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出快乐

（散文）

文/石清华

“我的妈妈比你的妈妈漂亮。”

“我爸爸的官比你爸爸的官大。”

“我家的车比你家的车豪华。”

“我比你内行多了。”

“我随便扭一扭都比你的舞姿好看。”

“我们先前——比你阔的多啦！你算是什么东西！”

无论是街市还是乡野，只要你稍稍留意，即会发现攀比之声不绝于耳。比来比去，比得不相往来、怨声载道、危机四伏。

攀比之风，古已有之。王子比豪横、富人斗珠宝、平民赛阔气，诸如此类，比比皆是。人们比较熟悉的可能是阿Q“我的儿子会阔得多啦！”

阿Q虽然有“我和你困觉”之语，但也没听说有什么风流之言，被“咔嚓”之后，却并没有“断子绝孙”，而是子孙繁衍、族人庞大。即使其子孙有些变异，可是“比”的基因却根深蒂固，且发扬光大、愈演愈烈。

放眼芸芸众生，熙熙攘攘、挤挤挨挨、争争吵吵、打打闹闹、轰轰烈烈，似乎都有一个共同的目标：比。以至于不少人把比当作了贬义词，认为比是一种坏现象，应该加以遏制。我是呐喊队伍中积极的一员，狂热地喊了一阵后，仔细一想，原来自己也和普通人一样，人云亦云、好走极端。

对于任何现象的出现，只有冷静、客观地看待，才有可能体会到塞翁失马的真谛。

回首一路走来的曲径，随处都留有比的痕迹。不仅如此，到了而今的迟暮之年，仍然时常在比。

比读书学习。生逢读毛主席语录的时代，虽然没有什么其他的书可读，但多种版本的毛主席语录却是家家户户必须有的。如果是文盲的脱盲，以能读一些语录为标准。无论男女老幼，时兴比赛背语录，谁背得多谁光荣，令人刮目相看。

我“aoe”时“半工半读”，已经认得一些字。读书半天回家放牛，一手牵牛一手拿书，或骑在牛背上一手拉绳一手拿书，要和全生产队的人比。要比他们背得多、背得快。很快在社员大会上表演：熟背《为人民服务》《纪念白求恩》《愚公移山》。得到嘉奖：当月多记三个标准工分。这样可以多分三斤稻谷，少挨几顿饿，那多么划算呀。

至于以后的学习，更是一刻也不放松。见到什么读什么，哪怕是地上的纸片也要捡来瞄一瞄。若是见了喜欢的书，则想方设法得到而后快。只要发现身边有才学者，无论年龄大小，皆拜其为师，诚恳求教，直到超越。好在长期生活在乡村，自然也成不了学问家。但对身边的人求问，基本能有问必答，偶尔“不知道”，也非被鄙视，而是被尊重。在与他人、朋友聊国事天下事、扯淡神吹时底气十足，快乐之情油然而生。

比工作干事。跳“农门”成功，有了稳定的工作。单位无论安排什么事情，丝毫不敢怠慢，竭力而为之。生怕不如意，又没有过硬的关系，担心被炒鱿鱼。还暗暗发誓：一定要比别人做得快、做得好。如写总结、论文之类的，总是捷足先登。

每次考试之后，把考分上中下的学生拿来比，找出他们的差别在哪里，采取什么措施才能缩小他们的差距。如果学生出现普遍性的错误，则与更优秀的老师比：是方法不对，还是阐述不明？找出原因、对症下药，才可解决问题。

当发现别人的工作干得好时，便仔细观察、努力探索：为什么做得好。设法与其交朋友，求问其成功的秘诀。一旦觉得可行，即付诸实施。在实践中知得失、求改进，使其更完善，然后超越或与其比肩。也许如此，才会坚守讲台四十年。

逢年过节，五湖四海的学生问好，方觉得此生无悔、没有虚度光阴、人生快乐。

比家庭和睦。我与老婆皆出生农家，尽管双双跳出了“农门”，但组成家庭后与双职工的后代无论是家庭设施，还是衣着光鲜，是无法相提并论的。好在我们从没想到去比这些，只要彼此真爱、同心教子，有难同当、有福同享，那比什么都好。

住在狭小的房里，本该摆放漂亮设施的空间，却挤满了新的、旧的、破的大大小小、厚厚薄薄的书刊。除书呆子朋友外，几乎没有外人涉足。老婆粗茶淡饭，也不改其乐。教子十几年，爱心细心耐心，呆心不改，成为同事们仿效的楷模。

家里虽然不富有，但衣食住行有保证。没有达官贵人登门，却有亲戚朋友不断。走老婆娘家的亲友，我似乎比她更受欢迎，老婆走丈夫家的亲友，我的兄弟姐妹们比对我还友好。相依为命几十年，从没争吵，小有摩擦，旋即化解。古人有举案齐眉、上孝下慈，其实我们还融合了许多现代化元素。同事们看到我们相亲相爱、一家和睦，皆投来羡慕的目光。人生在世，还有什么比这更快乐呢？

比工资待遇。人是群体动物，有许多共同遵守的规则，有些人并非如此。如一般人忌讳在大庭广众之下谈工资、收入状况。但有的高收入者，往往明知故问他人，以此炫耀自己的成功。每当这时，我会低下高昂的头颅，扫视熟知的人群，我比那么多人的收入都高，不免欣欣然。也许天生卑微：干事读书要和好的比，工资待遇却要和差的比，那会有什么出息？

自己的工资比有的同龄人低一点，一有人提到此，即想到了我的同学。他当民办老师大半辈子，在国家取消民办教师时，对民办教师进行考试考评，合格的转为公民教师。我的同学考试考评差0.5分，按30年教龄无条件转，他差0.5年，结果被淘汰。转与不转，那是范进与孔乙己的差别。我为之掬一抔同情的泪：你的运气怎么就这样差呢？

每每这时，想到自己的退休金，简直和范进中举一样得意，还有什么可比呢？昂首阔步、开心吃喝、尽情游玩、高歌酣眠，此乐何极。

我把比的各个点连接起来，居然是一条闪亮的快乐之道。

（2024年7月5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