,等他说干了喉咙就奉上下人准备的茶。
他逼着我认了错才道:
「既然你已知道错了,等到接风宴时,就陪着炎儿一同去吧。」
「是。」
「到时候告诉你义兄,炎儿这些年来对他不薄,在大将军面前多为他美言几句,把先前的事情揭过去,对你们都好。」
我乖乖听着,余光看着霍锦炎,他似是在偷看我,想要上前,又被侯夫人扯住,呵斥了几句什么没了动静。
等我被训完了话,又应下找义兄的说辞,侯爷这才满意,放我和霍锦炎离开。
他快步走在前头,我慢步跟在后面,看着他越走越远的背影。
等到人快要不见了,他好像终于觉察了什么,猛地回过头,带着怒气转回来:「奚鹭!」
我平静地问他:「世子,还有何事?你愿意同我和离了?」
「和离,你竟还说要和离?」
霍锦炎怒发冲冠,「我都没计较你和你义兄……你反倒抓着可馨的事情不放!你到底有没有把我放在眼中!」
说完,头也不回地又去隔壁院落找萧可馨。
我看着他远去,又有些想笑。
还真会倒打一耙泼污水。
至于有些事,必不会如他们所愿。
当晚,鹰隼再次悄无声息地落在我的窗沿。
五日后,大军准时回朝,让侯府众人没想到的是,接风宴的名单里根本没有广平侯世子霍锦炎,就连广平侯和他夫人都不在其中。
就连与广平侯府平日交好的不少官员都不在名单之上。
11
得知这个消息之后,侯府上下就像被毒哑了。
他们本以为还会有变数,也许只是漏了名字,可接连打探几日,没有就是没有。正院接连几夜都亮着灯烛,就连霍锦炎都没时间在萧可馨的院子里流连。
萧可馨还以为是我使手段把霍锦炎留下了,这日突然从角门闯了进来。
见我一人坐在院中品茶,并无霍锦炎身影,还往屋中眺望。
确定人真的不在这儿,又指使仆妇们擦桌搬椅到我对面,挺着肚子一副鹊巢鸠占小人得志的嘴脸:「你倒是悠闲。」
「滚。」我看都没看她一眼。
她瞬间变了脸色。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又强压下怒意,坐在我对面,故意侧着身,扶了扶头顶的发簪。
「夫君亲手做给我的。」
我瞥了眼,那发簪和当初霍锦炎送我的一样。
萧可馨见我没什么反应,又抬了抬手腕,露出成色上佳的玉镯。
这镯子倒是让我恍惚了一瞬。
它清透水润,其间花纹天成,宛若一泓清泉,和霍锦炎之前送我的那只是一对。
那时候我不肯收,他硬是塞给了我一只,还说以后等我们二人有了女儿,将这只给她做嫁妆。
此时看到它出现在萧可馨身上,只觉得可笑。
萧可馨见我认出了这镯子,脸上露出得意:
「别以为你义兄升官了就有了靠山。他现在不过就是个五品的定远将军,在侯府面前什么都不是。」
我懒得听她说话:「『滚』这个字你是听不懂么?」
「你!」她气得胸口起伏,压低声音恨恨道,「你迟早变成下堂妇!」
不远处熟悉的脚步声响起,萧可馨眼睛一亮,忽地一改愤恨模样,陡然冲向我,自己故意摔倒在地。
这么梅开二度的拙劣的演技,不用想都知道是为了谁。
「夫君,夫人她又动手打我!」她委委屈屈梨花带雨,也只有没脑子的人才会信。
霍锦炎不但信了,还三两步冲到她面前,先看了眼我,这才弯腰去扶:「可摔到了?」
萧可馨哭诉我的「恶行」,下人们垂眸不语,我喝着茶看着他们表演。
「奚鹭,可馨是不应该来你这里,我早就说过她了。」
萧可馨脸色白了白,又扯了扯霍锦炎袖子,「可你也不应该屡次三番对她动手啊。」
我快被逗笑了:
「霍锦炎,你是不是没长眼?你在边境就是这样当将军的?我真是怕害了边境将士,让他们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两人呼吸一滞,霍锦炎脸色变了又变,明显是被我戳了痛脚。
萧可馨喊着:「夫君,她对你不敬。」
我索性把茶泼到了她脸上,在她的尖叫声中对霍锦炎道:
「当日,你非我不娶,还许诺我一生一世。」
我放下茶盏,「现在你毁诺在先,我们就此别过吧。」
霍锦炎没想到我还会再提和离,甚至忘了一旁被泼了满脸的萧可馨:「你当真?」
「当真。」
「你我二人今日一别两宽。」我拂了拂衣袖站起身,「接我的人也该来了。」
脚步声响起,清润的男声传入我耳中。
「奚鹭,我来接你了。」
12
来人身长玉立,相貌俊逸,还带着身为武将的迫人气势,他正是我的义兄凌羽。
