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年轻时曾参加过一个绝密的地质勘探工作,并对此讳莫如深。
前些日子,他突然离奇死亡。
尸体竟被发现在大兴安岭无人区边缘,死因成谜。
临终前,爷爷给我留下一段加密线索。
没想到破解后,信息直指人类禁区——哀牢山。
1.
大三那年深冬,突然传来爷爷离世的噩耗。
当时正临近春运,我好不容易才抢到一张绿皮车票,
心情复杂地挤上列车,回东北老家奔丧。
火车晃悠悠的行驶,我坐在靠窗位置,
旁边是个面瘦如削的男人,个子不高,看上去比我大个几岁,
见我坐过来,他热心地帮我放行李,我连声道谢。
过道上人群已经堵得水泄不通,我紧靠车窗,看着快速掠过的树木与田野,想起小时候和爷爷相处的一幕幕,心里一阵酸楚。
更让我思绪万千的是,爷爷的去世突然且离奇,
通过电话中姑姑的只言片语了解到,
几天前,爷爷的尸体被发现在大兴安岭无人区边缘,死因尚未查明。
他身上没有明显外伤,衣着整齐,户外装备齐全,
现场也没有任何动物袭击或者人为打斗痕迹。
我思绪万千,很多情绪跟悲伤掺杂在一起横冲直撞,感觉头痛欲裂。
不知过了多久,窗外光线逐渐暗了下来。
入夜,黑漆漆的车窗玻璃上零星砸下几颗冰晶,下雪了。
身心双重疲惫,我昏昏沉沉闭上了眼。
半睡半醒间,我隐约觉得周围变得异常安静,
原本的乱哄哄的喧闹声被一个略微尖细的男声替代。
我疑惑地睁开眼,发现正是身旁那个瘦瘦的哥们儿,
他正用一口蹩脚的普通话绘声绘色地讲述着自己的诡异经历,身前围满了人,一个个支起耳朵正听得聚精会神。
“我这人天生就胆儿大,
打小就坟圈子里过家家,棺材板上玩飞行棋,不知道啥叫害怕。
可两年前那次经历,真把我吓了个半死,到现在提起来还是一身的鸡皮疙瘩,太他妈诡异了。”
他语调阴阳顿挫,又很会卖关子,吊足了周围人的胃口,引得各种方言催促声四起。
我情绪沮丧心事重重,无心听他的故事,侧了侧身,从口袋翻找耳机。
“那年,我帮朋友忙,紧急从漠河往北京送一批大型活动用的服装道具,不得已一个人开车走G111国道。G111国道知道吧,就是那条穿越大兴安岭无人区的路。”
听到他嘴里忽然冒出大兴安无人区,我心里激灵一下,掏耳机的手停住了。
“那年冬天来的挺早,才10月初,就让我赶上了大兴安岭的初雪。
天阴沉沉的,被道两侧高耸入云的桦树和落叶松遮得就剩一条缝。
我开的是一辆老皮卡,本身就快到报废年限了,拉着一车货哼哧哼哧挺费劲,
这大雪一下,更是跑不快了。
到了夜里,这雪是越下越大,把周围树都盖上了,车灯所及全是白茫茫一片,
这种天气开长途是最忌讳了,
到处都是一个颜色,半天没点变化,再加上车里暖气一吹,很容易就让人犯困。
开着开着我就犯了迷糊,
恍惚间,我看见远处好像有个花花绿绿的东西,跟周围的白色格格不入。
但大雪让视线很模糊,再加上距离远看不真切。
我一开始以为就是一团没让雪盖住的花草植物,
可随着离得越来越近,我觉得不对劲了,
那个东西好像会动,确切的说是左右的慢慢晃动。
我心里纳闷啊,使劲揉了揉眼,几乎是趴在挡风玻璃上仔细看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结果等我看清的一瞬间,整个人一下从头皮麻到了脚指头。
那是一个穿着红绿相间花棉袄的人,站在路边向我招手。
这可是大兴安岭无人区啊,周围百公里都没人烟,哪来的人?!
事情虽然诡异,可我心里还是不停打鼓,
万一呢,万一要是有人车子抛锚在求助呢,现在外面可是零下二十几度,
而下一辆路过的车可能要好几小时,甚至可能论天算。
如果我因为害怕而见死不救,可是会死人的。
我努力环顾四周,想找到一辆停着的车来佐证自己的想法,可我什么都没找到。
车速很慢,缓缓向那人靠近,然而我心里的恐惧反而越来越强烈,
因为我逐渐看清了她的脸,竟然是个枯瘦如柴的老太太。
车灯照耀下,她面如蜡色,满脸褶子,看上去至少七十岁开外,机械地挥动着干瘪的手。
反常的是,她脸上面无表情,丝毫看不出求助的急切,即使离得这么近也闭着嘴一言不发。
这画面总觉得哪里有些怪,可我就是想不到。
不等我思考,车子已经开到她身旁,生理本能让我不要减速,
也就在擦肩而过的一瞬间,我忽然意识到了为什么不对劲,
下这么大的雪,但她身上竟丝毫没有。
车直接开了过去,我心里突突直跳,不停从倒车镜往后看,
但车后一边漆黑,啥都看不见。
恍惚中,我不知开了多久才渐渐缓过来,哆哆嗦嗦给自己点了根烟。
为了安抚情绪,我拧开车载收音机,想放点音乐,但拧了一圈都找不到个电台。
就在我要关上的时候,出现一阵滋滋啦啦的信号杂音,
紧接着,收音机里传出一首奇怪的儿歌。
我心想,儿歌也是歌,有点动静壮壮胆也好。
可我越听越不对劲,那儿歌竟然反反复复的念叨着同一段词,
村头破草寮,阿婆把魂招,
阿婆面如霜,手里摇铃铛,
乖乖来,别躲藏
……
听得我脊背一阵阵冒凉气,可那破收音机,我怎么都关不上。
就在我低头对着收音机又砸又捶的时候,
嘭一声闷响,
完了,撞东西了!
我本能地踩下了刹车。
车子在雪地里一阵打摆子,几乎是横着停了下来。
我抓起强光手电下了车,脚踩在地面的时候,感觉腿都软了。
但出乎意料的是,我围着车仔仔细细转了两圈,甚至趴在地上把车底都查看了,愣是没看出一点碰撞的痕迹和异常。
我站在车边发懵,除了车灯和手电的一小片光照区域外,周围是乌漆嘛黑,伸手不见五指。
空气冰冷刺骨,吸进肺里像冰渣子一样刺痛。
我打着手电朝车后走了一小段,
忽然发现地上有一排整齐的小脚印,
那串脚印小得异于常人,比饺子大不了多少,在车辙之间。
强烈的好奇心让我又往后走了一段,简直太诡异了,
随着轮胎印来的方向就一直有那串小脚印。
一个不合常理的判断出现在我大脑,
难道是那个脚印的主人一直在跟着我的车跑?
可怎么会呢,我即使开再慢也都全程保持在40公里时速以上,
正常人怎么能跑得那么快,世界百米冠军也不行啊!
再说,这脚印这么小怎么会是人……
忽然间,我冒出一个头皮发麻的想法,这脚印该不会是个裹小脚的老太太……
我恨死自己的想象力,神经被恐惧绷到了极致,彷佛身边的漆黑中随时窜出来什么。
我强忍崩溃,几乎是一步步挪回到车子旁。
就在我准备拉开车门时,耳边又想起了那个诡异的歌谣。
但这次,我确信声音不是从车内传出的,而是……车顶。
我战战兢兢举起手电,看向车顶,
正看到一对小脚尖冲着我……”
“啊——”
人群里,一个女大学生模样的女孩吓得叫出了声,引得周围一阵哄笑。
随后是七嘴八舌的讨论和意犹未尽的追问,周围恢复了喧闹。
我耐着性子听完,没想到竟是个地摊文学的鬼故事,顿感索然无味,下意识去摸手机。
忽然,心头一惊,口袋里空空如也,我手机没了。
我正低头查看地板。
忽觉有人拍了拍我肩膀,抬头看见那精瘦的哥们微笑看着我,手里举着我的手机。
“找手机?”
我说了声谢谢,伸手就去拿,可没想到,他的手轻轻一晃闪开了。
“什么意思?”我面露不悦。
“别误会,我刚从地上捡的。这iphone 星空灰,用的人太多了,我怕万一给错主人,那就不太好了,我这人做事向来谨慎,麻烦你理解一下……”
我无奈,边伸手拿边说,
“这简单啊,当你面指纹解锁就是了。”
可没想到,在我即将碰到手机的一瞬间,他手速极快,轻巧一侧又闪了过去。
“真不好意思,你别介意啊,你能人脸解锁吗?我怕你往兜里一揣,我是咋都说不清了,总不能再抢回来吧。”
我被他给整笑了,我都已经看到手机背面那个被我摔掉漆的熟悉痕迹了。
此时,周围几个邻座的也被吸引了,都朝这边看热闹。
“你谨慎我能理解,但我被设置人脸解锁。手机是不是自己的指纹一解锁就知道,再说就算我拿了不认账也跑不掉啊,这是在列车上,有乘警的。”
他表情也有些难为情,不住的说着抱歉,但态度坚决,手抓着不松。
无奈我问他,“那你说吧,怎么验证。”
“很简单,你说一下密码,我当着大家面解锁,你要是怕泄露隐私,大不了你再改密码嘛。”
我略一沉思,发现了问题。
“不对吧,你这方法明显有逻辑漏洞。万一这手机不是我的,而我公开了密码,那就意味着,这节车厢真正拿到我手机的人就知道了我密码喽。”
他被我说得也是一愣,
“哎呀,这我真没想到,确实……确实……要不我再想想其他……”
“不用了,没关系。171903”
我打断了他,想赶紧结束这闹剧,因为我太熟悉自己手机了,背面的那个掉漆不规则的痕迹我一眼就看得出来。
他愣了下,然后把手机举高,当着大家的面,按照我说的一字一顿的按下了密码。
随着最后一个数字按下,屏幕上的数字盘晃了晃,密码并没有解开。
我整个人都懵了,
“不可能的,你是不是不小心碰到了别的数字。”
周围看热闹的人来了精神,很多人都凑了过来仔细看。
瘦男人表现得很有耐心,
“有可能是我不小心,没事,咱再试一遍。”
这一次,他按得更慢了,而且手指伸的很直,生怕碰到其他键。
然而,结果再一次打了我的脸,手机依旧没解锁。
我脑子嗡嗡的,不对,明明是我的手机,他输入的密码也没问题,到底哪儿出了问题。
我站起身,看向手机背面,却一下愣在原地,刚刚还在的掉漆痕迹此刻竟然消失了。
正当我不知所措,刚才被吓到尖叫的女孩却站起身激动的喊,
“那是我的手机。”
众人齐刷刷看向她,她挤过人群来到瘦子身边,翘起脚把脸连对准手机屏幕,几乎同时手机解锁了,她一把抓过手机,开心的像个小孩,周围议论声此起彼伏。
我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凑近正手舞足蹈的她,小声在她耳边说:
“麻烦你,帮忙拨一下我的手机号。191……”
她会意点头,依次按下号码,而我却一眼不眨的盯着身边的瘦子。
瘦子面色平静,淡定的拧开矿泉水瓶喝水,但眼神中藏着不易察觉的情绪。
随着女孩把最后一个数字按下,瘦子手中的水瓶突然落下,
“哎呦……”
他惊呼同时俯身去狼狈地抓水瓶,头正巧撞了下我的胸口,
我一个踉跄,差点没摔倒,他顺势一把拽住了我的胳膊。
“不好意思,你没事吧。”
我还没来及说话,熟悉的铃声突然从我羽绒服里响起。
惊讶中,我当着众人的面缓缓从羽绒服内侧口袋取出手机,
没错,正是我的。
周围人群一阵哗然,
“现在的小年轻,记性还不如我这老头子。”
“就是……手机就在自己眼皮底下还找这半天。”
……
我不反驳,只一言不发地紧盯着瘦子的双眼,
他眼神略有回避,但脸上依旧笑着……
2.
爷爷堆砌如山的书房内,氤氲着熟悉的烟草香。
姑姑一边帮我收拾着行李,一边轻声唠叨:
“怎么才半年不见又瘦了。给你的伙食费够不够?次卧给你收拾出来了,你先住着,明天一早去司法鉴定中心拿……尸检报告。”
说着说着,姑姑声音有些哽咽。
我拍了拍她肩膀,本来想说一些安慰的话,结果只叫了声老姑,就哽在喉咙说不出了。
这里承载了我很多儿时回忆,
暑假的午后,金色的光从窗外洒进屋子,树叶的影子跃在窗棂,
爷爷坐在一张偌大的椅子上,叼着烟斗看书。
我拿着玩具嬉闹着,在他身边绕来绕去。
他被吵的实在看不下去了,就会笑着把我拽进怀里,
我会嗅动鼻翼,贪婪的闻他身上烟草香,
通常他会出一些奇怪的谜题让我解,而大部分时候我绞尽脑汁也想不出答案。
直到院子里出现豆花的叫卖声,他就会起身从抽屉拿些零钱,
边讲着答案边牵着我的手去吃豆花。
我转过身,试图逃开这决堤的回忆,
窗外殷红的夕阳刺进眼睛,朦胧的视线被染成血红。
“是在这签字是吗?”
司法鉴定中心的停尸间外,充斥着浓烈的消毒水味。
姑姑手抖得厉害,笔触在纸张上歪扭七八,根本写不成字。
我搂住她的肩膀,感觉她整个身子都在抖。
“我签吧。”我从她手里拿过笔。
身旁一位便衣警官饶有兴致的上下打量我。
我留意到他的目光,回看过去,
他很强壮,身高至少在185以上,大概三十岁,穿着件黑色皮夹克,
厚厚的肩膀把夹克绷紧,脸上棱角分明,但布满胡茬,显得有些不修边幅。
值得一提是他的眼睛,像刀子般锐利。
“姜骁是吧?”
他礼貌的微笑,迎上来朝我握手,我本能地伸出手,
一瞬间,我感觉自己握住了一个粗糙的铁钳,粗壮有力的指关节和老茧让我很惊讶。
我曾在小时候,跟爷爷的一个朋友握手时有过同样的感受。
当时,我差点被他的手抓哭,爷爷笑着安抚我说,
那是因为长期高强度的射击和格斗训练导致的。
和平年代,拥有这种训练强度,眼前这个人绝不一般。
“跟我来吧,报告我讲给你听,再由你转达给家人或许更妥当。”
屋里的日光灯亮得有些炫目,巨大的会议桌占据了屋子的大部分面积,
上面散落着一些跟这里很违和的杂物,我心情复杂无暇在意这些。
“我们通过尸检发现,在你爷爷的血液中含有大量的酒精成分,是他的致死原因。”
“酒精……你的意思他。不,不会的,我爷爷很自律。这点我……”
我话没说完,被打断。
“我没说他饮酒,那种血液浓度也不可能是饮酒。”
“那是……”我越听越懵。
“是直接注射。”
什么……直接往体内注射酒精,那不就是杀人吗?
注射进体内的酒精最多在30秒内就会循环到心脏,导致心脏骤停。
我被惊到说不出话。
“我们在他的左臂找到了一个注射针眼。”
“我爷爷……是被人杀……?”
