累人的节日

文/周长行

过罢中秋节，第一个感觉就是累。

累在“准备”过节上。几十年前买月饼要排队，如今买月饼尽管不排队，却要在买什么样的月饼上操心费力。

比如一家人的月饼，有的爱吃甜的，有的要吃椒盐的，有的特爱吃厚皮酥脆内有核桃仁的。我呢，一定要吃早已躲在岁月深处的“笨月饼”，堪称情有独钟。为此，笔者先前还写过几篇小文哩。

然而，如今“笨月饼”再“笨”，也“笨”不过当年了。但我和夫人却想尽一切办法向当年靠拢。东打听西打听，从她闺密那儿弄来二斤全麸（麦皮）面，买来砂糖。但是，当年的制作工具（鏊子）找不到，只能在铁锅里慢慢烙焙。

诸如此类的“准备”大约得提前一个星期进行。其过程中的每一项每一个细节，都要力求做到人人满意。广告词不是说“月圆，人圆，事事圆”吗？凡事圆满，满意，也是我们过节前的必须追求。

这样就得边做边征求每个家人的意见。问题是有人很难伺候，比如我吧，既想品尝“笨月饼”，还想喝口“地瓜干老酒”；既想简简单单利利落落过节，又要心想事成，“一个都不能少”，这话说的是每个家人都得在一起团聚，缺一个都不算圆满。

八月十四那天，女婿女儿提前来拜节。说好了的，一定要带上左左、右右来玩玩，见见面，或吃上几口姥爷、姥姥鼓捣出来的月饼。

然而，出人预料的是，俩外孙都没来。这令我很失落。

然而，女儿的脸色铁青。我这才知道，她是和儿子们刚刚吵过架，才到我这儿来的。究竟为啥呢？女儿说，阅读分析（作业）他俩失分太多，我训斥一通，正罚他们在家补写错题哩。

我说，你们没必要怪罪孩子。大作家王蒙在他孙子的阅读分析上也是颜面丢尽的。他孙子给王蒙出了几道“阅读分析题”，而且还是王蒙作品里的段落。王蒙没有一道题答对。孙子不是故意难为爷爷，而是老师的标准答案就在那儿搁着。

我外孙没来见我，无奈之下，我只好把气撒在“阅读分析上”，都是它惹的祸。

“阅读分析”竟有标准答案！实在是荒唐至极，闻所未闻。比如，“月满中秋”，会只有“月到中秋节”这一个答案吗？让学生联想一下李白的《静夜思》就不行吗？让孩子们说说吃月饼的趣事就不行吗？

既然是“阅读分析”，既然是为了提高孩子们的阅读思考能力，就该不拘一格，鼓励独立思考，绝不能在思考上搞千篇一律，搞模式化那一套。笔者认为，阅读分析，只要沾边，就要算成功。

然而，现实是哪个老师也不敢越雷池半步，必须按照教案来。明明摆着的这是“新八股”，可没人敢公开说不。于是，学生和家长只能在云里雾里“猜来猜去”，看老师的脸色行事，老师也得中规中矩地按所谓的教案行事。

连大作家都懵逼的课题，却硬是拿来难为孩子，意欲何为？简直是岂有此理！

这个中秋节，我就是因没见到外孙，就是因荒诞怪异的“阅读分析”等等事情上，而闷闷不乐。当今明摆着有问题的事，却硬是没人吱声，到底是怎么啦？怎么回事呀！商量一下不行吗，讨论一下不行吗？然而……

过节让人累，不仅是打扫卫生，不仅是买东西，不仅是张罗一桌“团圆饭”，也不仅是哪个人“缺席”，而是好不容易聚在一起的家人，没准会哪个人因说不清的来由引爆“集体情绪”。集体情绪一旦失控，轻则不欢而散，重则掀桌子、砸板凳、耍酒疯，有的还大打出手。

怪不得人们普遍感到，如今过节，人累，心更累，盼过节，却也怕过节，

生怕有人情绪失控啊。

因此，所谓“祝你节日快乐”等祝福语将会大打折扣。

（写于9月18日）

【作者简介】周长行（男），中国作家协会会员、高级记者、诗人。著有长篇纪实文学《鹍鹏腾飞的地方》《大山的呼唤》《大京九解说词》《赵忠祥写真》《乔羽恋歌》《不醉不说乔羽的大河之恋》《大国词人乔羽传》《伟大的我们》《大浪淘金》；中篇报告文学《岩石岁月》《悠悠玉兰情》《巷道雪洞》。诗集《句子的队伍》。作品曾获《解放军文艺》大奖，全国“五个一工程”奖。