我二人都是被义父母收留的,并无血缘。
三年前,我嫁与侯府,他留在军营。那时候他不过是军中不起眼的百户,短短几年已经成了炙手可热的定远将军,军中职位与霍锦炎不相上下,实权却更大。
凌羽一到就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不只霍锦炎,就连跟来的侯爷夫妻都没了往日里的嚣张气焰。萧可馨更是在他出现之后就缩作一团。
见凌羽一切都好,我被奸夫淫妇恶心的怨气都消了不少。
「义兄。」
他迎过来,看到我那一刻眼中冰雪消融:「你瘦了。」
我无奈:「你每次见面都这么说。」
我们二人旁若无人的寒暄碍了霍锦炎的眼,他抛下萧可馨质问凌羽:
「你怎么来了?」
凌羽挑眉:「世子不知道么?我已与侯爷夫人商定,前来接人。」
霍锦炎看向凌羽身后的爹娘,却见广平侯不耐道:
「接就接了。」
侯夫人也在一旁帮腔:
「凌羽想得周到,把侯府接风宴席位都安排好了,不过是接你妻回去小住,有什么打紧。」
霍锦炎恍然,懂了我之前的意思,是侯府将我和宫中接风宴席位做了交换,所以我才笃定,今日可以离开侯府。
他看看我,又看看凌羽,咬牙道:「我还没应允。」
说着就要拉我进屋。
凌羽沉了脸色,微一拱手顺势拨开霍锦炎想要拉我的手,拦在我身前。
「世子自重。」
13
「凌羽!」霍锦炎更怒,「我要和我夫人详谈,你凭什么管我夫妻的事!」
「凭我是奚鹭义兄!」凌羽气势逼人。
「义兄?」霍锦炎目光在我二人之间逡巡,「你们,好一个义兄妹!难不成是在我之前……」
见他要口不择言,凌羽打断道:
「是不是要我提醒你,当初你向我家求亲之时,曾许诺待鹭儿一心一意绝不纳妾,否则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你!」霍锦炎被戳了痛脚,脸涨得通红。
这确实是他曾经说的话,男人的嘴骗人的鬼,追求女人时什么誓言都能说得出口,冲动褪去,转身就能抛到脑后。
但他不肯承认自己背信弃义,反驳道:
「我对鹭儿现在也是真心!」
萧可馨这个罪证就在旁边,亏他能说得出口。
侯爷夫妻也闹了个没脸,但他们有求于人,不好当面再和凌羽闹翻。侯爷背过脸去当作什么都没听到,侯夫人低声帮腔:
「炎儿又没纳妾,那不过是个外室。」
我都快被气笑了,干脆越过这两个强词夺理的:
「侯爷,时辰已经不早,我想随义兄归家看看。」
广平侯大概不想继续丢脸下去,摆了摆手道:「回吧!」
霍锦炎还想纠缠,但这一次有他爹阻拦,就算再不愿意也无用了。
凌羽带的两个侍女两名侍从,干脆利落地帮我收拾好了包裹。
霍锦炎赠我的嫁妆,广平侯府当年的聘礼,早在我出嫁的时候就已经随我带来,钥匙也都在老夫人手中。
他这些年赠我的能烧的已经烧了,烧不掉的我也都已经整理好,列了单子编纂成小册,这次在霍锦炎面前交到老夫人手上。
看我这架势,就算是广平侯也看出我不只是回家小住,但他没说什么。在他看来,我这个儿媳本就可有可无。没了再换一个对广平侯府更有裨益的妻族。
老夫人更是接了册子就不撒手,恨不得用这些再娶个门当户对的新儿媳回来。
只有霍锦炎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
他似乎忘记了萧可馨还在,直勾勾地看着我,想拉我,被凌羽阻拦,想说什么,碍于脸面说不出口。
等侯爷夫妻先行离去,我收拾完一切,霍锦炎拦在我前面还想凑上来拉我的手:
「奚鹭,你别走!」
凌羽终于忍不住,抽出长剑:「让开。」
「你!」霍锦炎怒发冲冠,「凌羽,看在你是奚鹭义兄的面子上我忍你很久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
「霍锦炎。」我打断他的话,「你不守诺在先,别牵扯别人。」
「奚鹭,别任性,我同意你回家小住就是了。」
我都要被气笑了:「霍锦炎,你我二人情意已绝,就此别过。」
走出老远,霍锦炎还想来追我,广平侯府的小厮总算起了点儿作用,没让他追来,但他就像是着了魔,一声声地喊着「奚鹭」。
凌羽不放心地扭头看我,我对他笑了笑,没有回头。
我等这一天太久了,得偿所愿,怎会回头?