我大口呼吸,试图缓解这巨大的震惊。可他接下来说的话,让我如坠云雾。
“你先别激动,根据我们目前的刑侦调查,基本排除了他杀。我们扩大了搜索范围,在距离发现尸体地方大约70米处,找到了与之匹配的注射器,经化验正是用于对死者注射的那支。上面只找到了你爷爷自己的指纹。另外,其他的刑侦勘察也印证了这个结论。”
“你的意思是……我爷爷自杀?怎么可能呢!?”
我情绪有些激动,站起身。
“你冷静点,这也是我们好奇的,所以我想找你聊聊。”
“你什么意思?你们不去验证结论,找我聊什么?我爷爷好好的,不可能会突然自杀。”
“上一次跟你爷爷联系是什么时候?”
“配合我,这是工作。”
他话语冰冷,锋利的眼神直刺过来,仿佛要戳进人心里。
我对眼前这个人没了任何好感。
“冷静点,回答我,我们目的一样,找出真相。”
我深呼吸尽量让自己克制。
“上上个周末,我们打了视频电话。”
“上次通话除了一些家常,他有没有给你聊过其他事情。”
“都是一些日常,没什么特别的。”
“他是否提过要去户外登山远足之类的事吗?”
“没有。”
“密码科学与技术,当初是你爷爷推荐你选的专业吗?”
“你们查过我?”
“回答我问题。”
“我自己选的,受他一些影响。”
警官用冰冷的眼神盯了我半天,期间没人说话,屋里特别安静,突然他站起身开始踱步。
“接下来,我要给你共享下关于我们掌握的信息,我们希望你能通过和你爷爷之间的密切联系,给出一些我们目前没掌握的信息或者是建议。”
他的态度忽然180度大转变,我有些不适应。
紧接着,他自顾自开始了讲述。
“4天前的早晨,你爷爷忽然外出,临出门前还精心准备了户外装备和物资。
随后他独自一人驾车开到大兴安岭林区边缘,
把车停在公路边,孤身走进了原始林区,自此手机失去信号。
3天前,他忽然回到手机基站信号覆盖区边缘,主动打了一个报警电话。
但通话内容很奇怪,与其说是报警,不如说是交代遗言,
而他在电话里强调,想要转达遗言的人是你。
当地警方出警后很顺利就找到了他的车子,
并且当天就在林地边缘找到了他的尸体。
当时,法医从外表看不出死亡原因,也找不出任何他杀迹象,
为了严谨,在征求家属同意后,我们决定尸检。
至于尸检结果,你都知道了。向自己静脉注射酒精,导致心脏骤停死亡。”
我克制着听完,红着眼眶冲到警官面前。
“他在电话里说了什么?!”
他把手机摆在面前桌上,然后点开了一个音频文件。
“您好,这里是110接警中心。请问您……”
“你好,几分钟后我会死。麻烦你耐心听我唠叨几句”
“请问你是需要什么帮助或者我能……”
“抱歉,请不要打断我。手机马上没电了,这是我最后的留言机会了。
我会在电话结尾告知死亡的位置,辛苦你们帮我收一下尸。
知道你们有通话录音,我想跟我的孙子姜骁说几句话,拜托你们转达。
骁儿,对不起,以后爷爷没法陪你了,先走了。
人这一辈子真快,眨眼就老了,还记得你小时候老缠着我玩,
我在手心藏数字让你猜,猜中就奖给你巧克力吃。
你总是一开始猜的很准,再往后就怎么都猜不中了。
可爷爷知道,你小子早就明白其中规律了,但你不光聪明还懂事,
你故意猜错,就是怕巧克力吃多了,姑姑回来跟我吵架。
你已经长大了,今后照顾好你姑姑。
听爷爷话,十一年了,你爸爸的事也该画上句号了,既然国家用了那么多人力物力都找不到,你也不要在执着了,
不要让上辈人的命运束缚了你自己的人生,
做你认为开心事,有价值的事。
想我了就看看照片。祝你和姑姑一切安好。
好了就这些吧,我的位置在……”
我眼泪夺眶而出,情绪完全失控,呜咽着求警官把这段录音发给我。
他把一包纸巾递到我面前,自己坐回椅子里,
安静地抽着烟,看着我,等着我。
足足好几分钟,我才从崩溃的情绪中稍微缓了过来,桌上多了一大堆纸团。
“对不起……”
“能理解,至亲嘛。”
“你们想知道什么?”
“我认为你爷爷临终前这段话,可能暗藏玄机,你觉得呢?”
“恕我直言,即使我知道也不太情愿分享。”
他被我的话说得一愣,随即笑了。
“为什么?你不想了解你爷爷去世的真相吗?”
“想,但我认为咱们信息不对等。你还有信息瞒着我。”
“此话怎讲?”他玩味地看着我,表情竟有一丝难以察觉的兴奋。
“我认为你们对这件事的关注度高得不正常。既然尸检报告和遗言已经证实我爷爷是自杀,那你们为何大费周折的继续调查,还把我找来分析遗言找出暗示。很明显你们在意的并不是我爷爷的遗言,而大概率是在找一件更大案件的线索。”
“观察敏锐、逻辑缜密,你继续。”
“本身你出现在这儿就很值得思考。”
“哦?”警官靠向椅背,双手抱胸,笑着示意我继续。
“你身上残留的味道和左臂袖口的几滴汤渍证明你上午刚吃过螺蛳粉。
这个北方小城市对螺蛳粉并不感冒,仅有的两三家店基本都在城市西南方向,
而高速公路出入口也在那个方向。
你眼里布满红血丝,加上棉质打底衫的腰腹部有相对集中的褶皱。
因此我大胆判断,你是连夜长途驾车来到这座城市,早晨下了高速顺便在附近匆忙吃了碗螺蛳粉。来这儿的原因大概率是你正在追查另一件大案,或许跟我爷爷的死产生了交集。”
“哎你说有没有可能,我是点的外卖呢?”他戏谑地问我。
“我们可以打个赌,你打开点餐APP,我猜大概率还定位在上个城市。”
“哈哈,有意思。不愧是名门之后。信息对等是吧,那我可以明确告诉你,不太可能。
至少不能是你认为的对等。原因很简单,有政策,得保密,哈哈。
再说有些东西你知道了,对你来说并不是什么好事。
但是,我既然请你来分析线索,多少应该分享一些,
那部电影里咋说的来着,有利于大家对齐颗粒度嘛。”
他忽然一改严肃,还刻意在话里夹杂着很尬的笑料,我一时分不清哪个才是真的他。
“这么说吧,你听说过最昂贵的文物拍卖是多少钱?”
“我的知识盲区,估计能上亿?”
“头几年澳门拍卖会,一个明代青花龙纹缸,不到2亿美金,连这次的零头都不到。
前段时间,我们在暗网截取到一段非常可靠的地下拍卖行信息,
有件标号为0的拍品,近期要在境内拍卖,起拍价13亿美金,关于这件拍品的详细信息,他们换了其他通讯方式,我们至今都不知道。
但能被标价在这个段位的文物屈指可数,都是国之重器,
专家们想到了所有可能,甚至各博物馆都做了暗查,却丝毫没有收获。
而且根据情报,这次事件极有可能存在其他国家层面的参与,买家是个老外。
为了阻止这次特大文物损失,
上面非常重视,成立了专案组,我跟组里的那些专家不同,我是个粗人,冲锋陷阵的。”
“这些跟我爷爷有什么关系?”
“1958年,苏联专家援华,你爷爷因地质专业和精通俄语,被学校选拔进了一个绝密项目,期间主要担任一个苏联地质学专家的翻译工作。”
“你意思是……那个苏联专家就是买家……”
“嘘,我什么都没说。”警官做了个噤声手势。
我叹了口气,起身走到会议桌的另一端,
“如果我没猜错,这些杂物都是爷爷去世时的遗物吧。”
“是,都是他登山背包里装的。从准备情况来看应该是出行时并没有想到会……回不来。”
众多杂物中,我一眼就看到那张泛黄的黑白照片,夹在一本工作日志的封皮里,露出大半。
“这个……我能碰吗?”
“可以,这些都已经做过基础检测和生物检材取证了。”
我小心翼翼地取出来,发现照片后还塞着一张打印纸,皱皱巴巴的,展开看了看,完全空白的,没任何内容。
我把它放在一旁,拿起照片仔细查看。
这张照片我好像有点印象,或许小时候在家中的旧相册中翻到过。
照片中,爷爷非常年轻,甚至说青涩。他和一个身材高大的外国人并肩站在一起,
外国人搂着爷爷的肩膀,俩人笑得很开心,看上去关系不错。
“就是这个外国人吧?”
我看向警官,在他的沉默中得到了答案。
照片中,两人身后的背景是一处丹霞地貌。
远处山谷中依稀可见成片的阔叶林,简单从植被判断,有可能是我国云贵地区。
这张照片大概是在一次地质勘察任务中的拍摄记录。
看到爷爷年轻时的容貌,我内心一阵感慨,只感觉鼻尖发酸。
我赶紧深呼吸转移了视线。
“咦?”
我小心翼翼拿起一个很常见的透明调料瓶,里面几乎空了,只能看到底层沾着一点白色粉末。
“这里面是装过……盐?”
“嗯,检测过了,之前装的是盐。”
忽然,我脑中闪过一个大胆的想法。
“碘伏……”
“啊?你说什么?”
“碘伏,能弄点碘伏来吗?对,还有棉签。”
警官虽然表情有些疑惑,但动作丝毫没有迟疑,他用手机拨通个电话,吩咐了几句。
“你想怎么做?”
“这里大部分物品都保存完好,唯独这瓶盐空了,很不合常理。我大胆猜了下,有没有可能爷爷是盐来留记号了。”
“用盐……怎么……”
门被敲响,紧接着一个穿白大褂的工作人员走了进来,递给警官半瓶碘伏和一小包棉签。
我用棉签头浸满碘伏,拿过那张空白的打印纸,小心翼翼地用棉签在纸上涂抹。
几秒钟后,两串蓝黑色的字迹慢慢显示了出来。
“乖乖,了不起,你在大学就是学的这个?”
“这是初中化学知识。用浓盐水在含淀粉的纸上写字……”旁边穿大褂的工作人员突然插嘴。
“你怎么还在这儿,没你事了,去忙吧。”警官明显面露不悦。
我拿起手机,把字迹拍了下来。
警官见状也急忙掏出手机拍。
字迹是两组数字,
[090/17/7.659 13/05/35.816]
“这啥啊……哎,你能看出这两组数字啥意思吗?”
“目前看不出,好像是被加密过。”
“那……有什么解密思路吗?”
“我小时候根本不爱吃巧克力。爷爷那通报警电话里的故事是编的,只是为了给我留暗示,秘钥跟巧克力有关。”
警官两眼放光,
“好家伙,俄罗斯套娃,一层又一层啊,有意思。”
“爷爷是临时决定隐藏留言,我认为他的加密方式一定不会太复杂……”
我在会议桌上摸起纸笔写了起来。
“爷爷是用了哪种加密方式,巧克力到底代表什么呢……”我嘴里反复嘟囔着,下意识在纸上写下了巧克力的英文Chocolate。
警官又点了根烟,
“你消停解密,不中午就在这儿吃工作餐吧,我请客。”
我埋头苦思,没搭理他,仿佛是为了缓和气氛,他补充说,
“你放心,绝对不点螺蛳粉。额……披萨怎么样?”
猛然间,我醍醐灌顶。
“凯撒。”
“啊?我说披萨。”
“我明白了,是凯撒密码。秘钥就是巧克力这个单词的字母数量——9。”
“啥?你解释下,我听不太懂。”
“就是说,我们看到的每个数字都是被加9处理过的,超过10就只取个位数。只要我们把数字挨个减9,就可以得到明文了。”
“所以……请!”
我奋笔疾书,写下两串数字。
[101/28/8.760 24/16/46.927]
写完后,我忽然觉得心里没底了,不确定到底解对了没,
反反复复地看,也不明白这组数字有什么意义。
警官突然笑了,
“这数字翻译过来后,我一看就顺眼了。”
我不解,他自信地依次指着数字说,
“经度、纬度,这明显是个坐标。”我恍然大悟。
说着他拿出手机,在一个我没见过的地图软件里输入了这串数字。
“正式认识一下吧,我叫林岳,熟人都叫我大林。”
他突然自我介绍让我有点莫名其妙,我们第二次握了手。
比起他的名字,我更关心那个神秘坐标究竟指向什么位置。
我把头凑过去,好奇地看着屏幕上地球仪在飞驰,
几秒后停在了一片深绿色的地方。
与此同时,屏幕上方出现了一行坐标位置信息。
东经 101° 28′ 8.760″
北纬 24° 16′ 46.927″
中国,
云南省,
哀牢山原始森林。
3.
数天后,爷爷的葬礼举行。
遗体告别厅内气氛肃穆,人非常多。
爷爷很多八十岁以上的老同事也闻讯赶来吊唁,在遗像前老泪纵横。
姑姑忙着招呼,声音哑得几乎说不出话,眼睛哭得又红又肿。
我如同行尸走肉般,站在瞻仰棺旁。
司仪念着悼词,我忍不住想多看爷爷几眼。
但只一眼,潮水般的悲伤就把我包裹,视线完全模糊,啥也看不清了,
耳边的哭声和哀乐也变得遥远且空灵。
泪眼朦胧中,我好像留意到人群中有个特别的身影。
我抹了一把泪,试图看清楚些,但人头攒动,不断有遮挡,始终看不到他的正脸。
不会吧,他……怎么会在这儿,难道是跟踪我?
我快走几步,穿过人群,
他好像意识到我发现了他,转身向殡仪馆大门方向走去。
我紧跟在他身后,他明显有些慌张,低头大步流星,
在花坛转弯处,他看都没看就大步冲到路上,
正巧一辆轿车驶过,几乎与他擦身而过。
他下意识侧身躲避,我终于看到了正脸。
没错!果然是他,那个在火车上偷我手机的瘦子。
我们视线相交的瞬间,急刹车的司机愤怒拍响了喇叭,仿佛是百米赛场响了发令枪,
我们俩同时玩命的奔跑起来。
“站住!”