14
在广平侯夫妻看来,我只是回了趟娘家,没什么要紧。而且家丑不外扬,我怎么都不会把事情捅出去。
他们万万没想到,不过短短两日,整个京城就传遍了霍锦炎豢养外室的事。
这事可大可小,只因新皇登基以来,女子地位愈发高,最厌烦臣子私德不修。
普通官员纳妾都会吃上峰的教训,豢养外室更是人人不齿,也就是先帝封的勋贵们偶有出格,可闹得这么大的还是京城头一份。
就算是霍家也没想到这件事传得这样广,成了全京城茶余饭后的谈资,甚至连茶馆的说书先生都编了段子。
当年霍锦炎非我不娶的事,让他成了万千少女的梦中良人。现在良人变歹人,一朝反噬风评一落千丈,成了人人唾弃的对象。
霍家就此倒了霉,每日一早门口像是散市的菜场,被人丢得满是菜叶瓜皮。
侯府原本就不佳的名声也跟着变得更臭。
又过两日,又有人扒出霍锦炎提前回京的真相。
竟然是为了那个外室偷偷溜出军营!
这事以往去边疆镀金的官宦子弟也不少做,可一旦放上明面,那就是军中大忌!
被抓个现行的霍锦炎仅是被大将军赶回京城,已经是看在勋贵的面子上轻轻放过。可这件事最后到底传到了当今圣上耳中,颇受器重的大将军都吃了一顿排头。
广平侯府虽然没被呵斥,但很快因为这件事被京城权贵孤立。又因为圣上接连封赏三军,凌羽从定远将军升至忠武将军,谁都不想触霉头,短短几日就连平日里和广平侯走动的人家也都避得远了。
倒是霍锦炎好像没受多大影响,成日里来我家府外转悠,让门房带话要见我。
被我拒了之后还不死心,又去找我义兄。但霍锦炎早被停职,兵部不能擅入,想拦凌羽,几次都错过了。
知道我不见,又开始送各种礼物。
有他亲手制的钗环,亲手打造的玉镯,还有诉衷肠的信笺。
他好像又变回了曾经边境那个死缠烂打追求我的少年人。
东西全都被我让人丢了出去,倒是信都让人留下了。
看我对着信笺上的字发笑,义兄凌羽有些紧张,在我旁边转了一圈又一圈。
「鹭儿,你别信他!」
我看着他笑:「怕我喜欢他?」
凌羽没答,但眼中担忧不作假,憋了好一会儿才道:
「怕你难过。」
「难过?还是有一点儿的。」见他紧张,我解释道,「养条狗试探将它送人,见它果真摇着尾巴跟人走了都会难受,更何况是个人。」
我甩了甩手中信笺,「你我筹谋多年,我又演了这么久的戏,累得半死,先拿一点儿利钱不过分吧。」
看人犯蠢,在同一个坑里跌倒几次,也是乐趣。
见凌羽那副心事重重的模样,我拍了拍他手臂:
「那些都准备好了么?」
凌羽点头。
我将霍锦炎的信丢到火盆中烧了:「再过几日,就结束了。」
15
大军得胜归来之时正值七月流火,圣上为将士们留出举家团圆的时间,将接风宴设在中秋佳节前。
圣上体恤,百姓和乐,还有广平侯府霍锦炎又开始追求夫人的八卦做谈资。
京城似是一片祥和,只有极少数人知晓,这祥和之下是何等的暗流涌动。
凌羽多日深夜才归,我也有不少事情要处理。
我二人明明在同一屋檐下,却几乎没什么交集。
但我们都紧绷着一根弦,将所谋之事事无巨细地研究,生怕有什么纰漏。
可笑的是,这几日除了霍锦炎时不时地来将军府找我,有一次就连萧可馨也来凑热闹,楚楚可怜地来寻夫。
我派人把和离书信送了出去,据说霍锦炎当场撕了,黑着脸在众人的指指点点中把萧可馨塞上马车灰溜溜地回了侯府。
接风宴前一日,我和凌羽前往定国寺上香,回来的路上,霍锦炎不知从哪儿得了消息在半途拦住了我的马车。
他这次属实有些不要命,直接冲到了飞驰的马车前,马夫迫不得已这才停了车。
霍锦炎就这么死皮赖脸地扯住了马缰。
见凌羽气得想要拔剑杀人,我这才出了马车,再次与霍锦炎面对面。
「夫人,和我回府吧!」
霍锦炎像是变了一个人,没有了从前的意气风发,眼睛里满是血丝,看起来狼狈又疲惫,像是多日没有睡好的模样,声音中也带着哀求,「我,不想与你和离,也从来没喜欢过别人!奚鹭,你信我!」
见我没反应,他慌乱道,「我带萧可馨回来是情非得已,你听我解释!我,我在边疆的时候十分想你,正好遇到了萧可馨,她和你过去很像,我就忍不住和她攀谈了几句。然后,然后,我那夜一不小心喝醉,没想到她就这么怀了身孕。我总在她身上看到你的影子,我,但那日之后我真的和她再没别的什么。你我没有子嗣,我就想着干脆将她的孩子记在你名下。我真心爱你,你信我!说那些气你的话,是我觉得相较旁人,你,你好像真的没那么爱我。想用可馨让你嫉妒。我送她的那些东西,也是想知道你对我的真心。我……」
他这副模样,就像丧家之犬。
我托着腮,听他说那些所谓的深情,嫉妒和试探,等口干舌燥说得差不多了,我才开口说了这次见面的第一句话。
「霍锦炎,你知道我的亲生爹娘是谁么?」
他语塞,好一会儿才结巴道:
「你说过,你年幼时他们意外身故。你,你不愿说,我就没再问过。原来今日是他们忌日,我这就去上几炷香。」
「今日不是他们忌日。」我看着他,「我只是有个好消息,想提前告诉他们。」
「好消息,是凌羽晋升?」
我早就知道的,在霍家看来,我的亲生爹娘还不如我的义父母有用,更没有凌羽能带来的利益大,只是早就亡故的无用之人。
而霍锦炎,他承袭了广平侯府的冷血,所谓深情,也不过是他的自我感动罢了。
霍锦炎张口结舌:「是我的错,我以后会记住你爹娘忌日。」
我盯着他的眼睛:「我说过了,你我情意已绝,没有以后了。」
「奚鹭!」
「别喊我,看看你身后。」
不远处的树后,一个人影探头探脑。
霍锦炎一回头就把人认了出来,惊慌地回头看我,又斥责道:「萧可馨,你什么时候来的?」
「夫君!」戴着面纱的萧可馨扑到他面前,「你是不想要我了么?」
我不想看这闹剧:「义兄,我们走。」
凌羽再没给霍锦炎靠近我的机会。
16
第二日就是大军的接风宴,侯府的马车来接我,我直接拒了,作为功臣凌羽的亲眷进了皇宫。
霍锦炎骑着马跟在将军府的马车后亦步亦趋。
我们这一路惹得众人频频侧目,指指点点。
广平侯夫妻早已落座,凌羽给他们安排的席位不错,宫中无论哪朝哪代都是看碟下菜,席位就代表帝王的喜爱和尊荣。
这位置让他们扫去了近日来的狼狈,也让本来观望势头的一些人又凑了上去跟着攀谈。
广平侯眉飞色舞,老夫人也忙着从其他夫人那里找出一个合心意的新儿媳,就连霍锦炎也一扫昨日颓废,变得意气风发起来。
我扫了那边一眼,这怕是圣上登基以来广平侯府最风光得意的一天。
这样最好,爬得高才能摔得狠。
吉时至,圣上驾到。她端坐皇座之上,俯瞰众人,我真心叩拜。当今圣上实乃世间女子楷模,更是我最敬仰的人。
先前朝堂上已经论功行赏,这次就是一场宴会,圣上也会看心情赏赐,君臣同乐。
觥筹交错间,其乐融融,酒过三巡,突然异变陡生。
剑舞的一群人突然冲向圣上,但他们实在低估了禁卫军,也低估了这一殿的武将。
那边大将军虞淮第一时间将她护在身后。
这边凌羽距离刺客最近,不过一招就制服了匪首!