远处大门,几个来参加葬礼的人朝这边好奇的看过来,我本想挥手招呼他们帮忙,
但瘦子意识到不妙,立即转头跑向远端一处像是花园的地方,
有一小片树林和稀疏的灌木,他钻进去后七拐八拐看不见了。
我奔到近前,喘着粗气环顾四周。
好在这里明显没大有人来过,地上厚厚的积雪几乎保持了原样,除了那一大串慌乱的脚印。
我随着脚印来到一丛灌木后,脚印消失。
周围空无一人,只有一棵大银杏树。
我抬头往上看去,然后有了第二次和他对视。
他双腿猛地蹬树,一跃而下滚到雪地里,
在他刚刚的蹬踹之下,数不清的大雪团从头顶落下
我还没来及去抓他,就被雪砸了个满脸。
等我扫落脸上的雪再看,
他已经跑到七八米外,正要窜上一堵矮墙,动作十分敏捷。
我紧跑几步到了跟前,跳起来伸手去抓他的脚,可惜差之毫厘,他成功翻了过去。
我暗道不好要让这家伙跑了,纵身也往上爬,
虽说上中学时为了追求“自由”,栏杆、墙头啥的也没少爬,
但照比他的身法简直小巫见大巫。
正当我心灰意冷地爬上墙头往里看时,直接傻了眼,
墙内是一处院子,不太大,地面铺着古朴的青砖,北面有座破败简陋的小屋。
瘦子站在院中间空地上一动不动,他面前竟站着一条跟他腰差不多高,壮如牛犊的大黑狗,此刻正呲着牙跟他对视,狗嘴发出低沉的呜呜声,口水从齿尖滴落。
瘦子眼睛不敢离开大狗,侧了侧脸哆哆嗦嗦朝我喊
“你有病啊,追什么追?!我今天要是被它咬了,跟你没完。”
这一幕让我也僵住了,有心想跳下去抓住他问个明白,但碍于那只虎视眈眈的恶犬,我趴在墙头进退两难。
正不知所措的时候,突然感觉我悬在半空的屁股被人拍了一下,
我正盯着大狗看得出神,冷不防被吓到,嘴里叫了声“哎呦。”,身体如条件反射一般,腿一蹬手一撑,顺势竟进了院子。
那条大黑狗被我落地声惊了一下,然后转头朝着我,呜呜地逼了过来。
旁边瘦子都看傻了,对我竖起大拇指。
“是个讲究人!”
我背靠墙,绝望透了,结结巴巴朝墙外破口大吼:
“谁?!开玩笑……能……不能分个时候!”
黑狗彷佛看出我的恐惧,它自信的加快脚步朝我冲了过来。
突然,我头顶一个身影重重落下,
几乎同时,一条粗壮的腿结结实实踹在了狗腹。
大狗痛苦的嗷嗷呻吟,一连后退了好几步。
我这才看清眼前的人,是大林。
他没说话,朝着黑狗走了过去,黑狗明显不甘,呜呜叫着压低身子,好像随时要发起进攻。
大林像散步一样走了过去,他还是穿着那身黑夹克,高大壮硕的身形跟狗子一对比,就好像是一头强壮的黑熊。
大林刚一走进黑狗的攻击范围,它就猛地张口咬了上来。
大林身子岿然不动,两臂迅猛伸出,在空中直掐上黑狗脖子,瞬息间他两只宽大的手掌就死死箍住了狗脖。黑狗万分惊恐,四肢在空中一阵乱蹬,
但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一丁点用都没有。
大林像扔一条破抹布似的把黑狗随手丢了出去,几米外狗子落地滚了两圈,
站起来后眼神明显清澈了许多,哼哼唧唧地钻进北面的破屋。
瘦子一看势头不对,掉头就跑,却被大林一个箭步按住了肩头。
但没想到的是,瘦子肩膀一沉身体一拧整件外套竟然从身上脱了下来,
大林手里抓了件空外套。
大林眉头一皱,刚要继续追,却见瘦子手里不知抓了个什么东西,高举过头顶。
“我警告你们,别过来啊!不然同归于尽。”
我冲上前想去帮忙,大林伸手把我拦在身后。
“哥们儿,什么高科技啊,手心那么一点就能同归于尽?让我长长见识呗。”
大林边说边往前靠,好像一点没把他当回事。
瘦子面色慌忙,不停后退,
“别……别过来,我炸!”
他突然朝大林扔了过来。大林反应很快,扬起手里瘦子的外套挡住了飞来的东西,
只听轰的一声,瞬间一团大火燃起。
大林显然也吃了一惊,本能地丢出外套,
同时身子朝我扑了过来,嘴里还喊了声“卧倒”。
我啥都没来及反应,就被他重重压倒在地。
我们俩几乎脸贴脸,面面相觑了足足有两三秒钟,但想象中的爆炸并没有发生。
“哥,你要不先起来,我要被压死了……”
大林,脸色铁青,
“混蛋,敢唬我。”
他青筋暴起,手指沿着青砖路缝隙边缘一使劲,竟硬生生让他抠起来一整块砖,
瘦子已经跑到十米开外,忽然一记飞砖正中他的小腿。
他膝盖一下就跪在了青砖地上,由于惯性身子摔在地上滚了好几圈,让我想到了刚才的黑狗。
瘦子还想挣扎着爬起身,但他的表情已经扭曲,疼的张大嘴巴倒吸气发不出任何声音。
大林走过去,一只手薅起瘦子。
“你小子花样挺多的啊?敢随身带爆炸物。”
瘦子从剧痛中缓了过来,连声乞求,
“哥,那是道具……魔术道具……没有危险。我是个表演魔术的。”
这话一出,大林表情更复杂了,好像刚刚被戏弄了。
“魔术师是吧?来,来个大变活人逃走。”
“哥,我是魔术师,又不是魔法师,你是不是把我当哈利波特了。”
“行,觉得自己挺幽默是吧,还哈利波特,我这就让你见见伏地魔。”
大林说着转头看了眼北边那间破屋,狗子正从门口探头探脑,跟大林来了一个对视,吓得赶紧把头缩了回去。
大林双手一使劲,瘦子整个人都悬空了,拎着他就往破屋走过去。
“哎……我错了哥,别……别……我小时候被狗咬过,有心理阴影,求求你了……”
我从后面跟了过去,
“这人之前在火车上偷过我手机,还想骗我的密码。我怀疑他一直跟踪我。”
大林点了点头,
“嗯,葬礼上我就注意到他了,鬼鬼祟祟的,好像还偷拍你。”
“偷拍我?”
“对,这里面肯定少不了他的事。我看了,反正这地方没监控,你就说没见过我。他自己跳人家院子里偷东西被疯狗咬死咬伤的可怨不着别人!”
大林边说边朝我偷偷使了个眼色。
“昂,对,活该。不说就咬死他。”
瘦子快哭出来了,
“说啥?让我说啥?你们倒是问啊。”
我跟大林互看了眼,对啊,好像咱还没问。
大林的车后座,我们俩把瘦子挤在中间。
“说吧。”
“从哪儿开始啊哥?”
“还贫是吧。”
“哥,我真不敢……”
我开口打断了他。
“为什么偷拍我?”
“误会了,不是偷拍,是比对,拿手机上的照片跟你……还有你爷爷的遗照比对。”
说着他就要从衣服里掏手机,但被大林按住了手,谨慎的说。
“你别动,我来掏。”
“不是那个……口袋……”
瘦子一句话没说完,就听见咔哒一声。
大林脸色一变,把手从口袋里慢慢拿了出来,手指上夹着网状的铁条。
“说了,不是那个口袋嘛……哎呀。”
“不是,谁正常人在口袋里装……夹子。”
“这是个弹簧的小笼子,变动物魔术用的。”
他边说变帮着大林取了下来,略微一拧就还原成了一个巴掌大小的笼子。
“赶紧的!说正事。”
瘦子拿出手机,打开照片给我们看,只一眼,就犹如晴天霹雳炸响在脑袋里。
照片很简单,一个中年男人在路边小摊买东西,被拍到三分之二的侧脸。
那张脸比我印象里苍老了不少,鬓角甚至夹杂着白发。
我傻愣愣的看着照片,儿时关于他仅有的几段回忆像锯子一样在脑中来回拉扯。
十几年了,这个模样无数次出现在我的梦里,
但现实中我早已心如死灰,从没奢望过还能再看见他的脸。
我抓着瘦子,想问明白一切,但身体已经抖得完全不受控了,眼泪如雨般落下,瘦子被我晃的东倒西歪,明显也被我的状态给吓到了。
“你为什么会有他爸爸的照片?!在哪儿拍的?”
此时大林很理智,他应该已经把我们家查的清清楚楚,甚至知道的情况不比我少。
他把我的手从瘦子身上拿开,拍了拍我肩膀。
“你先调整下情绪,我替你问。”
“哥们儿,我做刑侦十几年,别的可能不在行,但照片这种东西嘛……你这照片很模糊,尺寸比例和角度也很奇怪,一看就是拍的另一部手机屏幕,然后再从画面中二次裁切出来的。”
“没错,我偷拍的一个客人的手机屏幕。”
“从头说。”
“我在一个高档会所做魔术表演,上个月,一个出手阔绰的神秘大客户包场做私人接待,他招待的是个外国老头。
表演中途,那个神秘富豪拿出手机给外国老头看了这张照片,外国老头惊讶的把酒杯都洒了。
我当时正巧在做近景魔术,离他们很近,看到了照片上的人,也听到了几句他们说的话。
他们说找到了当年的幸存者,我当时也被震惊到了,魔术都差点演砸。”
“等等,你认识我爸爸?”我情绪缓了过来,插话问。
“他的另一张照片我看过无数遍。”说着他打开了手机上的另一张照片。
有6个人笑着蹲在地上,做着伸大拇指的手势。
从左往右前5个都穿着相同颜色和款式的冲锋衣,其中第2个是我父亲。
而人群最右边的人,面相质朴,脸色黝黑,皱纹和沟壑很多,
穿着也十分朴素,一副农民打扮。
我强忍翻涌的情绪,仔细观察照片。
穿冲锋衣的几人我见过照片,是我父亲同事,
在那次勘探任务里他们不幸遇难,只有我父亲失踪至今。
这张照片里我父亲的年纪跟失踪时相仿,
从背景看像是拍摄在山区村落,周围植被茂密,空气湿度很大,因为远处山峦云雾缭绕。
瘦子指了指照片最右边那个农民打扮的人。
“这是我阿窝,你爸他们找的进山向导,阿窝就是你们汉人叔叔的意思,我是傈僳族。
这张照片是我拍的,当时十五岁,用一个邻居哥哥新买的手机。
我阿窝进山前,让我给他拍一张。
结果,他们都没回来。
后续其他人尸体被发现,唯独你爸爸和我阿窝的尸体一直找不到。
但这张照片阴差阳错被保存了下来。”
我听完他的讲述,不可置信的看向大林,大林沉默不语,有些回避我的眼神。
大林没好气地催促瘦子。
“你继续讲,没让你停!”
“我觉得既然这个人还健在,那他一定知道我阿窝的消息,甚至……甚至有可能阿窝也还活着。我通过一些魔术手法掩护,偷拍到了这个照片。
然后我开始查他的亲人,通过社交平台查到了你——姜骁。
我开始以为你会知道内情,最起码能通过你找到你父亲。
那天列车上我大意了,确实有点小看你了,
本来想查一下你手机里有没有线索,结果差点露馅。”
“你跟你叔叔的感情很好?”大林的问题从动机出发。
“我们其实并没有血缘关系。”
我跟大林都吃了一惊,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我原本住在丽江,1996年,那年我4岁,地震,家没了。
他把我带到玉溪的茶园,当成自己儿子一样抚养大,直到他失踪。他是我唯一的亲人。
他出事后,我被安顿到市里的社会福利院。”
瘦子寥寥几句很平淡的讲述了这一切。
但我隐约感觉到了他小心藏起的情绪,
也许是他从小到大的社交环境让他形成了保护机制。
大林叹了口气,继续问。
“他们交谈的内容,你有听到吗?”
“他们通过一个翻译交流,几乎全程都是无关紧要的寒暄和吃喝玩乐,直到那张照片出现后,那个富豪几乎是贴着翻译的耳朵传话,我根本听不到他说了啥。”
“那外语呢?外语总能听到一些吧。”
“完全听不懂,能确定不是英语。”
大林在手机上找到那个前苏联地质专家的照片,递给瘦子看。
“是他吗?”
“好像是吧,但你这张年轻得多。”
“这是能找到的他最近的照片了,苏联解体后,就没有他的任何消息了。他这次入境肯定是用的假身份。”
“你……相信他吗?”我意识到大林好像对他没了防备。
“他在社会福利院长大,身份档案特别好查。
咱刚坐进车里,同事就把他的资料发给我了。
对了,你档案里,什么FISM沙龙魔术奖,这很厉害吗?”
我愣了下,
“FISM……你是说……世界魔术联盟?”
瘦子惨淡笑了笑,
“几年前的事了,当时有执念。但现在对我没什么用,还不如个肯德基优惠券实用。”
那可是世界魔术圈里含金量最高的奖项之一,我不得不重新审视眼前这个人。
“我还有个最重要的问题要问……你们俩。”我开口,大林看了看我。
“我们应该都知道你想问什么?你自己心里是不是也有答案了。”
“我想让你们亲口告诉我,他们当年执行任务的真实地点。”
“对不起,我有保密协定。那啥,我下车抽根烟。”
大林关上车门前,别有深意地看了眼瘦子。
“拜托你,我就想确认一下。”
“云南,玉溪新平县。”
我深吸一口气,等他说出了最后三个字。
“哀牢山。”
“不行!你想都别想。你以为逛公园呢?那可是原始森林。”
大林把烟头狠狠踩灭。
“无所谓,我理解你,反正咱不一起去,我自己也得去。”
“你是不是活腻了,你凭啥?你有野外求生知识吗,你知道原始热带雨林里有多少玩意能要你小命吗?”
“你知道就可以啊。”
“好家伙,还赖上了是吧?我再说一遍,我去那是工作,你去那叫送死。”
“我们去叫协助你工作。”
“得了吧……不对,你刚才说什么,什么你们?他也要去?你们俩是不是疯了。”
“我从小在哀牢山脚下长大,比大部分人都了解那座山。”瘦子适时插话。
“我能帮你破解。我相信爷爷留那个坐标只是开始,后面很可能会有更多信息需要破解。”
“威胁我,是不是威胁我。你以为你一个大三学生学了点皮毛就横着走了,我告诉你,这方面专家多了去了,跟他们比起来,你算没出师呢。”
“我承认自己的能力不如那些专家。但他们肯定没有我更了解爷爷。更不可能知道我不爱吃巧克力。”
大林被我说得愣了一下,我继续补充。
“从目前掌握的信息看,我爷爷给出了一个精确到小数点后3位的经纬度坐标,
那可是已经精确到100米范围了。
这说明什么,是不是说明很可能当年我爷爷跟那个苏联专家去过哀牢山,并且在那个地方发现了特别重要的东西,所以他们才精确记录下经纬度坐标。
你有没有想过,爷爷为什么会只给我留言,而且秘钥的暗示也只有我们爷孙俩才懂得。有没有可能他只想让我去呢?并且在那里还有更多我们爷孙俩才能懂的谜题。”
“不对,我感觉你逻辑有问题,等我想想怎么反驳你。”
“不用想了,这组合很完美。有负责解谜的、有负责向导的,还有负责安全的。”
瘦子见缝插针。
“不是,我就抽根烟的工夫你们俩是拜把子了吗?怎么说话都一个鼻孔出气了。”
“我还是那句话,反正你不跟我一起去,我自己也必须去。我是合法公民,你总不能限制我人身自由吧。”我做出一副摆烂的样子,继续施压。
大林看着我们俩,沉默半天,突然开口问瘦子。
“你大名我知道,但平时朋友都怎么称呼你。”
“我……平时没什么朋友。所以……”
“你那么瘦,就叫你猴子吧。喜不喜欢就这么着。”大林朝他伸出了手。
“对,既然都要成哀牢山探险的战友了,叫起来总得有个响亮的昵称,是吧,猴子。”
大林白了我一眼。
“哎,谁同意带你们去了,我可没答应啊。巧合嘛,大家同路,同路而已……”
猴子看了看我们俩,笑着握住了手。
“有个事不知当讲不当讲。”猴子对大林说。
“说。”
“哥,等有钱了换个大点的车吧,后排空间太挤了。”
“一边去,给点你阳光就灿烂了是吧,路上你自己坐后面去。”
4.