前后不过几息,文臣们还没来得及惊呼完,刺客尽数被抓,这场犹如闹剧般的刺杀已经结束了。
只有广平侯府众人抖若筛糠,因为他们看到,舞剑刺客们的最后排戴着面纱的竟然是萧可馨。
我看向凌羽,他与我对视一眼点了点头。
这小插曲没有影响圣上的兴致,更没有责问禁卫军半句,似是一切早在预期之中:
「诸位护驾有功,论功行赏。」
「谢陛下!」
能在圣上面前露脸,武将们都乐开了花。
缺钱的得了金银,爱名的得了称号,轮到凌羽时,他答:
「谢陛下恩典,臣,没什么心愿,可否将这个赏赐转给义妹?」
谁都没想到凌羽会这么说,竟然敢和陛下谈条件?有些交好的将军们都为他捏了把汗。
圣上没生气,反而笑道:「好。」
众人都看向我,我上前,恭敬跪拜:「臣女奚鹭,谢陛下!」
「想要什么赏赐?」
「求陛下。」我指向霍锦炎,「赐我休夫!」
此言一出,大殿为之一静。
其他人都没想到,我所求竟然是这个。
霍家夫妇震惊得快要跳起来了,霍锦炎更是下意识地喊出了我的名字:「奚鹭!」又马上被侯爷捂住嘴噤声。
圣上只是扫了那边一眼,而后感兴趣地问我:
「哦,为何?」
我从衣袖中取出一本册子,双手捧至头顶。
「霍家勾结异族害死万千将士,勾结叛党意图谋反,臣女追查此事五年,请陛下明鉴!」
我话音一落,侯夫人跌倒在地晕厥过去,广平侯在震惊过后指着我怒斥:
「一派胡言!我,我广平侯府对你不薄,你,你含血喷人!」
霍锦炎整个人都呆住了,好一会儿才颤抖着呢喃:
「奚鹭,我不过是养了个外室,你就要害我全家?」
我冷眼看向他,到现在他还以为我是因为萧可馨与他反目?
萧可馨不过是一步棋,他够蠢,所以更快入了局,不过如此。
皇上依旧面带微笑,只是看广平侯府一行人时,眼神微冷。
「呈上来。」
「是!」
我罗列广平侯府七十八条罪状,人证物证俱在,证据确凿。广平侯勾结的叛党也在今日宴席之上。再加上今日刺杀的事,他们在劫难逃。
皇上下令,羁押案犯,查封府邸,交三司联合查办。
十几个大小勋贵世家举族被抓,京城官场因为此事草木皆兵。
普通百姓都笑逐颜开,被抓的那些人没少鱼肉乡里欺行霸市,却因为身份,即便是皇上没有充分的证据也不好轻易发落,这次一网打尽可喜可贺。
我再见霍家人已是三月之后,死牢中。
17
此时已经入冬,死牢里冰寒彻骨,四处都散发着骚味和恶臭,我走在漆黑的走道上,凌羽提着灯笼照亮我脚下的路。
尽头的牢房里关押着霍家三人,有专门的牢头看守。
牢房很黑,我只能看到三个缩在墙角的人影。
「奚鹭,是你么?」片刻之后,三人中终于有一人抬起头,抖着声问。
他手脚并用地从角落里爬过来,抓住栅栏,站了两次没成功,跪坐在地上仰头看我。
「霍锦炎?」这人瘦脱了形,脸上手上都是伤疤,声音喑哑得像是嗓子也毁了,我几乎认不出。
「奚鹭,是我!」
他大喊,「都是误会对不对,你是来救我出去的!奚鹭,我们家都是冤枉的,你一定是被奸人蒙蔽,现在是不是已经真相大白,快放我们出去吧!」
「呵。」我是真的忍不住,「哈哈哈哈。」
「奚鹭,你,你笑什么?」
「当然是笑你蠢啊。」我弯下腰,与霍锦炎对视,笑意再也压抑不住,「三个月了,你还不懂么?从头到尾都是一个局,就是我害了你们全家啊!」
「怎么会,怎么会?爹说的我都不信,我的奚鹭怎么会害我呢?奚鹭那么爱我。」
我冷眼看着他发疯。
爱他?谁会爱上自己的仇家!
我扫过另一边正向这边蠕动的人影:
「广平侯,啊,不对,你已经被夺了封号,霍常,被抄家灭族的感觉可好?」
不过两三米的距离,霍常已经在粗喘,他抖着声问:「你,到底是谁?你为什么要害我全家!」
「害你?你可还记得十三年前,你的上峰,萧将军。」
「萧……你,你,你是萧术的女儿,怎么可能?明明没有活口,你早就死了,怎么会!」
我看着他崩溃怒吼:
「十三年前,我父萧术大败蛮族,夺五城,战功赫赫,是你与蛮族勾结,故意设计陷害,害他连同数万大军惨死边疆,为抢他功劳,又与当年二皇子勾结,抄我萧家,又假扮山匪灭我全族!」
奶娘用她从乡下来的小女儿替了我,凌羽背着我逃亡,这才侥幸活下来。
「你成了广平侯,我的家人和万千将士成了冤死的亡魂!你说,这个仇,我怎能不报?」
我恨不得喝其血,吃其肉!
可我那时候和凌羽还年幼,我六岁,凌羽大我两岁,我们什么都做不了,只能逃,我们躲躲藏藏一整年。
七岁那年,我生了场重病,大我两岁的凌羽沿街乞讨,上山采药,四处求医被人打断了双腿,眼看我们都不能活了,幸而遇到了那时候还是三皇子妃的当今圣上!
她救了我们性命,教导我们读书习字,可就算是她也不能随心所欲,哪怕知道了我们的冤屈没有证据也无法治广平侯府的罪。
霍常卑鄙,那些杀手都被灭了口,痕迹抹得一干二净,什么都查不到。人更是因为夺了我爹的功劳在京城站稳了脚跟。
没有证据,将士们和我的家人们就白死了么?我不甘心。
我一心要灭霍家,圣上让我和凌羽拜在义父义母门下,他学武,我学医。
等待多年,潜伏边疆多年,就是为了一个目的。
「我求圣上应允。」我看向霍常,「做广平侯府的细作!」
从头到尾都是一个局。
在霍锦炎到边疆的那一刻开始,他就已经入了局,什么受伤,偶遇,一见钟情。
不过是蓄谋已久量身定制的一场戏罢了。
我要的就是潜伏到霍家,收集罪证,弄清他们的关系网,最终连带京中的圣上眼中钉一起,一网打尽!
霍常恨极:「你,你,我,我早就将证据都抹了,我也未曾和叛党勾结,你,你到底做了什么?」
「哈哈哈。」我笑,「我潜伏三年,为何?当然是为了伪造证据。我打从一开始要的就是你们一族的性命。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
我要的就是他们无处申冤,要的就是个欲加之罪,把当初他们做的那些再还给他们而已!
窝在角落的侯夫人不知道何时醒了,也不知道听了多少,她怒喝:「奚鹭,你这个毒妇,贱人,你害我全家!」
「老夫人,还要多谢你让我在佛堂待了一整日。」我笑看着她,「你知道刑部是从哪儿搜出的罪证?那真是个藏东西的好地方,也让神佛看看,因果轮回报应不爽!」
霍锦炎直愣愣地看着我。
「奚鹭,你,真的不是因为萧可馨恨我,害我全家?」
我真是被他蠢笑了。
「霍锦炎,萧可馨是别国奸细,早在她入边境时我就已经知晓,也是我安排让你遇到的。」
为了从霍家名正言顺全身而退,更为了将霍家钉死在叛党的位置上,我也是费了不少力气。
霍锦炎呆滞,喃喃道:「都是假的?你,爱没爱过我?」
我冷笑,戏是假的,情自然也不会是真。
那刹那的所谓感动和伤怀,不过是为了骗过他们而已。
我能隐忍这么多年,为的就是让他们广平侯府彻底断绝!
「霍锦炎,你可还记得大宴前一天么?我说,是去庙里告诉生身父母一个好消息。那是真话,我就是去告诉爹娘,我萧氏一族即将大仇得报,他们同那些冤死的将士亡魂可以安息了!对了,我还有一件事要告诉你。我精通医毒,在成亲之前就在你身上试了不少药,就是为了让你们霍家绝后。你早就不行了。你以为的肌肤之亲,都是假的,就连萧可馨的孩子都不是你的。」
侯夫人一声尖叫昏厥过去。
霍锦炎满脸茫然,就好像什么都不知道的无辜可怜人。
可他无辜么?生在侯府,长在侯府,背信弃义就是他的罪。
侯府就连门前的石狮子都不干净,何况是他。连萧可馨这种枕边人是别国探子都不知道,也只配做一枚棋子。
「霍锦炎,我要你们霍家身败名裂,万劫不复。」
怕了么?后悔么?