车辆在蜿蜒的盘山路攀爬,
窗外目之所及几乎被绿色覆盖。
我探头往道路下的山谷看了眼,只觉一阵眼晕,如绿色的深渊巨口。
崇山峻岭间,不知名的飞禽三五成群,怪叫着盘旋。
在狭窄山路行车,大林抓着方向盘不敢懈怠,
但连日的奔波让他眼神略显疲态。
“大林,一会到了招待所,你洗个澡好好睡一觉吧。”
我靠紧副驾驶的座椅背,也感到身上一阵酸乏。
“我在等同事们关于猴子提供的那间高端会所的调查结果,
而且咱还有几样进山的装备没搞定,全是事,谁心那么大能睡得着。”
话音未落,后座上传来鼾声,
猴子躺在后座,美滋滋地夹着登山包,睡得像头死猪。
我和大林无奈相视一笑。
正笑着,大林忽然踩了脚刹车,我立刻朝前看去,可前方空无一物。
“怎么了?”我疑惑。
车子缓慢滑行几乎停下,大林按下双闪灯,面色凝重地问我。
“靠……我没看错吧?”
我眨了眨眼再次朝前方看去,顿觉心头一惊。
只见远处十几米开外的路面上,横着一条巨长的雪白色条状物体,
其宽度已经覆盖了我们所在的整条车道,
甚至对向车道也被占了将近一半,此时它正缓慢的蠕动,
通体的雪白在阳光下如玉般白透晶莹。
“是……蛇吗?”我瞪大眼珠,惊讶于这条蛇的巨大和漂亮。
“白化的眼镜王蛇,自然界中极其稀有。真没想到竟然能在这儿遇见。”
大林忽然反应过来,去拿手机拍摄。
就在他拿起手机的时候,我忽然感觉身子晃了一下。
我以为是自己晕了,但大林这时也疑惑地看向我。
“你也感觉到了?”
紧接着,远处传来如万马奔腾般的闷响,隆隆之声不绝于耳,同时伴随着从大地传来的震颤,我从没经历过这种情况,大惊失色。
“地震!”后座突然传来猴子的声音。
我转过头发现后座的猴子已经惊坐起。
他脸色煞白,双手死死地抓住椅背,身子抖如筛糠。
极度的恐惧甚至让他整个人像傻了一样,眼神呆滞地僵坐着。
看来他幼年的受灾经历,给他造成了很大的心理创伤。
“不对!不是地震!”
还是大林最冷静,他把手机摄像倍数放大,对准了声音传来的前方。
屏幕中,远处道路尘烟滚滚,升腾起的尘土淹没了公路,
大林把摄像头继续往上移,我被直接吓傻了。
只见整面山坡竟然都在移动,同时零星从坡上蹦出来一些巨大的土石,重重砸向下方路面,如果跟坡上的树木做大小参照,那些土石块每一个都比我们的汽车大。
只短短几秒钟,那面山坡就淹没了一切,镜头里只剩下滚滚的沙石尘土。
“山体滑坡?!”我被惊得合不拢嘴。
大林面色阴郁,
“太反常了,这又不是雨季,不应该啊。”
猴子见不是地震,渐渐缓了过来,他长舒一口气。
“哎!对了,那条蛇呢?”
我和大林趴在档风玻璃上找了半天,发现那条蛇不见了。
“什么……蛇?”猴子从后座钻过来,好奇的问。
“刚才横在路上有条白化的眼镜王蛇,至少得五米多。咋说没就没了呢。”我给他解释。
猴子略一沉思,
“你是说……刚才有条蛇挡住了我们的路,导致我们停下来一会。然后远处就山体滑坡……”
我和大林忽然明白他想说啥了,皆是一脸惊讶。
“也就是说如果没有那条蛇,咱们就正好赶上前面的……”
大林不可置信地看向我,我同样很惊讶,没说话。
“会不会那条蛇就是来救咱仨的。”猴子神神秘秘的补了句。
“不对,不对。我可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纯属巧合。”大林赶紧否定。
“行了行了,总之虚惊一场。来,猴子咱俩下车干活,把警示三脚架放后面去,再布置点其他提醒物,免得后面车追尾。”
“得了吧,我可不去。万一你们说的那条蛇回来了呢。五米多,我都不够他一顿饭的。”
“你就这点胆,还山里长大的呢。一条蛇把你吓成这样。”
大林鼓捣着手机找本地相关部门电话,还不忘嘲笑猴子。
“懂个啥,你们不怕是因为无知者无畏。我从小在山里长大,
被蛇咬死的人见多了。有些很惨,脚上被咬一口,结果全身溃烂流脓……”
“行了行了,你不去就算了,干嘛说这么膈应人的话。”
我车门开了一半,被猴子的话吓得不敢把脚丫子伸出去。
“滴——”刺耳的鸣笛声传来,
我和猴子都被吓了一大跳,
只见大林左手疯狂的拍打着喇叭,右手熟练的挂挡放手刹。
尖锐的噪音里,我不明所以,想大声问大林怎么了,却被他一声大吼打断。
“关门!有车!”
猴子扭头往后看,我余光也扫向后视镜,瞬间三魂没了七魄。
一辆重型货车从我们身后的公路上疾驰而来,在后视镜中变得越来越大。
无论大林怎么按喇叭,那辆车几乎毫无减速迹象,径直朝我们冲过来。
“坐稳!”
稳字未落,手刹落下,方向右打,车辆猛地朝右窜出好几米,“嘭”一声,我们的车头重重抵上了护栏,我整个人因为惯性向前猛栽,还好安全带没摘,又被重重拽回了座位。
猴子更惨,头结结实实撞在了前面的靠背上。
与此同时,那辆重型货车从猴子身旁的车窗边呼啸而过,
巨大质量加速度卷起的气流,让我们车身晃了好几晃。
猴子晕乎乎的抬起头,粗口刚爆了一半,就被远处一声巨响打断,那辆货车撞上了巨石,
顿时火光冲天,浓烟滚滚。
看着远处的火光,众人心情复杂,就差一点点我们几个人就交待在这儿了。
“谢谢大……大林哥救我狗……狗命。”猴子结结巴巴道谢。
“你们在这儿待着,我去看看有没有机会救人。”
大林跳下车,从后备箱摸了个灭火器,冲向前方的火光。
这时,坐在车里的猴子莫名奇妙地说了句:
“那辆车的驾驶室里好像……没有人。”
“你说什么!?是不是角度问题。”
“应该不会吧……我是扭头看的,能看见正面的挡风玻璃,没人在开车啊。”
我忽然感觉今天遭遇的一切,有种说不出的诡异,不由担心前方救人的大林。
还好,大林已经拖着灭火器,垂头丧气的回来了。
“不行,火太大了,我根本靠不过去。”
天色暗下来的时候,拖车终于赶来,
我们坐在自己车里,被拖车拖着赶往水塘镇。
猴子不知道从哪儿整出一只真空包装的烧鸡,撕着分给大家吃。
“我记得咱没买烧鸡啊?”大林疑惑地看着手中鸡腿。
“管那么多,吃就完了。”
“你到底从哪儿弄得?”大林刨根问底。
“真烦, 吃东西都堵不住你的嘴。司机,拖车司机的。”
“混蛋玩意儿!你又偷!”
猴子差点被噎到,
“你别血口喷人,我找人家买的!买的!给钱了!还被他讹了!花高价买的!好心给大家搞点吃的,你看你那样,看谁都不像好人。你不吃拉倒!”
猴子一把从大林手里把鸡腿抢了过来。
大林嘴巴一撇也有点尴尬,
“哎,你看你这小气的,我就随口一说,急啥啊。那我不吃了,你们吃,你们吃……”
大林说归说,但眼珠子就没离开过那只鸡,
眼睁睁目送鸡肉一口一口地送进猴子嘴里。
而猴子也故意把嘴巴吧唧的特别响,边嚼边做出享受的表情。
我感觉大林的口水马上要流出来了,突然他猛拍了下椅背,把猴子吓一跳。
“你发什么神经?!”
“你小时候怎么上的学,老师教没教过你吃饭要洗手。一点不讲卫生,没收了,我来分。”
不等猴子反应过来,大林一把抢过来剩下半袋没吃完的鸡。
“哎,不是,你这人脸皮真厚。你警号多少,信不信我投诉你……”
……
“风干肉条,压缩饼干,哎,我觉得把这几罐啤酒带上也不错。”
猴子坐在酒店的床上打开登山背包,边核对着食物清单,边随口瞎说。
大林白了猴子一眼,没理他,自顾自看着酒店窗外抽闷烟。
我递给大林一罐啤酒,也靠着窗往楼下看。
道路两侧灯火通明,路上汽车不太多,大多是自行车和电动车慢悠悠的驶过,
不断有熟人互相打着招呼,偶尔还听见几声小贩叫卖声。
“还别说,这儿还挺热闹。”
“我刚才听前台说,过两天就是本地拉祜族最重要的节日,叫祭龙”
此时,正巧一群下夜自习的中学生成群结队的走过,
他们三五成群的围在一些卖烧饵块和炒粉的小摊旁,叫上一份吃的,边等边嬉笑打闹。
摊贩的灯光照耀下,升腾的热气裹着食物香味弥漫在周围的空气中。
“真好,这就叫人间烟火吧。”大林边说边吐出一个眼圈。
“别人的生活只能叫人间,自己参与的才能算烟火。”大林看着我,若有所思,眼神中闪过一丝若有若无的伤感。
“哎,算了,你读书多,说得我听不懂。”他猛灌了几口啤酒。
“走,尝尝当地的烟火气去,我请客。”
听大林这么说,猴子激动得从床上一跃而起。
“嘿,还别说,吃我的烧鸡长良心。我好久没吃到家乡的粑粑了。”
“那你不用去了,找我就有。”
“滚……”
“刚才我收到信息了,大部队那边调查结果不太理想,猴子提供的那个会所里监控都被删除了。就连他们开的车都是套牌。几乎没什么进展。”大林边说边把菌子倒进火锅,并按了下了桌上的计时器。
“这种菌子要煮多久来着?”
估计猴子早就知道那个会所的行事作风,他现在更关心火锅。
“20分钟吧。”我回答。
“哎……这么长时间,太折磨人了。”猴子看周围的人大快朵颐,不住地咽唾沫。
“时间很快就到了。”大林明显是指的地下交易时间。
而猴子满眼放光的凑过,以为说的是火锅里的菌子,大林嫌弃的看着他说。
“你说你这么贪吃,怎么还瘦成这样?”
“嘿嘿,光吃不胖,你说气人不?”猴子坐在对面,故意嬉皮笑脸地气大林。
“泥石流太严重了,路面清理需要段时间,我们是不是得换个方案进山?”
我赶紧把话题拉了回来。
“对,这就是我想说的,咱现在得稍微改变一下计划了。”
“怎么说?”我好奇。
“就从这里进山,走西南边拉博村,无非是多费几公里鞋子。地文资料和进山路线有专业人士给我们规划整理。”
“什么时候出发?”
“最迟后天,下午,地质和植物方面专家,还有医疗和向导会跟我们汇合。”
“啊?还有其他人?”猴子很惊讶。
“你以为呢,就咱仨进山,那不如叫祭山更贴切。开什么玩笑。”大林说。
猴子被怼,自觉无趣,摆弄着桌上的计时器玩,他忽然没头没脑地问了句。
“林局,那个去会所的神秘富豪开什么车啊?”
大林不耐烦地回了句,“清一水的黑色路虎揽胜。”
“2018款路虎揽胜创世加长款,3.0T排量的是不?”
大林莫名其名的看向猴子,而猴子朝大林身后努努嘴。
“就你身后那种呗。”
大林疑惑转身,发现饭店门口齐刷刷停下3辆黑色路虎揽胜,头车上下来一个穿深灰冲锋服的年轻男人,径直走向屋内,大林转回头发现猴子低头拿着菜单,把脸挡的严严实实。
“干嘛你还要点?我请客,你也不要太浪费啊,先吃完不够再点。”
大林见猴子不搭理他,伸手抢过来他手里的菜单,结果拿开菜单发现,后面还有一张菜单。
“真闲的……”话没说完,大林的手机突然响了,是语音电话,大林愣了,看看手机,又看看猴子,忽然他明白了,放到了耳朵上按下接听。
“我认识那个人……他就是翻译……千万别让他认出我。”
听到这话大林一惊,但他并没有转头,而是打开手机前置摄像头,摆出个很可爱的自拍动作,照向后面,然后嘟起嘴自作可爱,自言自语嘟囔:
“哇偶……他们人好多啊,镜头里都快塞不下了呢。”
我这时候才发现,事情有点不对劲,看看他俩这幅样子,我不知所措,只能拿筷子捞菌子。
大林低声给我说:“喂,别吃啊,没熟呢,有毒。”
一大堆人涌进了火锅店,开始四处转悠着看客人的脸,服务员去招待,他理都不理。
不对劲,这群人明显不是来吃火锅的。
大林手机又响了,猴子给他发了条信息。
“林哥,林局!快想办法,他们在找我!”
“无所谓,要是躲不了,干就完了!”大林声音有点大,引得一个满脸络腮胡,长相粗狂的小喽喽闻声走了过来。
我心想完了,这要打起来我容易拖后腿啊,小声劝大林,
“大林,千万别冲动,打架我不在行。”
我话音未落,那个络腮胡已经站到了我们桌面,
几乎同时,“嘭”的一声,猴子脸朝下重重栽到了桌子上,声音挺响,把我和大林都吓得一哆嗦。
看来猴子也是没招了,开始装醉了,脸砸真狠我都替他疼。
我赶紧大声配合猴子演戏,
“怎么搞得,老于。不能喝就少喝点,你看你醉的那熊样。”说着我就站起身,把椅背的外套披在他身上,刻意往他头部遮了遮。
“哎呀老于啊,你说你,别看平时你种甘蔗挺有一手,论喝酒你还真不行。”
络腮胡犹豫了下,转身走了。
万幸,万幸,我心里长舒一口气。
突然“滴滴、滴滴……”,桌上的计时器玩命叫了起来。
络腮胡闻声又走了过来。
“你哥们挺急性子啊,菌子还没煮好就醉了?”络腮胡笑眯眯的看着我。
“哦,我们……这第二场了,第二场,哈哈……他酒量太差了……两瓶啤……”
我话还没说完,手腕就被络腮胡攥住,他用眼神示意我往桌上看,我顺着他目光看去,
只见桌子里侧摆着猴子的手机,他百密一疏,没锁屏,是跟大林的聊天,
[林哥,林局!快想办法,他们在找我!]
与尴尬随之而来的还有我手腕上的剧痛,感觉骨头快被这家伙给捏断了,
我脑子疼的要死机,只考虑下一秒是挨拳头还是脚踹。
突然,眼前什么东西一晃,我感觉手腕被松开了,下一秒络腮胡竟然重重倒在了地上。
周围一下安静了,都看向这里。
我看向大林,他松了松拳头,然后解开了夹克袖口的扣子,朝众人招了招手,
“都来吧!”