来不及了。
霍锦炎疯了,他跛着腿在牢里发疯,打他的爹娘。
他怎么想的我不关心。
我来,是因为今日就是他们的死期,圣上已经下令,送他们上路。
……
等牢里没了声息,我和凌羽一前一后走出死牢。
雪花飞舞,让我想起他背我逃亡的日子。
「凌羽,下雪了。」
「嗯。」
我看着雪花落到手上,化成水,像是能洗清世间污浊。
十三年前,就是这样一个雪夜,凌羽背着我逃向荒野。
耗费十三年,我们大仇得报,灭了罪孽深重的霍家满门。
「我们做到了。」
「嗯。」
凌羽见雪越下越大,把外袍脱下盖在我了身上:「冷。」
我又把外袍脱下来,让他穿回去:「不冷。」
有种冷叫你义兄觉得你冷,其他事情他都听我的,可在这种事情上,我却怎么都拗不过他。
他不但让我穿了他的外袍,还把厚实的兜帽盖在我头上,真的好暖和。就像他这个人一样,一直陪伴在我身旁,从幼时到现在,走过春秋,走过酷暑严寒。
「凌羽。」我抬头看他,因为被裹得只露出一双眼睛,只能看到他半张俊脸。
「嗯?」
「明年,我们成亲吧。」
他原本带着浅笑的脸僵住,呆滞,双眼发直。
好傻,我还是第一次在他的脸上看到这表情。
我忍不住想逗他:「怎么?不愿意,那算了。」
我撇下他向前走,「听说你那同僚,叫什么,赵什么风不嫌弃我是个下堂妇,也想娶我……」
背后微沉,腰间一紧,我被他从身后抱住。
「我愿意!」他的声音有些颤,甚至带上了一点点哭腔,「我们成亲,我再也不想看你嫁别人了!」
即便隔着兜帽,我也感觉到了一些浅淡的湿意。
我看着落下的雪,眼前有些模糊,喉咙有些发涩。
「好。」
(正文完)
凌羽番外
今日是我和奚鹭成亲的日子,我早早就准备好一切,等到吉时就出发。
「新郎官。」
陪我迎亲的好友来了我的府邸,一见面就调侃,「是不是一晚上没睡?」
我没答他们,前几日开始我就睡不着了,只是困极的时候才打几个盹,今日子时我就坐在这儿了。
「别紧张。」他们拍了拍我肩膀。
「弟妹是厉害了些,这辈子也吃定了你,但没关系,你做将军比她强。这夫妻之道嘛……算了,你只要任凭摆布就行。」
几人一边说一边笑,我瞥他们:「鹭儿本来就什么都好。」谁都不能编排她。
「行了行了。」他们捂着腮,露出一副酸掉牙的表情,「知道你们感情好,你是得偿所愿高兴疯了,等着吧,接亲还有四个时辰呢。」
四个时辰,真的很久,久到我思绪飘远,想起我与奚鹭的初遇。
那时候我是路边等死的乞儿,她还不叫奚鹭。
当年战乱,人命如草芥,爹娘染了时疫没了,我被族人当作累赘半路丢下马车成了乞儿。
那一年冬天北疆格外冷,大雪不停,风好像能刮进骨头缝,我染了风寒高烧不退浑浑噩噩在破庙里等死。
大概是大雪阻了前路,几辆马车停到了破庙前。
我那时心道不好。
大户人家从不把我这种乞儿当人看。可能就因为脏了他们的地,就打杀了。
我想避开来人,却爬不动,只能尽可能地缩在角落,希望他们看不到。
可是我还是被发现了,发现我的是一个漂亮的小姑娘。
她小小的,好漂亮,精致得就像是传说里的小仙童。
「娘,这里有个小哥哥!」
她走过来,一点儿都不嫌弃我狼狈,抬手摸了摸我额头,奶声奶气地喊,「烫!娘,小哥哥病了,我们带他回家看郎中!」
萧夫人可怜我,也拗不过爱女,就这么将我捡回了将军府,医好了我的病。
那时候她才三岁,还不叫奚鹭,有个好听的名字,萧青瑶。
萧将军有勇有谋为人豪爽,萧夫人持家有道秀外慧中,奚鹭是他们的独女,聪慧可爱又善良。
他们一家待我极好。
奚鹭把我当家人,将军和夫人没有嫌弃我的出身把我当作儿子养,将军的大手揉着头,暖暖的。
「族中那些老古董非说什么要到总角才行,过几年收你做义子。」
在萧府的三年,是我这辈子都不会忘的三年,可惜过得太快,可惜那时候的我太弱小,太无能,不能救义父义母。
大难来时,我只能带着奚鹭逃。
冬天很冷,奚鹭跟着我吃了好多苦,吃不饱穿不暖手脚都长了冻疮。
她还要和我一同乞讨,我怎么舍得?