火锅店瞬间沸腾了,喊杀声冲破耳膜,一时间锅子、凳子乱飞。
大林背靠着墙,等对面人打过来,
他低身闪开然后顺势一个勾拳,每一拳就倒地一个,很干脆。
我跟猴子也有模有样的学大林,但基本第一招都躲不过去,被捶散了。
我被打的随手抄起个厚重的玻璃锅盖乱挥舞,对方被逼的后退了几步,好歹稳住了局面。
猴子那边的情况就复杂多了,他虽然也挨拳脚,但对方却很难抓住他,
他一直上蹿下跳真跟个猴子似的。
好不容易有人把他按在墙角,以为是抓住了,猴子却从容的从那人身下钻了出来,
而那人再抬手想抓,发现自己的两根大拇指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扎带给系再一起了。
大林在捶倒了四个人后,终于腾出精力,手撑桌子,一纵身翻到我身前了。
一番战斗后,那些喽啰们也都看出来了,真正难搞的是大林,
所以除了那个翻译外,其他人都围了过来。
这时候猴子那边就没压力了,他不知道哪儿来的自信大声喊到:
“辛苦你们俩了,剩下的这一个就不劳你们费心了,交给我吧。”
我心想,猴子你脸皮真厚,我们在这面对千军万马,你自己去找个文官单挑。
说完猴子,就一下冲了上去,他借着一个凳子起跳,在空中挥起拳头,像是在蓄力发大招,虽然动作有点小帅,但总感觉只能在动漫里看到。
“咚”,那个翻译就站在原地,身子微微一侧,
一手抓住了猴子的胳膊,顺着他冲的方向,把他丢了出去,猴子就像出膛的炮弹一样,飞速撞在了冰箱上。
冰箱倒了,他也落地了。
他在地上痛苦的翻滚,还不忘骂翻译:
“你他妈不讲武德,你练过的去找练过的打啊……”
翻译没跟他废话,
把猴子像拎小鸡子一样拽起来丢到旁边桌子上,随手拿起一个小碟子,一使劲碎成两半。
拿锋利的断口,压上了猴子脖子。
大林一看这架势,连连摆手。
“别冲动,我们不打了,不打了。”
翻译很理智,他就对着猴子说了一句话
“警察快到了,不废话,东西要么主动给我,要么我带你走,慢慢搜。”
我跟大林对视了眼,都不明白他想要什么。
猴子显然不想体验翻译口中的“慢慢搜”,能看出他表情动摇了。
我突然想到了什么,连忙开口说:
“我知道在哪,你拿了快走,别伤害他,那东西就在他上衣内侧口袋里。”
我想起上次大林掏猴子口袋被夹手的就是那个口袋,
我盘算着等翻译的手被夹,分神那一秒,我就把手里的锅盖砸向他,给猴子争取机会,
猴子那么激灵一定能借机逃走。
翻译没想那么多,听我这么说就伸手去拿,机会要来了,
我瞪大眼睛,抓紧手里的锅盖随时准备扔出去。
然而,我期待的情况并没有发生。反而是猴子用生无可恋地眼神看着我。
当翻译的手从猴子口袋拿出来的时候,手里竟多了一个翠绿的翡翠,形状是个细细的三角形柱体,大概有十公分长。
翻译看了眼,面无表情的揣进自己兜里,放下手里的碎碟子,示意撤退。
然后从怀里掏出一厚叠百元大钞,放在身旁桌子上,
“不好意思啊,老板。给你弄得有点乱,该换换吧,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嘛。”
老板从前台桌下探出头,微笑点头。
翻译转身走了两步,突然停下了。
他摸着自己口袋,发现刚才那块翡翠已经从口袋边露出了一半,马上就要从口袋跑出来了。
他拿起翡翠,发现尾部系着一条很细很细几乎透明的线,他扯了扯,发现另一端连在猴子的衣服上。
猴子这回彻底蔫儿了,他摊了摊手,对着空中一划,弄断了那根线。
“算了,命里没有。”猴子自言自语,紧接着转向我喊到,
“哥们,你是专门拆台的吧,是不是翻我东西了,你怎么知道在这个口袋?”
“我以为你那个口袋里,还装着上次那个夹手的笼子呢。谁知道……”
猴子气得瞪着我喊,
“不是,谁正常人成天在口袋里装夹子!”
从派出所录完口供,回到酒店已经是凌晨了。
大林把证件拿出来,也给领导打了电话,才让民警同志们相信了我们是好人。
我躺在床上,身上到处都疼,感觉要散架一样。
大林帮猴子上跌打药,疼得他吱哇乱叫。
大林忽然按住猴子的胳膊,另一只手在他一块淤青上发力。
“林哥,我错了……你饶了我吧……你们怎么又这样搞,直接就上刑,你倒是问啊。”
“你嘴里真就没点实话!你为什么瞒着我们那块翡翠的事,那到底是什么?”
这件事让我也很气愤,我们这么信任猴子,但却被他给愚弄了。
“大林,咱也不用问了,你直接使劲按,让他自觉说,我们不说话,只要不满意就接着按。”
“好小子,没想到你对用刑也挺有研究。就按你说的办。”
话没说完,猴子就惨叫起来。
“我说,我说……那块翡翠是我给他们表演时顺来的。
是神秘富豪把翡翠给了那个外国老头,当时翻译还给老头介绍讨论了半天。
老头表现得很惊喜,连说了好几遍克留七、克留七……
我一看这玩意居然还有名字,肯定特别贵重。
我当时就忽然冒出个大胆的想法,先从老头口袋里把这东西顺过来再说。
如果有天我实在查不出阿窝的消息,还能用这个什么克留七当做筹码来交换阿窝消息嘛。”
猴子说完这些,我们谁都没接话,屋里忽然安静了几秒,然后大林就更使劲地按了下去。
“哎呦……疼死我了,你们到底还想知道啥啊……我说我一定说……”
我们依旧沉默不语,大林只管拼命的按,猴子眼泪都冒出来了。
“我说……我想过……想过如果我阿窝确实已经不在了。那我就不还给他们了,用克留七换点钱。也算是对我阿窝和我的补偿。”
大林朝我点点头,松开了猴子。
猴子在床上打着滚揉自己后背。大林连连叹气。
“不会吧,难道交易已经完成了?那个翡翠就是他们要交易的0号拍品?”大林疑惑。
“应该不是,首先从他们对待这个翡翠的态度上来看,就跟13亿美元不太相称。
火锅店里打成那样,这可是脆弱的翡翠,就不怕一个不小心弄坏?
而且,按猴子所说,那天会所里,富豪随随便便就把这东西交给了孤身一人来赴约的外国老头,而且翻译还得跟他介绍讨论半天,这也完全不合理。
但是……”
猴子和大林听我说到但是,都认真的看向我。
“但是,这东西确实很重要,只是没那么重要而已。不然他们也不会兴师动众的找猴子。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俄语里钥匙的发音就很像克留七。”
“克留七是……钥匙?”猴子惊讶无比。
“哎……可惜了,要是再多几个自己人就把那帮家伙全抓住了,距离真相这么近,多好的机会给浪费了!”
“未必,在这个节骨眼,抓住那些人反而未必是好事。”我说到。
大林看向我若有所思。
“这种级别的交易,那帮人里可能唯一知情的只有翻译。但目前毕竟他们还没开始交易,这么一抓会……”我的话没说完被大林接了下去。
“会打草惊蛇,他们肯定会终止交易,甚至更换交易策略,那就更难查了。而且最重要的是,我们还没有证据把他们定罪,毕竟所有的这些都是信息,没有直接犯罪证据。”
然后大林看了眼青一块紫一块的猴子,
“顶多……顶多也就算个聚众寻衅滋事关上几天,而且火锅店那边的损失,人家还主动赔偿了……”
“但代价是,我们可能永远都调查不出真相了。”我继续补充。
大林忽然脸色凝重,
“等等,咱公路上差点被货车追尾。会不会跟那帮人有关……”
我们几个面面相觑,不禁后怕。大林把猴子薅过来,对他说。
“你说你偷个东西,我们俩都差点被你连累死。”
猴子垂头丧气,但嘴上还不忘拍马屁。
“这不是有林局罩着嘛……”
“你以后少给我贫嘴,不准再乱叫!”
“算了,他也没想到那帮人会是亡命徒,大家今后小心就是了。”
猴子见我帮他解围,立马就开始巴结我。
“嘿,姜博士格局大,我就说咱这一路怎么跟开了光似的,每次都能逢凶化吉……”
我怕他继续不着边际的阿谀,赶紧岔开话题打断:
“行了行了,那啥……我一直有事想问你。”
“姜博士,我一定知无不言……”
“你认识刘谦吗?”
“啊?谁?”猴子一脸懵。
“变魔术的那个啊,你不是拿过FISM的奖项吗?跟他认识吗?”
大林听我问这问题也八卦心起,凑了过来。
“对,你们认不认识?”
猴子眨巴眨巴眼,表情变得很不屑。
“呵,这问题问的。那必须认识啊。”
“真的假的?你可别吹啊。”
猴子听大林这么说,表情更夸张了,简直不可一世。
“我吹?呵呵,就这么给你说吧,他之前不叫刘谦,那年决赛,我们俩打断,如果他输了就必须把名字改成谦虚的谦。结果……你们都知道了。”
我让猴子给说傻子,感觉自己的智商都被他顺带吹跑了,简直太能扯了,但大林好像很认真,
不断追问。
“那……他以前叫啥?”
“以前名字太狂了,不然我也不会让他改名。”
猴子眼神滴溜溜转,肯定还没编出来,但大林紧追不舍。
“你说啊,到底叫啥?”
猴子脱口而出。
“刘……刘能!”
……
5.
正值水稻梯田的灌水期,层层梯田如晶莹的镜面,映着晴朗的天空,
微风拂过波光粼粼,如在画中美不胜收。
穿着华丽拉祜族服装的黝黑大叔靠着一堵院墙席地而坐,
端着一柄金属烟袋,在看大林手舞足蹈。
“车……汽车,车轱辘转,滴滴……滴滴……大哥,你看见没?”
大叔吧嗒吧嗒抽着烟,看着大林夸张的比划,一言不发。
大林不死心,继续比划。这次更夸张,扭捏着装作梳辫子,还往自己胸前乱比划。
“女的……女人,年轻的,眼镜……戴眼镜的。你有没有见过?”
那位大叔,深深抽了口烟,站起身拍拍屁股往院里走。
大林急的快蹦起来,不断绕到大叔面前瞎比划,情绪很激动。
“哎呀,这交流太难了……你说这普通话也听不懂,手语也不会,太难受了!
他们坐标也是,就不能精确点。愁死个人。”、
大林不住埋怨,猴子凑过去,看了看大林的手机。
“差不多就这儿啊,有没有可能……就在这个院子里。”
俩人嘀咕着看向院子,就在这时,
一个穿着麦黄色登山服的年轻女孩推开院门,灵动的跑了出来,身姿姣柔,翩若惊鸿。
她笑盈盈地朝大林挥手跑过来,略显干练的及肩短发随奔跑一开一合,
阳光透过晶莹的发丝抚过她的脸,似凝雪似脂玉。
我痴痴看着她的笑容,如沐春风。
猴子在一旁低声打趣,
“你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想恋爱了?没事,都大三了不算早恋。”
我懒得搭理他,大林这时候已经跟那个女孩寒暄上了,
“可算见到组织了,不容易啊,让我这顿找,好不容易遇见一老头还听不懂普通话。”
此时,那个抽烟袋的大叔已经走到院门了,突然回过头说了句,
“丫头,你注意点,这人刚才情绪不太稳定。”
说完头也不回地走进了院子。
“哎……不是……你能听懂……”
我跟猴子笑得前仰后合。
“那人谁啊?”大林尴尬的问。
“那位大叔是我们这次行动的向导。”她声音甜润,很好听。
可大林听的这话,表情更尴尬了。
女孩眼睛看向我们问。
“林队,这两位就是你提到的姜骁和高诏?”
大林笑着拍我和猴子头,
“你们俩,快叫姐姐。”
这感觉太怪了,太让人社恐了,就好像跟着长辈去串门。
我和猴子尬笑着,不知所措。
“你好,姐。”我支支吾吾嘟囔了句,声音很小,真社死。
“哈哈,我叫许妍,主要负责这次活动的动植物相关支持,还有一些基础的医疗保障。我看咱几个年龄应该差不太多,不用那么客气,直接叫我名字就行。”
院子里面很大,停着三辆越野车。
侧屋是一间很大的会议室,中间会议桌上,摆满了任务用的各种装备物品,
从对讲机、卫星电话等通讯设备到强光手电、户外多功能刀具,绳具、简易户外炊具,
甚至能量棒,压缩饼干,维生素片等应有尽有。
墙面上是一副巨大的哀牢山卫星地图,且已经标出了海拔。
一个大约五十岁上下的男人,站在地图前给大家做了简报。
他是任务小队的指挥,叫白逸彰,但令我有些意外的是,这人非警非军,是个学术专家。
他做了个简单的自我介绍,其学术专业是考古和地质方面。
从我不太高的情商和阅历来判断,这人大概率不太好相处。
听了他的简报,喜忧参半吧。
任务坐标以一个鲜红醒目的原点标注在了地图上,处于哀牢山原始森林腹地。
明天上午出发,计划往返共计8-10天,携带13天补给量。
这个季节并非雨季,最大的威胁是失温症,早晚温差能达到非常离谱的20度以上。
但这些数据都是原始森林外围区域,
一旦深入腹地,是没有数据支持的,因为大部分区域地质普查人员都从没有到过,
里面是什么情况,有什么危险,都是未知。
而且,最让人担忧的是,哀牢山的温湿度是植物天堂,参天的树木枝繁叶茂,几乎完全遮蔽了阳光,而树冠之下缺少阳光的昏暗世界里,形成了一个独特的生态系统。
由于光合和呼吸作用,白天极度富氧,晚上又瘴气弥漫窒息缺氧。
鬼晓得这种环境会孕育出什么样的动植生态。
随后,许妍上去给大家普及了一下毒蛇和毒虫的防护。
真好看,这回能光明正大的看她的脸了,至于内容讲得啥,忘了个七七八八。
最后是两位年轻帅气的小哥,看上去比我大不了几岁,跟大林同属于一个工作系统,
他们很尊敬大林,一口一个前辈的叫。
两个小哥哥做了简单的自我介绍,高个子叫宋磊,矮一点的叫周晨。
他们俩将全程携带配枪为大家护航,安全感立刻多了不少。
深夜,我和猴子被安排到同一个卧室。
洗漱后屋里关了灯,月光很亮,透过窗帘洒进屋子,像是点了盏小夜灯。
我躺在床上有一搭没一搭的跟他聊着。
不知怎么,话题就跑到了许妍身上。
猴子贱嗖嗖的说我和许妍有夫妻相,还要帮我表白,
我说他纯属羡慕嫉妒。
我俩正在嬉笑扯皮,忽然窗外人影闪动。
猴子和我都感觉到了,不约而同停下了聊天。
“嘭、嘭、嘭。”有人轻轻敲我们的窗户。
猴子一个激灵从床上窜下来。
“谁?大半夜的不睡觉跑到猛男的房间想干嘛?”
我一听猴子嘴里真是没溜儿,让他先别说话仔细听。
我们俩支着耳朵听半天,结果外面啥动静也没有。
猴子有点不耐烦,披上件衣服就要开门,
我也好奇,心想这院子里全是自己人,甚至还有枪有炮的,怕个啥。
真要有事,一嗓子就能把满院子人喊醒。
但想归想,我还是从登山包上把工兵铲取下来壮胆。
猴子咔哒一声拧开门,一步就冲了出去,我紧随其后,
结果一出来就是一股寒意,晚上山区确实冷。
出乎意料的是,外面啥都没有。
我和猴子环顾四周,空荡荡的院子里特别安静。
我和猴子大眼瞪小眼,一脸懵。
猴子缓缓走到窗户旁,立马招呼我过去。
我发现在窗台上,竟然用小石子压着张纸条。
6.
一条狭窄土路从梯田片穿梭而过,
两侧依稀有几簇低矮的云南杜鹃。
拉祜族向导扎木在最前面带路,走得很快。
大家状态都不错,除了和我和猴子哈欠连天。
昨晚自从我们发现那张纸条后思绪万千,讨论了大半宿。
那张纸条注定会成为此次任务无法驱散的阴霾。
[队伍里有内鬼]
走到中午,身边的植被和树木逐渐茂密了起来。
头顶偶尔会被树木遮挡,我们停在一棵巨大的青冈树下,
白逸彰让大家休息20分钟。
大林过来给我和猴子分压缩饼干。
我和猴子因为那张纸条的缘故,看大林的表情怪怪的,
大林掰了一般自己的压缩饼干递给猴子,而猴子却光看不吃,
最后咽了口唾沫问,
“林哥,有……有没拆封的吗?”
大林看他这种举止很疑惑,
“你先把手里的吃完再说啊。哎我说,你平时跟饿死鬼附体一样,今天怎么这是?”
“别管他,他早晨出发前吃过,估计不饿。”我忙打圆场。
“那你怎么也不吃啊?”大林纳闷地看着我手里完好如初的食物。
“我……我也吃过了。”
大林明显不信,一把抓过我的压缩饼干放鼻子前闻来闻去。
“这也没问题啊,你们俩爱咋咋地吧。”
说着把饼干丢给我,起身去给宋磊和周晨那俩小哥送吃的去了。
“靠,真烦,我最讨厌玩狼人杀了。”
“咱俩昨天不都盘过了吗,大林应该没啥问题。你怎么还对他疑神疑鬼的。”
我想劝猴子别太多心,谁知他一句话怼了过来。
“你还说我,你自己不也一口也没吃嘛。”
“啊——”
远处传来一声尖叫,是唯一的女生许妍。
众人闻讯赶去。
我把饼干随手塞进口袋,拉着猴子也朝那边冲去。
跑了并不远,大概不到二十米,在一棵巨大的树后,许妍花容失色的站着。
宋磊很关切连声问她怎么了,有没有伤到?
许妍摇摇头,伸手指向了树根处。
众人顺着她手指方向看去,都吃了一惊。
一颗人头骨赫然在地上,黑洞洞的眼窝确实让人有些胆寒,周围还有一堆碎骨。
大林从地上随手见了两片叶子,然后隔着叶子把头骨拿起来仔细观察,
“至少得3年以上了,骨骼都快被分解完了。”
我内心佩服不已,无论是他的专业技能还是胆魄。
向导扎木也走了过来,看了眼这堆骸骨,淡淡地说,
“再往前百十米就算是进入哀牢山腹地了,大家拜一拜吧,希望他的灵魂能指引我们。”
说罢他拿出自己的小酒壶,将米酒洒在骸骨前,低下头双手合十。
众人有样学样的也都拜了拜。
不知从哪儿开始,脚边弥漫起淡淡的雾气,
周围的树木也粗壮的有些夸张起来,直径几乎达到了一个成年人的臂展。
树身上也多了很多缠绕的藤蔓植物和苔藓。
脚下的树叶越来越厚,每一脚下去都是十几厘米的深度。
我有点心虚,这树叶下面会不会有蛇什么的。
果然,扎木让我们走在他身后,他自己拿一根木杖,在树叶里扫来扫去。
宋磊和周晨两个小哥走在许妍左右两边,也用登山杖在树叶里敲敲打打,充当护花使者。
猴子用胳膊肘顶了顶我,
“你看人家,哪个女孩不喜欢这种又有安全感又懂得献殷勤的。”
“行了,你先把自己顾好吧。对了,我这后背怎么有点痒啊,你帮我看看。”
这会儿我后背刺挠的难受,衣服又穿的贼厚,自己挠不着。
猴子看都没看,吊儿郎当的身后往我后背使劲拍了一下。
这一拍不要紧,我感觉后背好像被火给烧了起来。
撕心裂肺的疼痛连绵不绝传来,我大喊起来
“猴子你混蛋,搞什么这么疼……”
我话都没说完,强烈的灼痛感如潮水般再次袭来。
“啊……”
猴子被我这反应吓了一跳,忙去看我后背。
结果他只看了一眼,直接愣住了,结结巴巴的说,
“老……老姜,对不起,我真帮不了你,我……我有密集恐惧症。”
他这话一说我整个人都不好,忍着剧痛不断追问,
“你倒是说啊,我后背怎么了?!”
这时候,前面其他人闻讯也都跑了过来。
第一个跑过来的是大林,他刚绕到我背后就直接爆了句粗口,
想碰我的衣服,但皱着眉头不知道从哪儿下手,
我第一次见到他这幅手足无措的样子,连他都这样,那我可能是没救了,顿时心灰意冷了。
这时,许妍气喘吁吁的跑了过来,她看了眼直接朝我吼道:
“快!快脱衣服!全脱掉!”
她眼神坚毅,边说边拉我外套拉链,我有看到了希望,只知道一层层拼命地脱,直到我上身光溜溜的才停下,可她依旧没有停,在拽我裤子。
我心一横,救命要紧,直接往下使劲一拽差点连内裤都带下来。
“别动!”她从包里迅速拿出一个小型喷雾剂,我都没看清是啥她就呲呲对着我后背喷了起来。这时我余光留意到,刚刚脱下的衣服好像有点不对劲,怎么后背湿了那么大一片。
不对劲,那块湿痕怎么还在动?
我定睛一看,顿时满身的鸡皮疙瘩都冒了出来,那块深色的地方不是湿了,竟然是黑压压的蚂蚁。
一瞬间,我整个人都麻了。
许妍在我后背忙活半天,又是喷雾又是用嘴巴吹的,终于鼓捣差不多了,转而一边用喷雾清理我衣服上的蚂蚁,一边说,
“这种是阿玛多刺蚁,它们遇到危险会喷射蚁酸,腐蚀性强,皮肤沾上会有强烈的灼烧感。”
“它们为什么……都爬我身上来了。”
“不知道,你是不是有什么东西吸引到它们了?”
大林在一旁看了半天,见我没啥事了,开起了玩笑。
“小许,你闻闻他是不是体香。”
许妍刚才光想着救我了,被他这么一说,许妍才留意到我只穿着条内裤,顿时脸一阵红。
我白了大林一眼,他一脸坏笑。
猴子不知道从哪儿窜出来了,哆哆嗦嗦吓够呛,
说自己身上也痒痒起来了,
非要大林帮他看看有没有蚂蚁。
大林掀开他衣服,拿个烂树叶子逗他。
“你就一个,但是比他身上的大,你感觉出来没,在这儿呢。”
“哎呦……哎呦,我感觉出来了,快,快帮我弄下来。”
周围人一阵哄笑。
许妍从我衣服里拿出一块压缩饼干,上面密密麻麻爬满了蚂蚁。
“找到了,万恶之源在这儿。”
我一拍脑袋,原来是中午那块开了封的饼干。
当时听到许妍呼救,我直接塞口袋里给忘了,估计是中途靠在树上休息的时候,把蚂蚁给引到身上来的。
“大家休息尽量别靠在树上,这种蚂蚁都在树上筑巢。”
许妍指着树上一个黑不溜秋的球形物体提醒大家。
“乖乖,这是蚁巢?比个足球都大。”猴子惊叹。
许妍把一瓶药水递给猴子,让他给我后背抹药。
我穿上许妍帮我处理好的衣服,抬头发现大林正看着我。
“你没事吧,这都走一天了也不吃东西,你不饿吗?”大林伸手递给我一根香肠。
我其实一路上肚子都在叫唤,看了眼不远处的猴子,
他是真忍不住了,正抱着大林给他的肉干和面包啃呢,吃相极为难看。
哎,算了,这队伍里,如果连大林都信不过,还能信谁。
我接过香肠,一口就干掉半根。
下午三点多,周围光线越来越暗,茂密厚实的枝叶互相交织,把天空遮的密不透光。
白逸彰问向导扎木要不要照明设备,扎木闷头前行,只摆摆手。
身前的大林也不断抬头,面色担忧地看向头顶黑压压的树冠。
虽然出发前做过功课,但压抑的深绿色海洋和十几米的能见度,还是让我克制不住的焦虑。
大林走在我前面,他手中的卫星定位信号时有时无,时不时就滴滴滴的警告,
没多大会儿彻底歇菜失去了信号。
耳朵里的对讲机信号滋滋啦啦全是杂音。
猴子突然碰了碰我,
“哎,你听见有什么动静没,就那边。”说着他指了指左边黑漆漆的地方。
“没,你别疑神疑鬼的。跟紧队伍。”我安慰他。
但说实话,我刚才也恍惚听见了,听着像是有什么生物踩树叶发出的,让人心里发毛。
猴子胆小,他从包里摸出强光手电,对准黑暗处照了过去。
手电光柱刺破黑暗,打在一棵缠满滕蔓的老树上,
猴子站定仔细观察,我也凑过来看,啥也没有。
就在手电正要挪开的时候,我看到树后面一个人形的东西一晃而过。
我怀疑是不是自己眼花了,想问猴子确认下,发现他已经抖如筛糠,
紧接着他喊了出来:“有……有人!左边!”
大林反应最快,掏出手电找了过去,顺便把光圈拧大,瞬间左边大片面积被照亮了。
紧接着众人七手八脚地也打开手电照了过来。
但目之所及,只有张牙舞爪的怪树和低垂的藤蔓。
就在大家屏息凝神观察的时候,向导扎木突然吼了一嗓子:
“关掉手电!抓住前面人的肩膀,快走!”说罢,头也不回向前走去。
众人被这一嗓子吼得有点蒙,但紧接着就是白逸彰的声音
“听向导的!关手电!快走!快!抓住肩膀千万别掉队!”
光源一个个灭掉,一时间大家手忙脚乱,队伍有些混乱。
这时候宋磊喊了声:
“靠!怎么有匹马?”
向导扎木大吼,声如洪钟:“别看!快!快走!”
大林的声音响起,“宋磊,听向导的!”
紧接着大林朝后面的我喊:“抓着我,千万别掉队!”
猴子在身后连声催促,几乎是蹦到我了背上。
人的恐慌是会互相传递的,一行人呼呼啦啦的快步前行,几乎算的上跑了,
脚下树叶被趟得四散而飞,这会也没人顾上蛇了。
黑暗中不知道走了多久,直到扎木示意众人停了下来,大家都气喘吁吁。
大林问宋磊,
“你刚才说看见啥了?”
“马……是战马,身上带铠甲的那种。”
宋磊喘着粗气说。
“你看花眼了吧?”周晨说。
“我看的真真切切!带着那种鱼鳞甲,它还朝我走了几步呢。”
听他说的这么玄乎,一时间大家没人接话了。
沉默良久,忽然传来扎木的声音。
“我曾经也见过,而且不止一匹。”
大家都看向扎木,黑暗中他的烟枪忽明忽暗。
“大叔,这里林子里,您就别抽烟了,万一……”周晨话没说完就被白逸彰打断。
“让他抽吧。”
他这话一说,大林嬉皮笑脸的就拿出一根,还没放进嘴里就被白逸彰抢了过去。
“其他人不行!”
扎木老哥自顾自的抽着烟,黑暗中娓娓道来。
“几年前,我跟村里一位长辈因为采菌子来过这么深的地方,我看到了马,而且还不止一匹,就是他刚才说的那种带着盔甲的战马。
但是当我说出来,那位长辈怎么都不信,他根本看不到。
我为了证明,朝着远处的一匹马就走过去了,
结果快走到的时候,被一条烙铁头咬了脚踝。差点交代在这儿。”
“那马到底是怎么回事?”宋磊还是疑惑不解。
扎木吧嗒一口烟,继续说。
“汉朝的时候,这地界是哀牢国。当时这里发生叛乱,汉朝派一个叫宋越的将军带着近千人部队来讨伐叛军。
结果行军到这附近的时候,忽然起了雾,大家没了方向。
接着在雾里不断有士兵突然离奇倒地暴毙,更有许多士兵像中邪一样,开始脱身上衣服,怎么打骂都不管用,直到全身赤裸。
然后他们把脱下来的衣物叠放整齐,脸上带着微笑走进浓雾里,再也没出来。
而且被严格驯化的战马,莫名其妙得狂躁,不要命一般,对着大树疯狂撞击。结果连人带马有数百都葬身于此。”
宋磊听扎木讲完脸色煞白,
“扎木老哥,你意思是我刚看见的那些战马是两千多年前……”
“我们拉祜族讲万物有灵。但这哀牢山的林子邪得很,这里的灵魂会被困住,没法进轮回。
我们本不该看见这些东西的,都是因为我们出发前有件大事没做。”
“什么?”白逸彰紧张地问。
“祭祀,我们走进林子这么深的地方,不献祭活物是没法让山神保佑的。”
周晨听闻笑了起来。
“害……吓我一跳,我以为什么事呢。老哥,我们都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只信仰科学。”
大林抬手没让他继续说下去。
白逸彰提高了些嗓门对大家说,
“咱今天的行程还没走完,还有段山要爬,得在6点之前到达计划的山丘上吃饭露营。
大家先休息下喝点水,等休息好了咱一鼓作气。”
大家纷纷拿出随身的吃喝,许妍走过来,有些不好意思的把一块巧克力递给我。
我以为她要送给我吃,心里突突直跳,结果她却说,
“麻烦你,帮我打开好吗?这包装我撕不动。”
我接过来,一使劲才发现真的太紧了,纹丝不动。
碍于面子,我硬着头皮换了个发力姿势,
猛地一拧,结果劲使大了,包装纸还在手里捏着,巧克力直接掉地上了。
我满脸通红,边说着不好意思,边尴尬地低头看掉哪儿了,
结果我这一低头,发现不对劲了。
我竟然看不到自己脚了,脚踝以下是白茫茫一片。
我猛地反应过来,
“起雾了!”
大家一阵骚动,七嘴八舌的讨论开了,大部分人都是对能见度的担忧。
大林和白逸彰站在一旁拿着指北针和地图做途径点标记。
而扎木脸色十分难看,转向白逸彰问:
“这种雾一出来,你罗盘还能用?”