可我们太小,更怕身份暴露,我只能乞讨,那时边疆苦寒,没了义父庇佑百姓愈发困苦,我们更是艰难。
奚鹭从小娇养,怎么受得了这种日子,她病了,几个月来病得越来越重,我求着郎中给了个药方,上山采药,却不见药效。
我很怕,怕一觉醒来她就去了,那我一定跟着她一起走。
「义兄,你别哭。」小小的她安慰我,「还没给爹娘、给叔叔伯伯们报仇,我不会死的。」
我下定决心,不管去偷去抢,我都要治好她。
她就是我的命!
我双腿被打折的时候还在想,她还在等我,我要回去,我买到药了。
是圣上救了我们,那时候她还是三皇子妃。
她给了我们新家。
奚家夫妇是圣上在边疆的探子头目。
为了掩盖身份,我和奚鹭改名换姓,从此拜在奚氏名下。他们说是义父义母,其实更像是我们的师父。
我学武艺兵法,奚鹭学医术毒术。
我们从没忘了报仇,十三年来一直收集广平侯府的消息,等待着一个机会。
七年前奚鹭向圣上主动请缨,要做侯府的细作。
她为了报仇竟要入那狼窝,那是我第一次与清瑶置气。
她是我心尖上的人,我怎么舍得!
可我到底拗不过她,那就先让我去探探霍锦炎的底细吧。
也不知道是心中有鬼抑或有别的什么缘故,那对心狠手辣的夫妻养出的儿子,竟有几分单纯。他对他那对侯爷爹娘所做的事一无所知。
花费两年时间,我们终于得了机会,我在战场上暗算了霍锦炎,将他拖进了奚鹭的医馆。
霍锦炎对奚鹭一见钟情,奚鹭对他欲擒故纵。
那一天,我在河里游了一夜,第二日就被奚鹭看了出来。
「凌羽。」她摸了摸我的眼角,「我与他,不过逢场作戏。」
「我只要你平安。」
「好。」
奚鹭从不骗我,她只是报喜不报忧,我知道她在广平侯府吃了苦,却因为在府外帮不了太多,只能在战场上拼杀,尽可能向上爬,我要做她的靠山!
奚鹭入府三年,我们终于等到了那一天。
大仇得报,霍家满门伏诛。
……
「喂!新郎官,发什么呆,准备接亲去了!」
我飞快地站起身,把婚服理了又理,问好友:
「怎么样,可还好?」
「好,好极了,能把全京的闺秀都迷倒。」
「奚鹭喜欢就够了。」
「行了行了,我们算是败给你了。」
我打马游街,跨过半个京城,去圣上赐给奚鹭的府邸迎亲,她现在是当今圣上的女官,成日忙碌,昨夜十有八九没能睡好,也不知道一会儿能不能让她在轿里小憩片刻。
很快我就没工夫想这些了。
我们穿着大红的婚服,骑着马与她的轿子并肩而行,拜堂成亲。
我的好友平日爱热闹,但他们都知道我等这一日等了多久,怕我在新娘面前丢脸,没怎么灌我。
喜娘说,洞房的礼数最重要,得个好彩头就能长长久久。
我想与奚鹭一世相守,不敢在这里出岔子,每一个步骤都格外认真,可我隐约觉得,入洞房那刻,我可能同手同脚了。
喝交杯酒的时候,我的手都是抖的,许是有些丢脸。
奚鹭没笑我,她和我一样认真地完成每一步。
等宾客散去,我终于能名正言顺地将她抱在怀中,她也紧紧回抱住我。
我没喝多少酒,却莫名有些醉了。
忽然想起从前,拜见奚家夫妻那日。
他们是边疆探子的头领,待我们极好,就连名字都任由我们自己取。
那一夜,我们坐在屋顶上想,她想了一夜,告诉我。
义父姓奚,她决定叫奚鹭。
鹭,在路上的鸟。
她说:「我要是有翅膀飞到京城去就好了,杀光霍家人。」
我沉默片刻,弃了想了一夜的名字,告诉她:
「那我就叫凌羽吧。」
你若想做飞鸟,我就是你的翎羽,任你天高海阔,此生不离左右。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