这时我才发现,大林和白逸彰的脸色更难看。
扎木凝重地叹了口气,
“看来山神发怒了,没有祭品就要把我们全都留在这。”
白逸彰估计是怕扎木的话扰乱军心,赶紧去安抚。
“老哥,磁场紊乱而已,我之前地质勘察的时候遇见过,没事的,咱想想别的办法。”
大林打开手电,照着几棵树绕来绕去,我和猴子好奇凑了过去。
“你这是……”
“我想通过观察苔藓的分布来辨别方向。”
“厉害啊,老林。整个队伍就你最靠谱。”猴子压低声音拍大林马屁。
“完全看不出来,这里的阳光全年被树冠遮住,植被生长看不出参考性。”
猴子一听这话,立马就白了他一眼。
“说话大喘气,浪费我感情。”
突然,大林俯下身,满脸疑惑地看着树根。
“小妍,你过来看看。”
我顺着他目光看去,瞬间密集恐惧症又犯了。
只见密密麻麻的虫子沿着树根往上爬,如一股黑色的潮水。
细看之下发现,居然是很多不同种类的虫子混在一起往上爬,
它们甚至有些还是食物链关系,但此刻他们也不捕食也不逃避,
就跟说好了一样,都拼命往上爬。
这时许妍靠了过来,看到这一幕表情很震惊,
“这种情况很罕见,我只在资料里看过,一般是生活在火山地带的昆虫。
由于地热活动,地面每天都会周期性的释放出硫化毒性气体和二氧化碳。
久而久之生活在附近的昆虫会按时的往高处爬,远离地面逃命。”
大林恍然大悟,
“难道……这雾有毒?”
听他这么说,众人吓得纷纷抬脚。
这时,扎木说出一句更要命的话。
“这叫杀人雾,会越升越高,最终把人给罩住。”扎木语气冰冷绝望。
“大家看,雾好像确实比刚才高了!”宋磊的一句话成功补刀,大家发现刚才还在脚边徘徊的雾,现在已经几乎到了小腿。
白逸彰脸色阴沉喊到,
“大家背好装备,按刚才的队形,我们往高处走!”
这次他走到了队伍最前面。
大家都心知肚明,现在没了卫星定位也没了罗盘,哪儿是高处鬼才知道。
但没办法,总不能在这儿等死,动起来或许就有希望。
“大家抓好前面的人,千万不要掉队,有情况就第一时间喊!”大林担忧的提醒众人。
队伍再次移动起来,大林走在队伍最后面殿后,我身前的人换成了周晨。
众人脚步越来越快,我跌跌撞撞的跟着,左手一直死死抓着周晨的肩膀,生怕掉队。
猴子一害怕嘴更碎了,不停的在我身后嘟囔雾气到什么位置了,
跟个语音报警器一样吵得我心烦意乱。
雾升起的速度远超我预计,跑了没几分钟,已经升到了大腿位置。
因为已经无法分辨脚下的路,大家低头不语脚步踉跄,躁动不安的情绪在蔓延,
瘦子在后面不断问我能不能爬到树上躲避,
“这树那么粗两个人都抱不过来有20多米高,上面全是湿滑的苔藓,你以为自己真是猴子?
再说,就算你爬上去了,上面全是毒虫毒蛇在等你。”
他还是不甘心,说要不试一试,我正侧身跟猴子争辩时,忽然我感觉抓着周晨的左手一空,
转头发现,周晨已经消失了,与此同时,脚下浓雾里响起了他惊恐的叫声。
猴子死死拽着我,吓得不知所措。
我赶忙伸手往浓雾下胡乱抓,能拉起他。
结果我摸到了一个坚硬冰凉的东西,上面湿漉漉的。
我正疑惑,手下那东西竟然动了,它动作迅捷,一下就从我手边滑过。
我一激灵,全身汗毛都炸起来了。
“雾里有东西!”我大喊。
大林冲到我身边,他一手抓着我,一手伸出登山杖在前方扫来扫去,却什么都没碰到,
而周晨的喊叫也消失了,只能听见浓雾下树叶被大力搅动的悉索之声。
“你刚摸到什么了?!”大林激动的问我。
“我也不知道,很硬,还湿了吧唧的。像是……”
“像什么,你倒是说啊!”大林焦急万分,口水都飞我脸上了。
“我不敢确定……手感有点像是个很大很大的虫子外壳。”
大林听闻没有犹豫,拔出了他的92G制式手枪。
虽然这件事发生只短短十几秒,我们却已经和前方的队伍断开了七八米。
我看了眼前面的许妍和宋磊,他俩很着急想摸索着走回来帮忙,但被大林怒声喝止。
“你们都别过来!宋磊拔抢警戒,保护好前面的人!”
这时,周晨的喊声突然再次响起,但声音位置已经在右侧十米开外了,喊声中能听出他十分痛苦,拼命挣扎。
“周晨!把东西尽量举高!让我看到你!”大林朝雾里喊。
我抓紧登山杖,大林握着另一端,我们慢慢往那边摸索过去。
我打开手电,帮大林照明,这时我忽然想起来,
已经好一会没听到猴子说话了,心里咯噔一下,
立马回头用手电照向猴子,发现他正抱着旁边一棵大树撅着屁股徒劳地往上爬,
我懒得理他,辅助大林救人要紧。
我和大林摸索着走了大概五六米,他突然停住,眼睛瞪得老大。
“我脚下,好像碰到了……”
强光手电仅仅能穿透几十公分的浓雾,但朦胧中我好像看到个黑乎乎的东西在蠕动。
大林又喊了一声,
“周晨,你人在哪儿?”
话音刚落,五六米外的雾中突然冒出一支登山杖,仅仅挥舞了两下就又落入雾里。
既然清楚了周晨的位置,大林这下就不怕误伤他了,
“嘭、嘭、嘭。”
大林果断朝脚下正在蠕动的东西连开三枪。
随着枪响,雾里一阵诡异的“滋滋”声响起,那声音极其难听,像是锈蚀的金属摩擦。
紧接着大林忽然一个踉跄差点摔倒,我扶住他,忙问,
“你怎么了?”
“没事,应该是打中那东西了,它疼得扑腾,差点把我撞倒。”
脚下的雾被搅动得翻涌起来,模糊中黑色巨物若隐若现,体型是真不小。
一阵折腾后,雾气恢复了平静。
“周晨,说话!”
周围死一般安静。
前方传来白逸彰的喊声:
“不能等了!雾要升上来了,你们后面的快跟上!”紧接前方响起脚步声。
猴子爬树爬的腿子都掉到腚上了,费半天劲爬的还没他站着高,
他一听前面人要跑,气喘吁吁的跳下来喊。
“白队,有你这么当领队的吗,后面出事了不帮忙就知道逃命!”
猴子喊完,无奈的跑到我和大林身后,爬完树他老实了,紧紧抓住我肩膀。
“姓白的不靠谱,咱几个相依为命,”
许妍不愿跟前面的人走,非要摸索着来帮我们找周晨,
但大林命令宋磊,带着许妍跟上前面的白逸彰,
宋磊带着哭腔应了声,大家都知道他跟周晨的关系很好,心里肯定很不好受。
大林雾气越来越重,几乎升到了腰部。
我像是站在浑浊的河里,恐惧和压抑感越来越强。
“碰到了!”大林兴奋的说。“他躺在地上,我憋气下去把他拽上来。”
“大林,你千万抓紧!”我话还没说完,他就一头扎进雾里。
我和猴子屏息等待,几秒钟显得格外漫长。
当大林再次钻出浓雾,他双臂架着昏迷的周晨。
周晨身体是背朝着我们,我赶紧迈到他正面查看,
这一看不要紧,吓得我差点没一屁股坐地上。
周晨的整张脸已经垮掉,就是整面脸皮是往下流淌的状态,好像是融化了,
脸上全是黄色浓水。
大林看到后,吓得差点脱手,但他心理素质极好,摸了下周晨的脖子,
“已经没脉搏了。”
猴子听到非要往上凑着看,结果就看了一眼,嗷嗷的开始呕吐。
我拍了拍大林肩膀,他懂我意思,
“把他留在这儿吧,拖着他的尸体,我们几个都走不了。”
大林表情复杂,默默放下了周晨的尸体。
这时我们听到附近又响起了那催命般的树叶悉索声。
“快走!那东西又回来了!”
大林拽上我,我拉着猴子,三人跌跌撞撞朝其他人刚才的方向走去。
猴子在最后,他不断回头拿手电照,整个人扑扑腾腾好像随时要跳到我背上。
突然,猴子吓得吱哇乱叫起来。
“靠!快!我看见了!就在后面!”
我闻声也顾不上转头看了,只硬着头皮加快脚步。
“靠!我感觉到了,啊!我脚丫子!”
听他这么一喊,大林赶紧转身举枪标准,但除了浓雾啥都看不见。
果不其然,猴子窜上了我的背。
“哪儿呢?”
“不知道,刚才碰……碰到我脚了!”
我举着手电紧张地环顾四周,
忽然我发现在不远处的一棵树上,有两根细细的还不断晃动的影子,
我顺着那两根细影子往下照,发现它们剩下的部分浸入到了浓雾里。
顿时,我感觉头皮一阵发麻,我好像脑补出了雾下面的画面,
那应该是一个巨大的昆虫,趴在树根,而那两根晃动的影子是它头顶长长的触须。
我赶紧拽了下大林,他顺着我照方向看去,大林略微一愣,秒懂。
紧接着,他举枪瞄准雾里的某处,就在他扣动扳机的瞬间。
我身上的猴子也发现了,他突然鬼叫一声,
“靠,大须子!”
声音一出,那对须子晃了一下,同时大林的枪声响起,子弹打入雾中卷起一股璇儿。
“跑!”
猴子从我身上跳下来,众人彼此抓着登山杖,稀里糊涂的开始跑起来。
“你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我忍不住埋怨猴子。
他此刻吓得脸煞白,
“把人咬成那样,还有大须子!我他妈这是不远万里来给虫子送外卖了!”
他嘴里叨叨个不停,
“老林,求你个事,我要是被那东西抓住了,你就开枪给我个痛快!”
大林懒得理他,我们深一脚浅一脚不知走了多远,身后的声音渐渐听不到了。
大林抬手示意停下,我们上气不接下气的环顾四周,树木全都差不多,
也不知还在不在预定线路上,雾比刚才又浓了很多,甚至快升到胸口。
我看向猴子,他更可怜,因为个子矮,浓雾已经没过了胸口,他抬着头喘气生怕呼吸到雾气。
但目前可怕的现实是我们跟其他人走散了,确切说我们迷路了。
“猴子,来!上肩膀!”大林伸手去抱猴子。
猴子面露感激,“好兄弟!但这样你走不稳啊。”
“你想什么呢!我让你站高一点找找路!快!”
猴子像个小孩一样被大林扛在了肩膀,一脸嫌弃。
“我感觉是那个方向,多照照那边。”
大林指挥肩膀上的猴子,我正顺着他的手电看,忽然感觉背后有股怪力拽了一把,
我一个踉跄,随即视线没入一片白茫茫。
完了,我意识到自己被那东西偷袭了,身体完全不受控,被一个巨大的力量拖拽,
正远离大林他们。
我想喊人但头部裹在浓雾中不敢张嘴,情急中,我拼命把手电筒举高乱晃,期待能伸出浓雾的高度被他们发现,但过了几秒我就心灰意冷了,没有任何呼喊和回应。
眼看就要回天乏术,我也顾不上那么多了,张开嘴大喊:
“大林!大林……”
几声呐喊后,我气力用尽,本能的大口喘息。
我依稀听到了大林的回应,但声音好像很遥远。
此时剧烈的眩晕感袭来,胸口如压了一块巨石,每一口呼吸都像是在极力拉扯着肺部,我意识开始模糊,感觉身体要融化在周围白茫茫的浓雾中。
我用尽最后一点力气,把手电筒直直抛向上方。
我身体依旧被拖拽着,眼前的白茫茫在逐渐褪去,如墨的黑色弥漫开来,
整个世界在离我而去……
我分不清是不是濒死幻觉,眼前突然出现了猴子的脸。
他鼓着腮帮子,手里拿着一把匕首,朝着我刺来,我已经没有任何力气躲避,
任凭他在我背后乱刺一气,突然我后背那个拖拽的力消失了,身体停下了移动。
紧接着一只粗壮的手臂抓住了我,那粗糙的手掌我太亲切了。
我趴在大林背上贪婪的呼吸,他举枪戒备着,猴子在一旁扶着我。
“你小子欠我条命!我这辈子最讨厌虫子了。”
猴子虽然嘴上贫,但深入雾下救我,他自己也心有余悸。
“真把我吓够呛,幸亏猴子当时的位置高,他第一时间看见了你。”大林说。
我缓了缓勉强说出一个字。
“谢……”
“省着吧,下回你记得救我时候也这么猛就行。”
“看清了吗,是什么?”大林问。
“那玩意咬住了老姜的登山包,我割断了背包肩带才抢回来老姜。雾太浓了,我看不清那东西长啥样,但他的须子我看清了,越往下越粗,一节一节的。”
“一节节的……”大林疑惑,
“有没有可能是蜈蚣。”我逐渐缓过了神。
“你还别说!很像蜈蚣!靠……又回来了!”
只见雾里隐隐约约有团红色亮光,一点点朝我们这边移动,画面十分诡异。
“怎么还发光?!”我惊讶。
“靠,这他妈还是条魔法蜈蚣!”猴子满嘴跑火车。
“我知道了!”大林说,我和猴子看向他。
“是露营灯!露营灯有个应急按钮是这种红色!”
大家恍然大悟,阴差阳错露营灯挂在那家伙身上。
大林轻蔑一笑:
“既然都给我标记好了,那还不得打个十环。”
说罢果断连开4枪,随即那团红光,一阵抖动翻滚,随着硝烟味散尽,那团红光纹丝不动了。
“好枪法!这要是当年让你去暗杀特朗普就改写历史了!”
一看局势占优,猴子的嘴又开始贫起来了,完全忘了现在的处境。
“不对啊……”我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
“怎么了?”大林问。
“我背包里没有露营灯。”
“那……应该是周晨背包里的。”猴子接话说。
“他包里也没有,物资都是我分配的,只有我和老白包里有露营灯。”
“难道老白他们已经……”我欲言又止。
大家脸色都很凝重。
猴子突然喊了嗓子:
“什么动静!它没死?”我一个激灵赶紧看向那团红光,可是灯一点没动。
“不是那个方向!”大林这句话让我如坠冰窟。
我们屏息倾听,声音悉悉索索很杂乱,一时竟分不清具体方向。
还是大林一句话,点醒了大家。
“是一群!”
……
我们玩命的跑,已经完全没了方向感,周围漆黑无比,浓雾也升腾到了脖颈。
猴子已经很难呼吸,他脸色发紫,大林一把将他背在了自己身上。
以我之前在雾里的亲身经历来看,雾里除了那些怪物,
最大的威胁应该是高浓度的二氧化碳,呼吸多了会让人窒息,
但值得庆幸的是,应该没有其他更毒的物质,不然我现在已经跟太奶搓上麻将了。
现在从我的视角看去,手电光所及已经全都埋入了浓白色的雾,我就像迷失在大海,
只露出一个脑袋苟延残喘,而水面下是无数游弋的水怪。
人恐惧到一定程度真的会绝望,
猴子趴在大林肩膀,忽然冒出一句,
“算了,把我扔在这儿吧。没意义……”
我和大林都没说话,我知道他这次很可能是对的。
绝望在我心里蔓延别这雾气还窒息,又走了一段,猴子忽然叫住了大林。
“大林,别跑了,就这儿吧。”
“什么意思?”
“别背着我跑了,没意义的。就拜托你帮个忙,给我头上来一枪吧,我想痛快点。”
“你别胡说八道的,坚持下去就有希望。”我安慰他。
“狗屁希望!满眼看过去全是雾,哪有一个活命的方向。”
他越说越激动,拿手电筒转着圈乱照。
在他的手电光里,我恍惚看到了一抹红色,跟周围的白色浓雾格格不入。
我抓住他的手腕,重新照了回去。
天哪,是围巾,一条鲜红的围巾,缠在左方一棵树的藤蔓上。
“是许妍的围巾!”我激动的喊出声。
他们俩人也看到了,猴子疑惑的问,
“这时她给我们留的路标吗?”
“不管了,这就是希望!走!”大林往上背了背猴子,拽着我朝那边走去。
接下来,我们走了没多远就看到了另一个路标,一只橘黄色的手套,应该是宋磊的。
浓雾已经升到了极限,我们现在每一步都很艰难。
“看!树桩!那边有半截的树桩!”猴子在大林背上激动的喊起来。
我心头一阵激动,只要有能踏脚站高的地方我们就有活下去的可能。
但等我拿手电一照,心里有点异样,那些猴子所谓的“树桩”看起来十分怪异。
虽然浓雾已经把他们淹没了大半,只露出不到一米。
但仅仅从这露出的部分就足以分辨出来,
形状立体、棱角分明,很明显是人为痕迹。
我正好奇,突然发现再远一些的地方,有更多此类的“树桩”,
而其中有两个更奇怪,好像在来回晃动,我顿时心凉了半截。
“猴子,别高兴太早,那些可能不是树桩!我怎么看见那边还有能动的。”
这话一说,猴子吓得赶紧把手电照了过去,片刻他也蔫儿了,
“靠!真的……本来以为是救命稻草,结果是黑白无常。”
周围雾里,稀里哗啦的声音越来越响,感觉那些怪物已经围拢过来,离我们很近了,
我甚至条件反射般的腿开始发麻。
此时的大林是最冷静的,他让我们别先说话,仔细听。
越安静,那些怪物的动静越明显,听得我心都快跳出来了。
此时猴子兴奋地叫出声:“没错!我听见了!有人在喊!”
大林:“没错,远处那两个晃动的是人!”
他这话一说我反应过来了,
对啊,远处晃动的“树桩”,也可能是有人站在上面挥手啊。
事不宜迟,我们朝着那两个晃动的“树桩”继续前进,
但由于浓雾高度已经严重影响到了我们的行动,所以我们步履蹒跚,行动很慢。
我心里很慌,感觉身后那些声音已经马上到脚边了。
大林:“猴子,你骑到我肩膀上。你视野好,准备拿枪射击。”
猴子一脸为难,“我没开过真枪。”
“手枪很简单,开枪时手腕用上劲儿,瞄准准星打就行。”
大林说着,憋口气一弯腰双臂使劲一送,直接把猴子骑到了自己肩膀上。
大林从雾里直起腰,猴子一下子就到了将近3米的高度,大林把抢递上去。
“你千万记住,枪口不要对人!”
大林看他紧张的样子估计也有点担心。
猴子抱着枪,连连点头。
大林不在说话,他扛着猴子专心赶路。
我紧紧跟他并排前行,身后地面巨大的摩擦声不绝于耳。
“嘭。”头顶传来猴子的枪声,
我和大林心知肚明,在猴子的视角已经很危险了,
我们很有默契的连头都没回,闷头前行。
终于远处的声音越来越清晰,是许妍和宋磊!
我内心狂喜,但并没有回应,脚下的步伐不敢松懈。
“猴子,找个附近的树桩!你快没子弹了。”
大林一直默默给猴子数着子弹。
猴子应了一声,将手电照向前方一处空树桩。
我和大林紧跨几步走了过去,这时我们才看清,
所谓的树桩竟是一个个的石头人身雕像,有一人多高。
那石雕头顶能站人的地方很小,一个人站上去都很勉强,
大林一耸肩将猴子放在了石雕头上。
“猴子,你在这儿站好别掉下来。枪给我。”
接着转向我,“该你了,来,骑上我肩膀。”
我犹豫不决,大林一把抓过我来,“想活命就快!”
我骑上了大林肩膀,手里拿着那把92G制式手枪,做和刚才猴子一样的事。
“只剩最后3发子弹了,你悠着点。”
已经离许妍他们很近了,许妍拿手电帮我们照着下一个石雕,
而宋磊在一个离得更远的石雕上。
“宋磊,你枪还有子弹吗?”大林问。
“逃过来的路上子弹打光了。”
大林满头是汗,蹒跚着走到了石雕旁,把我放到上面。
他扒着石雕将身体撑起一些高度,然后大口喘气,
我这才意识到浓雾已经蔓延到了他下巴附近,很快就不能呼吸了。
我心急如焚,用手电找一个石雕,许妍在不远处的石雕上也四处乱照急的不行。
突然大林身子一沉,掉入了雾中。
完了!我心一凉,大声呼喊他名字,握枪的手上全是汗水。
3秒、5秒、10秒……雾里仍旧没有任何动静。
不行,没法等了!我要下去救人。
许妍看出了我心思不停地大喊:
“别!姜骁!你别去!”她声音都喊哑了,远处的宋磊也急的大喊。
我必须下去,大林绝不能有事。
我握紧枪,一屁股坐在石雕上,把腿搭了下去,想纵身一跃到地上。
可还没等我跳,腿上忽然被人抓住了,我精神本来就高度紧张,一个激灵差点开了枪。
定睛一看,是大林的胳膊,
我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使全身力气把腿往上收。
终于,我又看到了大林的脸,他面色惨白,头一探出雾就大口呼吸,
我刚狂喜,想把他往上拽一拽,结果发现不对劲,有股怪力在跟我对抗,
他的腿部应该还在被那怪物拖着,身子不断往下沉,一时无法脱身。
大林说不出话,只能大口呼吸,但他的眼一直看我的手,我猛然心领神会,把手枪塞进了他的手里。
只见大林深吸一口气,纵身沉入雾中。
雾里一阵搅动,我、许妍、宋磊干着急,却帮不上任何忙,只能观察着雾里。
时间过得很慢,简直度秒如年。
伴随着微弱的火光闪烁,连续的枪响从雾里传来。
我高喊着大林,不断用手电在石雕附近的雾里晃动,给他做指引。
又是一阵度秒如年的等待,
终于,大林的手再次扒住了石雕,我长舒一口气。
大林一边大口呼吸一边示意我拿他的背包。
他的身心素质确实极好,
经历了这些依然能保持着体能和理智。
他缓了几口气,说“没子弹了,铲……铲子。”
我会意,把工兵铲取下来递给他。
他继续缓了几口气说,
“看清了,是大蜈蚣,至少五六条。”
说着他转身就又要跳进雾里,我一把拉住他。
“大林!雾已经比人高了,你不能再走了!”
大林被我一劝也有点发怵了,
“就两条路,宋磊那边有个空雕像,要么我杀回雾里,冲到那边去。要么……咋俩就得辛苦点,玩个杂技。”
“第二个!”我不假思索,只要他不再去雾里就行。
于是,大林站在了石雕上,我骑在了大林脖子上。
“好家伙!看你们俩表演收门票吗?”猴子拿手电照到了我和大林,远远喊到。
“你别贫了,注意点脚别伸到雾里!”
“妈呀!我这冒出须子来了!”猴子急的嗷嗷叫。
“我用打火机把他烧跑了!这玩意怕火!”
“废话,虫子能不怕火吗,但下面全是二氧化碳火点不着。”我朝猴子喊
“好消息,雾不再上升了。大家坚持住!”宋磊在另一边喊。
“坏消息,我想拉屎。”事态稍一好转,猴子就忍不住开始贫嘴。
“你以后少吃点吧!”大林喊到,然后转向我说,
“你也少吃点吧,太重了……”
“林队,你们受伤了吗?”许妍喊。
“哦,我们没事,就我夹克让虫子撕烂了。”
宋磊激动的喊,“我感觉雾要退了……”
“老姜,我替大林说句话,你可千万别放屁。”
“滚!”
茫茫雾海上,大家相隔十几米,大声喊着、调侃着,
给对方也给自己力量和希望。
7.
这片诡异的雾来得快,去得也快。
不消一个钟头,地面就只剩几缕淡淡的雾气。
据许妍和宋磊说,他们俩在路上被一只蜈蚣袭击,宋磊开枪将其射杀,
但也因此没跟上白领队和向导。
雾气升得很快,他们也没时间回头去找我们了,所以,
就只能一路留下标记,希望我们能找过来。
我围着刚刚落脚的石雕像转悠了半天,越看越模糊。
“你这是想找个角度亲一下救命恩人吗?”猴子凑过来调侃。
“这雕像不应该出现在这儿啊。”我百思不得其解。
听我这么说,大家都看过来。
“首先,从外观侵蚀痕迹来看,这些石像至少得大几百年历史了。
但怪就怪在这个地区数百上千年来从没有过此类文化建立啊。”
“什么意思?”猴子问。
“你知道这雕刻的是什么吗?这是毗湿奴像,那边是梵天像。都是印度教的神明。从来没听说过几百上千年前这里有过什么印度教文明。”
“哎……你们这些搞学术的,就喜欢钻这种牛角尖,就不兴任别人搬过来。”
我白了一眼猴子。
众人围到被大林打死的那只大蜈蚣周围查看,见到它真容让人后怕不已。
它体长3米多,棕黑色,头上有一对巨大的毒颚,跟常见蜈蚣不太一样的是,在它腹部有个薄膜一样的区域,被击中的弹孔中流出了黄褐色的恶心液体。
许妍一边忙着拍照一边说,
“这类物种突变只有在特别的生存环境中才有可能实现。
它们的捕食和作息应该和雾气有直接关系,
他腹部这个类似薄膜的器官作用应该是像一对气囊,能通过腹部的气门吸入空气,储存在其中,以便长时间在低氧的雾气中活动捕食,为了进食大型动物,它们会往猎物体内注入消化液,腐蚀性很强。”
许妍说到这儿我又想起了周晨那张凄惨的脸。
现在找人要紧,没工夫继续深究这些东西。
在大林招呼下,我们寻着微小的坡度,慢慢向高处前行。
走了一段时间后,抬头发现在层叠的树叶缝隙中,透出了微微天光,已经快天亮了。
这时,大林兴奋的叫住了所有人,他发现指北针恢复了正常。
大林在地图上写写画画忙了好一会,
终于根据方向、速度、坡度、海拔等一些列数据得出了我们目前的大致位置范围,
并重置找到了计划地点的前进方向,还好我们偏航的并不远。
否极泰来,众人又有了精神头。
我在被蜈蚣袭击时背包丢失了,其他人把背包里吃的汇总了一下,
还好暂时我们还不太愁吃喝,吃了些东西后,我们又重新上路了。
我们走到精疲力竭,直到中午时分,终于看到了较为明显的坡度,顺坡往上,
山丘顶端应该就是我们计划的第一露营点。
万幸山丘并不高,我们略微休整了一下,一鼓作气直接爬到了山顶,
山顶豁然开朗了不少,树的密度变得略微稀疏。
我远远就看到,远处好像有一块空地,那上方的树木十分稀疏,
阳光能透过枝干洒在地上显得特别明亮,远看犹如天国。
众人互相搀扶着,上气不接下气,从昨晚逃命到现在,身体已透支到了极限。
我们找到一小片阳光,背靠背围坐下来,地面软软的,阳光洒在脸上很舒服,
哀牢山之行的这个片刻显得格外奢侈。
朦胧之中,我听到大林微微的鼾声,我笑着转过脸去,
却差点碰到许妍的脸,她靠在我左边,稍稍侧着脸,正享受着阳光,
光晕勾勒出她精致的轮廓,我甚至能看到她脖颈上细细的绒毛,
阳光将一切都染上梦幻般的金灿灿,真美。
她回过头看向我,阳光让她眯着眼,笑颜若星。
她轻轻打了哈欠,把头靠在了我肩膀。
我嗅着她的发香,如醉似幻,
周遭的一切开始变得朦胧……
我猛地睁开眼睛,头顶那束阳光已经不在了,取而代之的是叶缝中的深邃星空。
我惊讶地坐起身,看了眼手表,21:17。
天哪,我竟然睡到了现在。
我转向身边想看看其他人,顿时如坠冰窟。
地方依旧放着他们的背包,但所有人已无影无踪。
我从身边的背包中翻出手电筒,站起身开始寻找其他人。
“大林……猴子……”我用尽力气大喊,周围没有任何回应。
我看向白天那块宛如天国的明亮区域,发现那里依旧是最亮的地方,铺满月光。
我缓缓走了过去,心里却一直在嘀咕,大家背包都还在,人到底去哪儿了?
太不合常理了,
他们如果有下一步行动,肯定不会丢下我的,更不会把沉睡的同伴独自留在荒野。
况且连背包也不拿,但如果说去附近方便,喊了又怎会没人应,
我实在想不通,一种诡异的感觉在心头蔓延。
随着我距离那块区域越来越近,我发现那边之所以那么亮,
是因为地面会反光,难道是个小湖泊,而且隐约间我发现好像有个人站在湖边。
我迫不及待的小小跑过去,湖边的人越来越清晰,是背影,女人的背影,身材很像许妍。
又跑了一小段我忽然愣住了,因为我看出来那个背影竟然没穿衣服。
是许妍吗?我犹豫了。
如果对方只是想洗个澡,我这么冲过去岂不成了色狼。
我放缓了脚步,不敢走太近。
但随即我又觉得很扯,现在温度只有七八度,
洗澡这种事不太符合常理,且对于一个稍有户外知识的人来说,
肯定不会选择在原始森林的陌生水塘中洗澡,不确定因素太多,搞不好会有生命危险。
我思考了很久,决定打破沉默,怕万一出了什么事,后悔莫及。
“许妍,是你吗?”我大喊。
对方没有反应。
“许妍?是你的话,回应一下我好吗?”
死一般的寂静。
“许妍,我很担心你。再不回应,我就要走过去了。”
依旧毫无反应,太诡异了。
我硬着头皮走了过去,直到距离剩下不足十米,通过发型和一旁整齐叠放的外套,
我能百分百确定就是许妍本人。
叠放整齐的衣服……
我心头一颤,想起了向导扎木曾讲过的汉朝士兵反常脱衣后诡异失踪的故事。
想到这儿我没再犹豫,大步走了过去。
我靠近她大喊一声:“许妍!”
这次她有了回应,开始缓缓转动身体。
我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然而并没有什么可怕的事情发生,她只是咧嘴笑,表情略有夸张。
月光照耀下,她一丝不挂,完全展示在了我面前,我尴尬地扭过脸去。
但她好像是着魔一样,一步步贴了上来,我后退不迭被她一下抱住。
顿时身上传来一阵柔软,我感觉很别扭,想试着把她推开,
但她的力气大到让我吃惊,甚至有些窒息。
怎么会?她一个女生,怎么会这么大力气,我几乎要喘不上气了。
此时,我忽然想起来临行前那张神秘的纸条,
“队伍里有内鬼。”难道就是许妍?
她双臂死死勒住我的脖子,我用尽全身力气竟挣脱不了分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